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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时间,浅浅的山洞内又再次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烈焰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后,凤雅玲才缓缓的向手心呵了一口白气,轻轻的说:“确实是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为了挚爱的荣誉和尊严,她用生命去捍卫,并付出一切!”

    阿伦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很多人听到这个故事,只会想到生命,但凤雅玲却更深一步,想到了荣誉和尊严,在他们那个时代里,对于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凤雅玲轻轻的说:“这么动人的一个故事,是属于千年前的边缘部落的……”

    阿伦点点头,表示同意,特别凄美的爱情故事,往往都发生在大时代当中,只有在那种极为激烈的矛盾中,男女之间的至死不渝,才会分外动人!

    他看向了山洞外,那是一片无尽的漆黑,仿佛正如他的前路一般,他无所谓的牵了牵嘴角,轻声哼唱起了一首边缘的民谣:

    “在遥远的太古时代中,

    相传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真挚,罗密欧和朱利叶的忠贞;

    但后来证明,原来一个是传说,一个是小说……

    在遥远的太古时代中,

    记载有牛郎和织女的凄美,白雪公主与白马王子的浪漫;

    但后来证明,原来一个是是神话,一个是童话……

    现在的人们啊,

    真爱在大海中沉没了,

    坦诚在天空上陨落了,

    信仰在大风中飘摇着,

    美好是否已经离逝……

    如今的这个世界不再有什么故事,难道只剩下赤裸裸物欲的现实?

    噢……

    不管世界变迁,

    但我依然站得笔直,

    我依然相信真爱,正如我相信明天;

    我依然坚持坦诚,正如我坚持自我;

    我依然保持信仰,正如我保持崇高;

    我依然向往美好,正如我向往未来……

    我,仍在期待浑浊世界中那一段冥冥早已注定的爱情……”

    阿伦轻轻的反复吟唱,凤雅玲开始是好奇且专注的看向了阿伦的侧影,但慢慢的,连日的疲惫袭击下,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缓缓的合上了眼睛,进入到深沉的睡眠中。

    阿伦再回过头来,关切的看了看凤雅玲,继续不紧不慢的往篝火中添加着枝条,脸上又一次泛过那动魄惊心的银色光晕,正如前几天那样,他按捺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但这一次,他稍稍露出了痛苦之色,往后“噗”一下,喷出一大口银灰色的血液。

    他紧紧的捂住了嘴巴,赶紧看向凤雅玲,发觉对方仍在深沉的睡眠中,心中稍稍一松,他将一些碎石压放在银灰色血液的上面,心中回想起星云那个血腥夜晚,在那一夜之后,他的情况就开始时好时坏……

    前段时间忽然爆发,全歼新的血影武士团,情况就开始慢慢往恶劣方向发展,当后来使出全力诛杀掉幽灵地兽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了,难道服用英黍粉粒过多的副作用,终于要来了……

    再或者是,那最可怕的可能性……

    东帝天曾经说过:“亡灵恶魔拥有着可怕的体质,惊人的爆发力,强悍的身体……这一类特殊的生命体,一旦他们的银灰色血液到达沸腾点,他们的生命将会走到终点……”

    是“银色沸腾点”要来了吗?阿伦不禁牵了牵嘴角,脸上依然一片平和,继续缓缓的向篝火堆添加着枝条。

    疾风家族的东南面关卡。

    这里的防御一向不好,当了最近,更是无比松懈,疾风大多兵马,现在不是进驻在自由天堂,就是在各处要塞把守着,谁有人会注意这个面向着星云山脉的东南关卡。

    阿伦在高处远远打量,心中暗想,假如真有一支军马能穿过星云山脉,从这个只由老弱残兵把守的关卡突破,必定迅速进入到疾风平原,无须几天,就能到达疾风家族的腹地……

    不过真是奇怪,为何每个小关卡的旗杆上,都缠有白绫呢?

    他低声对凤雅玲说:“雅玲,等会你不作一言就可以了……”

    阿伦在地上挖起一把还连着雪尘的焦土,十分随意就往自己那张俊脸上抹去,几下工夫,就制造出一副风尘仆仆、饱经磨难的样子,他递了一把给凤雅玲,说:“你来还是我来?”

    凤雅玲默默接过,也面不改色的往自己脸上抹去,手法竟然并不逊色阿伦多少,可见过去在神龙也曾得到过类似的训练。

    阿伦专门挑了一处由两个年迈的士兵把守的地方,然后迈着蹒跚的步子,步步艰难的走了过去。

    阿伦用眼角打量着凤雅玲的反应,她全身上下都裹在了厚厚的衣服中,遮掩住了她曼妙的身段,一头秀发也收到了那羊毛帽子当中,风尘满面,低着头走路,怎么看都像是个长得比较俊俏的乡下男子,他便暗暗放下了心,雅玲的演技虽是一般,都应付这些老兵,应该是可以及格的。

    他领着凤雅玲来到关卡前,先二话不说就咳嗽一番,再嘀咕抱怨着风雪漫天,山道难行,他们这些采药人是如何如何的艰难,才拿出一小萝临时采集的野草当是药材,胡乱报出一批药材的名目,给那两个老兵检查。

    其中一个老兵装模作样的翻了翻那些野草,又很认真的嗅嗅,才抬头说:“药材质地一般,不过你们辛苦了,家族内地一定有用得着它们的地方。”

    阿伦低下头,很认真的将那小箩野草放好,同时眼睛的余光落到了老兵手臂上那一小段白布上,他漫不经心的问:“两位军爷,家族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

    那个老兵指了指缠绕在自己手臂上那段白布,苦涩笑道:“小哥,你是说这个?唉……家族最近发生了一件大大不幸的事啊……”

    另一个老兵也悲戚的说:“查理士公子在星云山脉中发生意外,遭遇不幸,已经身亡了,我们疾风家族的未来统治者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他后面说什么,阿伦已经听得不清楚了,他脑海“轰”的响了一下,涌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会这样?当日我放过他的时候,他身上只是受了点皮肉之伤罢了,绝不致命,但他现在竟然死了……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波特的脸庞立即闪过了阿伦脑海,他抿了抿嘴唇,心中感慨,波特啊,波特啊,没想到你非但心机深沉,连心肠也能狠辣至此,怪不得当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可以从头到尾不露脸,原来你打一开始就打算杀了查理士,然后再嫁祸到我身上了……

    耳边听到两个老兵仍在说着:“……唉,听说连娜娜小姐也在星云山脉下落不明,那我们疾风第一、第二顺位继承者都不在了,未来我们该由谁来领导啊?”

    那两个老兵相互唏嘘了起来,阿伦迅速恢复常态,以同样悲伤的语调敷衍了他们几句,便与凤雅玲正式踏进了疾风家族的领土。

    走在路上,阿伦心潮起伏,隆。娜娜这个人物是疾风高层一手一脚给捧出来的,他们肯定不会自掌嘴巴,说隆。娜娜就是杀人凶手,但他们心中肯定已经认定事实就是如此,现在他们内患外忧,顾及不暇,一旦给他们腾出时间、空间,肯定派遣大量人马去追踪通缉一个拥有着深蓝色头发的男子……

    那岂不是我本来的身份也要成为通缉犯了吗?对于此,阿伦摇头叹气。

    身边的凤雅玲轻轻的说:“阿伦,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做的?”

    阿伦心中动了一动,凤雅玲当时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肯定无从判定自己是否杀了查理士,但她现在这么一问,自然是认为他迪。阿伦并非凶手,这份信任,倒是难得……

    他牵了牵嘴角,沉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是谁做的,有什么关系呢……”

    凤雅玲却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她轻声感慨说:“查理士公子生前确实有诸多不是,但说到底,他只是自小就被疾风的家族环境宠坏了,他本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罪不至死啊……”

    阿伦心中再次一动,转头看了看凤雅玲,污泥雪尘遮掩住了她的绝色容颜,却无法遮掩住她一颗晶莹剔透、善良的心,他不禁自惭形秽,自己首先想到的是查理士的死对己有何影响,而凤雅玲已经在公正的评价查理士罪不至死了,那查理士还是一个曾经想侮辱她的人……

    查理士……阿伦苦涩一笑,这位便宜堂兄,虽然一直以来对自己恶言恶语,冷嘲热讽,为人也有这么一点卑鄙无耻,但说到底,他始终没做过什么害人之事,是个喜欢把什么感情都放到脸上的傻瓜,对凤雅玲有图染指那次,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也是被人陷害误导啊,要不然,玛雅警告在前,他哪敢这么快就造次在后……

    呵,又一个认识的人永远离去了……

    一阵寒风刮过,凌厉刺骨,远方传来了部分冰雪融化着水流声。

    阿伦忽然涌起一阵油然的神伤,他抬头望向天际的尽头,灰蒙蒙的天空下是前方灰蒙蒙的道路。

    疾风堡垒,疾风家族的首都,位于平原中部,冰冻高地的东面。

    它是疾风家族的政治、经济中心,同时,也扼守着南北的交通要道。

    在二十天后,阿伦和凤雅玲也来到这座饱经风霜的城池,连日来的劳累,加上适当的伪装,两人倒真有有点像进城做买卖的乡下行商。

    城市中人群熙熙攘攘,但热闹喧哗的气氛中总洗不掉一种萧索落寞的味道,大概是四周飘扬的白色旗帜,提醒着人们未来统治者查理士大人死亡的事实,又或者是疾风外战不利消息频频传来的原因。

    阿伦和凤雅玲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气氛下,挤进人群,补给着他们所需的日常用品。

    阿伦留心聆听了一下四周的声音,大多是疾风与诸强谈判的话题,无关痛痒,好事者们对谈判的进展都是揣测居多,另外还有一个新的热门话题就是星云山脉惊现兽人,然后人类勇士们如何如何利用他们的英勇和机智,如何如何把兽人间谍们一一诛杀的故事,却没有人提起曾有幽灵地兽出现,看来鲁迪斯他们的保密工夫做得相当不错。

    反倒是查理士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人提起,对于疾风的子民来说,查理士是他们未来的族长,他的死亡是一件悲伤的事情,而悲伤的话题,往往是人与人之间尽量避免的,阿伦本想对此事多了解一些的,反倒听不到更多的信息。

    他和凤雅玲进了一家相对冷清一点的食品店,阿伦由得凤雅玲去挑选一些干粮,走向那个看起来不易相处的店长,微笑问道:“老板,有些事情可否向你打听一下呢?”

    那老板转头看了一眼阿伦,立即便呆了呆,暗想这小伙子虽然一身粗衣,皮肤粗糙,但五官倒是精致得很啊,刚想到这里,他已脱口而出说:“嘿嘿,这小哥子帅气得很啊,乡下佬里面很少有你长得这么俊的!”

    阿伦不禁笑了笑,怪不得此店位于城市中心大道上,生意还这么差,原来这位老板不太会说话啊,他笑道:“老板你夸奖了!是这样的,我和我弟弟是来贵地卖药材,发现……”

    他没把话说出来,只是把眼光看到外面飘扬着的白旗上去。

    那老板顿时皱了皱眉,叹气说:“小哥子,你没听说吗?我们疾风未来家主查理士大人已经逝去了……”

    “啊……”阿伦悲痛的低喊了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大人他是怎么死的呀?”

    老板摇了摇他的大脑袋,叹气道:“听那些官老爷说,大人他是病死的}唉,真是英才妒天啊……”

    “这个……”阿伦眨了眨眼,“是天妒英才吧?”

    老板仙然一笑,说:“对,对,是天妒英才,没想到你这乡下佬还有点学问!反正大人他红颜薄命,连我们这些生意人都替他扼腕啊……”

    阿伦用力眨了眨眼,发现那边的凤雅玲捂住了嘴巴,没让自己失笑出来,他也懒得再去纠正,陪着老板唏嘘几句,才问:“那查理士大人的出殡日期是?”

    老板回答:“明天,追悼仅式也是在明天,很多邻国的大老爷都赶来送大人一程……”

    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大道上的行人、马车通通让到了一边,很多行人都挤进了两旁的店铺,连阿伦所在的那家店也不例外。

    两个轻骑兵在前面吐喝开路,一队豪华的车队从正门而入,徐徐的往中心大道驶来。

    阿伦听到那老板在他耳边说:“伯列奥大人回来了,他是半小时前出去的,不知道是哪国的贵宾能令他要出到十里外去迎接呢……”

    “神龙帝国吧……”阿伦随口答道。

    “嘿嘿,小哥子不是普通的乡下佬,竟然还知道神龙帝国这个名字……”

    果然,车队中段就能看到另一小队造型明显不同的马车,上面清晰的烙印着神龙帝国印记。

    那老板咧嘴一笑,说:“你这乡下佬还猜得挺准的,等会你可以去赌两手……”

    阿伦笑了笑,疾风现在的命运有一半掌握在神龙手上,除了神龙,有谁可以令伯列奥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呢!

    凤雅玲从另一边挤了过来,探头往外看去,神色复杂,大概想知道这次到底是谁出使疾风。

    阿伦看着面容稍稍憔悴的凤雅玲,心中不禁涌起一片怜惜。对于这么高贵出身的女孩来说,凤雅玲确实有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吃尽苦头,但是她从不抱怨半句,而自己这个曾经挚友,欺骗、出卖过她,她也从不苛责半句,这份气度,对于一个娇生惯养、万人之上的女子来说,确实难能可贵……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在人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时侯,显得分外的刺耳。

    原来是一个小孩手中的皮球脱手滚出了大街,他挣脱了母亲的手,就这么追了出去,眼看车队将至,那母亲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领头的两个骑兵训练有素,吐喝一声,马儿高高踢起前蹄,立即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骑兵怒喝一声,手中的鞭子狠狠的就向那莽撞的小孩抽去,万众嘱目下,一道身影从车队中前段闪出,刹那已经来到队伍最前端,他一把抓住了骑兵的鞭子,甩到一边,另一手将那小孩抱起。

    那两个骑兵赶紧下马,单膝下跪,沉声说:“伯列奥大人,令你受惊了!”

    伯列奥却没理会他们,对着小孩慈祥一笑,将地上的皮球拣起,递回到小孩的手上。

    在冬日的阳光下,此时的伯列奥的身躯显得如此伟岸,无疑,在这一刻,他在人们心目中是圣洁的。

    阿伦遥遥注视着伯列奥,虽然风度依旧,但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大半花白,在民众对领袖暗暗不满的战乱时期,他这次大度的行为,无疑能赢回一定程度的好感,大人他真该好好感谢那个莽撞的小孩才对啊……

    当阿伦将目光转向那小孩时,不禁笑了,小孩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茫然失措,尽管他想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想令自己看起来更惊慌一点,但他始终还是个几岁孩童,低垂着的眼皮颤动中,难以掩饰的流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阿伦不由得轻轻感慨,伯列奥大人啊!你老人家难得出城一次,还能安排这么一场表演,真是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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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伦转头看向凤雅玲时,发现凤雅玲的目光并不在伯列奥身上,她定定的看向后面的一辆马车,那里有一个华服老者正将头探出了车窗外。

    阿伦轻声问:“他是?”

    凤雅玲轻声说:“他叫光悦影,神龙外务首席官员,皇家嫡系的坚定拥护者!”

    话语中不难听出凤雅玲的喜悦,皇家嫡系的坚定拥护者,那就代表着他是凤雅玲的坚定拥护者了,又是神龙重臣,能得到他的帮助,回到神龙的险阻将会大大减少。

    阿伦轻轻的皱了皱眉,神龙里竟然有人暗中派人来刺杀凤雅玲,那神龙的局势一定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过去的忠诚能不能成为衡量他今天是否值得信赖的筹码呢?但他不忍败凤雅玲的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当车队缓缓从中心大道上远去,人群渐渐又恢复喧哗热闹,伯列奥一番表演过后,四周的生气仿佛也增添了不少。

    杂货店老板也忍不住以他的方式来评价道:“伯列奥大人,真是一位值得我们以身相许的领袖啊!”

    “这个……生死追随?”

    “对,没错!值得我们生死追随、以身相许……”

    “……”

    傍晚,阿伦和凤雅玲找了一家比较偏僻,与他们目前身份相称的简陋旅店,住了下来。

    阿伦才刚刚简单梳洗一番,门就被叩响了。

    凤雅玲盈盈踏进,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流云般的秀发顿时像瀑布般倾泻了下来,灯光黯淡的房间顿时也亮了亮。

    她洗掉了脸上的风尘,又回复了往日的绝色容颜,虽仍是一身粗衣,面容也稍显憔悴,但那独一无二的气质还是令阿伦呆了一呆。

    阿伦赶紧将目光移开,却看到了那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床上,他发觉喉咙有点干燥了,阴暗的灯光、微微潮湿的环境、一个不够温暖的房间、一张刚好够两人躺下的床铺、一对落泊天涯的男女……

    想到这,他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凤雅玲的脸红了红,她抚了抚秀发,轻声说:“我刚刚用湿毛巾擦了头,这里没有旁人,所以我把帽子摘下,让头发快点回复干爽……”

    说到一半,凤雅玲便停住,因为她忽然发觉,解释的话只会令场面更尴尬。

    阿伦轻咳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雅玲她说“这里没有旁人”?那么,都是自己人了?哇塞,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些什么,是不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刻来临了,我终于可以摘掉我那顶不光彩的帽子,神圣的第一次啊!你在向我招手了……

    凤雅玲也轻咳了一声,说:“阿伦,你现在的笑容……好奇怪啊!”

    阿伦赶紧收敛了一下面容,暗想刚才自己一定笑得很淫荡,他转过头,发觉凤雅玲玉容微寒,立即醒悟到是自己心猿意马想太多了。

    他牵了牵嘴角,将手上的湿毛巾挂好,找个话题,说:“今天伯列奥大人的风度不错啊……”

    凤雅玲淡淡一笑,说:“伯列奥先生的风度恰到好处,但小孩和妇女的表现平平,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阿伦不禁也笑了笑,还一直以为凤雅玲只关注后面马车上的光悦影,原来伯列奥的小花招,她也看在眼中了。

    凤雅玲将目光投向了那盏暗淡的魔法灯,若有所思,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阿伦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去打扰,默默在她对面坐下,清洗着桌面上的茶具,为各自都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椰子茶。

    凤雅玲轻轻的说:“光悦影大人,已经是神龙的三朝元老,处事公正,为人大度……”

    阿伦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凤雅玲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聆听者。

    凤雅玲将目光转向了桌面的杯子,看着椰子茶上的泡沫,又继续轻声说道:“他地位超然,虽然不是神龙皇室中人,但得到了我们皇室所有人的尊重!他对我很好,小时侯,他还曾抱过我,那时在神龙皇廷的后花园,他还教我如何用些小工具来捕抓小鸟,到我长大了,来星云呛书,他亲自护送我到不朽之峰的脚下……”

    “他虽然不是我的亲人,但一直是最爱护我的一个长辈!”

    阿伦淡淡一笑,其实凤雅玲很多话都是对她自己说,她在说服自己,光悦影是值得信赖的。

    凤雅玲终于将目光看向阿伦,轻声说:“我觉得,如果连光悦影大人都不能信赖的话,连他也会出卖我的话,在这个世界,我还能信赖什么人呢……”

    听到“出卖”这两个字,阿伦心中草名一痛,脸上依然一片平静。

    凤雅玲缓缓端起了面前的杯子,继续说:“阿伦,难得这次是他出使疾风,我想今夜去拜访他,寻求他的庇护,光明正大回到神龙!”

    阿伦沉声说:“你真考虑清楚了?雅玲,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神龙内部的权力派系,但这次星云事变后,已经有不少于一支的暗杀部队是出自神龙!确实,他们只是一部分的反动力量,相信更多的神龙队伍是来拯救你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人胆敢出动手上的力量去暗杀你,而且动用的全部是精英,这种全力出击的行为,很可能说明,你们神龙内部已经发生非常变故了!”

    凤雅玲震了一震,对于类似的观点,她心中也曾有过模糊的概念,只不过立场不同,不如阿伦的想法清晰,现在阿伦是用最直率的方式指了出来,她不禁轻轻的皱起了眉,默然了好一会后,才低声说:“阿伦,假如真出现了什么变故,我更应该去见光悦影叔叔,因为,我选择信任他。

    “……好吧!”阿伦稍作思索后,又说:“不过,在你见他之前,我要先试探一下他,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意思是?”

    深夜的长街上,寒风凛凛,白天还热闹非凡的大街,此时行人稀少,显得分外的萧索落寞。

    天空上云雾翻滚,眼看又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之中。

    阿伦不知从哪弄来了两件漆黑斗篷,这种连着帽子的斗篷,因为帽檐十分的长,可以将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之下,在最近这个时期十分流行。

    两人并肩而行,偶有路人快要与他们擦肩,都尽量闪开他们,因为穿着这类服饰的家伙,往往动不动就杀人灭口。

    阿伦也乐得如此,他低声说:“雅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光悦影他们应该是住在外使馆……”

    凤雅玲说:“嗯,刚才我问那个旅店侍应,也是这么说的。”

    阿伦的心冷了一冷,假如自己不同意她去见光悦影的话,大概她自己也会偷偷溜出去相见了。唉,说到底,一个从小就对自己亲厚有加的三朝元老,总比一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朋友要值得信任啊……

    两人默然了一会,静静走了好一段路,凤雅玲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阿伦,假如你坚持不让我去的话,我是不会去的……”

    阿伦笑了笑,说:“其实你不必向我解释的。”

    凤雅玲也微笑摇了摇头,却没再答话了。

    这时,一小队巡逻的卫兵远远走来,看着阿伦这两个一身黑斗篷的家伙,走在卫兵中间的一个家伙大声喝道:“你们两个,立即站住!”

    阿伦和凤雅玲依言站住,这队卫兵最近草木皆兵,看到神秘兮兮的人立即就变得神经兮兮起来,人人手按刀柄,先是将阿伦和凤雅玲团团围住,前面喝问的那个家伙才从后面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立即通报身份。”

    阿伦冷冷的看着他,问:“你是队长?”

    他不敌阿伦的气势,一挺胸膛,用更大的声量回应:“这不需让你知道……”

    “放肆!”阿伦低喝一声,从胸中抽出一块镶金边的翡翠,上面雕刻着精细的疾风标记,“全部跪下!”

    这是疾风皇家身份的标记,只有皇族成员才会拥有的疾风印记,众人虽未亲眼见过,但在民间的图鉴里可是看过无数次的。

    那个喝问者低声惊叫一声,也不敢去仔细分辨那翡翠是真是假,带头就跪了下来。

    阿伦看着他们跪满了一圈后,才沉声说:“鄙人奉伯列奥大人之命,去执行秘密任务,尔等敢泄露片言只字,我要你们统统死无全尸!”

    前面那个喝问者赶紧回答:“是,我们今夜根本没见过大人出现。”

    “很好!”阿伦冷冷一笑,便与凤雅玲从他们头上跨过,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回头还能看到他们仍在跪拜之中,凤雅玲不禁摇头苦笑说:“他们未免也太容易被唬住了,这就是疾风现役军人吗……”

    阿伦淡淡一笑,说:“本来没这么容易唬住的,但那队长贪生怕死,所以吓唬人就变得容易了。”

    “哦?”

    阿伦说:“哪有巡逻队的队长走在中间的,这样的情况往往只能说明一件事,那队长不是一般的怕死。”

    凤雅玲笑了笑,又低声说:“那么,那翡翠是真的?”

    “是真的。”阿伦叹了口气,在心中暗暗补充,这是我作为伯列奥便宜侄女的唯一纪念品。

    离开这条道路,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街上,若隐若无的音乐声遥遥传进了耳里,乐声哀而不伤,曲调中满是唏嘘惆怅的味道。

    两人渐渐走近,音乐是从一家幽静的咖啡厅中传出,阿伦和凤雅玲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侧耳聆听这首充满疾风情调的曲子,里面那位键琴师正卖力演奏,或许是怀才不遇,或许是忧国忧民。

    一条偏僻安静的街道、一对落魄天涯的男女、一曲伤感的乐韵,都很容易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更何况是两颗炽热、青春的心灵。

    阿伦和凤雅玲慢慢走远,直到无法再听到音乐声为止。

    凤雅玲幽幽的叹了口气,仰望夜空,夜空中茫茫的云雾正如她此刻茫然的心情,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阿伦,轻声说:“阿伦,假如我们是此刻才相遇的,你说会怎么样呢?”

    阿伦的心抽动了一下,凤雅玲口中虽不提半句,但还是在介意着往昔的事情啊……但是,她这样问的话,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感慨在其中呢……

    他微微一笑,说:“那么,我们会用欣赏的目光,互相打量对方,然后大方的微笑,直至擦肩而过。”

    凤雅玲轻声说:“是这样啊……那擦肩而过之后呢?”

    阿伦说:“那我会偷偷回头,恰好看到你回眸一笑,我们心中会印下对方的模样,但最后我们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我继续走我的小街,你也继续走你的大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从此都会记得,曾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相遇过一个令己难以忘怀的异性。”凤雅玲淡淡的笑了笑,恰好一阵寒风吹过,她的笑容也染上了几分怅然,她说:“假如真能这样,也不错啊……”

    阿伦牵了牵嘴角,似乎在凤雅玲惆怅的笑容中读懂她没说出来的下半句——“起码比现在好吧!”

    两人默默的继续前行,直到疾风外使馆的高墙之外。

    把守的军士一看见阿伦和凤雅玲,立即将其归类于来历不明、意图不轨的歹徒类,不用当值队长盼咐,士兵们已经将两人的退路封死,暗哨们也同时看向了这个方向。

    阿伦沉声说:“我要拜见神龙光悦影大人,劳烦通报!”

    当值的一个小队长不禁失笑说:“你们这些村野贱民也想见贵宾,那外使馆里的各位大人不是很忙了?”

    阿伦冷冷一笑,说:“你只需要告诉大人,我有神龙未来国主凤雅玲的消息,相信他不会吝于一见的!”

    那小队长脸色顿时一变,“凤雅玲”这三个字在最近热门话题里经常出现,如果面前这个家伙没说谎的话,那么此事可是一级重要事件。

    他不敢怠慢,暂时收起轻视,对阿伦点了点头,沉声说:“事关重大,我不能做主,请稍作等侯,我立即派人禀告。”

    他转头对身旁的一个士兵说:“你立即去请示大主管的意见,按他的意思去办!”

    看着那士兵快步远去,阿伦笑了笑,安安静静的与凤雅玲站在一块,仿佛不知道周围正有数十道目光盯着自己。

    那小队长心中凛了凛,面前这两个家伙一定不是普通人,被这么多人拿着兵器围住,还能如此镇定从容。

    没过多久,之前那个小兵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报告说光悦影大人有请。

    那小队长亲自领路,穿过层层关卡,来到外使馆的内院门外,便由另一个身穿神龙服饰的军士代替他的位置,领着阿伦和凤雅玲向一间书斋走去。

    阿伦心中暗想,疾风对这次出使前来的神龙大臣特别重视啊!先是给了最好的庭院,又派了最精锐的士兵来把守,但神龙和疾风的关系仍十分紧张,从神龙士兵高度警惕的神情中可以看出。

    书斋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原地来回的踱着步子,不难从他脸上看出紧张和期盼。

    他一看阿伦和凤雅玲这两个神秘黑衣人已经来到,连忙举手招呼说:“两位先生请坐。”

    他转过头,对一旁的侍者吩咐:“上茶,用最上等的贡品茶叶。”

    阿伦默默分析,这样看来,光悦影应该十分重视凤雅玲这件事情,不然用不着对两个草民这样礼待,除非他在演戏了,但对着两个山野之民也要演戏的话,那他的心机也未必太过深沉了……

    两人微微垂头,将长长的帽沿尽量压下,阿伦故意让凤雅玲多穿两件衣服,让身材看起来臃肿一点,而这种宽大帽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几乎可以将整张脸遮住,将容貌笼罩在黑影当中,以阿伦的眼力也看不清凤雅玲此时的长相,所以他相信光悦影是无法从外貌看出什么端倪。

    阿伦和凤雅玲在光悦影对面刚刚坐下,光悦影立即便问:“两位尊敬的先生,你们真有凤雅玲殿下的消息?”

    这时,侍者才刚刚把茶送上,阿伦慢悠悠的拿起一杯贡茶,默默的打量着光悦影,乍一看,光悦影只是一个长相平庸的老人,但细看才发觉,他额头上有几条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刃刻上去一般,那代表着他是一个经常思考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具有非凡的智慧。

    阿伦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粗俗的将粘在口中的茶叶吐了出来,还发出难听的“啧啧”声,再向光悦影看去。

    光悦影脸上并无丝毫不悦,毕恭毕敬的注视着两人,眼中满是期盼。

    阿伦才淡淡的说:“光悦影先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约翰,这是我的同伴,我们是星云山脉中的火焰军团的干部。”

    光悦影连忙点头,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那个火焰军团就是阿伦在星云山脉中顺手屠掉的那个小盗贼团伙,装备简陋,估计是刚成立不久的小团伙。

    阿伦很满意的点点头,说:“光悦影大人,我们也知道自己在民间享有着崇高的声誉,你就无须多拍我们马屁了,哈哈……”说着说着,阿伦就肆无忌惮的狂笑了起来。

    光悦影陪笑了几声,仍是一脸的毕恭毕敬,满是期盼的注视着阿伦。

    阿伦暗想,此人的涵养真是好得离谱。

    他又喝了一口茶,狠狠的吐了一小堆茶渣到地上,才切入正题,淡淡的说:“是的,我们确实有凤雅玲公主的消息!”

    光悦影的身子立即探前了少许,不无紧张的问:“公主殿下她?”

    “她死了!”阿伦淡淡的说,眼睛紧紧的盯着光悦影,不愿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光悦影脸上先是闪过悲痛,接着是疑惑,然后是惊惶,他身躯微微颤抖了几下,脸上的肌肉也抽动了起来,他尽量冷静的问:“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她死了!”阿伦平静的复述了一次,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条精致的项链,掷给了光悦影。

    光悦影接过项链,惶恐的眼神慢慢变成呆滞,这种由矮人工匠精雕细琢而成的水晶项链,代表着神龙皇室尊贵的作品,是无法仿制出来的。

    阿伦注视着光悦影,淡淡的说:“凤雅玲公主被歹人追杀,是我们火焰军团舍身相救,才将她救下来的,可惜她受的伤太重,已在三天前死了。”

    光悦影呆滞的目光中忽然恢复了少许的疑惑,沉声问:“什么人,是什么人想谋害公主殿下?”

    阿伦淡淡的说:“不知道,但是他们所使用的武技,似乎是神龙东方流派的。”

    光悦影的脸色更为难看了,他沉声问:“那公主殿下的遗体呢?”

    阿伦说:“在我们手上,你随时可以领回。”

    听到竟然可见尸体,光悦影眼中的最后一丝疑惑也退去了,他扑通一下,跪向了门外的东方,已是满面泪水,颤声道:“国主陛下、雅玲殿下,老臣无能,对不起你们啊!呜呜……”

    看到一个垂暮的老人悲痛至此,此情此景,凤雅玲的身躯也不由得颤动了一下,她真有种冲动要扑进这个老人的怀里,告诉他,自己安然无恙。

    但阿伦按住了她的左手,轻轻拍打了几下,暗示她切勿冲动。

    阿伦和凤雅玲站了起来,阿伦淡淡的说:“光悦影大人,我们不辞劳苦将凤雅玲公主从贼人手中救回,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我们毕竟牺牲了好些兄弟,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光悦影身躯微颤,抽咽着问:“先生与火焰军团高义,神龙帝国上下与老臣都感激不尽,一定重金酬谢,请先生放心!”

    阿伦眼珠一转,淡淡的说:“我们死伤的兄弟家属,特别的多啊……”

    光悦影颤声道:“无论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接受,只求赎回雅玲殿下的遗体啊……先生,你……你请给个价钱吧!”

    阿伦淡淡一笑,说:“本来我确实准备好了一个价钱,但现在看你这样的反应,看来凤雅玲公主的尸首也是奇货可居啊!我得回去和老大们商量一下,重新定价,你等我通知吧!”

    光悦影脸色大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声音中也带上了少许的愤怒,“先生,殿下的遗体该速速送回神龙,让她可以早日安息,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阿伦的语调平淡依旧,“光悦影大人,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拉着凤雅玲,大步就往门外走去,潜伏在周围的神龙卫士立即闪身而出,将门口堵了起来,只等光悦影一声令下,就将两人拿下。

    阿伦冷冷回头,不屑的说:“光悦影大人,假如我们老大到深夜时分也不见我归来,恐怕凤雅玲公主的尸首将不能保证完整啊!大人,我劝你还是等我们通知吧!”

    光悦影脸色数变,眼泪又怔怔的掉了下来,他摆了摆手,让侍卫们让出一条道路,颤声道:“两位先生慢走,请切勿切勿惊扰雅玲殿下的遗体啊!我这老头子在这给你磕头了!”

    说罢,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起头来,也不知一个老人为何有如此的力气,竟然一个接一个,一口气就已磕下了十几个头,因为过分用力,他的额头也被撞损,地上已有斑斑血迹。

    这连阿伦也不禁怔住了,内心难以抑制的颤动了一下。

    身旁的凤雅玲再也无法控制,她忽然挣脱了阿伦的手,揭开了头上的帽子,扑向了仍在地上重重磕头的光悦影,失声哭道:“光大人,雅玲没事,雅玲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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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夜,阿伦静静的坐在一个布置优雅的房间之中,面前摆放的,仍是最上等的贡茶。

    凤雅玲和光悦影相认后,就到另一个房间详谈去了,阿伦并没有专门去叮嘱什么,他知道凤雅玲不会将迪。阿伦就是隆。娜娜这个秘密说出去的,因为她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隐私的人。

    但阿伦此刻的内心空荡荡的,或许是因为身边少了些什么而失落,也或许是因为被别人搁到了一边,有种沦为配角的失落感。

    当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几杯茶,侍者进来换了几次茶叶后,凤雅玲终于过来了。

    她脸上挂着梨花带雨后的明媚笑靥,阿伦微笑看向她,笑容依旧亲切、柔和。

    凤雅玲在阿伦对面坐下,说:“光悦影大人仍是神龙嫡系的坚实拥护者,相信这次,应该能平安返回神龙了。”

    阿伦不禁为之黯然,说到底,自己这个外人始终不如神龙的老臣子来得可靠啊!凤雅玲这样说,弦外之音是否让自己静静离开呢!

    他默默叹了口气,微笑说:“那就好。”

    凤雅玲看了看阿伦,马上又将头转向了别处,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伦心中更黯然了,她不会是要出言将我驱逐离去吧!何须说出口呢!我迪。阿伦又不是不明事理、死缠烂打的人,看到你安全了,我自然会静静离去。

    想到此,莫名的酸意自后脑升起,慢慢游遍全身,内心深处那脆弱无比的灵魂已在轻轻的颤抖。

    阿伦自嘲的想,自己曾经欺骗过她,也曾经出卖过她,就算她真出言将我驱逐,也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凤雅玲终于轻声问:“阿伦,你准备去哪里?”

    阿伦心想,来了……

    他微笑说:“暂时没想好,大概到明天就会想好了吧!”

    凤雅玲抿了抿嘴唇,轻声说:“如果……你没别的事,就和我一起回神龙吧!”

    阿伦的眼睛亮了亮,邀请我回神龙?一起经历过这么事后,凤雅玲重新对己产生好感了吗?那这次的好感可是男生的自己啊……

    但他细心一想,这也有可能是,凤雅玲认为他是疾风的人,现在已经叛出了疾风,将来一定是无家可归,所以发出这样的激请呢……

    阿伦自我评价一下这两个可能,黯然的发现很可能是后者居多。

    把话说出来后,凤雅玲的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她静静的注视着阿伦,久久不见回答,才轻声说:“好吗?”

    阿伦收拾了一下有点茫然的心情,微笑说:“好!”

    凤雅玲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喜色,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光悦影大人建议我们暂时扮成这次神龙出使的随行人员,你觉得如何?”

    “也好!”阿伦想了想,说:“疾风家族一向敢于冒险,假如你真在这里恢复身份,不排除他们会挺而走险,将你明目张胆的劫持……那,保密方面?”

    凤雅玲说:“应该没有问题,光悦影大人说,这次出使的都是他们家族的子弟兵。不久前已经有人穿上我们的斗篷,从正门离去了。”

    “嗯。”阿伦点点头,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但想起光悦影之前的表现,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凤雅玲盈盈站起,微笑说:“那么,我们都先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查理士的追悼仪式。

    阿伦和凤雅玲在神龙出使团里扮演的是低层人物,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大场合的小角色,阿伦也乐得如此,直睡到正午时分,才被凤雅玲唤醒了。

    阿伦揉着惺松的睡眼,看看窗外天色,再看看凤雅玲微微尴尬的神情,他不禁也尴尬的笑了笑,毕竟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娜娜,凤雅玲亲自来唤醒自己,并不是因为记忆混乱,而是不愿惊动他人罢了。

    凤雅玲看见阿伦衣冠不整的在床上坐了起来,不由得想起在星云中的往事,她的脸红了红,忙把头转向一边,轻声说:“下午是查理士的安葬仅式,我们不得不到场的……”

    她瞥了一下阿伦,见他正呵欠连天的换着衣服,慌忙将目光收回,继续找些话来说,不过我们神龙随行人数不少,我们所装扮的又是低层人员,相信没人会注意我们的……咳,阿伦,我还是到外面去等你吧!”

    “不用,我已经换好了。”阿伦随意的整理着身上这套神龙低层的制服。

    凤雅玲递过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轻声说:“下雪了,外面风很大,挺寒冷的,多穿一件吧!”

    “谢谢……”阿伦心中暖了一暖,淡淡的温馨正轻柔的萦绕在四周。

    “我去打些温水给你梳洗吧……”

    “谢谢……”阿伦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忽然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油然而升,他细细品味,总想不起这种感觉曾经在什么时侯出现过,直到看着凤雅玲快步走出房门的背影,他才突然醒悟,呵,这是家的感觉啊……

    “不是叫些下人做就可以了吗?”阿伦冲着凤雅玲的背影微笑说。

    “我们一切要低调行事,这不是你说的吗?”凤雅玲回头甜甜一笑。

    看着凤雅玲渐渐远去,阿伦忽然想起了哲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温柔,可以融化一切”。

    鹅毛般的白雪纷飞而下,宽敞的中心大道上,响奏着哀乐。穿着庄严肃穆的疾风骑士,个个披着黑纱,为整支送殡队伍开路,跟着是仪仗队、哀乐队……

    大概是今天的雪太大了,民间来送行的百姓并不多,当然,这也因为查理士的声望在民间中并不算高。

    各国的使臣都是灵活变通的人,一经疾风外交方稍稍暗示,就立即派出己方随行的低层人员,全部有秩序的站到街道两边,免得令民间送行队伍看起来太过冷清。

    而阿伦和凤雅玲,正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夹在神龙低层人员的中间,偶尔撒两把白花,看着送殡队伍浩浩荡荡的从面前经过。

    哀乐的音调更低沉了,疾风皇家亲卫兵进入到了中心大道,后面跟着查理士的灵框,正由八匹高大的黑马载着,它的前面,分别是查理士生前两个随从,波特和比兹。

    阿伦压低帽檐,往波特的方向看去,他仍和平常一样,神色自然且平静,并没有阴谋得逞后的暗暗欢喜,也没有旁人般哭哭啼啼,他就是这么捧着白花圈,静静的走着。

    看着这位曾经的朋友,这位曾与自己一起合称“疾风好色二人组”的战友,阿伦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的问:“战友,这一次,你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呢?”

    相比而言,比兹就显得悲戚多了,他双手捧着查理士的相框,眼泪不停的流下,双眼又红又肿,看来之前也不知哭过多少回了。

    阿伦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曾经以为靠上一座金山,从此拍拍马屁就可以开心快活过一辈子了,没想到世事难料,金山竟然就这么倒下了,比兹他应该是小半为查理士伤心,大半为自己的前景而哭泣吧!

    阿伦的目光慢慢下移,比兹手中的相框中是一张黑白画像,平常嬉皮笑脸的查理士在画像中有着庄重的一面,他神态威严,嘴角又微微翘起,以示平易近人。

    他的长相什么时侯变得这么有深度,呵呵……阿伦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鼻子竟莫名的酸了酸,无论查理士如何如何讨厌,但他也曾对自己有过友善的一面,现在他已经死了,那代表,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再见这个男子了……

    阿伦目送着灵框缓缓地从眼前驶过,手上情不自禁的往天空洒出了一把雪白的花瓣,心中暗道:“查理士便宜堂兄,愿你在星辰深处中找到一片宁静的家园!”

    凤雅玲发觉身边的阿伦竟然肆无忌惮的抬起了头,注视着灵框离去的方向,忙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提醒一下他小心暴露身份。

    她偷偷转过头瞥了阿伦一眼,发觉他神色黯然伤感,平常心不在焉的眼神中也铺上一层淡淡的迷雾,这令凤雅玲不禁呆了呆,当日他不是曾冷酷无情的用马拖着查理士疾奔了好一段路吗?还模糊记得当时,他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的,僧恶之情尽显无遗,但现在……他竟然因为同一个人,伤感至差点落泪……

    迪。阿伦,你为何会拥有这么善变的情感,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送殡的队列离去后,阿伦和凤雅玲也在神龙众人的掩护下,平安回到了外使馆。

    当夜,阿伦自感无所事事,正准备早早上床,与睡神见面。

    门被轻轻扣响了,阿伦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醒了一醒,他微笑说:“请进吧!”

    一身男装的凤雅玲闪身而入,她摘下头上的帽子,看到阿伦已经把外套脱掉,头发不再捆起而散了下来,双眼更是朦朦胧胧的,不禁笑道:“又要这么早睡了?”

    刚刚把话说出,凤雅玲的脸便微微一红,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样貌,令她又把阿伦当成了本来身边最亲切的一个人,一个已经深深埋葬于心底的名字——隆。娜娜。

    阿伦笑了笑,说:“这么寒冷的天气,一定会带来一个甜美的梦境,当然要把美好的梦境尽量延长了。”

    面对着熟悉的容貌、熟悉风格的语言对白,凤雅玲的眼神不禁又再次迷茫了一下。阿伦看在眼中,为之苦涩一笑,他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头发慢慢绑起,心里清楚得很,当他的头发绑起和头发散落时,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凤雅玲才刚刚坐下,与阿伦还没交谈几句,侍者就在外禀告,光悦影大人已经回来,邀凤雅玲过去一谈。

    看着凤雅玲告别离去,阿伦若有所思的想,这个光悦影大人对自己还挺有戒心的,有什么秘密的话语,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说,这大概与前次见面时自己显露出来的心计有关吧……

    阿伦躺下了床,仰望着天花板上古怪的图案,却忽然完全没了睡意,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来分辨这种忽然而来的感觉,过去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侯,都会有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记得在飞龙沙漠,有一次东帝天将他扔到了沙漠的深处中,让他单独特训,他整整在沙漠中挣扎了七天,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他只能喝魔兽的血来补充身体所需的水分,靠魔兽坚韧无比的肉来充当食物。

    到了第七天中午,酷热的阳光无比毒辣,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就这样倒在了沙子上。

    温热的沙粒将他的力量一点点抽走,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侯,就是这样一种忽然而来的预感,令他在昏迷中惊醒了过来,接着,他就看到了传说中的亡灵巡守者,正迅速向他靠近……

    血战之后,不能力敌,东帝天再次出现,将他救走,但那次之后,阿伦就牢牢记住了这种感觉,后来一次次的经历告诉他,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侯,那是危机降临的先兆,务必万分警惕。

    正当阿伦胡思乱想之际,门再次被敲响。

    阿伦坐了起来,稍稍整理衣装,说了声,“请进。”

    凤雅玲快步走了进来,沉声说:“阿伦,事情有点不妙。”

    阿伦说:“哦?”

    凤雅玲说:“疾风明天中午举办哀宴,邀请所有外使团的全体人员出席!”

    阿伦微微皱眉,说:“那么,这个外使馆将会暂时无人,假如我们还留在这里,将会十分不妥。”

    凤雅玲点头说:“对!也就是说,我们也必须到场。那样的场所,我们必须摘帽,被人认出来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河伦是疾风旧部,不乏见过他的人,凤雅玲本身是个名人,两人摘帽出席疾风这个场合,不可预测的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阿伦喃喃道:“这到底是疾风的礼仅之举,还是我们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了……”

    他看到凤雅玲并没有多少慌张的神情,便问:“光悦影大人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

    凤雅玲说:“光悦影大人的办法很简单,就推说神龙有紧急密件传召他回国,疾风正是讨好神龙的时侯,不敢多说什么,已经同意光悦影大人的请求,今夜离去!”

    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从阿伦心底升起,但这种处理方式并无任何不妥,疾风应该不可能在这样的战局下,对一支前来致哀的外国使团动手的,他缓缓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疾风现在是是非之地,早走的好。”

    “既然你同意,那么我们就收拾行装,一个小时后出发。”

    “嗯……”阿伦忽然有点受宠若惊,凤雅玲这样说的潜台词,是不是假如我不同意,那么连光悦影大人也要按照我的意恩去办咯?

    “……”

    深夜,寒风阵阵,碎雪翻飞。

    疾风堡垒的十里亭外,疾风送行的使者彬彬有礼的与光悦影对饮,并祝光悦影等人能够一路顺风,平安返回神龙。

    看到这样的场面,尤其看到送行那位使者举杯递向他们一众下层时,阿伦和凤雅玲的头压得更低了,因为那位使者恰恰是玛雅小姐。

    好不容易等到玛雅将目光移开,阿伦偷偷看去,发现玛雅清减了许多,但人看起来却更为成熟了,不过脸庞的神色中,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惆怅。

    阿伦默默的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她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一个高层官员阵亡,最新组织起来的血影武士团全军覆没,连家族第一继承人也死了,她作为队伍的指挥官之一,这样的责任是无法才舒口的。

    如果不是家族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团长伯列奥也对她信任有加,大概刚回来就人头落地了吧!

    离别在即,玛雅看着光悦影,欲言又止。

    光悦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玛雅小姐,假如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忙的,我乐意为你效劳。”

    玛雅淡淡一笑,惆怅之意更深了,她说:“雅玲殿下平安回到神龙后,希望光悦影大人能为我转告一句话,不知可否?”

    光悦影深深的看着玛雅,沉声说:“老夫一定办到,玛雅小姐请说!”

    玛雅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了许多,“大人请转告她,我很怀念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我们一起欢笑过,一起失落过,也一起悲伤过,星云学院中那条枫叶飘舞的枫林大道,将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

    阿伦心中不由得为之颤动,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枫叶飘舞的大道,那是一个他和玛雅共同走过无数次的地方,难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我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他的心莫名一痛,站在她的立场,自己背叛了她和疾风,选择了凤雅玲,带着凤雅玲逃回神龙,那光悦影传达的这番话,自然会经凤雅玲,再说给自己听的。

    凤雅玲的眼神先是微微诧异,接着是恍然,她转过头看了看阿伦,眼中闪过了惘然。

    光悦影默然了一会,才微笑说:“没想到玛雅小姐与雅玲殿下相交如此之深,无论往事如何,相信雅玲殿下都不会责怪你的了。这番话,我一定转告!”

    玛雅微微躬身致谢,说:“那么,大人你一路珍重了!”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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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告别玛雅的送行队伍后,又走上了一段路,阿伦和凤雅玲便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光悦影那辆宽大、舒服的马车。

    光悦影谢罪几句后,才将话题转向别处,说:“疾风家族的新一代可是人才济济啊!”

    凤雅玲看着光悦影用灵活的技巧冲洗着茶具,想起了阿伦、波特、玛雅等人的影子,点头同意说:“确实如此。”

    光悦影将茶具放在马车中间的茶桌上,从抽屉中取出贡茶,一边清洗着那些茶叶,一边说:“像刚才那位玛雅小姐,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阿伦看着窗外夜色的目光,正因玛雅的话而心潮起伏,听光悦影这么说,便随口插入道:“哦,何以见得呢?”

    光悦影看了看阿伦,说:“玛雅小姐她年纪轻轻,在各种场所下已能保持从容不迫,而且语言得体,与人交往时,人际关系把握得恰到好处,就像刚才,她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神龙与疾风两国间的国事,大概也知道我在这两天里已经听腻了这样的话题,但她巧妙的利用了她与殿下之间的关系,用私人感情来打动老夫,感情砧码可重可轻,但不管如何,我承认因她一席话,对她和疾风又增添上一份好感,这令我回国对陛下评价疾风的言辞中,肯定有或多或少的良性影响。”

    阿伦牵了牵嘴角,心想实情未必如此吧!也不反驳,看到光悦影正为他们泡茶,便淡淡的说:“大人泡茶的手法熟练得很啊!”

    凤雅玲微笑道:“光悦影大人的茶道在神龙中颇有名气的。”

    阿伦可有可无的笑笑,说:“呵,是吗?那我们有口福。”

    语态漫不经心得很,当然阿伦并不知道,在神龙帝国中,不知有多少人能为喝上光悦影亲手泡的茶而自豪。

    光悦影似乎没将阿伦的无礼放在心中,微微一笑,说:“公主殿下过誉了。”

    凤雅玲不想光悦影记恨阿伦,便继续先前的话题说:“光悦影大人,不知疾风里还有什么人才呢?”

    光悦影又详详道出了几个,全是阿伦没留心的人物,他打了个呵欠,看到茶已经泡好,心想茶道不是最强调专心一意的吗?这个光老头边泡边说,大概也只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吧!难道他真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已经无须专心,单凭手上的感觉,就能泡出上等的好茶?

    于是,他着实喝了好几杯,发觉确实与众不同,入口甘香非凡,一品就知道不是凡品。

    看到阿伦和凤雅玲都喝了几杯茶后,光悦影满意一笑,说:“阿伦先生,老夫所泡的茶如何?”

    对于确实有非凡才艺的人物,阿伦一向是尊重的,他正容说:“光悦影大人的茶道果然超凡入圣,刚才茶叶芬芳的口感,阿伦终生难忘!”

    “终生难忘?那是一定的!”光悦影微笑点头,他回头看向窗外,看见一座破烂待修的工场立在路旁,便扬声盼咐车夫,“在前面那工场停下,我要和公主殿下下去看看!”

    凤雅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尽管光线不足,但仍能看出那座工场的破烂之处,奇道:“光悦影大人,那个地方破烂不堪,有什么好看的呢?”

    阿伦心中顿然升起疑惑,他目光扫过桌面上的茶叶,心想难道那些茶有毒,光悦影这个匹夫要对我们下毒手了,但我试过的毒药无数,假如真的有毒,早给我品出来了,况且这个老家伙自己也有喝的……

    光悦影一脸凝重,沉声说:“还有一件很机密的事情要报告公主殿下的,请!”

    凤雅玲眉头轻皱,与阿伦交换了一下眼色,方才踏下马车。阿伦淡淡的看了一眼光悦影,暗暗察看身体情况,发现并无不妥,便也跟了下去,看看光悦影到底在玩弄什么玄虚光悦影提着魔法灯,照亮了道路,领着两人走进了那间废弃的工场之中,四周蛛网遍布,满地是一堆堆的玻璃碎渣。

    阿伦回头看去,发现跟随光悦影出使疾风的百多从人,全部出了马车,围在了工场四周凤雅玲当然也看到了这些,眼中也不禁闪过了警惕,她注视着光悦影,淡淡的说:“光悦影大人,有话不妨直言吧!”

    光悦影沉声说:“公主殿下,你知道吗?其实这次我出使疾风,还背负着一个神秘且艰巨的任务!”

    凤雅玲回头看了看阿伦,发觉他神色如常,便问:“不知光大人背负着什么艰巨任务呢?”

    光悦影微微摇头,似是感慨不已,说:“国主陛下竟然要我找机会刺杀伯列奥,让疾风彻底大乱,好配合神龙大军下一步的行动啊!”

    凤雅玲不禁大惊,说:“母亲陛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举动呢?”话到嘴边,“不智”这两个字始终不敢说出口。

    光悦影苦涩一笑,说:“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国主陛下前段时间患上了不治之症,已被证实了。陛下她想多打下一些疆土,让神龙后代生活能过得更好些,疾风给了她这么一个契机,国主陛下她当然不会错过了……”

    光悦影后面说什么,凤雅玲已经听得不清楚了,耳边不断回响着“国主陛下前段时间患上了不治之症,已被证实了”这句话,玉容无法抑制的闪过强烈的怒意,沉声道:“光悦影,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母亲陛下她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就愚上绝症呢?”

    光悦影叹了口气,不无烯嘘,说:“公主殿下,太古先贤曾有这么一句话,颇有道理,那就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国主陛下患上这样绝症,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凤雅玲怔了一怔,虽然未知事情真假,但一想起千里外的母亲,眼泪已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伦插言问:“光悦影大人,神龙国主陛下要你伺机刺杀伯列奥,那你为何不照做呢?”

    光悦影再次苦笑,说:“人生在世,谁不怕死!如果真给我刺杀成功,我这条老命休想离开疾风了。”

    阿伦盯着光悦影,说:“虽然伯列奥武技高绝,但神龙给你的计划不可能是要你去送死的吧?”

    光悦影看了看阿伦,说:“当然不是,只不过死的机会很大罢了。国主陛下给了我‘龙蜒’……”

    他看到阿伦脸上闪过不解,而凤雅玲一脸茫然,暂时也没有解释的欲望,便亲自解释说:“龙蜒是神龙至宝之一,在毒药方面的排名,除了‘龙血’,就到它了,它无色无味,服用者在好一段时间内,无法使出半点力气,这种药物也是在千年前兽人战争后,根据兽人所使用过的妖物,开发出来的!”

    阿伦心中闪过了去年西郊水晶矿坑下,兽人间谍曾经使用过的那件卷轴,但他更在意“无色无味”四个字,早在光悦影说出叛逆话语的时侯,阿伦就想暴起将他制服了,但身体中的力量忽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诡异之极,力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心中虽然惊慌,但阿伦表面看来神色如常,因为现在可以做的,也只有尽量说话来拖延时间了。

    光悦影看见阿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继续说:“国主陛下给了我龙蜒,要我找机会和伯列奥单独相处,呵,国主陛下她想的很周到,毕竟现在疾风有求于神龙,我这个外交官员是肯定有机会与他单独密谈的,那么我就能泡上一壶好茶,将龙蜒混在其中,等到他无力出手的时侯,将他一举击杀,然后疾风中的卧底就会在疾风总部里接应我,让我换上普通花匠的服饰,混出疾风堡垒,再逃回神龙!”

    阿伦淡淡的说:“计划不错啊!光大人为何不照做呢?”

    光悦影嘲讽一笑,说:“我这样一副老骨头,真的运气够好,能逃出疾风堡垒,又怎样去面对千里逃亡的日子啊!更何况,日后还要背上乘人之危的不义之名,实在难以从命啊……所以我打一接这个任务,就做好准备向国主请罪,就说老臣没这胆量好了。”

    凤雅玲眼神渐渐回复清晰,她冷冷的问:“光悦影大人,你对我们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些什么?”

    光悦影注视着凤雅玲,沉声说:“雅玲殿下,我自小就十分疼爱你,所以有一些事情发生之后,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前因后果。你可知道现在宫廷里的情况吗?”

    他也不等凤雅玲回应,自问自答说下去,“假如国主陛下不幸驾崩,那么你将登基,你的父亲怜云飞亲王将会成为摄政王。老夫和怜云飞表面相安无事,其实私下势成水火,假如他真成为摄政王,那老夫的下场一定悲惨无比。我一生志愿都在权势二字,我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幸好还有一位公主对我言听计从,关系极好,那就是雅玲殿下你的妹妹雅烟殿下……”

    光悦影对凤雅玲笑了笑,完全无视对方冰冷、愤怒的目光,继续说:“雅玲殿下,其实我们的关系也是很好,但雅烟在前段日子里,已经和我的孙子订婚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雅烟陛下的父亲并不是怜云飞,这已经是朝中公开的秘密,大概也只有雅玲陛下你还不知道吧……”

    凤雅玲忍不住怒斥道:“光悦影,你到底要胡说到什么时侯?”

    光悦影温和一笑,一如过往般慈祥和蔼,说:“快了,雅玲陛下,我快说完了。分清雅烟陛下和公主陛下两者之间的亲疏,接下来的计划就十分清晰明了多了,那就是雅玲陛下你被疾风那群丧心病狂的凶徒杀死,雅烟陛下顺利登位!雅玲陛下,你一死,既成全了你母亲国主陛下的宏愿,给了神龙出兵的最有力借口,也成全了老臣光悦影,让我有了继续争权夺利的资本。鉴于此,老臣向你致上深深抱歉之余,也道上一声谢谢了。”

    说罢,他向凤雅玲深深鞠了一躬。

    凤雅玲已经气得脸色微白,阿伦仍是很平静的问:“传闻中神龙派出的杀手队伍,想必也是光悦影大人的旗下吧?”

    “确实是我秘密训练的死士,”光悦影叹了口气,说:“不过那群废物,竟然一无所获,幸好雅玲陛下你自投罗网。”

    阿伦奇道:“那晚我多番试探,为何你能识破,还能顺势表演出那么一场催人泪下的忠臣剧本?”

    光悦影淡淡一笑,像是根本没计较阿伦的冷嘲热讽,说:“你们犯下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就是沐浴后才前来见我。老夫生平有一特长,就是鼻子特别灵敏,雅玲殿下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身体的气味独一无二,你们刚进门,我就认出来了。”

    凤雅玲与阿伦一样,早已发现身体无力这个事实,看着面前这个面目慈祥的老者,曾经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之一,现在竟然将己欺骗,再想想他当日的一番做作,她忍不住怒道:“光悦影,你完全封锁消息,将保密功夫做得这么好,原来并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周全,只是为了将我诛杀啊!”

    光悦影慈祥的看着凤雅玲,微笑说:“对!本该用在伯列奥身上的龙蜒,用在你们身上了,总算没辜负国主陛下的期待,我总算使用了龙蜒啊!”

    阿伦讽刺一笑,说:“你手下有上百人之多,又全是你们家族的子弟兵,何须出动龙蜒,一拥而上,我和雅玲自然被剁成肉酱了。”

    光悦影盯向阿伦,慈祥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凶残暴戾起来,说:“阿伦先生,我不知你从什么地方救出雅玲陛下,但你能千里迢迢护送着雅玲陛下避开重重追兵,来到疾风,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有非凡的实力!另外,一定还有非凡的胆识和眼光,要不然,你们根本也不可能绕道来到疾风堡垒!”

    阿伦正待说话,光悦影已神经质的踏前了两步,狠狠的飞出一脚,抽在阿伦的腰间。阿伦全身已无半点力气,还能站着,完全是靠意志来支撑,这么重重一下,顿时整个人凌空飞起,重重跌落到墙角的玻璃碎渣堆。

    凤雅玲不禁惊叫了出来,想上前阻止,身体才刚刚一动,最后一丝力气也立即被抽走,整个人扑倒在地。

    光悦影得势不饶人,忽然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将魔法灯搁在地上,大步就冲向阿伦,狠狠的又踢又踹,口中以接近疯狂的语调说:“小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经常看老子都斜着眼睛看的,老子乃神龙重臣,什么时侯轮到你这个山野之民看不起了,看你还敢不敢对我诸多的语言不敬,老子踢死你这个小怠子……”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忽然变成一个残忍变态的凶徒时,反差是异常强烈的,尤其是他竟然可以将阿伦与他碰面以来所有冒犯过他的大小事情都一一数出,实在骇人听闻,有很多事情,就算常人看来,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但光悦影竟然能牢牢记在心中。

    凤雅玲惊愕的注视着阿伦所在的黑暗角落,她努力想挤出一点力气,站起来阻止光悦影的血腥暴行,却无法动弹分毫,她只能微张着嘴巴,眼看着阿伦惨遭毒打,却无能为力。在她的世界观里,无法相信有人可以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毒打至此。

    光悦影一边叫骂,一边又踹又踢,整整有十分钟之久,阿伦由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开始时,光悦影因此变得更加愤怒,还骂阿伦被踩在脚下了,还是看不起他,到后来索然无味,因为这和鞭尸没什么区别,他见阿伦仍是一动不动,猜想他大概已经奄奄一息了,又重重的踢了两脚,吐了一口口水到阿伦身上,才肯转身走回去。

    如果魔法灯光能再明亮一点,照远一点,就能看到很多玻璃渣都陷进了阿伦身上,惊心动魄的银灰色血液正缓缓的从阿伦身上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阿伦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只望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光悦影对他施虐,最终还是告一段落了。

    他的头被撞到靠墙的方向,他想把头转回去,看看凤雅玲的情况,却连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周围潮湿腐烂的味道更是令他心中愤恨不已,明明早已有预感在前,但对人对事的判断错误,还是令他和凤雅玲陷入到如此的绝境中去。

    光悦影慢慢走回到凤雅玲身边,脚下的凤雅玲不屈不服的神情给予了他极大的快感,终于,他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凤雅玲听得一阵发毛,心中无法抑制的闪过一阵惊惶,但脸上始终以不屈的神情,面对着光悦影。

    光悦影好不容易止住了刺耳的笑声,柔声对凤雅玲说:“雅玲殿下,知道吗?我从小就最疼爱你,好怀念小时侯抱着你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啊!但你后来渐渐、渐渐长大了,我就再也没机会抱你了……”

    一阵莫名的寒意顿时从凤雅玲的脑门中升起,迅速向全身涌去。

    光悦影丝毫不理会凤雅玲的感受,继续说着:“还记得十五岁前,那年我特别找人制作了一个大布熊给你,你高兴的拿过那个大布熊,又亲又抱。雅玲陛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想变成那个大布熊啊!让你可以紧紧抱住,又亲又搂……”

    这一下,令阿伦和凤雅玲不约而同的升起一阵恶寒,原来光悦影竟然是个变态的,自凤雅玲幼年开始,就对她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幻想……

    光悦影又喃喃不休的说了一阵往事,主要也是为了阐述他那荒谬至极的幻想,听得阿伦和凤雅玲哪怕身处绝境,仍是全身都涌出了鸡皮疙瘩。

    说了好一阵后,光悦影才换回正容,说:“雅玲殿下,不是我不想扶持你,而是权势对我来说,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所以只有牺牲你了。到明天一早,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你香陨于此,行凶者正是疾风那帮狂徒……”

    他哀然长叹,又说:“公主殿下,我最后可以为你做的,就是帮你完成一些,你人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了。”

    他用渴望的眼神紧紧盯着凤雅玲,脸领上的肌肉微微抽动起来,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雅玲殿下,你还是处女吧?如果还是,那么人生就不够完整了……光叔叔愿意成全你,让你在生命尽头前,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不要……”听光悦影前面说着那些变态的话语时,凤雅玲心中早已忐忑至极点,现在光悦影亲口说出,她终于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光悦影的笑容渐渐狰狞、阴森,他故作温柔的声音已变了调,“来吧,雅玲!有了第一次,你的人生就是完整的了……”

    狂怒充斥在阿伦心中,可恨丝毫力量都没恢复,甚至连回头看看凤雅玲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到凤雅玲惊恐的叫喊:“光悦影,你不要过来!”

    阿伦蔚蓝色的瞳孔中已满是无限的杀机,他用唯一还能活动的舌头探向了那些肮脏的玻璃渣,用舌头将尽量多的玻璃渣卷回到口腔中,用力的嚼了起来,口腔中顿时全是腐烂的垃圾味道,玻璃渣刺进了他的牙缝中、舌头里,剧烈的疼痛令他脑海“嗡嗡”作响,身体的力量似乎也随之苏醒过来,阿伦心中一喜,麻痹最大的敌人果然是疼痛,极度的麻痹就用极度的痛苦来对待吧!

    清晰的布料破碎声,耳边可闻,凤雅玲的哭喊声是前所未有的凄凉,回荡在这个破烂的工场之中,凄厉非常!

    这令阿伦更为疯狂的嚼着口中的玻璃渣,血液腥甜的味道和腐烂的味道夹杂在一起,他也浑不在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断然不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侵犯凤雅玲。

    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视的东西,为了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事物,任何人都能在最危急的关头迸发出最惊人的力量,哪怕因此燃烧掉自己的生命!

    凤雅玲的哭叫声、光悦影的粗喘声,尽管只是短短瞬间光景,但已变成无穷无尽的压力,一下重比一下的压在阿伦的心口上。愤怒和激动,伴随着口腔中痛苦,像抽噎一样,一阵接一阵地蔓延过阿伦全身。

    终于,阿伦如同一具太古机械般,一下一下的挣扎爬了起来,他用闪动着蓝光的瞳孔往凤雅玲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全身过半衣衫已经被撕得破碎,雪白的肌肤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而光悦影这只禽兽正一小块布一小块布撕走,加重凤雅玲心理压力的同时,也增加了他得偿所愿的快感。

    “你他妈给我住手!”阿伦对着光悦影狂吼。

    他看清凤雅玲身上衣物的重要部分尚在,知道光悦影还没开始真正有所动作,心中稍稍一松,脚下立即就软了一软。

    光悦影扭头一看阿伦,阴森一笑,说:“小子,你还没死啊?”

    说话间,他整个人就扑了过去,重重一脚踹在阿伦的肚皮上,阿伦立即倒跌回墙壁边,重重坐倒在那堆玻璃渣上。

    光悦影正处于亢奋状态,竟然被阿伦中途打搅,怒火攻心,连续几脚重重的踹在阿伦肚皮上,口中怒骂:“小崽子,还不死,还不死!”

    阿伦用僵硬、缓慢的动作,勉强判断来势,抓住了光悦影的脚,然后往上一抬,光悦影整个人顿时往后仰倒。

    借到这个力度,阿伦整个人顿时敏捷了许多,他扑了上去,压在光悦影身上,“彭”的狠狠一拳砸在光悦影的脸领上。尽管这一拳只有他平常的十分之一力量,但也足够光悦影好受了,几颗牙齿从口腔中飙射了出来,接着,鲜血如涌泉般从他口腔中涌出。

    光悦影吃痛下,猛一把推开阿伦,阿伦立即借力将他砸到了工场的中心,然后自己挣扎爬起,一步一步的往光悦影走去。

    魔法灯照射下,阿伦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看清阿伦此时的模样,不单亢奋状态下的光悦影,连恐惧状态下的凤雅玲也惊呆了。

    全身上下都扎进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嘴角边还有玻璃渣的碎片,整个人体无全肤!但最触目惊心,叫人连呼吸都会停顿刹那的是,阿伦的血液并不是血红色的,而是一种叫人心神颤动的银灰色!

    那是银灰色的血液!

    传说中,这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凶邪的生物才会拥有的血液!

    传说中,他们的外形和人类一模一样,属于亡灵中的王者血统,属于恶魔的一族!这个族群的生物,每一个都可以令大地为之震动、风云为之变色,每一个都拥有令世界都为之颤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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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个本该存在于传说中的凶邪恶魔,正活生生的出现面前,还一步一步的往光悦影走去,尽管他身形微微摇晃,脚步也算不上稳健,但每一步都似重锤,一下重比一下的敲打在光悦影的心头上。

    面对这幅骇人的情景,光悦影心中不断回响着一句话——“我见到亡灵恶魔,我竟然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亡灵恶魔……”

    凡是潜意识中有强烈自毁倾向的人,都会尽量遴免自虐或者被虐,因为身体一旦受到严重伤害,他们底子里最歇斯底里的疯狂将会暴露出来。

    魔法灯光的映照下,阿伦的脸已经变了,没有了原本温文尔雅,变成了最原始的野性和疯狂。

    他用力的嚼着口中的玻璃渣子,极度的痛苦刺激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醍醐灌顶般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灵魂。

    银灰色的血液自他嘴角源源不断的流出,他也浑然不觉,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

    凤雅玲也不由得惊呆了,往昔熟悉的密友变成男子,她尚未能完全接受这个现实,此刻他又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亡灵恶魔,令她在这样特殊的时刻,更感仿徨无助。

    但阿伦并没有在意凤雅玲的异样,此刻他眼中只关注光悦影的一举一动,他嚼着玻璃渣,乖戾的狞笑着,灯光在他背后的破墙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微微晃动间,仿佛是一个自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魔鬼。

    沉重的脚步声、玻璃渣子嚼在口中的吱喳声、急促的呼吸声……正回荡在这个破旧的空间中。

    力量在痛苦的极端中渐渐回复,银灰色的血液在阿伦体内一遍又一遍的沸腾着,每一次起伏都有可能到达终极沸腾点,但他全然不顾,因为当他最血腥的一面被激活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全然不顾的魔鬼。

    光悦影眼看着恶魔渐渐走近,那诡异的银灰色液体、恶魔脸上那阴森的笑容,将光悦影本来脸上得意、猥亵的笑容洗刷得一干二净,那无穷无尽的杀气化作无穷无尽的压力,疯狂的冲击着他,令光悦影的欲望尽消,前面不可一世的狂徒瞬间变成了一只惊惧的绵羊。

    他嘴巴微张,大概想说“亡灵恶魔,不要过来”,但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眼看阿伦越来越近,他潜意识往后挪动了几下屁股,这令阿伦的笑容更诡异,口中的玻璃渣,也嚼得更用力了,仿佛那是世间上最美味的糖果。

    他和光悦影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那种喜欢施虐的异类,但高下之差,已在生死之间分辨了出来。

    阿伦用一种朗诵圣诗,轻柔无比的语调问:“光悦影大人,为何不继续你的变态所为呢?来呀!为何不来了?刚刚开始就结束,那很容易憋坏的……”

    光悦影的后脑一阵发冷,这也令他忽然想到外面还有上百个亲卫兵,他鼓足力量和勇气,张嘴就喊:“来……”

    “来人啊!”这三个字根本没机会出口,眼前一闪,阿伦几步就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手轻轻拂了一下光悦影的嘴巴,两排牙齿竟然就这样被整整齐齐的剥了下来,光悦影狂喷而出的鲜血,立即溅满了阿伦的手,本来该发出的叫喊声,变作了痛苦的呻吟。

    这对于外面的亲卫兵而言,很容易理解成光悦影高潮的呼喊,他们是光悦影一族的亲卫兵,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光悦影有什么所作所为,也只能追随到底。

    阿伦微笑着,但笑得面容扭曲且诡异,柔声说:“光悦影大人,你把我的手弄脏了呀!”

    他晃了晃那只沾满了光悦影鲜血的手,鲜红和银灰无法调和得在他手上分庭抗礼,阿伦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得把它擦干净才好。”

    说着,他就把手重重的抹在光悦影的大腿上,几块大腿上的肉竟然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撕裂了下来,痛得光悦影口中发出阵阵哀号声。

    阿伦不满的说:“怎么又脏了!”

    说着,他又把手抹到了光悦影的另一只大腿上,一块块肉竟然就这么被连续撕落。千刀万剐之疼,不外如是,光悦影终于领略到哲人为何会有“痛不欲生”一词。

    光悦影的亲卫队长终于发觉有那么一点不妥,大人没理由高潮两分钟这么久的,他试探着在门外叫道:“大人,你还好吧?”

    光悦影含糊不清的喊道:“救我!”

    但声音传了出去,就变成了毫不清晰的“呜呜”声,阿伦一脚就踩住了他的嘴巴,模仿他的声音喝道:“老夫好得很,别啰嗦,嘿咻嘿咻……”


    那亲卫队长收回疑心,声音也放低了下来,“祝大人嘿咻愉快,我等在外等侯。”

    阿伦一边嚼着玻璃渣,一边对着光悦影狞笑道:“大人不乖哦,还想叫人进来,我的手还没擦干净呢!”

    他温柔一笑,又轻声说:“为了令你不再发出一些不该发出的声音,我该做点事情啊!”

    阿伦以唏嘘不已的神情,慢慢移开了踩住光悦影嘴巴的脚,那个位置已经变得一片血肉模糊。他欣赏着光悦影的惊恐、绝望,手闪电前伸,就已把光悦影整条舌头抽了出来。

    阿伦紧盯着光悦影眼中深处的惶恐,轻声说:“大人,与你的舌头道别吧!”

    “呜——”的又一声惨哼,阿伦竟将光悦影整条舌头拨了出来,淋漓的鲜血在光悦影的脸庞上空倾洒出一片血雾。

    阿伦的笑容更诡异、更满足了,说:“大人,你试过逐个指甲被剥下来吗?没试过不要紧,因为你很快就可以尝试了,十指连心啊……”

    光悦影眼中无尽的惶恐,因为阿伦的种种酷刑,慢慢变成了极度的怨毒,这令阿伦不由得埋怨光悦影大人的眼睛真不厚道,看得人家一阵不舒服,还心肝乱跳,便以此为理由,硬生生将光悦影的眼球也挖了出来,令光悦影的世界从此变成一片漆黑。

    外面,雪花纷飞。

    光悦影手下的正副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很自然便相互走近。

    那正队长低声说:“老二,情况有点不对啊!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以大人这个年纪……”

    副队长暖昧一笑,说:“老大,你不会是怀疑大人的能力吧?”

    正队长皱了皱眉,说:“我担心大人发生什么意外了,我们还是派人去偷望一下吧?”

    副队长其实也觉不妥,便说:“若是被大人发觉了,谁来负责?”

    正队长咬了咬牙,说:“我来负责便是!”

    副队长奸诈一笑,说:“老大,我们找个替罪羊就是……”

    他转过头,招了招手,另一个亲卫兵立即奔了过来。

    副队长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那亲卫兵心领神会,马上朝工场里面潜去。

    很快,整个工场外围的人都听到那个亲卫兵发出了一声无比惊惶的叫喊,那正副队长心知不妙,急忙率着所有人冲进院子,但在工场的大门口,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淡淡的魔法灯光照耀下,一个人,假如还能称为一个人的话,他正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五官全毁,四肢仅剩骨头相连,从服饰上判断,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光悦影大人。最为阴森诡异的是,大人还在微微颤动,他竟然受了这么多处致命伤,尚未死去,可想而知他此刻所受到的折磨痛苦。

    这个震撼尚未平服,另一个震撼又已出现,光悦影大人一侧的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人,口中卡嚓卡嚓的嚼着什么,随着他慢慢走进光线中,才发现他浑身鲜血淋漓,但最为诡异的,还是他脸上的笑容,和他嘴角边逸出的银灰色液体。

    “银灰色血液?传说中的恶魔?恶魔将大人折磨至死?”

    当他们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几个问题,喉咙正感干燥无比时,那恶魔已经如狼似虎般冲进了他们中间,淋漓的鲜血染红了这个破旧不堪的工场

    一切忽然发生,也忽然终止,外面仍是风雪满天,要不是满地都是绝望的痛苦哀号声,世界仿佛一切如常。

    死神大概也在冥冥中不耐烦的注视这个角落,全部人都倒下了,所有人都受了致命伤,但竟然没有一个死去。

    其实地上每一个生不如死的人都等待着死神镰刀的判决,无奈只能换来死神静静的叹息。

    阿伦就这么站在他们中间,聆听着他们痛苦的哀号,嘴角边仍是那诡异、狰狞的微笑,他缓缓抬起了血腥的双手,抬到眼前,自言自语的说:“我带着这么重的内伤,还能支援至此,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变强了,离终极沸腾点,是不是也更近了?哈哈,我是在燃烧自己的潜能和生命啊……”

    良久,良久后,四周的哀号声慢慢褪去,只剩下空灵的风声和雪花飘舞的声音。

    阿伦静静的站着,慢慢闭下眼睛,脸色狰狞、暴戾的气息渐渐褪去,表面看来,他又变回了原本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向凤雅玲。他知道,这个疯狂的过程,凤雅玲毫无遗漏的看在了眼中,他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最疯狂杀戮的时刻,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躯。

    但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清醒过来,不得不重新面对凤雅玲。

    凤雅玲似乎已经出奇恐惧了,全身上下都在轻轻颤抖,以一种阿伦从未见过的惊惶眼神注视着阿伦。

    阿伦抿了抿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杀机——看到我血液的人必须死,谁也不能例外!

    谁也不能例外……但,真的谁也不能例外吗?

    两人就这么隔着层叠着的尸体,默默对望,或许过去还存在过暖昧情怀,可此刻已荡然无存。

    阿伦踩着尸体,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凤雅玲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一缩。

    那令人无比心碎的神情令阿伦一痛,杀机顿然消失无踪,他黯然的想,如果连心中值得珍视的人和事也要摧毁,纵然能留在人类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罢了,就算我的身份因凤雅玲而被世人所知,到时再作打算就是……

    凤雅玲的身躯仍在轻轻颤抖,阿伦这才发现她仍是衣衫不整,但举目四顾,周围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哪来完整的衣服。

    他转身走出工场,从马车的衣橱里搜出一套服饰,又走回工场里,走近凤雅玲,正要为她披上,凤雅玲又是往回缩了一缩。

    阿伦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小师妹之外,是没有人目睹自己杀戮之后,仍能接受自己的,不过,这也因为小师妹与自己是同一种人。

    他不理凤雅玲的微微挣扎,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又将她一把抱起,回到马车中。

    他怜惜的看着凤雅玲,发觉凤雅玲的眼神中除了惊恐之外,还多了一份悲伤和失落,隐约还带着些许的迷惘和痛苦。

    阿伦一阵怅然,默默离开马车。

    他缓缓的将口中的玻璃渣吐出,又将全身衣服脱落,就这么让自己赤裸暴露在风雪之中,然后默默忍耐着痛苦,将刺进身体内的玻璃渣逐个剥落。

    看着那令己魂断神伤的银灰色液体,他以乎淡得令人心颤的语调,自言自语的说:“没事的,阿伦,等我把玻璃碎片拨出,伤口就会自动痊愈了……”

    将伤口细心包扎好了,阿伦又在随从马匹的包裹中,选了一套平凡的衣物换上,再取来火种,一把火把那工场烧了,又将马车上的神龙标记卸下,把一些外层豪华的装饰统统拆除,便爬上了马夫的位置,拉起些许布帘,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马车中微微颤抖的凤雅玲,轻叹一声,御马往北离去。

    神龙出使疾风的外交大臣光悦影,连同他的亲兵团,全军覆没于疾风首都远郊!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阿兰斯,疾风家族再一次被推上了万夫所指的尴尬位置,事件发生得如此突然,尽管每一具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状,但种种证据表明,他们正是神龙重臣光悦影和他的亲卫兵。

    疾风众口难辩,与神龙的关系变得更为紧张了。

    疾风高层召开紧急会议,采纳了刚刚晋升为参谋官的波特的建议,当机立断,将自由天堂的军队全部撤出,刚撤出自由天堂的军队立即被推到了与神龙交界的要塞处。

    另外,疾风家族首次公开承认错误,赔偿了大量的金币予自由天堂,重新签订和平协定。缓和了与自由天堂和凤凰城的关系后,疾风又派使臣与冰风家族和雷诺帝国重修旧好。对于国内越来越不满的声音,疾风顶住经济压力,毅然免税一年,暂时缓和一下国内矛盾。

    一系列动作下来,元气大伤的疾风家族在如履薄冰的情况下,勉强求得一线生机。参谋官波特也因为这个提案,在国内外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然而,神龙将重兵枕在了疾风边境,令很多人都相信,只要时机来临,神龙与疾风的战争号角,将会立即吹响。

    在光悦影外使团惨案的二十五天后,阿伦和凤雅玲来到了自由天堂的中南部的一个城市,疾风的军队刚刚撤出,此处正百业待兴,重振其鼓,周围都是叮叮当当的工具声,房屋需要修补,器材需要修补,同时人心也需要修补。

    城市的各个入口都是人流,那些都是自远方归来的难民,城市办事处在此成立临时驻点,为流离失所多日,终于能重返家园的人们重新登记。

    总的来说,大多数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喜悦的,毕竟家园失而复得,又能迎回和平。

    阿伦和凤雅玲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来到了这个城市。

    马车虽然稍嫌豪华,但已经被阿伦改装了许多,加上多日奔波下,沾染上大量的风尘,这很容易令人误会他们只是落魄贵族,并不算太过显眼。

    阿伦驾驭着马车,凤雅玲躺在车厢中,不时会传出阵阵急促的咳嗽声,每次都能惹来阿伦轻轻的皱眉。

    在城市办事处的驻点,阿伦签下了“约翰”的假名,自称是另一个城市的小贵族,路过此地。

    办理好简单的过关手续后,阿伦漫不经心的问:“先生,请问东大街十六号的药材店还在吗?”

    那办事员说:“在,那个老板是最早回来复业的……”

    “谢谢……”

    东大街十六号,一家老字号的药店。

    阿伦在门前停下马车,掀开布帘,伸手到凤雅玲额前,为她探了探体温。

    睡眠状态下的凤雅玲竟然很自然的缩了缩,似乎正作着什么恶梦,口中喃喃的说了一句,“怎么会着这样,怎么会这样的,不要,不要这样的……”

    阿伦叹了口气,凤雅玲连日疲劳,已种下隐患,又碰上多次变故,连光悦影这种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的长者,底子里原来是另一种人,不单想侮辱自己,还想将自己杀死,来谋取未来权位,而自己这个已可重新接受的好友,原来竟然是个喜好杀戮的亡灵恶魔,连番打击下,再加上那一夜的风寒,尽管龙蜒的效果早已退去,但她终于还是病倒了,而且病情还越来越重。

    他默默站起,跳下了马车,大步往药店中走去。

    战乱刚刚结束,药店生意平平,难得有顾客上门,那老板立即热情上前招待。

    阿伦淡淡的说:“老板,我要一些治疗风寒的药、一些退烧药,另外还要一些可安定病人情绪的定惊药,全部要最上乘的,类型是便携类、可口服!”

    既然是行家,老板也不多说什么,立即去准备药材。

    阿伦默默打量四周,表面看来,这实在是一家最平凡不过的药材店而已。

    “先生,你要的药!全部是上等货,你知道,现在战乱刚刚结束,好货是很难找到的,幸好你找上本店……”老板将货递到阿伦手中。

    阿伦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不用找了!”

    阿伦给了那老板五个金币,那老板顿时眼前一亮,他本来只准备收取九十银币而已。

    不过,他看到阿伦接过药物的手轻轻一颤,不禁诧异了一下,此人最近肯定过度耗费力气,正处于身体虚弱的半虚脱状态。但他立即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发现阿伦正冷冷的看着他。

    老板收摄心神,此人怎么看都不像常人,得小心应付,他低声说:“不知先生还有什么需要?”

    阿伦淡淡的说:“这里是暗夜调查者协会的分部吗?”

    老板的眼神顿时变了,以一种阴森、冰冷的眼神看着阿伦,面无表情的说:“先生,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阿伦看这样的反应,知道没找错地方了,说:“我有留言传达给七三三号。”

    那老板仍是面无表情,说:“先生,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伦牵了牵嘴角,说:“就告诉他,我是暴风猎人,我要前往神龙,会途经天空之城,我需要他的帮助!”

    说完,他不再等那老板回答,通直走出了药店,驾驭着马车,迅速离去。

    那药店老板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了一句,“哦?难道是份暴风猎人的委托书吗?七三三号可正在凤凰城办事,不容易通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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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由天堂的中部地区,天空之城,号称人类商务中心的一个美丽城市。

    随着渐渐南行,气侯早已温暖了许多,但凤雅玲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倒是每况愈下,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偶有醒来,也是默然不语,阿伦出现在身边时,反应都是胆战心惊居多。

    阿伦已习惯于此,每次等凤雅玲醒来,都在桌上放下食物和药品,便默默回到御者位置,因为他知道,当着自己面,凤雅玲是不会吃任何东西的。

    天空之城外,阿伦绕开人流,走环城大道,直往城市西天空圣堂的方向驾去,每次有天堂保卫厅的巡逻部队经过,他都会低垂下头,尽量让容貌隐藏在宽长的帽檐之下。

    天空之城的西面,圣堂大广场。

    广场的尽头,天空圣堂一如昨日般美丽,在午后的阳光下,正闪烁出淡淡的金辉。

    阿伦遥遥看着,不禁轻轻感慨,去年来到此处时,他还是隆。娜娜,与凤雅玲手牵着手,并肩而行,而现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在广场上停下马车,而是将车一直驾驭到天空圣堂的正大门前守卫的重恺卫士立即整齐的踏前两步,其中一人喝道:“先生,请立即离去,今天不是圣堂的开放日!”

    阿伦勒停了马,从马车上跳下,沉声说:“我要求见洛塞夫大主教,我有一个重病的病人,需要他救治!”

    话刚说完,阿伦立即感受到几道嘲讽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传达着:“如果大主教这么容易就给你见到,还随便帮人治病的话,那他老人家就不是大主教了。”

    其中一人稍稍提高了声量,说:“大主教正在午休,请先生你立即离去,如果你真要求见大主教,请到侧门登记。”

    那人见阿伦的衣着虽然是仆人服饰,但气度神态都不像是个平凡人,话语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阿伦仿佛感受不到那一道道嘲讽的目光,正容说:“治病之后,我就要立即离开天空之城,前往别处,所以我不能慢慢等待。”

    这一次,不少涵养稍差的卫士,立即发出几下“嘿嘿”的冷笑声,只等队长打个手势,就将这个傻瓜驱逐离去。

    “什么事情令你们这么吵闹了?”这时,一把女声远远传来。

    一个修女领着两个修士,从圣堂的花园中走了过来,三人排众而出,走到阿伦面前,其中一个卫士在修女耳边轻声将事件叙述了一遍。

    那修女点点头,正容对阿伦说:“大主教确实正在午休,不便见客,如果你真有急事,可先去登记,等到傍晚时分,或许有见面的机会。”

    “河马小姐?”看清那人容貌,阿伦失声叫了一句,心想还真巧。

    “朋友,请称呼我为荷玛修女。咦,你怎么知道我叫荷玛?”荷玛修女诧异的盯着阿伦,似乎要看清楚他的长相。

    阿伦赶紧将帽檐压低,沉声说:“曾经朝圣时,听过小姐的名字,所以记住了,大概是有缘人吧……”

    “有缘人?”荷玛修女喃喃的重复了一次这三个字,注视着阿伦,似乎联想着什么,但很快又正容说:“朋友,请称呼我为荷玛修女。”

    阿伦观察了一下越来越不耐烦的卫士,便说:“河马修女,不如这样吧!我和爱莉娅小姐是旧识,不知她还是否住在这里,如果在的话,可否为我通传一声?”

    荷玛修女想了一想,说:“好吧!不过爱莉娅小姐很少见客人的,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名字?”

    阿伦说:“你就说我是她的星云故人,就可以了!”

    荷玛修女点了点头,对身边一个修士低声盼咐几句,那修士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阿伦见这么多道目光虎视耽耽,尤其是荷玛修女疑惑的盯着自己,似乎正努力回忆着什么,阿伦不敢再站在原地,又压了压帽檐,跑回到马车御者的位置。

    没过多久,一身白衣的爱莉娅便从圣堂中匆匆走出。

    遥遥看着久违的佳人,阿伦心中不禁一阵激荡,一别数月,人事几度变迁,你可一切安好?

    当爱莉娅也看清是阿伦时,她停下了脚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抬手按住胸口,以按撩住激动的心情。她呼吸急促,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一会后,她才慢慢平伏,高声说:“他是我爱莉娅的贵客,让他和他的马车进入天空圣堂!”

    能让马车进入圣堂,这可是一件希罕的事情,但爱莉娅深得洛塞夫大主教的宠爱,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卫兵们不敢违逆,立即让开两旁,让“贵宾”驾车进入。

    荷玛修女见爱莉娅如此反应,眼睛亮了亮,像是终于回忆起了什么。

    爱莉娅扬声道:“贵宾的到来关系到洛塞夫大主教和天空圣堂的内部事务,任何人不得将贵宾前来一事宣扬半句,违者立即逐出天空圣堂。”

    众人连忙齐声应诺,阿伦见到这样,心中稍安,也知道爱莉娅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在天空圣堂中争取到了一定的权力地位。

    爱莉娅跳上了马车,在阿伦身旁坐下,用手指指示着阿伦通过花园外道,驾往天空圣堂的深处。

    因为路上偶有修士途经,两人都不发一言。

    好一段路是无人时,爱莉娅忽然用力的捏着阿伦的手臂,力气如此的大,远超阿伦想像,但他默默忍受,直到爱莉娅放手。

    阿伦偷偷看了爱莉娅一眼,发觉一滴泪珠,正从她脸庞上缓缓滑下,阿伦心中一痛,抿了抿嘴唇,始终不发一言。

    将车驾到爱莉娅所居住的外院,阿伦见四周无人,才掀开身后布帘,将熟睡中的凤雅玲轻轻抱起,终于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先将她安置好。”

    爱莉娅淡淡的看了一眼凤雅玲,眼中并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她强控心情,轻声说:“到我房间吧!”

    熟悉的茉莉芬芳、熟悉风格布置的房间,阿伦心中莫名一痛,因为他隐约感受到爱莉娅的那份心情。

    将凤雅玲轻轻放落到爱莉娅的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察看了一下凤雅玲的情况并无异样后,阿伦才招呼爱莉娅,轻轻掩门离去。

    门才刚刚掩好,爱莉娅已一头投进阿伦的怀抱,拥得如此之紧,仿佛用尽了生命所有的力气。

    但很快,她就将阿伦推开,然后一锤重比一锤的击打在阿伦的胸膛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宣泄在拳头上。

    她狠狠的说:“死阿伦,笨阿伦,你为了一个凤雅玲,是否连命都不要了?你难道从来都没想过我吗……”

    拳头渐渐轻了下来,爱莉娅眼圈更红了,她深深注视着阿伦,重新将对方抱紧,闷声饮泣了起来。

    阿伦的心一阵颤动,爱莉娅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单从最近传来的消息,就能将其中情形猜出大概,谁家女孩希望自己的未婚夫为了别的女子,而不顾一切呢……

    但阿伦心神在失控之余,仍不忘思考,假如让爱莉娅也看到我血液的颜色,她又会如何呢……或许,也像是此刻正在房间里休息的凤雅玲一样吧……

    悲哀的情感自他内心深处涌起,迅速将整个人都淹没其中,多日来埋藏在心底的压抑,犹如沉寂的火山忽然喷发,一发不可收拾,内心深处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灵魂,此刻正与爱莉娅一同泣不成声。

    他紧紧的回抱着爱莉娅,温热的娇躯令他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同时也令他分外珍惜此刻的温暖。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他血液的颜色一旦暴露出来,现在所拥有的爱恋,很可能就会在晰间荡然无存!

    这份浓烈情感正当高涨时,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爱莉娅,我要走了,一会还要到音乐厅排练呢!”

    听到这把动人的声音,阿伦微微抬了抬头,就看到凌蒂丝从另一个房间中走了出来。

    凌蒂丝也同一时间看到了阿伦的容貌,她轻轻惊呼了一声,因为阿伦已将帽子摘下,所以她看清了那头深蓝色的长发。

    她口中微微张了张,却没将“蓝雪云先生”这几个字叫出来,因为,记忆中蓝雪云先生是一头黑发的。

    同时,她情不自禁的侧头看了一下自己那头同是深蓝色的头发。

    爱莉娅回过了身,擦了擦眼泪,轻声对凌蒂丝说:“你先走吧!我迟点再和你慢慢解释。”

    凌蒂丝默默点了点头,又看了阿伦一眼,方才离去。

    爱莉娅见阿伦注视着凌蒂丝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无尴尬,忍不住捏了他一下,低声说:“这段时间,凌蒂丝常来和我谈心。

    “哦,是吗……”

    “她还不时提起当日的救命恩人,狂风蓝雪云!”

    “真荣幸……”

    “不过你不要想了,一个凤雅玲还不够你烦吗?还有,我才是你的妻子,了解吗?”

    “这个,你毕农叔叔不是把婚约取消了吗……”

    “喂,你找死啊?”

    花园中的亭子里,两人细诉别情。

    令阿伦感到高兴的是,爱莉娅性情如旧,伶俐、骄蛮但不失可爱,这证明仇恨并没有完全将她的眼睛蒙蔽,但一说到相关事情,她也不似往日那样,精神抖擞的滔滔不绝,而是换成了一句“在事情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之前,我还不敢妄自揣测”,只隐约透露,当日她父亲的死,不但牵涉到汉弗里,还牵涉到星云校长舒梅蒂。

    阿伦心中冷了冷,舒梅蒂这个名字现在总能和不愉快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不知不觉,傍晚已近,神开始用红彤彤的蜡笔在天际勾勒一幅梦幻的图画,爱莉娅大大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在阿伦面前尽显无遗。

    她慵懒一笑,看了看眼睛正不规矩在自己身上移动着的阿伦,笑道:“很久没试过这么轻松,感觉真好……”

    阿伦不禁也笑了笑,他何尝不是呢……

    爱莉娅站了起来,走到了亭边,手扶着围栏,凝视了一会天边的晚霞,忽然回头问:“阿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凤雅玲了?”

    阿伦不由得愕然了一下,他回望着爱莉娅异常认真的表情,在内心轻轻的问了声自己“我是不是爱上凤雅玲了?我是不是爱上凤雅玲了……”。

    这个问题变作了巨石,重重的压在阿伦的心田上,爱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物,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悲哀的想,像拥有我这样血统的人,恩考这类问题,是不是太过多此一举,自寻烦恼呢……

    他怔了好一阵,才用力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作出了否定,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爱莉娅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冷的说:“我明白了,我要杀了她!”

    阿伦的心也随之一跳,他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回清晰,迎了爱莉娅布满杀气的眼眸,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爱莉娅“扑味”一笑,冷酷的面容转眼已变回如花笑靥,她说:“骗你的啦,不要这么严肃!”

    阿伦牵了牵嘴角,观察着爱莉娅,正分辨着她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爱莉娅又恢复认真冷酷的表情,狠狠的说:“不过,泼硫酸是免不了的了!”

    阿伦不由得为之苦笑,这一下,他倒相信爱莉娅是在开玩笑了。

    爱莉娅收回了注视阿伦的目光,重新看向天际的晚霞,淡淡的笑容中闪过了一丝落寞苦涩,她轻声说:“坦白说一句,老公,我吃醋了。”

    她也不期待一脸无奈的阿伦能给她什么答案,盈盈走出亭子,说:“大主教应该午休完毕了,我会邀请他过来为凤雅玲看病……她也应该醒了吧!你该去看看了……”

    阿伦注视着爱莉娅离去的背影,不禁轻轻的感叹了一句,既然爱对于我来说是奢侈的,那为何我还不懂节俭呢……

    房门前,阿伦轻轻叩响,里面并无反应。

    阿伦侧耳细心聆听,判断了一下凤雅玲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醒了,便说:“雅玲,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我进来了。”

    说罢,阿伦咳嗽了两声,便推门而进。

    凤雅玲看了一眼阿伦,便立即转开了目光,眼神复杂,但阿伦不难看出,其中绝对包含有恐惧。

    阿伦见她睡眼朦胧,知道刚醒来不久,便说:“这里有些点心,要不要试试?你应该饿了吧?”

    凤雅玲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点心,马上又把目光收回,缓缓的摇了摇头。

    凤雅玲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虽然丝毫不减那份风华绝代的气质,但那楚楚可怜的病态,分外令人涌起怜惜之情。

    阿伦柔声说:“雅玲,我们已经来到了天空之城,现在这里便是你曾经赞不绝口的天空圣堂。”

    凤雅玲嘴巴微微一张,又立即合上了。

    阿伦立时会意,说:“圣堂平常的确不接待外客,但刚好爱莉娅在这,就破例让我们进来暂歇了。不必担心,目前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安心养病,爱莉娅还请了洛塞夫大主教来为你看病……”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声音节奏并不快,可见来人走得很慢。阿伦认得这个脚步声,不敢怠慢,立即出门迎接,恭敬的立于一旁。

    洛塞夫缓缓步来,爱莉娅正跟随身旁。

    洛塞夫走到阿伦面前,停了下来,用仿佛永远都是模糊不清的视线,深深的看了一眼阿伦,亲切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多少什么,便走进了凤雅玲的房间。

    阿伦感觉洛塞夫的目光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去,他忽然有了一个觉悟,洛塞夫知道自己很多事情,最起码,他一定知道自己就是隆。娜娜。

    爱莉娅见阿伦的神情微微有点恍惚,便淡淡的说:“不必挂心,大主教既然来了,凤雅玲就算病得再重,也一定死不了。”

    她见阿伦默然不语,又说:“我要出去一阵……希拉女巫,你还记得吗?”

    阿伦点了点头,这么古怪的女人,只要见过一面,恐怕一辈子都能记住。

    爱莉娅看到阿伦古怪的神情从脸上晃过,微笑说:“我要去见她一面,是很早以前就约好的事,没想到刚好是今天,本来想你一同陪我去的,但看你现在这副心神,还是留在这里吧!等会我会盼咐侍者送上晚饭给你的。”

    阿伦“嗯”的答应一声,爱莉娅往前小踏半步,蜻蜓点水的在阿伦唇上轻轻一吻,轻声说:“我很快回来,晚点见了,老公……”

    那阵熟悉的茉莉花香渐渐远去,阿伦的眼神不禁茫然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房门,便走出了花园,又坐回到亭子当中,选一个可以看到房间的位置坐下,静待洛塞夫的治疗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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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无奈直等到侍者送上晚饭,阿伦把晚饭吃完,侍者再把碗碟收去,洛塞夫仍未出来,这令阿伦不由得担忧的想,是否凤雅玲的病情,要比想像中来得更严重呢……

    正当阿伦托额思索间,一阵似曾相识的清香飘进鼻里,阿伦抬起头,发现凌蒂丝不知何时,已静静的站在了身旁。

    阿伦赶紧起立,说:“凌蒂丝小姐,你来了。爱莉娅她已经出去了……”

    凌蒂丝淡淡一笑,说:“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蓝雪云先生!”

    阿伦不无尴尬的笑了笑,凌蒂丝今午乍一碰面时,或许还有疑惑,但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还是把他给认出来了。

    凌蒂丝深深看着阿伦,微笑说:“去年秋季,我们相遇时,我就曾祈祷过,希望在隆冬时节,能再见先生一面,今日愿望达成,心中喜悦,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万一啊……”

    阿伦回望凌蒂丝,她脸色苍白依旧,身体还是那么单薄,但正是这份病态美,才将“玉洁冰清”这四个字淦释到了最高境界。

    他淡淡的笑了笑,故人能偶然重逢,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说:“凌蒂丝小姐,很高兴能与你再度重逢,今午并没有与你好好打个招呼,真是失礼了。”

    凌蒂丝微笑说:“先生客气了。”

    “……”

    两人轻轻的客套了几句后,便在石桌边坐下了。

    凌蒂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阿伦的那头蓝发,轻声问:“冒昧问先生一句,这……才是先生头发的本来颜色吗?”

    阿伦牵了牵嘴角,他并不想欺骗一个视自己为知己的女子,所以很老实的说:“确实如此,以前以黑发面对小姐,实有难言苦衷无敌龙书屋快发,望小姐能体谅。”

    凌蒂丝微笑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但目光却忽然迷离了许多,她低头看着石桌上的花纹,轻轻说了一句,“果然是这样,唉,我早该想到了……”

    “什么?”阿伦疑惑的问。

    凌蒂丝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了一丝苦涩之意,她轻轻的说:“先生还记得那首歌,当时第一次听你唱的时侯,真是惊为天人啊……”

    阿伦微微皱眉,暗想:蓝雪云有对凌蒂丝唱过歌吗……

    凌蒂丝已轻启樱唇,吟唱道:

    “在神话深处的尽头,

    有一片恬静的家园。

    那里只有欢笑,

    没有悲伤和哀愁……

    但当我们完全将悲伤和哀愁忘却时,

    我们是否还能真正懂得如何去欢笑……”

    阿伦心神顿时为之颤动,这是边缘部落的民谣啊!

    这一刹那,阿伦的心神完全停顿了思考,无敌龙书屋快发周围花园、凉亭、石椅,似乎都在婉约动人的歌声中渐渐淡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又回到了那个美丽纯洁的边缘……

    歌声停歇下来后,阿伦久久才能平静,才发现自己一直凝视着凌蒂丝,而凌蒂丝也始终深深的注视着他。

    凌蒂丝轻轻的说:“想起来了吗?你唱那首民谣的时侯,我还是叫凌蒂丝,而你当时,应该是叫隆。娜娜吧?”

    凌蒂丝是一个聪颖的女孩子,已从最近种种传闻,再结合过去的回忆,推断出,隆。娜娜与蓝雪云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毕竟最起码就有一个十分明显而简单的线索——疾风绑架凤雅玲,娜娜途中失踪,而蓝雪云和凤雅玲忽然出现在天空圣堂,隆。娜娜的头发是罕见的深蓝色,蓝雪云的头发恰好也是,而且还是它本来的颜色。

    阿伦淡淡苦笑,这种地步,何须否认,他淡淡的说:“好像是的。”

    凌蒂丝注视着阿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紧张,轻声问:“那么,我到底该称呼你为先生,还是小姐呢?”

    阿伦不禁咳嗽了两声,凌蒂丝竟然还考虑过他是否在女扮男装,他正容说:“凌蒂丝小姐,小弟是百分百、货真价实的男子,过去有些荒谬的事情,解释起来,只可用一言难尽来概括啊……”

    凌蒂丝像是轻轻松了口气,但眼中的神色却更为怅然了,她微笑摇了摇头,说:“往事如烟,只需要记忆快乐的部分,难过、伤感的部分,可以不提,都尽量不提吧……”

    阿伦微微一笑,外界总传闻凌蒂丝是一名高傲、难以亲近的大明星,其实底子里,她是一位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女子。

    凌蒂丝微笑说:“蓝雪云先生,还记得当日,我对你唱了什么歌谣吗?”

    用音乐来传达心声,对于这么难忘的时刻,阿伦无敌龙书屋快发怎会忘记?他回忆当日,也轻声吟唱起凌蒂丝当日吟唱过的边缘民谣。

    “就这样一起来默默告别吧!

    今后无论我们相隔万里,天涯海角,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好,

    在我灵魂的深处,

    都是你铭烙下的深深印记……

    明天,假如还有明天,

    我心中每一朵盛开的玫瑰,

    都是为你而绽放……”

    地道的边缘唱腔、充满磁性的男声,将边缘民谣的精髓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一时间,凌蒂丝听得有点痴了,而阿伦唱毕,也久久不语,再一次沉浸在边缘的回忆中。

    最后,还是凌蒂丝打破了沉默,轻声说:“很高兴能与先生一叙,期待不久将来的某日,能与先生再度重逢。”

    凌蒂丝盈盈而起,似乎身体虚弱,并没有适应血压变化,身体忽然往阿伦的方向倾倒而去,阿伦赶紧起来相扶。

    凌蒂丝的手有意无意的按在阿伦的胸口上,眼无敌龙书屋快发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喜色,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说:“很高兴你还能将它佩带在身旁……”

    “蓝雪云先生,保重。凌蒂丝告辞了。”

    “……”

    目送凌蒂丝离去后,阿伦掏出胸前悬挂的项链,默默把玩,那是一条银白色的链子,坠子是一个造型可爱的小天使,正吹奏风笛。

    忽然,阿伦心念一动,身后就传来了一把清脆爽朗的男声,“我的天啊!狂风,你不是真的弱成这样吧?我在你身后站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有感觉!”

    阿伦没好气的回过头,久违的怒浪正立在身后,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自己。

    阿伦苦笑说:“要不是弄成这样,也不会出动到你帮忙了。”

    怒浪笑了,毫不客气在凌蒂丝刚才坐的位置坐下,翘起腿,又顺手拿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笑道:“喂,喂,喂,狂风,别说得我很大架子似的,要知道我一听你有事,马上连夜兼程、披星戴月、披荆斩棘的从凤凰城赶过来……”

    阿伦不满的盯着怒浪手上的点心,说:“喂,那些是等我胃口好点的时侯吃的。”

    “狂风,别总是这么贪吃,会影响身材的。”怒浪哈哈一笑,又拿起了另一块点心。

    阿伦沉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你们暗夜调查者协会的情报,还是你自己的推断?”

    如果是前者,阿伦就会立即带着凤雅玲离去,这说明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暗夜调查者协会可以查出来,别的情报组织也能查出来。

    怒浪神秘一笑,说:“狂风,不必紧张!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嘿嘿,很崇拜我吧……”

    阿伦奇道:“怒浪,你那个猪脑壳能推断出来,愿闻其详!”

    怒浪得意一笑,说:“当天你曾在药店买的那些药,我相信你本人是用不着,那么一定是用在凤雅玲身上。其中有一种药是定神用的,我结合光悦影惨案一事,猜想你那见鬼的血液一定是给凤雅玲看到了,才会让她吓成这样,需要无敌龙书屋快发安定心神。那么,她很可能有了心病,心病加上风寒,是最容易引起重病的!你既然肯千里护送她回神龙,一定很紧张她,既然很紧张她,就很可能会来到天空圣堂,求助洛塞夫大主教出手医治,毕竟你有爱莉娅这层关系在。所以,我断定你这个时间,一定是在天空圣堂。”

    阿伦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对怒浪的嘉许。

    怒浪却笑了,叹道:“其实我只是碰碰运气的,假如你不在这里,我就立即渡蓝河去找你了,幸好没有失之交臂。”

    阿伦看向怒浪的眼神中不禁充满了感激,能交到像怒浪这样的朋友,是自己的福气。

    怒浪很不满的对阿伦摆摆手,说:“喂,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接受以身相许!”

    阿伦笑了,说:“哈,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不过也是,我欠你这么多钱……”

    怒浪“嘿嘿”了两声,发觉阿伦手中仍是握着那个链坠,便说:“狂风小子,英雄总被多情误啊……”

    阿伦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问:“你小子到底什么时侯来的?”

    怒浪笑道:“哈哈,你和她暖昧来暖昧去的,还情歌互唱什么的,我统统没有听到啦,我刚来而已。”

    怒浪见阿伦一脸不爽,又笑道:“是不是难以抉择啊?其实凌蒂丝的长相挺不错的,就是身材有点瘦,胸部也有点小罢了,不过有杀错,没放过啊!杀,杀,杀!”说着还举手在胸前虚切了几下来加强说服力。

    阿伦不禁怒道:“搭档,你说话越来越无聊了……”

    怒浪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阿伦的反应,他改变了一下坐姿,端起桌上的茶,大大喝了一口,才盯着阿伦的脸庞,正容说:“好了,狂风,到无敌龙书屋快发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竟然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力量,现在随便一个二流货色出来,说不定都能将你砸趴下了。”

    阿伦牵了牵嘴角,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末了,他才补充:“……怒浪,你正在喝的那个杯子,是凌蒂丝刚才用过的。”

    “我知道,我正在间接性的夺走她的初吻……”

    “……”

    夜更深,凤雅玲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光,但洛塞夫大主教仍未出来,这令阿伦眼中不禁闪过了担忧。

    怒浪善解人意的拍了拍阿伦的肩膀,温言安慰说:“别担心,洛塞夫不是这种人!”

    阿伦没好气,把头转过一边,懒得理他。

    怒浪正容说:“哦,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了。放心吧……凤雅玲更加不是这种人!”

    阿伦翻了翻白眼,说:“怒浪,你有没有再无聊一点的?”

    “喂,搭档,快到宵夜时间了,我饿,快点叫下人弄些好吃的过来,不要太过奢侈,十道八道菜那样子就可以了。”

    “爱莉娅不在,我唤不动他们,你自己去找吃的。”

    “天啊!你竟然建议我在神圣的天空圣堂偷食物,神会降罪于你。”

    “那等爱莉娅回来吧……”

    “……我相信神是宽容的。”

    “……”

    看着怒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阿伦才轻声说:“顺便带点回来给我,我也有点饿了。”

    隐约从怒浪离去的方向传来“靠”的一声。

    怒浪离去后,阿伦静静的坐在位置,让夜色完全将自己包容在其中。

    他看着房间的灯火,默默叹了口气,假如凤雅玲真的无敌龙书屋快发将自己的血液颜色告诉洛塞夫,而洛塞夫又拍案一怒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正如怒浪所说,现在随便跑个二流货色出来,就能为民除害了。

    思潮起伏间,心神忽然一阵强烈的不安,夜色仿佛更为暗沉了,阿伦顿时警惕起来,他的力量虽然大减,但敏锐的直觉犹在,周围有人潜伏进来了。

    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亭子周围“嗖——,嗖——”几声,八道黑影整齐落下,立在亭子边缘处,恰恰将阿伦包围在其中。

    天空圣堂守卫一向森严,像怒浪这个级别的高手能潜进来,丝毫不足为奇,但来者竟能八人同时潜进,实力实在不容低估。

    阿伦强控心神,从容一笑,慢慢举起面前的杯子,轻尝杯中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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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人物介绍

    阿伦:全名迪。阿伦。拥有强悍的力量和出色的口技,能成功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

    坚强的外表下是一个脆弱善感的灵魂,但敌人对他的评价是,“天使的外貌,恶魔的心灵”。

    娜娜:全名隆。娜娜,阿伦的女性身分。外貌冷艳高贵,名义上是疾风家族的继承人之一。

    玛雅:疾风佣兵团最美丽的情报官。忠于家族。

    查理士:疾风家族未来的统治者。好色且骄傲自大,眼看难担大任。

    波特:阿伦的好友,查理士最信赖的手下。处事八面玲珑,同样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

    比兹:查理士的头号随从。喜欢煽风点火,不学无术。

    凤雅玲:东方神龙帝国公主。外貌清丽脱俗,性情可爱且不失矜持。

    白露:神龙重臣的女儿。外表天真可人,内心嫉妒阿伦所扮演的娜娜小姐。

    艾波琳:南方影月部落的女子。身材无比火辣,性情开放、爽朗。

    贝里安:北方凤凰城的继承人。英俊、潇洒、剑术高明……具备男人应该具备的大多数优点,偶尔会有点傻乎乎,正是这个偶尔,令他爱上了阿伦所扮演的娜娜小姐。

    鲁迪斯:冰风家族的王子,星云学院里的风云人物。成熟稳重,拥有极其敏锐的直觉。

    爱莉娅:自由天堂塞木家族的继承人。背负着一段血海深仇,命运的偶然令她与阿伦相遇在不朽之峰。

    博塔斯:拥有“盗贼之王”的不败称号,但这个不光彩的王者之名被阿伦终结了。

    瑞尼:阿伦在星云里的生活辅导员。美艳动人。

    扎斯盯:艾波琳青梅竹马的好友,使用弓箭的天才。苦苦痴恋着艾波琳,无奈在艾波琳心中,他仅仅是一位童年时的好友。

    蓝雪云:阿伦的另一个身分,拥有传说中的“狂风”之名。

    凌蒂丝:自由天堂首席巨星,充满病态美的绝世佳人。对蓝雪云一见钟情。

    十姐妹:恶名远播的盗贼团伙。个个千娇百媚,擅长利用身体来达到目的。

    汉弗里:名动天下的绝世强者。拥有自由天堂守护者之名。

    毕农:爱莉娅的叔叔。严格要求爱莉娅的言行举止,在索赛克和阿伦之间,他偏袒于索赛克。

    洛塞夫:自由天堂首席大主教,阿兰斯大陆上罕见的魔法师。

    索赛克:自由天堂卡氏家族长子,剑客汉弗里的关门弟子,爱莉娅的主要追求者。

    黑斯克:冰风家族未来王座的有力竞争者,鲁迪斯的心头大患。

    博斯特:雷诺帝国王子。

    怒浪:阿伦过去作赏金猎人时的搭档。

    舒梅蒂:星云学院校长。同样是一位绝世强者,拥有星云守护者之名。

    克德杰:疾风佣兵团副团长。精于计算,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家。

    东帝天:阿伦的老师。曾经拥有“仁者之名”,是神龙帝国百年前的守护者。

    缪诺琳:东帝天的另一个弟子。气质与阿伦十分接近,自童年起,便对这位传说中的师兄有着朦胧的好感。

    拜伦:缪诺琳的男性身分,雷诺帝国的二王子。

    亚格拉底:绝世强者。有着“雷诺恶梦”的称号,可以利用雷电的自然力量来攻击对手。

    乔安娜:尤里西斯家族的继承人。痴恋拜伦,但她和贝里安先生的命运十分相似,永远也无法得到自己心爱的人。

    樊帝灵:东帝天的师弟,神龙帝国新一代的守护者。拥有“龙魂”之名。

    伊琴娃:凤凰城的守护者。拥有“圣女”之名,与樊帝灵是情侣身分。

    亚特拉克:雷诺帝国的守护者。拥有“巨人”之名,真实身分是一个兽人。

    亡灵四神使:曾经是亡灵族大统领珐利的忠实将士,被阿伦用圣血唤醒后,视阿伦为珐利的复活体,誓死效忠。

    费尔多:卡氏一族的大长老。真实身分是兽人间谍。

    尼尔森:塞木家族的管家之一。深得毕农的信赖。

    保罗:自由天堂的主要将领。为人心高气傲。

    希拉:可以预测未来的女巫。兴趣是研究太古化学。

    光悦影:神龙帝国的重臣,外务首席官员。手握大权,在神龙内外都具相当的影响力。

    唐磺:神龙唐氏家族家主。为人不偏不倚,忠诚于神龙正统皇室。

    唐芸:唐磺的第四女儿。荒唐成性,常令唐氏家族头痛不已。

    第一章

    自由天堂的中南部,气温已开始渐渐转暖,但在天空圣堂的这个角落中,温度却在急剧下降,冰冷的萧索杀气,如水银泻地,倾洒满这片空间。

    在这一个刹那,阿伦心潮起伏,暗暗思索着,他们到底是不是为自己和凤雅玲而来……

    如果是的话,问题就大了,是谁将自己正在天空圣堂这个消息给泄露出去的?

    凤雅玲?她与洛塞夫大主教在里面待了这么久,难道她把自己银灰色血液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现在这些人正是洛塞夫指派过来的,正因为他们是天空圣堂里的高手,自然可以随随便便进来……

    我出卖过凤雅玲,这次被她出卖,也没什么好怨的……

    但她真会这样做吗……

    洛塞夫大主教也不像是草率处理事情的人……

    那,难道是爱莉娅?

    今天她咬牙切齿说要杀了凤雅玲,当时还基本确认她是开玩笑的,但爱莉娅的性情里可是有着善变的一面,她说不定出去就是为了雇佣这么一群杀手来行凶,不然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回来……

    不过,她的力量应该会贮存到复仇的时侯用,现在拿来对付凤雅玲,是不是太过浪费了呢?

    而且,爱莉娅真会这么绝情绝性吗……

    那从今早到现在,到底还有谁看到过自己进来天空圣堂,难道是从那些教士护卫口中传了出去……

    但就算有人胆敢违背爱莉娅的命令传了出来,凭什么认为我就是蓝雪云,而马车中载着的是凤雅玲呢?

    那会不会是他们当中有谁看出了端倪,又恰好是某方势力的卧底……

    哼,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过浪费人才了,有这样的眼光和判断,还要留在天空圣堂潜伏当卧底吗?

    那难道是凌蒂丝……

    她不需要这么做吧!这样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呢?

    到底还有谁……

    怒浪?

    阿伦的心莫名一冷,怒浪刚好离去找东西吃了,他代表的势力是阿兰斯最具势力的情报组织……

    但阿伦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假如怒浪也无法信任的话,那等于否定了自己,否定了整个世界。

    他忽然有点明白凤雅玲的心态了,所有她最信任的人都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悲哀至此,令她对人生和世界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最近的意志才会消沉至此……

    每一个都有可能,但每一个都没可能!

    因为他们当中随便哪一个将事情泄露出去,对阿伦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这些想法迅速游过阿伦的脑海,他慢慢把杯子放下,围在周围的八人似乎知道他的身分,对他颇为忌惮,一时间也没有轻举宴动。

    阿伦心中一动,再一阵寒风撇,庭院中又多了十个黑衣人,不过这一次,他们是落在靠向凤雅玲房间的位置,但身子却是面向阿伦所在方向,忌惮心理,再一次显露无遗。

    阿伦暗暗判断,他们的战术意图应该是用前面那八人困住自己,而后面的十人来劫持凤雅玲。

    阿伦的心反倒松了一松,根据他们的表现,首先可以否定是怒浪出卖他了,因为怒浪知道他的底细,现在的阿伦可是弱不禁风得很,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提防。

    他提着茶壶,将杯子注满,淡淡的说:“哪位是带头人,可否出来谈两句?”

    一众黑衣人冷冷的注视着他,不发一言,默然了一阵后,终于其中一人哑着喉咙说:“先生,你好!我等深夜冒昧拜访,真是失礼了。”

    阿伦心中一动,听声音的来源,此人应该正是站在自己身后,从位置,再到他的恭谨语气,都可听出他对自己的敬畏,更为重要的是,此人故意用沙哑的声音来说话,他为何刻意隐瞒自己的声音,难道说,他和我见过面,他怕我听出他的声音,从而把他认出来?

    阿伦正细细辨认着那人的声音,尚在疑惑间,那人又道:“先生,我们只想带走凤雅玲公主,只要你肯一直安坐于此,我定当保证先生的安全,其间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阿伦又想,听他文雅的措词,出身贵族或是经常出入上流社会的可能性甚高,又与自己见过面,刚好又在自由天堂的人物……那此人的名字几平呼之欲出了……

    尤其还有那把嗓音,阿伦擅长口技,对声线的判断最为准确,尽管此人已尽量掩饰,但音底却是无法改变的。

    阿伦故作沉思,面色为难的说:“这个提议有点强人所难,容我考虑……”

    一阵沉默过后,他忽然说:“索赛克先生,你恩师汉弗里伯爵临终曾留有一信给我,里面有提到你……”

    那黑衣人身躯猛的一震,失声道:“什么……”

    但他立即醒悟过来,在急促的呼吸中,尽量沉稳过来,补救说:“什么?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阿伦释然一笑,看他如此反应,几乎可断定他就是索赛克了,而索赛克为何会来这里,目标又专门针对凤雅玲,其中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他微笑说:“索赛克先生,你为何要针对凤雅玲而来呢?对你有何好处?”

    那黑衣人冷然道:“先生,你切勿认错人了!”

    他打了个眼色,另外那十个黑衣人立即往凤雅玲的房间靠去。

    但他们很快又停下了脚步,因为阿伦慢慢站了起来,或许,他们行动前都听过蓝雪云这个名字,经过民间的多番渲染,这名字代表的,已经不单单是死亡这么简单了,恶魔狂风,已经升华至一个符号,一个烙印,它像征了凶邪,像征了毁灭,像征了这个时代的梦魇。

    当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活生生站在面前,还很深沉的微笑时,对这群黑衣人的压力是巨大的,站在亭子周围的黑衣人,无须言语、眼神交流,立即不无畏缩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这份异样的整齐,阿伦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同时清楚,自己所剩下和仅可凭恃的,也只有这个了。

    他冷冷的看向索赛克,淡淡的说:“索赛克先生,不知你现在是受何人所托而来,但你可曾深思过,卡氏家族目前正处低迷时期,本该步步为营,但你却冒险突进,以身犯险,可知只要一个错失,你和卡氏家族都将万劫不复啊!”

    那黑衣人避开了阿伦的目光,但眼眸深处闪过了深思,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要再次否定自己是索赛克。

    阿伦已向他又踏近了一小步,淡淡的说:“如果你肯带人立即离去,我当此事从未发生,你看如何?”

    黑衣人这次没再后退,眼神多次变幻,内心似正在激烈的争斗之中,又似在酝酿着某个冲动的决定。

    全部人的动作都像凝固了下来,等待着那黑衣人沉默的决定,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与恶魔狂风为敌?

    片刻之间,空气流动的速度仿佛也缓慢了下来。

    阿伦背后的一个黑衣人忽然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猫着步子,屏着气息,缓缓向阿伦踏去。他落步无声,所有的毛孔都紧闭了起来,如果闭起眼睛,就算此人走到面前,也未必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见其人已深得刺杀之道的精髓。

    索赛克自然看在眼里,他嘴巴又再微微张了张,似是要制止些什么,又似是要准备下达某个命令,但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这细微至极的动作,立即引起了阿伦的注意,他立即就回过了头,发现有一个黑衣人竟然已经来到五步以内的距离。

    阿伦心中大惊,但他强控心神,表面平静无比,只是阴恻恻的一笑,轻声问:“怎么了?”

    那黑衣人本正准备发动雷霆一击,但刺杀对像忽然作出这么一个诡异表情,他的呼吸顿时窘了一下,面对那似乎能看穿自己一切的蔚蓝色瞳孔,他有一种无力为继的可怕感觉,赶紧将准备发动的刺杀动作硬生生收回,蓄势待发的力气顿时自伤其身,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这样淋漓喷出,他踉跄后退了几大步,能恰恰站稳时,刚好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众人心中大凛,恶魔狂风一招未发,就已将队伍里的主力逼得吐血而回,看来他还手下留情,不然以刚才的情形来看,该主力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一众黑衣人马上又联想到自身的安全性,结合传说中的一切一切,立即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只要这个恶魔愿意,他们全部人都会立即死去。

    这一次行动会不会真的是太过鲁莽了呢……这个念头盘旋在众人的脑海,士气一下就跌落冰点。

    阿伦就像什么也没发生,甚至没兴趣再多看那人一眼,又回过了头,继续微笑注视着索赛克。

    索赛克眼中却闪过精光,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握拳头,盯向阿伦,刚要下达那个无法挽回的命令时,喉咙却忽然被一件硬物顶住了。

    四周众人为之骇然,只是眼前一花,一个头绑白色绷带的男子,已静静的站在索赛克的身旁,仿佛就是凭空出现那样。

    他只是以一根手指,指住了索赛克咽喉最脆弱的位置,但冰冷的杀气,瞬间布满了整个空间,令每个人的呼吸都难以顺畅自然。

    此人竟然可以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悄然无声的来到索赛克的身边,轻而易举就将索赛克的生命握在了手上,这份实力实在太惊世骇俗,是恶魔的同伴出手了?

    索赛克身形不动,但眼中却闪过了恐惧,假如此人想要自己性命,刚才自己已经和死神见面了。

    阿伦却轻轻松了口气,怒浪终于回来了。

    怒浪的另一只手,也就是那只代表死亡的右手正提着一个黑色的丝绸袋子,令四周众人也警惕提防,恶魔伙伴手中那袋子里,说不定有无数个人头,只要袋口一开,那数之不清的人头就会滚出来,其中说不定有自己熟悉的面孔,要不然就是什么可怕的暗器,一打开就会杀人于无形……

    当然谁也没想到,里面装的不过是食物罢了。

    阿伦目光柔和的看向索赛克,淡淡的微笑着说:“索赛克,我们之前的协定仍然有效,只要你肯立即离开,我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索赛克的眼神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他沉声说:“我们立即离开,从未来过这里!”

    怒浪看了一眼阿伦,阿伦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信赖,怒浪立即收回了指在索赛克喉咙的手指。

    索赛克深深的看了一眼阿伦,眼神深处中闪过了茫然和怨恨,但隐约中还带着点感激,他向阿伦微微躬身,以示敬意,才朝众黑衣人一挥手。

    他们的离去,与他们来时一样迅捷,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索赛克远去之后,怒浪那凌厉的杀气也渐渐地退去,回复成原本懒散的模样。

    他看见阿伦正注视索赛克离去的方向,便低声说:“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阿伦唏嘘的叹了口气,想起的却是当日的汉弗里伯爵,从威风凛凛的不可一世,到最后那个勇于牺牲自我的垂死老人,他临终的托付虽然只是短期行为,但自己在潜意识当中,总觉得亏欠了汉弗里什么,他毕竟曾用生命来拯救过自己,而索赛克,正是汉弗里生平中最喜爱的弟子,放他一马,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怒浪拍了拍阿伦的肩膀,很是凉解的说:“从那家伙离去前怨忍的眼神,到你现在茫然的神情,我什么都明白了……唉,娜娜小姐,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喂……”

    “……”

    这一段插曲过后,怒浪便以熟练的动作,将袋子中的食物统统倒到了桌面上,口中解释:“幸好现在是冬季,采购不容易啊!所以天空圣堂储备了大量的食物,啧啧,不然我哪能这么快回来。”

    阿伦瞪大了眼睛,说:“天啊!你偷了这么多,神看到了,一定很生气。”

    “胡说,神是宽容,哪有这么容易生气,那你不吃好了!”

    “这个……我当然同意,神是宽容的!”

    两位无神论者对着亭子边柱子上面的碑文,似模似样的念了一段,最后以一句“神将宽恕我们”,便开始分享贼赃。

    天空圣堂的干食和点心虽然美味,但过于清淡,不太合两人的胃口,怒浪很快便喃喃的说起最近世界的各大新闻,并不时插入自己的见解,阿伦心不在焉的聆听着,偶尔也评论两句,他注视着暗沉沉的天空,仿佛之间,又回到了那个暴风年代。

    在那个时侯,几乎每天都徘徊在生与死之间,每天都努力的充满生气去面对将来。

    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他和怒浪在那个时侯,真正在努力的,是在逃遴现实,那一个他们所不敢面对的现实,所以才用生与死之间的刺激来麻木自己。

    那段年华匆匆而逝,想必怒浪也和自己一样,渐渐从迷惘中走出,渐渐去面对现实,但那份压得叫人喘不过气的无奈,却是何其的沉重。

    远方黑得看不到底的天空,仿佛正如那无法摸得清的未来。

    他喜欢和怒浪待在一起,是否内心深处,正深深的缅怀着那一段离开了现实、一去而不再复返的暴风年华,说不定,怒浪他也一样……

    阿伦慢慢将目光垂下,发现黑暗已完全将自己笼罩在其中,凤雅玲房间的灯光正明亮耀眼,是不是有着某种征兆,她是属于光明,我是属于黑暗,是不是就如同正义和邪恶、人类与亡灵一般,水远都只能站在对立面,水远也不可能共存在一起。

    身旁的怒浪忽然停止了原本的话题,正容的插了一句,说:“狂风,总有一天,我要在一个万众嘱目的环境下,一圈一圈的脱下我头上的绷带,露出那对生来就与我共存在一起的英俊耳朵,让所有的世人看清我真面目后,仍对我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阿伦的心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假如真有这么一天,该是多么的耀眼夺目啊……

    怒浪注视着阿伦,沉声说:“狂风,相信我,你也可以的!你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方式,譬如说,你可以光着膀子,大步大步的走在繁华拥挤的长街上,然后,你拿着牛角刀,一刀一刀的割在自己身上,那见兔的银灰色血液汹涌而出的时侯,世人就向你疯狂鼓掌,以表达他们对你狂热的爱戴,还对你投来鲜花和崇慕的眼光,老人们还赶紧把你流出来的血用瓶子收藏起来,以后拿回家祭拜……”

    阿伦为之哑然失笑,那该是多么滑稽荒谬的一个场面啊!真亏怒浪能想像出来,但这样的场面,又怎可能有实现的一天呢……

    正当怒浪说得兴高采烈,阿伦也想入非非时,凤雅玲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阿伦不禁站了起来,怒浪也停下了说话,却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也静静的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洛塞夫大主教缓缓走出,面容深处隐约可辨出几分疲倦,阿伦大步走了上去,怒浪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在了阿伦后面。

    阿伦并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足以向洛塞夫表达他想知道什么。

    洛塞夫平静的看向了阿伦,那惺松的目光似乎能洞察到阿伦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隐约当中仿佛还带着怜悯与鼓舞,他那老态龙钟的声音,嗡嗡响起:“蓝雪云先生,无须担忧,凤雅玲小姐的高烧已经退去了……”

    阿伦的心不禁一松,面对这位高贵的老人,他觉得有必要再交代些什么,他说:“洛塞夫大主教,其实我……”

    洛塞夫大主教平静一笑,打断了阿伦,说:“你到底是谁,这并不重要!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回答出‘你是谁’、‘我是谁’这样的问题。蓝雪云先生,进去看看凤雅玲小姐吧!在她还没入睡之前。”

    阿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内心深处不禁也轻轻问一句自己,我是谁?

    他发现这个问题实在无从回答,当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忽然变成最复杂的时侯,人是最容易变得茫然的。

    他的心神微微恍惚之际,刚刚推门进入到房间里,就听到背后的洛塞夫大主教以一种罕见的关切语调说:“克洛诺斯,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来看望一下我了……”

    阿伦心中大奇,克洛诺斯?外面只有洛塞夫大主教和怒浪了,难道克洛诺斯就是怒浪的真名?洛塞夫这样关切的语调,就算是在爱莉娅身上,也是十分罕见的……

    只听到怒浪也以一种极为罕见的惭愧、恭谨,而且小心翼翼的语调,轻声说:“克洛诺斯向大主教问好了……”

    阿伦心中又是一震,回想起当日星云流血夜,怒浪曾经淡淡的苦笑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贝里安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自由天堂和凤凰城的关系紧密,当年怒浪作为凤凰城的大王子,说不定正是由洛塞夫大主教为他做出生洗礼的,后来怒浪的身分受到世人的质疑,逃出凤凰城皇族,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莫非洛塞夫大主教曾收留过他,怪不得怒浪对天空圣堂如此熟悉,偷东西不用一阵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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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阿伦推断间,发现两人脚步渐渐远去,大概走向了亭子的方向。

    阿伦赶紧收摄心神,回手将门掩好,这是怒浪的秘密,不是他亲口所述,还是不要窥探的好。

    凤雅玲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丝绒棉被,淡淡的茉莉花清香与她特有的体香混杂了一起,一丝丝的钻进阿伦的鼻子里,令阿伦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湖,更是泛起圈圈涟漪。

    凤雅玲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孔显得平静了许多,那头飘逸的秀发散落在枕头外,这份墉懒的病态,分外惹人怜惜。

    阿伦暗暗观察凤雅玲的神色,发觉她眉宇间的愁苦和忧虑散去了许多,莫非她真的什么都告诉洛塞夫大主教了,才令郁结稍解?

    凤雅玲平静的看向了阿伦,眼神中已经没有那份深切的恐惧,但仍是带着一份戒备的陌生,她似是看出了阿伦的疑虑,淡淡的说了一句,“别担心,阿伦!我什么也没说……”

    阿伦顿时轻轻松了口气,凤雅玲既然肯告诉自己她什么也没说,那她一定什么也没说,无论他们关系如何恶劣,阿伦都相信,凤雅玲是不屑去撒谎。

    那为何洛塞夫的眼神却如此古怪呢!莫非是我做贼心虚?不过回头想想,洛塞夫这老家伙好像无论看谁,眼神大概也是这么古怪的吧……

    他思考间,发觉凤雅玲仍然在静静的注视自己,他不禁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习惯性的不断猜度,这被凤雅玲看在眼里,肯定又被她看轻了几分。

    阿伦目光一转,发规窗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盘新鲜的水果,便轻声问:“雅玲,要不要吃个水晶梨?”

    凤雅玲把目光投向了那盘水果,嘴唇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阿伦淡淡一笑,取了水晶梨,从盘子旁拿起一把精致的水果刀,削了起来,心中暗想,这样看来,他与凤雅玲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是否算是有了好转呢?

    很快,阿伦又发现凤雅玲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正在削苹果的那双手,他顿时又一阵黯然的失落:她此刻看着我这双手,是否联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正是这一双手,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折磨至死呢……

    房内,一时间,只剩下水果刀滑过果皮时,传出的丝丝声。

    黯然间的阿伦,却没有发觉,凤雅玲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了许多。

    温馨的灯光下,阿伦的手白哲干净,手指修长且灵活。这样一双手,就算给经历了无数风霜的老人来评价,都会认为这一双手是属于艺术的,可是,谁可以想到,就是这一双手,能将任何生命瞬间摧毁,它本身,比任何锋锐的利器更犀利可怕呢……

    凤雅玲想到这里,心神不禁又开始有点恍惚了,这双手却在这时,缓缓靠近,并递给了她一个雪白无瑕的水晶梨。

    凤雅玲将手伸出了被窝,缓缓将水晶梨接过,抬头看了看那张俊美至接近完美的脸,她嘴唇轻轻动了动,自小良好的教养令她说了声,“谢谢!”

    对于这一声低不可闻的“谢谢”,阿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伸手将凤雅玲轻轻扶坐起来,又抽出枕头垫在她的背后,令她可以更舒服的坐好,然后他很规矩的后退到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由远而近,又再由近而远,凤雅玲的心神再次恍惚,刹那间,她甚至分辨不出面前的是好友隆·娜娜,还是那个恶魔迪·阿伦,是星云里那个熟悉的房间,还是天空圣堂里一个陌生的所在。

    洛塞夫说过的话在她脑海里回响了起来—“……其实每样事物,都有两面的,就像水,它现在能为你解渴,所以你接触到的,就是它良性的一面,你会感激它,因为它能为你解渴;但假如你身处于洪水的灾区,滔滔的洪流正把你淹没在其中,那么,你接触到的,就是它劣性的一面,你会憎恨它,因为它随时可以夺走你的生命……我们并不能因为它的良性而忘记它的劣性,也不能因为它的劣性而忘记它的良性……进而推之,其实人也一样啊……”

    凤雅玲注视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视觉忽然一阵模糊,只能依稀感觉到,他正带着关切的微笑,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凤雅玲用力的眨动了一下眼睛,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水晶梨上,那半透明的果肉正渗出温润的水珠,闪烁出点点光芒,但视线转移后,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倒更模糊了,每一点水珠的光芒中,仿佛都有阿伦的影子,他欢笑的模样、他落寞时的模样、他沉思的模样、他漫不经心的模样……

    凤雅玲心中忽然一阵剧烈的跳动,她像是突然醒悟到什么似的,暗暗问了自己一句,“为何脑海中总是挥不去他的影子……难道,我爱上他了……”

    想到此,她的手不由得颤动了一下,果肉上的水珠也随之抖动,里面的影像也变了,仍然是阿伦的影子,不过是他狞笑时的模样、杀戮时的模样、将玻璃渣子当成搪果用力嚼的模样、银灰色血液从他体内流淌而出时的模样……

    凤雅玲的心情茫然了起来,再一次暗暗的问自己:“恶魔?亡灵一族的恶魔,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恶魔呢……”

    洛塞夫大主教的话几乎同时在她脑海中响起——“真正的友情,是无分性别、高矮、肥瘦、种族的,朋友就是朋友,友谊绝不会随时间流逝而减少,也不会因为身分变化而消失……进而推之,其实爱情也一样啊……雅玲,其实你不必抿紧了嘴,我不是来套话的,也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或者知道些什么,我在做的,仅仅是想和你聊聊天,分享一下我人生的一些经验和看法罢了……”

    凤雅玲轻轻的抿了抿嘴唇,静静的想:性别的改变,我可以尝试接受,但性情上的巨大落差,还有那无法共存的种族问题,友情还能存在吗,更何况爱情……还想到后者,会不会太过奢侈了呢……

    想到这里,凤雅玲不禁偷偷看了看阿伦,发觉他正漫不经心的削着一个苹果,阿伦仿佛知道凤雅玲在看他,立即便将目光投了过来,面对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凤雅玲赶紧将目光慢慢收回,尽量做到平静自然。

    阿伦心中疑惑得很:为何凤雅玲能对着一个水晶梨想入非非这么久呢?还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为了不令气氛太过冷场,阿伦用力的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雅玲,你是否在担心你母亲的事呢?”

    凤雅玲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回应说:“本来我也一直担心此事,但先前请教了洛塞夫大主教,他说如果真的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母亲一定会找他的,毕竟他也是个有名的医生,但现在并没有这样的事,那很可能不过是谣传罢了……我细想也是,大概是光悦影在造谣吧!

    阿伦心中一动,这是那一晚之后,凤雅玲对自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换一角度看,是不是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大大缓和了呢?

    阿伦正在遐想间,凤雅玲的面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声问:“你觉得呢?”

    阿伦牵了牵嘴角,在这件事上,他比较相信光悦影所说的话,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光悦影已经把他们当作是死人了,对两个死人而言,没什么说假话的必要,当然,洛塞夫大主教在这件事上,处理得并没有错误,尽量的减轻凤雅玲的心理压力,才能更快的将她的病治好。

    阿伦心中是这么想,口中回答的却是,“既然洛塞夫大主教也是这么认为,那就实在不必再担心了!毕竟大主教是当代最好的医者之一,如果你母亲真有什么意外,怎么可能不找他诊断一下呢?”

    凤雅玲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阿伦也不由得笑了,因为他很久没看到凤雅玲的笑脸了。

    这时,大厅中心摆放的香炉的火熄灭了,凤雅玲抿了抿嘴唇,轻轻的说:“大主教盼咐过我,如果香炉火熄灭,我就该休息了。

    阿伦点了点头,柔声说:“那么,雅玲你好好休息吧!”

    “……”

    阿伦离去关门的刹那,发现凤雅玲仍是拿着那只完好的水晶梨,默默的看着。

    庭院中,洛塞夫已经离去,只剩下怒浪一人坐在亭子里,很没仅态的半摊半挨在椅子上,仰着头,一口一口的嚼着点心。

    他看到阿伦走近,便笑道:“怎么样,搭档,是不是雨过天晴了?洛塞夫大主教可是著名的心灵医师啊!哈哈……”

    阿伦牵了牵嘴角,随手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想着刚才和凤雅玲相处的情形,叹了口气,说:“情况算是有好转了吧!”

    怒浪笑了,说:“哦?是不是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阿伦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不过,我削了个水晶梨给她,她竟然从头到尾也没有吃,只是不断的盯着看。”

    怒浪的坐姿端正了少许,说:“哦,真有这样的事?”

    “对!”阿伦犹豫了一下,又说:“怒浪,你……你对女人这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你怎么看?”

    听出有请教的味道,怒浪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说:“狂风啊!你想听理性的答案呢,还是感性的答案?”

    阿伦想了想,谦虚的说:“理性的答案是?”

    怒浪盯着阿伦,正容道:“理性的答案就是,凤雅玲那娘们怕你在梨子里面下毒,所以不断拿在手中反覆研究,当着你面又不好意思把它扔掉,只好熬到你走,你不信的话,现在推门进去看看,保证能在房间角落的垃圾箱里发现你刚才削的那只水晶梨!”

    阿伦无奈的低吼道:“去死——”

    怒浪却自个得意的狂笑了起来,“哈哈……”

    “……”

    “喂,狂风,那你还要不要听感性的答案啊?”

    “随便吧……”

    “到底要不要?”

    “说!”

    怒浪收起了狂态,微笑看向了凤雅玲的房间,沉声说:“感性的答案就是,凤雅玲她爱上你了,她在逃避这段感情,不想和你有太多的瓜葛!”

    “……”

    气氛沉默了好一阵,怒浪才淡淡的说:“其实,如果你太过为难的话,或者不想再去面对的话,我可以帮你,将凤雅玲送回神龙的”

    阿伦想了好一会,轻轻的说:“从我叛出疾风那一天起,我已经决定,无论情况如何恶劣,我也会将凤雅玲送到底!”

    “呵,忘了你叫狂风……”

    夜更深沉了,星星逐粒破开云层,跳跃到夜空之上,在冬日,这是难得一见的繁星满天的夜晚。

    阿伦和怒浪都安静了下来,阿伦甚至还感觉到他们连动作都凝固了下来,仿佛之间,还以为仍在暴风山脉的深处中,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克洛诺斯这个名字,阿伦是很清晰的听到了,而且他相信,这就是怒浪真正的名字,但洛塞夫已经离去,怒浪也不再提起,那么,阿伦也绝对不会去问,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有过去,有属于他自己的隐私。

    亭子的四角有魔法灯,但两人谁也没有点亮的打算,就这么由得浓郁的黑暗渐渐将他们包容在其中,然后一起抬头望着星空,就像过去那样,用最美好的想法去憧憬未来。

    世人往往都怕黑,因为黑暗总会令人想到许多负面的东西,但习惯了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人,都会喜欢与黑暗同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快找到光明中的敌人。

    在当年,怒浪还专门就这个问题与阿伦探讨过,提出不少古怪的看法,阿伦记得自己当时只是不断的苦笑摇头,因为他也分不清自己真的是为了生存而处于黑暗,还是确实喜欢上了与黑暗同行。

    但此刻,阿伦忽然有了一种感悟,他和怒浪之所以都喜欢黑暗,那是因为他们都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潜意识中总妄想漆黑能把他们掩盖起来,好逃遴过去那段灰色的记忆。

    这时,远处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阿伦眉头微微一皱,这是爱莉娅的脚步声,她回来了。阿伦前面藏在心底的问题又涌了出来,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将凤雅玲藏身于此的秘密给泄露了出去?

    但阿伦还是否定了爱莉娅,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真要干一件事的话,是绝不会事前说出来的,哪怕是戏言,因为都会给人留下相关的联想性,况且,阿伦觉得,爱莉娅心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复仇,在复仇尚未完成之前,她注意力是不会轻易转移的。

    看着爱莉娅慢慢走近,身旁的怒浪忽然低声问:“狂风,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阿伦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起码还要在天空圣堂待一夜,怒浪的存在是必须让爱莉娅知道的。

    阿伦才刚说完,便惊奇的发现,身旁的怒浪竟然改变了坐姿,坐得端正了不少,嘴角还无奈的牵了牵。

    阿伦心中不禁暗想,如果怒浪的童年真的曾在天空圣堂待过,那么,他与爱莉娅相识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再看怒浪这样的反应,那说不定爱莉娅在他心中占有一个相当有份量的席位。

    有了这个推断,阿伦心中隐约一阵不舒服,这时,爱莉娅已远远笑道:“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回来晚了!

    阿伦笑了笑,还没答话,爱莉娅便看向了怒浪的位置,说:“哦?你有客人来了……”

    阿伦点点头,微笑说:“嗯,我好朋友,他叫怒浪。

    “哈,老公,你真把自己当成狂风了?”爱莉娅走进了亭子中,显然不习惯这样漆黑,她走到亭角,探手摸向了魔法灯的位置。

    阿伦为之苦笑,关于这事,在星云订婚仪式那一天之后,他就曾告诉爱莉娅,自己确实就是传说中的狂风,无奈当时说话的神情太过认真,爱莉娅显然并不习惯他过分认真的一面,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就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对于阿伦是否狂风,爱莉娅始终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阿伦苦笑间,还注意到,当爱莉娅叫自己“老公”时,怒浪的手十分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他口中淡淡的应道:“对,对,对,我不是狂风,还到处搞风搞雨,让他老人家的声名蒙上恶魔之名……”

    魔法灯亮,四周一片光明。

    爱莉娅微微笑着,回过头来,正要继续说笑,目光落到怒浪脸上时,笑容却凝固了,就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生物。

    而怒浪,则用阿伦从未见过的窘迫神情,回望着爱莉娅。

    爱莉娅那张动人无比的脸庞因为过分激动,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指着怒浪,忽然颤声说:“克洛诺斯?”

    阿伦心中又是涌起一阵不舒服,看着爱莉娅如此激动的神情,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当日爱莉娅骗自己说有心上人的情景,如此真切,如在昨日……但结合现在,难道说,当日她真的没有说谎,她确确实实有心上人,而她的心上人刚好就是与自己出生入死、愚难与共的怒浪……

    阿伦感到自己的心忽然被什么塞住了一样,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与爱莉娅的婚约只是一个闹剧,更何况你毕农叔叔已经将婚约解除了,但他知道,在他潜意识当中,是渴望有这么一个女子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眩目的美丽、过人的智慧、坚毅的个性……但假如这一切并不是属于自己,或者自己只是她的第二选择,再甚至仅仅是一个替代品的话,那他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忽然间,阿伦回忆起了童年的一个片断:一个他最心爱的布熊自他手上滑落,掉进溪水中,他拚命追赶,无奈溪流甚急,转眼已经将那布熊冲得了无痕迹……心爱流逝,却无能为力。

    阿伦心神恍惚间,怒浪已低声应道:“是……是我!抱歉咯……”

    阿伦预想中青梅竹马的挚友重逢画面并没有接着上演,而是爱莉娅暴喝了一声,吼道:“真的是你这个混蛋,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爱莉娅反手提起一张椅子,用力就往怒浪砸去,全然没有了淑女风范,还张口吐了一口口水向怒浪。

    不过怒浪似乎早已经有了心理淮备,轻飘飘就飘去了一边,提高声量道:“喂,爱莉娅,我已经道歉了……,”

    爱莉娅的眼睛里已经冲上了血丝,拿起桌子上的点心,一件接一件的砸向怒浪,大声说:“混蛋!你当天滚就滚了,为何要把我的衣服全部撕拦,把我的布娃娃全部分解,还要在我床上拉了泡屎,那都算了,为何,为何你还要把我的照片撕毁!混蛋,混蛋——”

    点心转眼已被砸完,爱莉娅丝毫没有解恨,抽出随身的匕首,往怒浪就冲了过去,就像疯了一样,招招来个同归于尽。

    怒浪似乎也被惹急了,骂道:“三八,你有完没完,不就是一张破照片吗?你可别忘了那天你也对我干了什么……”

    “……”

    阿伦有点傻眼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爱莉娅这么疯癫泼辣的一面,也从来没有见过怒浪竟然被一个女人追得满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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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怒浪绕着亭子跑,爱莉娅挥舞着匕首在后面追,两人还一边跑一边对骂,阿伦听了一阵,终于理出了大概:怒浪童年时来到了天空圣堂,得到了洛塞夫大主教的庇护,当时爱莉娅时常到天空圣堂作客,发现怒浪来了之后,大主教好像更疼爱他一点,心中不忿,就屡次作弄怒浪,怒浪当然也常常还以颜色,两人积怨下来,终于一次,爱莉娅在白天折断了怒浪最珍视的铅笔,怒浪晚上就潜到爱莉娅的房间进行破坏,还把她唯一一张全家福给撕烂,然后离开了天空圣堂……

    阿伦发现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他想像中来得好,两人的感情确实是刻骨铭心,不过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在暴风山脉的时侯,阿伦就常常看到怒浪拿着半截铅笔把玩,据他所说,这是他母亲留给他最有纪念价值的遗产,由此可见,那铅笔对他的重要性……

    而爱莉娅的照片,要知道照相机这类太古工具是相当珍稀,那张全家福大概是爱莉娅最可以寄托思念的物件吧……

    不过相比起来,怒浪的铅笔还有半截,而爱莉娅的照片却被撕成粉碎……

    亭外,爱莉娅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粗喘着大气,狠狠的盯着怒浪。

    怒浪故作轻松的将手插进裤袋,大声说:“爱莉娅,听好了,我再说一次,抱歉了……”

    爱莉娅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盯着怒浪头上的白布,冷冷的说:“杂种!精灵族的杂种!”

    怒浪的脸色顿时变了,眼神变作了最锐利的刀锋,杀气瞬间汹涌澎湃般拍向了爱莉娅,他那只代表死亡的右手按到了腰间,阿伦慌忙走前两步,挡在两人之间。

    但杀气很快就消失了,怒浪的脸色转为了黯然,隐约还带着失落、悲伤等复杂的情绪,他眼圈似乎红了一红,慢慢转过了身,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空气,然后往地上重重一踏,迅速远离光明,投身进远方的黑暗之中。

    爱莉娅看着仇恨的目标迅速远去,她的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倒在地,然后眼泪终于怔怔的从眼角滑出,整个身躯如同风中之烛,颤动了起来。

    面对爱莉娅无声的哭泣,阿伦叹了口气,他走到爱莉娅身边,单膝跪下,将爱莉娅轻轻拥进怀里,却无从安慰,因为他也分不清爱莉娅此时的悲伤是因为对往昔的思念、父母的缅怀,还是仇恨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当然,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张撕毁了的照片,而是一直压在她肩上的沉重压力……

    前一刻,星空犹是璀璨动人,这一刻,已变得黯淡无光。

    良久后,爱莉娅才渐渐停下了眼泪,她抱歉的看着阿伦的前襟,那里已经被自己的眼泪湿润了一大片,她微微昂起了头,轻声说:“对不起,我等下找一套衣服给你替换……”

    面对着呵气如兰的佳人,阿伦微笑摇摇头,安慰说:“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的……”

    爱莉娅在阿伦搀扶下慢慢站起,咬了咬牙,似乎不愿意再提过去的往事,她看向了凤雅玲房间,低声问:“凤雅玲她没事了吧?”

    阿伦说:“没事了……不过前面发生了点状况,我想我明天必须要离开了。”

    爱莉娅皱了皱眉,疑惑的问:“状况?”

    阿伦牵了牵嘴角,既然爱莉娅已经问了,那就告诉她好了,他说:“在你回来之前,曾经有一群黑衣人来过,领头的就是索赛克……”

    爱莉娅不禁失声道:“索赛克?”

    阿伦凝视着爱莉娅的眼睛,点头说:“对,就是他,虽然他蓄意掩饰,但我还是把他认了出来。当然,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认识到实力上的差距,匆匆而来,也匆匆而去了不过,他的出现告诉我,已经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我明天必须离去!”

    爱莉娅回望着阿伦的眼睛,似乎从其中判断出什么,她从阿伦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沉声问:“老公,你怀疑我和索赛克有勾结?”

    阿伦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坦白说,我确实有怀疑过,但……我还是相信你……老婆。”

    为了加强自己的诚意,阿伦还专门叫了一个他一般都不会叫的称谓,但这似乎并没有减少爱莉娅的感触,她缓缓的转过了身,来到亭子边,轻声说:“老公,我觉得你对我的信任度太低了,就像刚才,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和克洛诺斯曾有私情?”

    我对爱莉娅的信任度太低了?对于这个敏感问题,阿伦感到喉咙一阵干燥不适,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跟随爱莉娅的脚步,来到了亭子边,今夜夜空繁星璀璨,在这片浩瀚的星空下,更是显得自身微不足道,阿伦静静的回忆着与爱莉娅交往的一幕幕,忽然一阵好笑,心中暗暗问了一句:爱莉娅,我对你信任度不高,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

    “回答我,阿伦!”爱莉娅淡淡的说。

    既然连自己的名字也喊出来了,阿伦只好正容说:“没错,爱莉娅,刚才你们见面的刹那,我确实怀疑你与怒浪有私情。”

    对于这个答案,爱莉娅默然了好一会,才缓缓的说:“老公,不瞒你说,我对克洛诺斯确实有过特殊的感情,里面有爱又有恨,混乱得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不过这都是童年的往事,更重要的是,这是过去的事情,从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已决心终其一生,只对你一人倾注爱情,这份倾诚之恋,老公,希望你能感觉得到,自我们的拇指都在订婚册上盖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忠诚已交于你手,至死不渝,直到永远!”

    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爱莉娅灵魂深处中有力的吐出,阿伦不禁一阵心神颤动,为之动容,他慢慢转过了身,用力的将爱莉娅拥进了怀里,第一次如此主动的吻上了爱莉娅的樱唇,两颗隔膜的心在冬日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重新、紧紧的贴在一起。

    良久后,双唇才缓缓分开,两人都未曾试过如此动情的一吻,都是微微急促的呼吸着。

    爱莉娅喘息中,低声说:“阿伦,你明天是否等凤雅玲一醒来,就立即离开这里?”

    阿伦默默的点了点头。

    爱莉娅轻叹说:“老公,那我可能送不了你,希拉女巫拜托我的事情,也是明天一早就要办了……”

    阿伦的唇边仍是爱莉娅那阵淡淡的茉莉花清香,刚才那炽热一吻,已经将他心中的热情点燃了大半,他用微微有点沙哑的嗓子说:“老婆,你可以送我别的……譬如说,你不是一直渴望向我证明些什么吗?”

    爱莉娅的俏脸顿时更红了,她回望着阿伦,嘴唇再次贴近,轻声说:“凤雅玲在这里哦,你肯定不放心她的,我们就在她旁边那个房间干些什么坏事的话,你觉得这样好吗?”

    那迷人至极的茉莉花香阵阵而来,阿伦在听到“凤雅玲”这三个字的时侯清灵了不少,但跟着“坏事”这两个字立即又令他迷失了,他扶在爱莉娅腰间的手已经开始不规矩的下滑,嘴唇再次往爱莉娅的樱唇靠去,这个时侯,行动远远要比语言来得有说服力。

    正当两人都如箭在弦,闹得不可开交时,远方却遥遥传来了几下的咳嗽声,而且听得出来,这是一位老人的咳嗽声。

    对于即将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要到来,而且还专门来几声善意的咳嗽,阿伦是不得不尊重的,他勉强与爱莉娅分开,迅速整理好衣装,再和爱莉娅一同做贼心虚的坐回到椅子上,然后一边急促的呼吸着,一边假装很诗情画意的看着天际的繁星。

    这时,洛塞夫大主教才慢慢的从庭院边的长廊中走出,他一边走近亭子,一边打量着地下的烂椅子和点心残渣,那龙钟般的声音嗡嗡响起,“爱莉娅,你是不是又欺负克洛诺斯了?”

    爱莉娅嘟了嘟嘴,才说:“大主教,现在克洛诺斯的武技强悍得很,恐怕放眼整个自由天堂,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了,我怎么能欺负他呢?”

    洛塞夫像是烯嘘的叹了口气,向爱莉娅摆了摆手,说:“罢了,爱莉娅,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和蓝雪云先生谈两句……你今晚就先到中殿庭院的客房吧!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

    爱莉娅无奈的点头说:“知道,大主教。”

    她转向阿伦,柔声说:“老公,你一路保重了……凤雅玲那件事处理完之后,记得回这里找我,我等着实现那个承诺呢!”说罢,还风情万种的向阿伦眨了眨眼。

    看得阿伦既有点热情沸腾,又有点尴尬,毕竟尊敬的洛塞夫大主教就在旁边,他只能对爱莉娅微笑点了点头。

    看着爱莉娅身影的远去,洛塞夫的声音嗡嗡的在阿伦耳边响起,“蓝雪云先生啊!无论是爱莉娅,还是克洛诺斯,他们的脾气都是倔得很,而你总可以和他们好好相处,真是难得啊……”

    阿伦心中暗想,对于自己而言,和他们相处并不困难啊!难道是某种程度上的臭味相投吗……

    他当然不敢以这句话来回应洛塞夫,口中说:“洛塞夫大主教,我想我和他们在性格上存在互补性,所以会相处得特别好吧!”

    洛塞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一时间,气氛沉默了下来,只剩下一阵阵的风声刮过,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阿伦暗想,喂,洛塞夫大主教,你如果不是有话要说,为何在这个时间出现呢!破坏了我生命中本来将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个时刻啊……

    但阿伦是个很有耐性的人,无论任何什么时侯,心中有什么不满,表面始终能一脸的平静,然后静静坐着,默默看着天际。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更深,风声更大时,洛塞夫终于缓缓的转过身,稍稍睁大了一点他那双惺松的眼睛,注视着阿伦,沉声说:“蓝雪云先生,你是我见过最矛盾的一个人,就以耐性来说,上一次你在天空圣堂静坐的时侯,没坐够二十分钟,就会不耐烦的离去,而这一次,你竟然能陪我这老人静坐了这么久……”

    阿伦为之苦笑,难道上一次他在天空圣堂干过的事情,洛塞夫大主教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开始秋后算账,还专门罚自己陪他一起静坐了这么久,如果单单如此,这个惩罚,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说:“洛塞夫大主教,我相信在神的眼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矛盾的结合体啊!”

    这其实是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话,洛塞夫却笑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因为笑容而皱在了一起,他忽然奇峰突起的说:“蓝雪云先生,你知道我生命中最矛盾的事情是什么吗?”

    阿伦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洛塞夫说:“在世人眼中,自由天堂的首席大主教,应当是一个放下了七情六欲的贤者,心中只有神,并代表他的旨意,将爱和怜悯无私的奉献给每一个世人……曾经,我以为我做到了,但在一百年前,我收到了我父母相继去世的消息,我才知道我错了,人类的许多感情,并不是作为一个神的使者,你就可以忘记的……”

    阿伦的心不禁也揪动了一下,他终于改变了坐姿,将双手合拢放到了小腹,这样可以更加集中他的注意力去聆听。

    洛塞夫将目光慢慢移向了星空的尽头,陷入了他自己的回忆之中,说:“在那个时侯,我得知他们的死讯,我才忽然回忆起童年的村庄、童年的山、童年的水,我才忽然想起在我十六岁那年,毅然抛弃了一切,来到天空圣堂,成为一名修士的情景。离去的时侯,父亲仍在田里耕作,他反对我成为修士,他希望我能和他一样,继续耕耘这片自远祖就留下来的田地,所以他一眼都没有看我,但我知道,他一直在默默的注意着我走过田间小道,母亲红着眼睛相送,直走到村口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再度回首,仍能看到她的挥手……”

    “但既然决心成为一名修士,就必须将所有的感情全都奉献给神,爱不能偏心,它是属于每个世人的,在开始的几十年里,我认为我做到了。母亲曾经千里迢迢地来到天空圣堂,只为见我一面,但我当时正在陪同前任大主教静修,我拒绝了和她相见,后来直到静修完毕,可以看到的,只有她留下的一盒粗粮,那是家乡特有的点心,记得那时,我捧着那盒粗粮,满脸都是泪,全身不停的颤抖……”

    “但心中却有一把声音,沉着的告诉我,你已经将一切都奉献给神,包括你的感情……没过多久,我的情感重新平复,身心重新投入到圣堂广博的教义之中,时间继续在浑浊中流逝。直到一百年前,我收到了他们双双去世的消息,我才在眼泪中发现,我错了,我根本无法放弃亲情,我深深的爱着他们,却为了神,为了教义,没能陪他们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无奈、内疚和自责充斥满了我整个灵魂,痛苦将我燃烧……”

    “我把自己关在静修室里,思考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明白,人不能背弃自己所拥有过的感情,不然就失去了自我,成为命运的奴仆,人更不能背弃过去,不然就无法面对未来……”

    阿伦心灵深处中也不由得深深一震,“人不能背弃过去,不然就无法面对未来……”,

    他痛苦的想,在某种程度上,自己是否也一直在背弃过去呢?甚至沉沦在疾风家族的时侯,还企图洗掉过去的记忆,只想当个一无所知的傻瓜,当命运的奴仆……

    洛塞夫缓缓的说:“人,只有正视过去,才能把握现在,展望未来啊!”

    阿伦的呼吸不禁也急促了少许,脑海中只是不断的重复着洛塞夫画龙点睛的几句话,他难以抑制的再度回想起了边缘部落的童年、那时的喜怒哀乐,再度回想起飞龙沙漠的可怕夜晚,那时的血雨腥风、自己身体的血液由鲜红变作银灰的刹那……许多过去无法正视的片断,忽然间一一重现脑海,而且每一幕都是如此清晰,叫人心神颤动。

    因为从来没有一次回忆是如此清晰和条理的,那把沉重得无以复加的心灵枷锁,刹那间像是轻盈了许多。阿伦握紧了拳头,就像是要将那枷锁和过去同时握紧在手中,渐渐的,他重新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然后转过头,从洛塞夫湿润的眼珠中,发现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洛塞夫没有刻意安慰的言辞,只是以他看透世情的眼睛,柔和的注视着阿伦,好一会后,他才缓缓的说:“蓝雪云先生,你身体内曾经受过一些严重的伤害,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以圣光为你治疗!”

    洛塞夫看见阿伦默然不语,便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吧!”

    忽然间,阿伦觉得洛塞夫其实掌握着自己许许多多的秘密,如果是常人令他生起这种感觉的话,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置那人于死地,而此刻,他却无法生出半点杀意,只是很听话的,慢慢的闭上了那双疲意不堪的眼睛。

    舒适、懒洋洋的感觉油然升起,圣光的力量,那股传说中亡灵的天敌力量,悠悠然的,一次又一次的游过阿伦全身,直到他在忘我的境界中,渐渐进入至最深沉的睡眠状态。

    当阿伦醒来,发现自己已在凤雅玲隔壁的客房之中,他从床上撑起,半眯着眼睛观望着窗外,天色竟然已经檬檬发白,接着,他才发现,怒浪正坐在床前不远处的一张长沙发上,整个房间中布满了浓烈的酒气。

    “醒了,狂风,看起来你精神不错。”怒浪一边打着酒喝,一边说,手上还拿着一根拇指粗的雪茄,悠悠的吞云吐雾。

    阿伦活动着脖子,检查着自身的身体状况,惊奇的发现,身体的严重内伤,竟然痊愈了大半,也就是说,他离银色沸腾点又重新拉开了距离。

    他内心不禁对洛塞夫涌起了由衷的感激,洛塞夫其实将他的生命从濒临终结的边缘拉了回来。

    “喂,狂风,这是我第一次将男人抱进房间啊!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上一些感激的话啊?”怒浪打着酒嚼,从地上拿起一瓶包装华丽的酒,就这样往喉咙里倒进去。

    阿伦下了床,又踩到了一支喝光了的酒瓶,然后他才发现,地上已经有好几支这样的酒瓶存在了,他不禁皱眉道:“怒浪,你喝了很多啊?”

    怒浪打了个哈哈,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响亮的酒喝,淡淡的说:“没关系的,狂风!大主教说你的伤势已经不碍事了,我才放心尽情狂喝。”

    阿伦看着怒浪这张挚友的脸,已经红得像是西瓜的瓜囊一般了,他柔声道:“怒浪,你喝酒,是因为爱莉……”

    怒浪却打断了阿伦,又说:“大主教还说,以后你最好不要催动自己的潜能来动手,不然就得和死神握手了。”

    阿伦说:“大主教他……”

    怒浪笑了笑,看向了阿伦,说:“对,他或许真知道你很多事情,但放心吧!他是一个可以绝对值得信赖的长者,如果说,这个世界真有值得信赖的人,那么对我而言,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大主教了。”

    阿伦想起昨夜的情形,点头同意说:“如你所言。”

    他走到怒浪身旁,也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怒浪随手扔给他一根雪茄,笑道:“不用客气,全部是偷来的!”

    阿伦苦笑接过,说:“怒浪,你在天空圣堂又烟又酒,而且用的东西还是贼赃,神他老人家会很生气的。”

    怒浪哈哈大笑,拿起酒瓶就往地上倒了一半,说:“我敬他老人家一杯,他也有份一起销赃,就不会计较的了。”

    阿伦牵了牵嘴角,看得出,怒浪真的很醉了。

    怒浪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变出了一根火柴,在自己衣领上轻轻一划,就划出了火焰,摇摇晃晃点亮了阿伦的雪茄。

    窗外的天色更亮了,晨曦的光芒从窗口一角投射了进来,照在了怒浪那张英俊的脸庞上,他单手托着额头,令另一半脸孔躲藏在黑暗之中。

    光暗的强烈对比中,一片烟雾弥漫下,阿伦静静的想,爱莉娅在怒浪的心中,大概也占有相当重要的一个位置吧!

    怒浪是不是正因为爱莉娅对他的极度仇恨,而醉成这个样子呢?如果让他知道,其实他在爱莉娅的心中,同样占有一个重要席位的话,他大概会开朗许多吧……

    阿伦嘴唇刚动,正要说话,怒浪已挥手打断,说:“狂风,什么也不要对我说,时间构成的伤痕,只有时间才能平服!对了,记得把我扛上马车,我还要沿途保护你!”

    他再将瓶子里剩余的酒统统灌进喉咙中,头一仰,竟然就这么呼呼大睡了过去。

    这令阿伦忍不住喃喃的埋怨道:“什么东西嘛!到底谁保护谁了……”

    爱莉娅已经事先为他们准备好了一辆天空圣堂的马车,车厢边上那个天空圣堂的烙印,应该可以令阿兰斯的大部分人都肃然起敬,减少他们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凤雅玲起床后,也很听话的换上一套修女的服饰,对于车厢中多出了一个浑身酒气的怒浪,阿伦的解释是,“雅玲,这是我们的保镖,拥有惊人的战斗力。”

    凤雅玲的反应是,“看得出来。”

    阿伦也换上了一套整齐的修士服饰,低调的驾着马车,驶出了天空圣堂,直往天空之城的西门而去。在那里,只要渡过蓝河,就是神龙帝国的国土了。

    在差不多同一个时刻,塞木家族的索赛克先生也收到了来自疾风家族盟友的意见,只有寥寥几句话:

    索赛克先生,你擅自行动,实在太鲁莽了!如果你没有描述出错的话,狂风怒浪已经走在一起了,那是一对可怕的组合!我们已经失去了阻击他们的最佳时机,接下来,只有静观其变了。

    魔法烙印是一种昂贵的通讯工具,我们应该尽量少的使用。往后,荷玛修女将继续代替我,与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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