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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楼
发表于 2008-2-16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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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尾声:古代
校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站在点将台上雷霆大怒的武帝,自点将开始,昌邑王刘次昌的迟来,令武帝已大为不满,更令人恼怒的是太子刘据至今未出现,卫青站在武帝,默默的注视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头,由衷的为刘据感到恼怒。 “嬗儿呢?嬗儿怎么也没来?”
武帝的声音很低沉,令周围的人莫明的一抖,元宝低着头,“万户侯病了,昨日腹泻了一天,想是还没有起床。” “腹泻?”武帝紧皱着眉头转过头,冷冷的看了元宝一眼,“怎么回事?又吃错东西了?”
“昨日王夫人做了几个面果子。来了,皇上,万户侯来了。”
抬起头,果然是嬗儿,六年了,去病死了六年了,天知道这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眼看这小东西越长越大,越长越像去病,也许一转眼,他就会像去病一样的爱上一个朕不喜欢的女孩子,然后天天惹朕生气。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儿急急的走向点将台,他很瘦,可是长得如同一棵小树一般的挺拔,眉目如画,清秀得如同一个女孩子,看着他走近,卫青竟觉得那是年幼的赵丽正向自己缓缓走来。
“嬗儿,怎么现在才来?”
武帝阴沉着脸,即使是因为腹泻而迟来,也是违反了军纪,要如何处罚他呢?可是他没有走到近前,便摇摇晃晃的跌倒了,武帝心里一紧,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腹泻而已,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好容易他走到身边,武帝终看到他满面的细汗,正伸袖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他却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君臣之礼,再颤抖着站了起来,满面的灰尘,无声的站在自己身边,依在自己的腿上,自小的时候开始,他便对朕如此的依恋了,尤其是去病和赵丽故去后,在嬗儿心里,朕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皇上……,”武帝低下头,嬗儿的雪脸上满布着期盼的笑容,“我们要去朔方吗?”
朔方?嬗儿心里还记挂着那个谎言,武帝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当年去病和赵丽故去后,嬗儿一刻不停的在宫里寻找他们,吵闹不停,为了让他安心,自己编了一个谎言,说去病和赵丽到朔方去了,桃花开的时候,便回来了,自那时开始,嬗儿每年都期盼着桃花盛开的季节,每年都期盼着自己能带他到朔方去,如果这不是一个谎言,那该多好,如果去病真的是在朔方,而不是在茂陵那该多好! “不是,”嬗儿脸上的光辉迅速的黯淡了,“娘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六年来,嬗儿问得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娘为什么不来看我?及至到赵丽死后,众人才明白嬗儿是如何的爱着赵丽,如何的依恋着她,也许是赵丽早有预感吧,所以才给了嬗儿一个美好的愿景,只要他不哭,自己便会回来看他,所以这六年来,嬗儿几乎从不哭泣,他怕自己哭了,便再也见不到赵丽了吧!
“仗打完了,冠军侯和夫人就回来了,小侯爷太小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富贵轻声的说,尽管那声音里的呜咽如此的轻微,可是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伤心。
“富贵,别伤心,”嬗儿微笑着,“娘很快便回来了。”
富贵的头更加的低垂,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在点将台的尘土中,武帝轻轻拍了拍嬗儿的头,“好了,九江王昨日到了长安,今日朕特许他陪你出宫玩耍。”
“好。”
看着嬗儿一脸灿烂的光辉,卫青缓缓的低下了头,当年结识赵丽时,她比此时的嬗儿还小,没想到……。
“抱。”
嬗儿突然走到卫青身边,张着手要病中的卫青抱,站在卫青身后的卫伉忙道:“我抱你。”
嬗儿斜着头,看了看卫伉,两手仍然伸向卫青,“舅舅抱。”
无论教了嬗儿多少次,他仍然唤卫青为舅舅,除了皇上外,卫青是他最亲的人,为了他,卫青曾三日不眠不休,打马为他到异地取药,不仅是平阳公主,连宫里的奴才们都知道大将军比皇上更加的宠爱万户侯。
“嬗儿瘦了。”卫青抱着嬗儿,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他胸前,如同小小的太阳,温暖着卫青冰冷的心。
等了许久,太子刘据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一见武帝严肃的面容,刘据的脸色便变得煞白,“你去做什么了?不知道今日点兵吗?”
“黄河决堤,儿臣……。”
“行了,”武帝颇为不耐的看了看文弱的刘据,“朕不想听,回头和昌邑王到太庙跪三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诺。”
愤怒中的武帝,似乎忘记了迟来的嬗儿,挥着袖子走下了点将台,头也不回的上了御辇,他知道身后的议论,他也明白众人对嬗儿的妒恨,朕就是宠他,朕就是爱他,与他人何干? 买了一天的东西,乌鸡抱着嬗儿慢慢的向未央宫走去,六年了,一眨眼便过了六年,赵丽躺在茂陵的密林中已经六年了,想必她仍关怀着这世上的一切吧!因为这孩子一个人孤伶伶的活在世上,她一定不放心。
不知这一次皇上是否准许自己将他带回九江?赵丽死后,这世上能让他如此牵挂的,也只有他了,“嬗儿,和叔叔一起回九江吧!”
“不要,嬗儿要在长安等娘。”
“娘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看嬗儿,嬗儿生气了吗?”
“不生气,朔方太远了,娘一定会走许久才能回到长安,嬗儿乖,不哭,娘就会回来。”
可怜的孩子,乌鸡的眼泪几乎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好,叔叔陪嬗儿一块儿等你娘回来,到时候,叔叔告诉赵丽,嬗儿很乖,嬗儿没有哭。”
才进了中门,元宝急急的跑了过来,“九江王,皇上宣万户侯和您到黄门署见驾。”
黄门署?难道又有好马来了吗?上个月,皇上才赏了一匹汗血马给嬗儿,不知这一次,他又会赏什么给嬗儿。
远远的就看见那匹黄马,已是气势非凡,走到近前,更觉得神骏异常,武帝伸手将嬗儿接到手中,“嬗儿,这是从朔方进贡来的,喜欢吗?”
听到朔方两个字,嬗儿的眼睛放发明亮的光,“是娘送来的吗?嬗儿喜欢。”
正说话间,元宝无声的走到武帝身后,“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平阳公主病重,问您是不是一同前往大将军府探望?”
正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平阳公主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虽然她做了许多的错事,可是近年来,着实对嬗儿不错,想是因为嬗儿成为卫青的精神支柱,她等闲不敢对嬗儿下手吧。要不带嬗儿一同去,有的话要交待子夫一下。
武帝将嬗儿放在地上,“嬗儿,乖乖站在这里别动,朕一会儿回来。”
走到门边,武帝颇不放心的回身看了看,嬗儿果真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回头,甜甜的笑了笑,武帝放心的走出门,卫子夫忙迎了上来。
刚说了两句话,就听黄门署内人声鼎沸,马嘶惨烈,武帝想起从前嬗儿在此的遭遇,双腿发软,勉力跑进黄门署,就见一群人拉着那匹黄马,乌鸡满面是伤,抱着嬗儿小小的身子,疯了一般向外冲来,“来人,来人,快去传太医。”
从不觉得宫里的甬道这样的长,武帝抱着嬗儿风一般的穿行在甬道中,将乌鸡和其他所有人远远的抛在身后,“嬗儿,嬗儿,千万别睡着,一定不要睡。”
指间有温暖的鲜血滴落,一点一滴,如同武帝渐渐变冷的心,“皇上,”嬗儿的声音很小,似乎来自心里,又似乎来自天地间,武帝猛的停住了,“皇上,娘来接我了,娘终于来了。”
嬗儿雪白的脸上有满足的笑容,“娘,嬗儿乖,嬗儿没有……。”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去病死了、嬗儿也死了,只余下了朕,武帝如一个老人般向精舍走去,今天的阳光很盛,如同当年去病出征时,自己送他到霸上的光景,眼泪情不自禁的涌了上来,从没想到会这么的孤独!
满满的庭院里,挂满了绢巾,微风轻拂,绢巾上的人鲜活如生,武帝定睛细看,竟是去病的手笔,他把自己一生的爱情故事都画成了图画,从门口开始,无穷无尽,绵延不绝,似乎向世上诉说着他永世不变的真情。
画中的女子明眸似水,巧笑嫣然,如果不是她,去病这一生如何过得如此辛苦,武帝伸出僵硬的手,似乎想将她抓到手中捏碎,绢巾滑过手心,柔柔的,如同嬗儿滑腻的皮肤,恍惚间,武帝似乎又看到自己在病中时,嬗儿手捧着果子悄悄跑到自己寝宫的样子,他满面的甜笑,“皇上,吃果子,吃了果子你就好了,嬗儿疼你,皇上一定要乖……。”
武帝坐在庭院里的泥地上,泪如泉涌,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连最后的一点儿希望都抢走了,冥冥中,赵丽似乎对他冷冷的笑,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胜利,“来人,把这儿烧了,连灰烬都不要留下。”
冲天的大火终于熄灭了,昆明湖边留下了那块烧成了焦土的空地,第二年春天,武帝偶然路过的时候,那空地上,有一棵小小的杏花树在雨中绽放出满树的繁花,绚丽如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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