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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楼
发表于 2008-5-27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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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凤凰终见
五皇子府,云石轩
“你要走了?”
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将最后一件茶具放进精致的竹箱里,这才站直了身子转向那个天亮以来就一直坐在云石轩,一身战甲尚未除下的西陵六皇子。
“大皇兄说,看到你和大祭司在懿德殿外谈了一夜。”上方雅臣黑眸里一道精光闪过,“他说有侍卫长听到,大祭司叫你……大人。”
微微笑了一笑,无痕随意在一张椅子坐下,“懿德殿外我没有看到大殿下,而且,以那些侍卫的武功内力,听不到我和大祭司的任何谈话——我想殿下应该知道我的为人行事,即使是在擎云宫里,我都不至于那么肆无忌惮。”
上方雅臣自嘲似的笑一笑,“到底还是瞒不过你的耳目啊……青梵,还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承蒙殿下不弃。”
“只是,当年的谈笑恣意挥洒自如……回不去了。”拿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豪放的动作仿佛那里装的是最辛辣的烈酒而不是天下闻名的清茶,“是你给了他最初的误导。没有人可以抓得住牵制你的丝线,因为你从来就不受任何人、物、事的羁绊。愚蠢地以为一个葛姬可以牵制你的视线,却没有人想得到那只不过是你刻意造成的印象。”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低垂下眉眼凝视着白瓷杯中清凌凌的液体,无痕淡淡地说道,“你错了,雅臣。我受约束,更有羁绊——因为我们是不可以有弱点,但也不可以没有弱点;只是,我的弱点我的约束,只有在我愿意受其约束的时候才成为弱点。她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影响或许可以因为时间消弱,但不可能真的不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上方无忌的想法做法并没有错误。他唯一的错误,就是试图用我给予的信任来控制和利用我,这是我所无法容忍的事情。”
“皇家没有单纯的朋友。你说过,目的不同但目标一致,就是合作的基础。”
“以合作者的身份,我并不介意任何的彼此利用。或者应该说所谓的合作本来就是建立在彼此有可以相互利用价值的基础之上的。但是以朋友的身份,”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越雷池一步。”
“青梵,你不公平。”
“六年前,我以痕公子的身份第一次来到淇陟,所谓的布局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第二年遇到上方无忌、淇陟的逍遥公子,平辈相交,意气相投,我只想要一个单纯的朋友而已。并不是真的不知他的身份心事,只是并无利益相冲,我也乐得为他作个推波助澜的顺水人情。擎云宫脱身后我遍走西陵,临瞿遇上他实是意外之喜。那枚棋子原是赌赛后的利物,他既然开口讨取信物,我也愿意尽朋友之谊;人情俗世原本不过如此,我不求他免俗。”静静地对上那双黑色眼眸,“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允他,只要他开口请求,无痕亦愿以身家性命相托——可惜的是,他没有。”
“无痕……可你是柳青梵,北洛的青衣太傅。”
“相比于青梵,无痕才是我的真名。”淡淡一笑,随手将他的茶杯斟满,“无痕可以为朋友做的,永远只会比青梵多。因为,无痕才是这个世界上绝无约束之人。对于无痕而言,只要是真心便值得真心相待,区区的国界身份差别……上方无忌太小看我了。”
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话语,上方雅臣却听出其中淡淡的失意,“不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怀有笼络之心?”
“这样的事情,以你我的身份所见所知还少么?良禽择木而栖,利益之外为何便不可能有真情?只要双方真心相待,幕僚与主上亲如兄弟的例子原不在少数,又岂止是朋友之谊?没有尝试真心取信便试图以阴谋权利牵制掌控,这样的心机便能够成为一国之主,这样的心胸也无法包容天下——而那之前所有的风流潇洒清高脱俗,也都落得一纸空文。虽然对今日的一切早有预料,但不得不说,他……终是让我失望了。”
上方雅臣微微一笑,心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酸意。当年擎云宫中击节纵饮、欢歌畅谈的青衣少年,当年意气飞扬、顾盼之间无尽潇洒无羁的青衣少年,虽然胸中蕴藏的是算计天下的雄才,虽然眼神透露出的是傲视人世的奇志,虽然言语行止间处处彰显卓立众人之上的自尊自信,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一份尽邀天下嘉客、广结世间良友的真诚。
他从不隐瞒自己为北洛广纳人才的私心,也从不掩饰自己切磋群贤少年意气的好胜,更从不吝啬自己认人识友笑对天下的真心。使大比所有的才子志士,纵然身在北洛最高的擎云宫廷,亦能尽显从容自如,仿佛便真的只是一场千里相会的才学之比、武技之争,而那巍峨庄严的宫殿,真正成为了众人一展长才的舞台。
否则,岂能一夜之间折服世间奇才;否则,岂能一夜之间遍交八方之友;否则,岂能一夜之间声名惊动天下?
真正强者欣赏的,只可能是真正的强者;引起真心共鸣的,只能是真心。
能够一派坦荡地对自己,又如何不能同样坦荡地待别人?只是他要求的,是作为朋友的同样坦荡。
上方无忌、哥哥……真的小看了他。
“青梵。”沉默片刻,“五皇兄曾经告诉我,父王特别宠爱五皇兄,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琴妃娘娘和父王的生母慕娘娘非常的相像。而五皇兄样貌又和琴妃娘娘、皇祖母都很像。慕娘娘品阶低微而不能保护当初的父王,父王才让琴妃娘娘将五皇兄过继给无法生育的明贵妃。但琴妃娘娘思念亲子染病逝世,虽然五皇兄年幼,但父王还是非常愧疚,所以才对五皇兄另眼相待。可是皇宫里任何特别的对待,无论是特别厌恶还是特别的宠爱,对于皇子而言都可以说是一场无法抗拒的灾难。五皇兄他……已经习惯了用揣度和试探的心情对待任何人了。”
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知道你的性情,我会以为你在为他辩解。”
“他是我唯一希望守护的人,可是对于太子……完全不同。”上方雅臣凝视着他,“我眼里的太子,一直都是最好的王位继承人。他很强,非常强,他是我们所有皇子当中最娴熟官场和政务的,也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他做什么,他也不需要我们为他做任何的东西。那是一个让人愿意追随、愿意臣服的人,虽然朝堂宫掖之间无法避免彼此的计算,他却仍然是真心待我。从来不因为我的眸色发色有所改变,而是在暗中护着我一路走过。没有后援的皇子要获得自保能力唯一的出路只能是为国立功出仕朝廷,当年让我参加北洛大比要求获得武试三甲看似有意为难,但我一身武艺兵法尽是他从旁指点别人又岂能得知?回到朝堂也是他支持五皇兄将我推上骁骑将军的位置——对于他,除了敬服,更有感激。”
浅浅呡一口茶,见无痕没有说话,上方雅臣轻叹一声继续说道,“青梵,就算不是非常了解太子,我也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和五皇兄一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职责,更清楚自己一语千钧的承诺的分量,他不会做没有计算有损身份的事情……他是太子。”
“是的,他是太子。”凝视着上方雅臣的黑色眼眸,无痕轻轻叹息,“所谓的合作,就是彼此具有共同利益前提下的行动配合。对于自己的合作者、对于自己的对手到底知道多少,决定着最后的胜败。虽然都不想与彼此为敌,可是对于我们利益的始终一致从来就是一句空谈。可以确实地牵制对方的一个约束,雅臣,或许你知道对于柳青梵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是柳青梵,不是无痕。他也不是蠢人,他没有花力气去追查痕公子、无痕公子的身世。因为这个,就算一切都是有心接近周密计算的结果,我也可以发誓我绝不会真正伤害他。”
上方雅臣没有说话:青衣太傅,一诺千金——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意,看透了自己烦恼担忧的根源,所以才给予这样无可置疑的承诺。呆了半晌,“你……不必这样。”
轻轻笑了两声,无痕抬起头,幽深如夜的眸子凝视着他,“六皇子殿下,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
听他陡然改变的语气声调,对上那双突然变得缥缈朦胧的幽黑眼睛,上方雅臣心头一凛,“在太子登基之前,我听候你的吩咐。”
“那么听好,这是你我合作计划的最后一步,也将是我向你提出的最后的建议和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上方日宣和淳王那里,将西陵全部的军权收归你手。”
“你要做什么,青梵?”
“阻止上方无忌接任大祭司的位置。”
“大祭司……怎么会?”
“将暗流的势力转移到你的手里,真正架空上方漠歌的力量。”
“为什么——”
“最后,在上方未神的登基大典上,奉上这一切。”
上方雅臣惊愕地瞪视着他,却见那青衣飘洒的身影转到窗前,“这是我答应溪酃的事情,也是我对太子的承诺——如果你真的想要为他做些什么的话,这些,将是能够给他的最好的献礼。”
※
太子府
“为什么,为什么不接受太皇太后和太后懿旨继位?”
“你知道的,无痕。”
一身淡紫色的缎子长袍背后银发拖曳,回过脸的一刻,紫眸光华闪动,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我……倦了。”
战战兢兢的三十年,只为了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可是在真正触及顶端的那一刻,心头涌起的,却是完全的无力。
一切都结束了,没有目标,也没有了动力。从来没有真正梦想过继承神之西陵,多年来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保存所有爱护自己的人的性命而已。太子的身份、储君的职责,那个为了延续上方王族的统治而被塑造出来的完美的上方未神,从来就不是自己真正的梦想。君父君父,在那个威严主君陷身罪恶火海的那一刻、在那个本来应该是温暖依靠的生命威胁真正消失的那一刻、在被骤然涌起的失去父亲的悲伤淹没的那一刻、在停下疲惫到极点的脚步的那一刻、才真正知道,原来真实的自己竟是这样渴望人间的温情,哪怕只是一丝一缕。
眼前真正铺开那条曾经预定的路,平坦的、尊贵无极的前途,而那弥散在空气中的阴冷却已经让尚未真正踏上它的自己心冷如冰。
倦了,去的人去了,该离开的人也都离开了,再不用为了生存时刻担惊受怕,不用为了保住性命时刻计算着那个最高权力的位置,不用为了不要的理想去牺牲更多的自己……当那无论对谁都是过于漫长的一夜过去,望着朝臣百官投来的战战兢兢充满单纯敬畏的眼神,真的倦了。
并不是不知道上方雅臣两日来雷厉风行的动作,更清楚个中的缘由。虽然,那个总是跟随着别人的皇弟一旦张开自己的羽翼竟能够拥有那样意气风发的骄傲眼神,实在是让自己都有些始料不及的事情——或许,他才是把真实的自我压抑了太久的人;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能够将一切做到最好的人;或许,他才是那个被所有人忽略了的,最好的选择……
“重华。”
身子陡然一震,却没有回头。
“重、华!”
凝立着,眉眼低垂,看着手掌之中及腰银发光华闪亮的发梢,轻轻一扯——钻心的痛。
为什么……还会痛?
为什么……还会有知觉?
“重、华!”
“你怕什么!你畏什么!你纠缠不清的又是什么!”
“身子弄脏了,心也被弄脏了么!”
“说不出什么‘被狗咬了’的无用的安慰话,但是你真的就这样看低你自己么!”
“什么叫做骄傲?是风霜不改其节,浊世不污其质,纵有折损也不移其荣的尊贵之气!”
“我说过,我认识的重华,才是最真实的殿下。”
“人,是以其心性的坚韧、内在的高贵、自成一体的气度来吸引他人、折服他人的;历经艰辛困苦、倍受考验磨难而得来的浴火芳华,是比人间任何美景都更耀眼的存在。”
“我说过,见到重华,我第一次有了使用‘重生’的念头——重华难道还不懂么?”
一句急似一句的话,重雷一般敲击着鼓膜,以为永远也流不出来的泪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润湿了整个脸庞。
在这个人面前,没有曾经的神衹,只有重生的重华。
在这个人面前,没有西陵的太子,只有重生的重华。
在这个人面前,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没有虚伪和掩饰,只有几乎没有理由的信任和依靠。
但,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地,我可以认为你的急切是源自真正的关心,我可以认为你的坚定是源自真正的肯定?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我可以认为,你面前这个单纯的上方重华,是被你重视的人?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我会认为,我可以将你作为真正的朋友,真正的依靠?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大神允许的话……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
我只求,时间停在此刻。
但——
君、雾、臣。
这是丞王上方莜棠在初见你的那一霎那吐出的名字,北洛传奇式的首辅,执掌朝堂三十年的君家最后一代家主的姓名。
遵从着青鸟指引的神的使者,火焰中青色的背影,或者我应该叫你——君、无、痕?
还是,那名动天下的青衣太傅——柳、青、梵?
我要的,只是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但你要的代价,我给得起吗?
或许可以。
但穷尽这一生,你的心,我永远也无法靠近……
可怜地恳求你最后一点真切关怀的我,是否真的要抱着这一刻的微薄温暖,度过我注定了孤独寂寞的一生?
※
“无痕。”
“我在。”
“无痕。”
“我在。”
“无痕!”
“重华,我在这里。”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叹息着接住他早已支撑不住的单薄身子,“这一次,我还是可以借给你肩头。”
心里是忍不住的苦笑:他是将自己当作悲伤的孩子来安慰,就像他早已习惯去做的那样?如果那微妙的平衡在这一刻打破的话……自嘲地抬起眼搜索着他的脸,却发现幽深沉静的黑色眸子满是怜惜。“无痕,你待人……太好。”
嘴角扬起温温的笑。“如果值得的话。”
“如果值得的话……”低低重复一次,突然用紫色的眸凝住他的眼,“即使对你的敌人?”
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微不可察的一僵,温和怜惜的面孔随即浮起一贯温雅平和的笑容,“重华。”
“不要放开——”
急切地轻斥一声,却是两个人同时的僵硬。
“当你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我们就是敌人了。”努力放松僵硬的身体静静依靠他的胸膛,“我不想,我不知道……你对人太好,即使是假意的温柔都可以感动铁石心肠的人。而我,从来没有人对我像你一样……”
“我们彼此利用,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
“在你开口警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次我输了,输的干净彻底,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
“如果……你不开口,那至少还有一个自欺的理由。只是,你的骄傲不允许,你的心不允许。”
“我说过,我羡慕无忌和雅臣,羡慕他们之间即使彼此算计利用也无法真正破坏的兄弟的感情。可是,现在我嫉妒——我嫉妒那个被你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我嫉妒他能够有你这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遭受多少委屈和不公都永远为他考虑为他筹谋的人。”
“他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我承诺,保护他一生。”
“而我什么也没有,我谁也没有——所以我嫉妒,我发疯的嫉妒……无痕,我不能让你站到我身边,我不能让你留在西陵,我知道我做不到——你是自由不羁的风,你是翱翔天际的鹰,你可以对任何人露出温柔的笑脸,但是你的承诺不会给别人——但,答应我,记住我!”
“你是让人无法忘记的人,重华……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
“无痕。”
“我在。”
“你希望我成为西陵的君主吗?”
“那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
“你……我是在问,你希望我成为西陵的君主吗?”
沉默。
“告诉我,你希望我成为西陵的君主吗?如果是你的希望,我将接受这个位置;我将从北方战场上调回军队,我将把国家的财力致力于生产,我将重新修筑堤防、开凿新的运河;我将让退伍的军士得到最妥善的对待,我将让人们回到土地奖励耕织;我将鼓励进行小本的经商,我将向北洛的商队开放城市的市场——只要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成为西陵的君主,只要你告诉我!”
“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以重华的名义发下的允诺,那么,我希望。”
大笑,泪,却不能自抑。
“无痕、无痕、无痕……即使不用仙树村救命之恩,上方未神也会一生谨记着认识你的这三十三天!上方未神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着三十三天——因为这是他第一个可以作为关于朋友、关于真情、关于守护的记忆和错觉!”猛力推开他,上方未神已经远远退到了屋子的另一头。紫色的眸子发出强烈的光彩,傲然而立的身子因为挺得笔直的脊背而显得益发纤细颀长。
“一切,如你所愿!”
静静地凝视着他,黑色的眸子光彩沉静而幽深。
“我想……我永远都没有可能瞒过你。”绝美的面孔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笑容中却是浓浓的凄然。“我说过,我嫉妒,我发疯的嫉妒;我留不住你,但无论如何,我都要你记住——天羽阁的守军,已经全部向绝龙谷转移。”
倏然不见了青色身影,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颓然跌坐在地,却是忍不住掩面轻笑。
你竟然走得那么急,无痕!
只是因为风司冥有危险吗?
万世之帝……那就是,你的选择吗?
他确实会遇到危险,但你知道吗,我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去交换你那一刻的动容?
但,这一次,你是会真的记住我了,不是吗……
※
静静地更衣,正冠,起身。
从这里走出去,我,便是西陵唯一的主人!
◎~◎~◎
西陵成治三十七年(北洛历胤轩十七年)十二月,成治帝上方朔离崩,金裟殿大火。
西陵承恩元年(北洛历胤轩十八年)元月,太子上方未神即西陵皇帝位,金裟殿大祭司溪酃主持继位大典,帝号念安,改元承恩,召告天下。大典终,大祭司自请遵从前代之例,三步一拜登上罗丝塔特祭坛,以身为祭,为新皇与西陵百姓祈福。
元月,绝龙谷之役,北洛惨胜,“冥王”重伤。
二月,蝴蝶谷之战。大败。撤军百里。
三月,西陵新帝下书请和。
四月,遣使团出访北洛,议和兵、通商、睦友三事。使团主持,念安帝第五皇弟上方无忌,副使,第六皇弟上方雅臣。
七月,西陵北洛“太宁之盟”。上方无忌自请为质,留居承安,胤轩帝封“遂宁君”,起坐居用比照皇子一切礼仪。
——《博览•通志•西陵史卷》
《帝师•远别离》到此结束。
眉毛的话:呼呼,总算结束啦!撒花撒花~~~~~~~
应该是把一场宫廷争夺写得完整了吧?西陵的大郑宫,一共是三十三天之中发生的事情(具体数据是我们的太子殿下提供滴!可怜的数着日子过活的小家伙……)。前因后果的,交待起来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头痛啊。不过总算完了,长吁一口气^0^
最后拖了一点小小的尾巴,是为下一部《乾龙吟》做的准备。上方未神究竟做了什么安排,为什么无痕会心急火燎地慌忙离开,究竟为什么上方未神会说,无痕会记住他。虽然下文的开篇,大家应该已经从那个《博览》看到故事上半部大体的情节走向:上方未神登基,风司冥受伤,西陵大败,两国和谈,缔结盟约,上方无忌作为质子进入北洛。
不过,下一卷的主角,换回柳青梵和风司冥——我家最可爱的冥冥,从容貌来说绝对不输给上方未神的绝世美人……
番外:风隐重华
——我认识的重华,才是真正的殿下。
※
重华,重华,风隐重华。
很小的时候,母后喜欢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地哼唱。
母后不是我的母亲,她是母亲的妹妹,我最亲的姨母。
我几乎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她离开的第二天,母后向独自站在锺萃殿外的我走过来。
重华,我的孩子。
她的眼睛,她的叹息,和母亲一模一样。
只是,母亲叫我的名字是,曦颐。
※
我们守着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我外貌的秘密。
金发、蓝眸,银发、紫眸。
母后日见憔悴。
重华,不,太子,记住,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你成为至高君主的一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已经代替了重华的名字。
※
当我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太子,也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秘密。
秘密,就是一生一世不能解开的结,不能触动的锁。
银发、紫眸,妖魔的容颜。
母后之外唯一和我们一起守护着这个秘密的,是金裟殿的大祭司。
与国家同名的,溪酃。
一次又一次的告诫。
真实容貌显露的那一天,便是玉碎宫倾、人死国灭之日……
※
是什么人带来了西陵上方王族的死亡?
也许确实是我。
真实容貌显露的那一天,便是玉碎宫倾、身死国灭之日。
或许,确切地说,是一切的开端。
※
他的侍从救回了昏迷不醒的我。
他解开了我身上环环相扣的剧毒。
他是第一个看到了我真实容貌的外人。
他说,紫水晶般的眸子,很美。
他说,你眉眼间的笑容,很美。
他说,……
他说,风隐重华的名字,很美。
※
他有一双幽深沉静的眼眸。
他有一副平和温雅的笑容。
他有一双灵巧稳定的修长的手。
他有一颗温柔如水通透无尘的心。
他有一个我从未遇到过的最聪颖灵变的头脑。
他有看似单薄其实宽阔的胸膛。
他有坚刚狠决沉稳扎实的手腕。
他有……
※
一身妙手着春的医术,一段文采潇洒的风流。
无痕公子,公子无痕。
你可以叫我,痕。
你也可以叫我,无痕。
痕,或无痕,不知该如何选择。
或者,早已作出了选择。
无痕。
黄泉,重生。
原本就应该,风过无痕。
但,就在恢复视力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在我心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磨去的……深痕。
※
奈何天。
一个充满忧伤无奈意味的名字。
无痕公子,奈何天的主事。
就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我不知道他要什么。
我所知道的殿下,是最真实的重华。
不要试图改变无痕眼中的真实,否则,那将是您无法承担的代价。
但,我必须选择,我必须承担——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保守这个秘密,我将不惜,任何代价。
我隐约听到了,他的叹息。
轻轻的一声,随即被风吹去。
※
殿下、太子。
没有重华。
幽黑的眸子里不时闪过计算的光芒,微微扬起的嘴角仿佛看破一切的嘲笑。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做得到这样!
痕公子。
他从未说起过的身份。
愤怒。像是被背叛一般的,可以焚尽一切的,愤怒。
目的不同,但目标一致——这就是合作的基础。
沉静的话语,稳定了波澜起伏的心情。
但,突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
眼前的他,已经只会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
他是最好的合作者。
他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选择。
但同样的,他将一切运转在掌心。
我看得见,他指点江山时局的那只手。
我听得见,他发号施令,布子成局的声音。
我感受得到,他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点一点纳入手中的……决心。
即使闭上眼睛塞住双耳,我也无法再否认这个事实——
我真的无法承担,他要的代价……
※
上方未神、曦颐。
夜纣溪怡。
溪怡。
曦颐。
我无法阻止自己听见,那一声声追魂夺魄的呼唤。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承受上一代的悲哀!
生在帝王家,就没有无辜;生在帝王家,就没有选择;生在帝王家,就没有幸福!
权势、权力、权位……
争夺、陷害、阴谋……
噩梦的循环。
妖魔。
悲伤。
烈火。
结局。
是不是一切真的都,走到了尽头?
※
重华。
又一次地,从噩梦中被唤醒。
但这一次,却宁愿梦境永远不要醒来。
不醒,他会守在身旁;醒来,他将永远离开。
真的倦了。
注定孤寂的一生,留不住任何想留下的人。
唯一能做的是……显露出脆弱,让他轻揽入怀。
只是贪恋着,最后的一点温暖。
※
沉静幽黑的眼眸突然漾起微微的波澜,不自觉地舒展开眉眼,绽放出一个,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极尽温柔的笑容。
愿意以整个西陵我的全部,换取他一个同样的温暖而关怀的笑容。
从来没有人这样待我,从来没有人会把我这样放在心上……
从来没有人!
而他,却可以那样无知的幸福!
我嫉妒。
发疯的嫉妒。
这一生我留不住你。
但这一生你同样将忘不掉我!
记住我!
记住我!
※
年号承恩。
帝号念安。
无痕,你懂得我的心意吗?
你的希望——向你索讨的、最后一个让我继续支持下去的理由。
承君恩德,念君平安。
我会给你一个,富饶强盛的西陵。
我会给你一个,平安稳定的西陵。
我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你为他而要的……西陵。
※
原来,真的有预言。
真实容貌显露的那一天,玉碎宫倾,身死国灭。
是的,妖魔一样银发紫眸的我,将把千年的西陵带向灭亡。
登上那个注定了一生孤独寂寞的至高之位的时候,我终于明白。
我已经不再是西陵的上方未神。
我是重华。
风隐重华的重华。
那个你说名字很美的重华。
只为你重生的……重华。
※
知道吗,无痕的长兄,名讳念安。
狡黠地眨着眼,封号容王的风司廷一脸温文的笑意。
我……不叫念安。
是的,我不是世人眼中为了避免百姓遭受战乱流离之苦而献上整个国家的曾经的西陵国主、天嘉皇帝分封的念安君。
重华,我只是重华。
风隐重华的重华。
番外:《风隐重华》完
番外:云雾深处
你知道什么是素服皇袍吗?
白色,是罪人的颜色。
※
西陵。
我出生的国家。
被爱提丝祝福,昭现着神迹的国度,千年不衰的富丽繁华。大陆所有的人都称她——“神之西陵”。
而承继着爱提丝血脉,倾听着女神声音,在她宽容广大的恩德下掌管着国家和百姓的,是西陵最尊贵的王族,上方一脉。
我是上方王族第三十四代子孙,僖爰帝莫利阿斯•上方綮德的最小的儿子,上方云诺。
云诺,上方云诺——一个早已被别人忘记,也几乎被自己忘记的名字;一个如果不是被那个云一样的男子轻轻唤出,根本无法记起的名字。
※
摩阳山,西云大陆的圣地。
大陆唯一信奉的最高神衹,西斯大神的主神殿,就座落在这里。
西蒙伊斯,主宰着整个世界的大神,诞生在大陆中央断云雪山分支大青山脚下的圣湖,与亲手缔造出的管理世界的众神休憩游戏于苍迩山山顶,而通过在摩阳山的神殿,他聆听世间万物的声音。
这是大陆各国历代的君王所确定无误,无可怀疑的历史。
最高神衹和世人沟通的唯一渠道,自然是整个大陆最强大最尊贵祭司聚集的地方,所以,摩阳山的西斯神殿永远最先得到神的启示。通过一条条神谕,示喻着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左右着各国君王的决定。刻写在神殿石壁上的历史记录了一次又一次的神迹,使得摩阳山成为无可置疑的圣地——如果不是因为神殿的不可侵犯,全无确实自保之力的祈国,也许很早就被虎视眈眈的邻国吞并。
这里,也是各国侍奉西斯大神神殿的祭司必须参拜和修行的地方。
为了真正接近心中唯一挚爱的神明,为了更好地侍奉我的国家和人民,我曾经在这里居住整整十四年。
那个时候,保留着最纯洁澄净的心灵。
那个时候,从未想到,有一天重上神殿,不是为了感谢神的恩德,却是为了乞求宽恕。
※
上方云诺。
惊愕异常地回头,却见通往那神圣殿堂的漫漫长阶上,一个白色长衫的身影。
脚踏着浮云悠远的长阶,身后是庄严深重的神殿,浸染在夕阳金色光辉中的男子,仿佛骤然降临到人间的神。而缓缓举手、抬步,云襟飘摇之间,竟显露出满身日月交辉的浮彩光华。
眼不禁微微眯起,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影像。
他,不是神,却是自己所见过的最接近庄严神衹的形象。
他不是神,因为神无须脱俗亦在尘世之外,而他却周身萦绕着飘然离世的出尘气质。他仿佛神,因为那种流水行云的悠然,从容游动于物外的气度,早已使他成为超脱凡俗的神子。
但,嘴角微扬,眉眼间刹那流转的温婉而狡黠的笑意,却让那高高在上的神衹骤然跌落凡尘。
你——是谁!
清浅一笑,淡淡吐出三个字,却是阵阵惊雷。
君、雾、臣。
※
神无法给予人类宽恕,是我们自己给予自己救赎。
你怎知道我祈求什么?
沉默、欺骗,挣扎和痛苦,失去神之眷顾的西陵,是否还会继续千年荣耀?如果是这个问题,我希望你放弃对神的追问。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不要否认,不要恐惧,我只是天生具有探看他人命运的特权。
那不可能……
站在这里的我们,谁也无法说谎。
可那将是带来血与火之惩罚的诅咒……
但可怕却远比不上大郑宫掩饰罪孽的温床精心培育出来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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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神塑像前的君雾臣,眉眼轻垂,优雅的身形、美妙的声音,一切仿佛画卷。
那是……远古时代的、遗失在人类历史洪流中的语言——他是在用神的语言……最虔诚地祈祷。
他是祭司?
惊讶地发问出声,却在得到曾经的导师、神殿最高祭司伊万沙答案后更加惊讶。
不,他不是……他们是比祭司更接近神的人,他们是继承着神的旨意背负不可抗拒命运的人。
星见——被允许探看命运的一族,却在数百年之前就消失在世间的神的后裔。但两百年前,风华倾绝天下的君家家主离尘,不顾世人反对迎娶蒙受污名的神女,却为世间保留下最后一支星见的血脉。
他……看得见我们的命运?
是的,他们的眼睛仿佛神镜洞悉一切,只要他们希望。星见的眼睛不能看到命运的,只有他们自己,还有……西斯大神唯一恩宠的天命者。
伊万沙轻声叹息。
不需要对他隐瞒什么,继承着西斯大神意志的星见比同为祭司的我更能够体会你的心意。如果需要倾吐,请向他诉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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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从神谕中窥探了西陵三十年国运的你,坚定地相信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你不愿去改变原本可以改变的命运。
窥探未定的命运,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立在神殿长阶上的云一般的男子,轻轻说道。
也许现在的你唯一能做的,只有用一生的时间为上方王族祈祷。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个无辜的孩子陷入上一代的爱与恨的纠葛,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神的血脉生长出吞噬一切的妖魔,我无法……
现在的你同样无法阻止这一切:你无法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无法化解和消除寄寓在人心深处的仇恨,身为守护王族的祭司你必须维护上方一脉的尊严,所以,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
当年的事情已经错了,无可挽回,却是因为我的沉默而铸成的大错;但是现在的我不想沉默,不想看着曾经的错误导致更加可怕的恶果。我来,是忏悔,更是祈求——唯一的希望是得到大神的宽恕和指引,让我至少可以保护那个孩子,保护我的家人。
男子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悯,可惜,你悔悟得太晚,来得太迟。
五年前,就在这里,我遇见一位悲伤自责的男子。
我看到他尊贵身份的血脉,我看到他血脉中孕育着的黑色。
这里,不允许谎言的存在。
所以,我告诉他我见到的一切。
他问我,他应当如何。
百年不过一梦,浮世谁知觉时。
这是我的回答。
※
上方云诺,为什么你要抛弃这个名字,溪酃?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将全部身心奉献给神的祭司。
因为你是上方云诺。
西陵的上方王族,崇尚着红色和白色,因为它们象征着生命的蓬勃和灵魂的纯洁。
但,白亦是罪,红亦是血。
染上了血的罪人,西陵历代上方姓氏的君主,就是用这种方式昭告了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犯下的罪孽。
爱提丝的后裔,同样也是昆司埃特的传人。
爱、美、生命的女神,与恨、恶、杀戮的妖魔结合的子民。
这才是真正的血脉。
无法抛弃。
※
真的不能改变吗?
云一般的男子轻轻叹息。
浮生若梦而无人知觉,众人皆醉而唯我独醒,侍奉神衹的祭司注定了要承担俗世难以忍耐的孤独,在你踏进神殿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旁观者的命运。
可是你说过,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是的,但那是在心怀最强祈愿前提下,以自己的灵魂作为献祭的禁忌之术。当你对这个俗世还有留恋,当你还无法将全部的身心注入你的心愿,当你的意志还未达到不可动摇的坚强——这个时候,神不会接受任何人的请求。
你不会放下你心中的神之西陵,因为你从未忘记过自己是上方王族的血脉。
无法抛弃,不能放下,所以你只能眼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所为力。
这是你的罪,无可救赎。
※
君雾臣。
为何去而复反?
这是离开时忘记的事情,我忘记应当请求您的宽容——请原谅我曾经将您视为敌人。
我们本来就是站在对立方向的两个人。
云一样的男子微微笑着。
你是金裟殿的大祭司,溪酃;而我,是北洛朝堂的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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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么,上方云诺,只有在这摩阳山,站在神像前的我们才是没有世俗背负的……真实的人。
我们有罪,我们不足,我们的内心同样充满了令人鄙弃的卑微恶劣的黑暗。不是高高在上的朝堂首辅或大祭司,而是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罪犯和帮凶。因为我们不应该拥有私情,我们不能够插手世俗人生。我们只是历史的旁观者、大神意志的传达人,一旦怀抱最自私的情意,便是无可宽恕的罪恶。
但是,真实的自己,真的如此令人无法接受吗?
我们不是神。
至少,我从来不是。即使被赋予了看清世间一切梦境的能力,我也不是你眼中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衹。不要怀疑,或许我比你清醒,但溪酃你可知道,纵然能够窥探世间万事如我也同在梦中——而且,从不希望醒来。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并非真的愿意为你解除痛苦,只是看到你的私心感到同病相怜的欢喜。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看到满目疯狂、炽烈而惨淡的红……
最后,我也似乎忘了告诉你……
溪酃,祈求神的恩遇,需要付出的,是我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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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云一样的白衣飘飘的身影背转过去,已是斜阳如血。
神圣羽翼一样的金光不知何时幻成妖冶而嗜血的红,将那原本纯净的白染上一片惊心动魄的色彩。
惊愕,恐惧,敬畏……
第一次,如一位最普通的朝圣者,在那漫漫长阶上虔诚地俯下身,乞求神的指引和宽恕。
※
我们不是神,溪酃,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那个云一般男子轻灵宛转的声音静静流淌过满是愧悔、悲伤与迷茫的心房。
按自己的心意……
我的心意,是不变的守护。
守护那个孩子的秘密,守护这个王族的尊严,守护我甘心为之付出一切的……神之西陵。
纵然会让一身仇恨的他误解自己的软弱。
纵然会让满心权势的他看轻自己的尊严。
纵然会让那个无辜的孩子一辈子错认自己的心意。
纵然会让此生唯一骄傲的王族宗室永远消除自己的真名。
我们是神的意志的传达者,我们也是神的旨意的执行人,我们不仅仅是旁观者,而是如他一样的,以命运修改命运,以人意扭转天意的——最坚忍也最强大的……人。
※
我终于看到了……神的青鸟。
在千年古都的神之西陵,在繁丽浮华的古老宫殿,我看到了那个秉承着西斯大神旨意,随青鸟翩然降临的青衣少年。
早已不是少年曾记的模样,那双透露出叹息与怜悯的幽深眼眸,却让我霎那间回到了当年。
神殿前,漫漫长阶上,披着太阳金色辉光、清泠目光看透一切命运,仿佛随时都将飘然逸去的、云一样的男子。
他实现了……他的理想。
他创造了一个……命运的奇迹。
※
三步一拜登上罗丝塔特祭坛,以身为祭、举火煌煌,恍惚间,我再次看到了他。
百年不过一梦,浮世谁知觉时。
看不破的命运。
看不清心意的人。
纷繁、纠葛,爱恨、愧悔,寂、灭、死、生。
这便是红尘。
何处净土?怎般救赎?
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头颈微微转过,清泠的目光带着一丝淡淡笑意。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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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庄严威仪的西蒙伊斯神殿,寂静无声。
脚下,缭绕云雾。
番外:《云雾深处》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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