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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寒照迎来了第一场雪,漫天扬洒的雪粉洁白而干爽,能悄然无声地落在掌心,持久不化。
??我面朝窗外摊开双手,心神伴随雪花飞舞,不自觉回想起易怀初那日的到访。同样是在这间不大的暖阁内,他因为我的质疑而把自己的经历拣了较为重要的一部分告诉我。易怀初原先是荣亲王派去紫轩身边潜伏的卧底,后来与月无双接头时被紫轩发现并囚禁了起来。紫轩知道他的软肋是空弦,便以能令空弦彻底遗忘月无双,死心塌地爱上他为条件,说服易怀初阵前倒戈,反替紫轩充当起荣亲王府的内应。
??我猜想,紫轩拿来吸引他的东西应该就是曾对我施用过的迷香“梦魂消”。据杜若玄说,这种香料的效力霸道无比,可谓中者皆迷,所以许多年前便已被各国联合销毁,分毫不存,却没料到紫轩竟然还握有不少。易怀初心心念念的只有空弦,奈何空弦并不领情,现在得知竟有如此灵药,哪肯轻易放过。而紫轩的知人善用则更叫我钦佩不已,他能想到拿空弦的感情作诱饵,显然比荣亲王拿空弦的自由相威胁高竿多了!
??话说回来,易怀初的言行虽给我心里添堵,但总算捎了个好消息:经过他数月盘查,基本确定荣亲王所有机要文件全都藏于松风阁——他的住处之内。只是具体位置尚且不明,因为那里的守卫是全府最森严的,非但出入口有重兵把守,各角落还隐伏暗哨,即使轻功再高也别想溜进去。不过能把目标范围缩小至一栋建筑,已经相当之不易了。
??“小姻,你看你,连鼻子都冻红了,不觉得冷吗?赶快把手伸回来吧!”坐我旁边的月无双拂掉盖在我手上的绒雪,顺便关紧窗户,将炭盆再拨热些,“想什么呢?居然就对着风口傻愣愣地挨冻,昨天不还嫌我们这儿没暖气、没空调的,怎么今天又不怕冷了?”
??“我是因为脑子冻僵了,所以才会发呆短路啊……”披好薄毯,信手调弄两下桌上的古琴,“你不去陪陪隔壁的金枝玉叶吗?她们可全是你的准未婚妻,而且个个才貌双全、知书达礼,光看着就挺赏心悦目的,哪儿像我这儿闷得只能数雪花。”
??“我对美人没兴趣,反倒更为关心你这本名册,说真的,你若再不快点送上去,寒烨就要加派人手协助你一起破解了。”月无双翻着手头的纸张,“还剩下那么几页,我看两天之内便能结束。”
??“唉……我也想早点弄好啊,但松风阁那儿又没有突破性进展,我只能继续使用拖延战术咯!双双,你有办法进入松风阁吗?或者有什么能引开门口守卫的法子?”支起上半身,充满期待地望向月无双。
??“松风阁是王府禁地,我尚无权限进入,至于门口日常驻守的三十六名明卫暗哨……若要引开并不是没有办法,我记得每当府中有盛大节庆时,守卫人数都会减半,因为要分出人手随行保护寒烨及众宾客的安全,这时只需设法牵制住松风阁外间的十名侍卫,里头的暗哨即可凭我的轻功闪过,如果真想盗取罪证,此乃最佳时机。”
??一听见有戏,我眼睛更亮,“盛大节庆指的是什么日子啊?像千湖龙神大典、太粱帝君寿诞那样的节日吗?”
??月无双点点头,“寒照确实有类似的节庆,但最近的也要等到明年开春,除非……”话音一顿,抬眸与我认真对视道:“除非府里另有大日子,比方说碰上亲王的大寿之喜或是世子的大婚典礼……”
??“大婚……”我猛然醒悟,“莫非……你想假借成亲来助我偷取罪证?不行的啦,要潜入松风阁唯有等到大婚当日才有机会,那肯定得真成亲了,否则无以取信荣亲王啊,而且又有哪个姑娘愿意配合你去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戏?”
??月无双但笑不语,只脉脉凝望着我,我给他瞧得头皮发怵,抽抽嘴角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假成亲?”
??“不好吗?等你将紫轩的名册上呈寒熹后,他必然会给你嘉赏,届时你如果直言希望他赐婚你我,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么做一来可以证明你的诚意,消除他们对你的戒心,毕竟你若成为寒照的皇室成员,就等于同太粱划清界线,正式投靠了寒照,对你的防备自然会降低些;二来也能为我解决一桩心事,因为我们两人一旦成亲,寒烨便不会再逼我娶这个娶那个了。”
??月无双轻柔的声音宛如千回百转的流水,丝丝缕缕缠绕住我,我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顺着他的话头便道:“说得也是,我没时间等到下一次庆典了,能像这样速战速决最好,省得夜长梦多,害我每一回约见易怀初都提心吊胆地四处找屋顶……”
??“找屋顶干嘛?”
??“会面啊,因为屋顶上比较安全嘛,我们那儿的卧底全在顶楼交换情报,只可惜这里的楼层还不够高,达不到理想效果……”胡扯了两句终于想到不妥之处,“你这么帮我没关系吗?若让我成功盗得通敌罪证送给紫轩,是会对荣亲王非常不利的。目前他之所以能深得寒老头的信任,主因归结于他跟蔚王私底下做的协议,以及在此次太粱内乱中起到的推动作用,如无意外,等他照约好的条件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蔚王赠予的领土,寒老头一定会认可其能力并把皇位传给他。如今我要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严重的话还可能导致荣亲王失去寒熹的信任,继承不了皇位,这样也没关系吗?”
??“对,没关系,我早说过他不是我爹了,因此他当不当得上皇帝与我无关,等你把东西弄到手后,我便随你一同离开,回太粱或是四处流浪都行,反正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低垂的睫毛羽翅般扑扇轻颤,衬得他倾城的面容格外楚楚可怜。
??我一下子脑溢血,拍着胸脯保证:“今后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少不了你的,放心吧,双双,我养得起你!”呃,“养”这个词似乎不太合适,“我是指你无须担心生计,也用不着四处流浪,我可以负责照顾你,不会令你后悔放弃世子之位而跟我走的……”感觉仍有语病,挠挠耳朵,他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不良企图哦!
??月无双笑意融融地按住我手,欲待说什么,一道胖胖的身影突然不急不徐地掠过窗前,被我眼尾余光逮个正着,我立马朝月无双努努嘴,用唇语表示:荣亲王来了。
??月无双没多大反应,依旧握着我手,只将视线调转到了卿夫人留下的几盆棣棠菊上,似看非看,我倒是积极响应他的提议,笑眯眯地主动蹭进他怀里,装作边弹琴边与他说笑的模样,希望能令荣亲王产生我们两个有特殊关系的错觉,日后我要求赐婚时才不至于太突兀。当然,我和双双之间暗涌的某种情愫并不算是他的错觉……
??“咳,时姑娘,原来你每天都是这么帮本王破解名册的,难怪译到现在还没动静,煜儿更是对我选的女子半分兴趣也无,想不到这其中竟有如此缘故!”荣亲王背着手踱入暖阁,乍一望见我们,脸上闪过几不可查的阴鸷与不满,转瞬间便又恢复正常,从表面来看,他的神情甚至还带了些许揶揄和调侃。
??做戏就得做全套,我貌似慌张地挣开月无双怀抱,起身行礼道:“荣亲王恕罪,时姻绝非故意拖延,方才我不过在跟世子研究密文的内容,而且我是怕不小心弄错人名,所以译得慢了点……但我可以保证,两天后一定将破解好的名册完整奉上!”
??荣亲王略一点头,上前坐至我让出的主位,和声道:“本王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只不过这本名册关系重大,里头的内容对平息寒照与太粱间的征战有着莫大的影响,本王也不愿看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火之苦,因此希望你能早日给我个好消息,助本王、助太粱平定即将爆发的战乱。”
??“是,时姻明白!”恭敬得体地敛容一揖,心里却极度不以为然。他说得比唱得还动听,这场战乱还不是他们自己挑起的?什么拿名册平息战火,其实就是用里头记录的暗账以及内线名单扳倒紫轩,助蔚王登基。蔚王跟紫轩相比谁更适合当皇帝我不清楚,谁更有治国才能我更不了解,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紫轩再怎么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他也绝不会出卖国家利益,不会勾结外人割让太粱领土,不会将战火引入自己家园,就冲这些我也选择站在他那边,共同对付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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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煜儿,是你欺负人家时姑娘吗?看她哭得……”荣亲王状甚和蔼地加入了劝说队伍,“时姑娘,煜儿有什么不是之处,请你多多包涵,这孩子的母亲刚刚去世,所以他心情一直不好,你就多体谅他一些吧!”
??什么?那个弱质纤纤的卿夫人去世了?难怪月无双的样子如此失魂落魄,原来是为了悼念亡母……心头掠过些许失望,但又立马被愠恼取代。荣亲王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这番话看似在为月无双说情,实则等于往他伤口上撒盐,所幸月无双的脸色并无太大变化,或许是听惯了吧!我擦擦鼻子止了泪便侧身朝荣亲王施礼道:“时姻见过荣亲王,今日冒昧前来,主要是为了交付任务,那件东西我已经弄到手了,请您验收,也希望您能兑现之前的承诺。”
??荣亲王诚意十足地点头微笑,“那是自然,等本王将东西呈上去后,金曜随时可以赐给你,你就先安心住在府里,陪陪煜儿好了。”
??要是不清楚他利用月无双做的那些阴暗勾当,没准我真会被他亲和仁善的外表所蒙蔽,但现在我一瞧见他就联想到类似月无双、空弦那样受他操纵掌控的杀手及死士,联想到他曾对我做过的一切,便没办法保持若无其事的态度。可身为卧底不能感情用事,必须再敬业一点,再忍耐一些,好歹我也看过《谍中谍》、《无间道》、《007》……收敛起不满情绪,堆上职业化笑容便道:“多谢亲王关照,我正想同双双叙一叙旧呢!”掏出怀内的纸卷,“名册在此,请荣亲王查收。”
??荣亲王点头接过,略作翻动,忽道:“这本名册为何有诸多奇怪的符号?时姑娘,你确定这是真本?”
??废话,我和紫轩共同起草的加密名册能是假的吗?不过玩了些花样而已,否则谁敢保证他得了东西不会杀我灭口,貌似我没那么小白吧?诚挚地望向荣亲王,“您有所不知,紫轩他疑心甚重,就算把名册收藏妥当,他依然不放心,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套经过特别处理的文件,即使不慎被偷了去,旁人也看不明白。”
??“照你的说法……岂不是没人看得懂里头的东西,换言之,谁都无法确定这本名册的是真是假啰?”明显的质疑充分说明了他对我的不信任。
??“名册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没有十足把握,我怎敢轻易将其献上?当时为了套取破解它的方法,我可是费尽周折,甚至不惜用药迷晕紫轩,才终于学会读取名册内容的窍门。其实说白了那就是种数字与文字的游戏,代表人名的数字均依照《太粱历代君王策》编排,代表地名的数字则按《广物志》编排,要解开它并不算困难。”我的回答基本属实,尽量消除荣亲王的疑虑,博取其信任亦是我此行的重要任务。
??“既然名册还未破解,我现在把它献给父皇意义不大,依我看……你不如留这儿将它全解开后再交给我吧!”荣亲王的话正合吾意,只要一天不破解完,我就能在荣亲王府多待一天!
??躬身再次施礼:“时姻遵命!”
??告辞后正要退出偏厅,荣亲王忽然有意无意地叫住月无双道:“煜儿,你娘亲虽过世不久,但你已受封世子之位,理应尽早大婚才对,月底我便把替你择定的女子接来府上小住,你自己多留意些,心里也好有个数。”
??双双要成亲?我迅速瞄向身旁打算领我前去熟悉环境的月无双,他显然不是头一次听闻此事,神色如常,只冷冷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就拉起我径直离开偏厅。
??十月的寒照已近秋末,乍出内室被冷风一激,我忍不住便捂嘴打了个喷嚏,月无双柔声嘀咕:“你还是这么怕冷……”随即重返书房,不晓得从哪儿挖出件披风将我团团裹住。
??暖意融融中,我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切,不禁联想到日后这份体贴是否就要属于其他女人了?心里一阵别扭脱口便问:“双双,你真的要跟那些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子成婚吗?你又不喜欢她们!”
??月无双揉揉我微仰的脑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推掉他决定的婚约?还是……另外找个我喜欢的人成亲?”
??“我希望……”摇头轻叹,我的希望太自私了,明明说要和玄天长地久,怎么能再奢望与双双永不分离?况且,我真的分辨不清对双双的感情究竟算爱,还算依赖?唯一确定的只有:无论以上哪种答案,我都没权利替他做出任何决定。
??“小姻,你不愿意我娶别人,对吗?那我拒绝便是!”月无双牵着我缓缓漫步,语气平静地如同在聊一场天气,他了解我矛盾的心思,或许还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妙情感,所以他并不逼我,而是直接下了决定。
??但他这样却更令我内疚,沉默半晌我觉得应该向月无双坦白此行的来意,毕竟荣亲王是他亲生父亲,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如果瞒着他,恐怕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而那是我绝不乐见的,“双双,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回寒照的原因呢?我可不是为参加你的婚礼才来的,所以你到时候成不成得了亲别想赖我!”
??“你为何而来,方才我看到你进献的名册就一清二楚了,是为帮紫轩搜集寒烨跟蔚王暗中勾结的通敌罪证吧?”
??“啊?你看出来啦?”猛然刹住脚步低呼,“完了,荣亲王肯定也已知晓,你不说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不过,他现在仅仅是怀疑,应该有办法能彻底消除他的戒心……哎,荣亲王不是你爹吗?你怎么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啊?被他听见小心治你个不敬不孝之罪!”
??“他不配当我父亲……”月无双说罢便领我拐入一间小巧的院落,找了个避风的亭子坐下后,脸色阴郁道:“当年若非他勾引娘亲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娘不可能被逐出家门,也不会为了抚养我而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他从没真心待过我们母子,总是物尽其用地设法驱使我,我又何必认其为父。”
??从月无双冷硬的侧脸就猜得出他们父子关系有多恶劣,想必荣亲王一直以卿夫人为要挟,逼他执行暗杀之类的任务,因此双双对他的态度才会这么差吧!人说虎毒不食子,而荣亲王为图权欲,完全不在乎会否牺牲自己的儿子,其狠毒之处绝对凶猛于虎!
??“哎呀,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忘记问一声要安排我住哪儿了,寒照的冬天可不是普通人能过的,像我这种脂肪储备量严重不足的人必须得住保暖性超强的屋子才行。”为避免双双再想起不开心的事,我赶紧岔开话题。
??谁知他指指脚下,浅笑道:“就是这里,我娘以前住的篱菊院,地方不算大,但胜在精巧雅致、环境清幽,且光照充分、冬暖夏凉,你住着肯定觉得舒服。”
??哈啊?他娘亲的地盘?“双双,依我的身份似乎不太适宜住进来吧,我只是府上的客人,又不是主人,况且这可是卿夫人的屋子,我觉得应该维持原状,用以留作纪念,万一有谁认为我的入住破坏了卿夫人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点念想,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没关系,我都无所谓,还有谁会在乎?”月无双断然回答,接着望向我道:“小姻,莫非你介意我娘已经去世了?”
??“那倒不是……”
??“既如此,你便安心住下吧,需要添置什么尽管开口。”
??末了,我便成为了篱菊院的新主人,月无双则不务正业,成天泡我这儿闲聊,倒给荣亲王府的丫头婆子们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
??这一日,我如往常般闷在屋里,摊开笔墨纸砚准备翻译紫轩的名册。忽然门口传来几声微响,我放下东西一望,大白天的这屋内居然冒出名黑衣蒙面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没什么恶意,既不像杀手也不像小偷,甚至还大大方方朝我亮了面半圆形令牌,我见状当即明白过来,这人原来就是紫轩安插于荣亲王府的内线,令牌即为彼此确认身份兼暗中联络的信物。
??“密码?”掏出我这半块令牌后追问。
??“54008!”
??果然是自己人,大内密探零零发,不过他的声音及身形……让我有点介怀,“请问一下,我们以前认识吗?你别误会啊,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黑衣蒙面人闻言拉下面罩,语带嘲讽道:“我们自然认识,而且是老熟人了,对吧,姮夫人!”
??“啊,你、你是易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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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他死,又有何人胆敢救他!”紫轩狭长凤目眯出嗜杀的弧度,狠狠盯住我,拧眉抬手再度提起血迹斑驳的银剑,“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管别人死活……”
??“他不是别人!我爱玄,如果他出事,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决绝的誓言衬上我惨白的面容,令紫轩持剑的动作微微一滞,接着,他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几分,连握剑的手都在轻颤。
??“姻儿,别犯傻,我……我没事……”杜若玄急喘两声,捂住伤口自行封穴,而后勉强移到我身前,想要替我挡下紫轩的剑,“太子,我的命可以交给你,但她不行,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会阻止你伤害她。”
??“凭你?”紫轩怒极反笑,“既然你这么想逞英雄,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剑尖朝前一送,末端已紧抵着杜若玄胸膛,只要再使半分劲就能透胸而入。
??我见状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儿,刚刚才庆幸玄的伤势并无生命危险,试问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再受重创?抢上前伸出手掌拦往剑尖,冲口便道:“等等,太子,我知道错责在我,但你就算杀了我和玄也于事无补啊,倒不如……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玄,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替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
??“对,我可以帮你……帮你……”脑筋急转,既然要赌,就得压上足以吸引他的筹码。他目前迫切想要什么呢?答案显而易见,是皇位!但只要蔚王在一天,皇位便绝难属于他,灵机一动,毅然开口:“我可以帮你去寒照卧底,去搜集蔚王通敌的罪证,以此将功抵过,太子意下如何?”
??杜若玄闻言大急:“姻儿,你不要命啦?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我偏首浅笑不语,能有一线生机总好过眼下的必死无疑吧!
??“你是说……要帮我搜集蔚王的罪证?”紫轩看着我冷声嗤笑,“姻儿,别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寒照的皇位之争比起我太粱有过之而无不及,荣亲王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外人并任其接触到他最核心的机密?不要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你恐怕没那个能力达成此事。”
??剑尖刺破我掌心,挑落串串血珠,滴至杜若玄已呈暗红色的内衫,我却浑然不觉般昂首与紫轩对视,语气坚定道:“我承认我的能力有限,要取信荣亲王确实难如登天,可事在人为,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只要太子愿意做出些牺牲,我相信情况肯定大不一样。”
??“什么牺牲?莫非你指的是……”
??“我奉命来偷的名册!”以荣亲王对紫轩那本秘密名册的兴趣来看,我若能成功偷出名册,并在紫轩追捕下逃返寒照,荣亲王必然会暂时收留我。而我好歹持有皇宫通行令,算是寒照的官方客人,随便寻个借口要求住进荣亲王府料也不难。紫轩不是还在他府里安插了内线吗?等我靠出卖紫轩的情报取得荣亲王信任后,再配合内线里应外合,应该能有机会弄到那些罪证。
??紫轩静静注视着我,未置一词,良久,久到我手掌痛得完全麻木,他才放下剑,用平淡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道:“这么做所冒风险极大,你随时会因为被人识破身份而丢掉性命,更有甚者会被刑讯逼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你都不怕?”
??不是不怕,是没别的选择!我颤巍巍收回手掌,咬牙询问:“太子爷,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用你们两条命来换我的皇位,我为什么反对?”紫轩挂上散漫不羁的微笑,看似恢复了常态,“不过,为防某人失信,杜大少爷必须留在宫里。来人啊,将杜少爷请至客馆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玄……”牢牢拽着杜若玄衣角,视线再度模糊,“你多保重,要等我回来,无论多长时间都得等,我们约定好了,不可以失约哦!”
??侍卫已开始鱼贯而入,杜若玄不理会他们,只深深凝视着我,没有分毫血色的面容虚弱却出奇地温柔,“好,我等你,等你兑现我们的三年之约,所以……姻儿,你一定要回来!”
??屋外,第一缕曙光划破夜的迷茫,投射下新的希望,有希望就会有未来,而我透着薄薄的晨曦,似乎已从玄的眼中读到了不远的未来……
??
??次日,姮夫人忽然从太粱皇宫凭空消失,太子发下通缉搜捕令,凡能提供此女下落者,皆有重金酬谢。
??而除极少数知情者,谁也不知道我的去向,紫轩安排缜密,先让我乔装成货郎沿内陆河一路西行,再跟随云游艺人往北过境,长途跋涉三个多月后,我总算于十月初顺利抵达了寒照煚城,并怀揣经紫轩篡改过的名册扣响了荣亲王府的大门。
??威风凛凛的守卫起初没把我放在眼里,待我亮出宫内通行令牌,他们才将信将疑让开通道,派两人领着我直奔荣亲王办公的书房,上禀求见。
??荣亲王府的面积比我想象中小很多,只约莫与紫轩的太子宫差不多大,看起来还挺简朴。寒照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各国的特色,既有歇山式房舍,又有哥特式宫殿,而荣亲王府则几乎全是秦汉风格的宽广屋宇,简洁、沉稳、且庄重、恢宏,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非同寻常的大匠之气。
??“时姑娘请至内堂稍候,王爷正在会客中。”守卫回报完毕,引我进入空荡荡的偏厅等待。我寻思着荣亲王是不是被我的突然造访搞得措手不及,正在里头狐疑?这时,又有一人缓缓走进了厅内。
??抬眸随意一瞥,视线便被粘住似的再难移动,即使瘦削憔悴得宛如幽灵,可依然掩盖不了那骨子里透出的绝世风华,即使毫无生气得如同木偶,可仍旧遮挡不住他魂魄深处的披月温柔。我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飞越百年沧桑,看尽浮世繁华,饱览岁月、历经红尘,然后一切重归平静,徒留释然与感慨逐渐沉淀为眉梢的顿悟,凝聚成眼角的微笑……
??“好久不见,双双……”淡淡的问候恍如隔世般流转千年。
??月无双闻言,毫无神采的眼眸陡然一亮,加快脚步飞奔至我面前欣喜若狂道:“小姻,你来啦,太好了……”咦?他怎么知道我要来?念头方自闪过,下面的话听得我一阵心惊,“……今天能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说,这次,你可以留久一点吗?我快两个月没梦见你了……”
??“双双?”他的眼神飘忽迷离,意识也不甚清醒,仿佛正身处虚幻的梦境,神智混乱且没有真实感,“你怎么啦?我是小姻,活生生的小姻啊!你看,我不是梦里头的影子,我有温度哦!”抓起他左手按上我面颊,“很暖和吧?”
??“你是真的,不是梦?不、不,你骗我,她……不可能回来了。”双眸中的光芒再度熄灭,接着便死一般地沉寂下去。
??我忍住心口阵阵绞痛,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揪着他没多少肉的脸颊,狠狠一拧,“痛吗?痛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看清楚点,我可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时姻,绝非盗版,更不是幻象!”
??月无双骤然一惊,如梦初醒似的颤声问道:“你真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你不是恨我欺骗你,恨我利用你吗?为什么还……”
??“因为我原谅你了,就这么简单!”听来爽利的回答,其实早已在我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如今说出口我才发现,原谅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之一。
??“小姻……”微凉的指尖轻轻触及我面颊,混合着失而复得的惊疑与珍惜,忽然他使劲将我搂入了怀中,紧密的程度令人窒息。我理解他此刻复杂的心绪,因此未作分毫挣扎,任他借由拥抱来确定我的存在,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双双的怀抱,我也想念已久,只是……肋骨被硌得隐隐发疼,那是他太瘦的缘故,月无双原先便瘦削的身材现在就剩下了一把骨头,这段时日他究竟是怎么过的?眼眶重又盈满泪水,吸吸鼻子闷声开口道:“双双,你瘦了好多,难道平时都不吃饭的?你应该学学我啊,化悲愤为食欲,即便天塌下来也不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明白吗?”
??“嗯,我明白,以后……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温柔到掐得出水的声音居然噙着丝哽咽。
??推开怀抱一看,月无双浓密的睫毛间正泛出点点泪花,衬得他秋水横波似的眸眼愈发泫然欲滴,“哎,一个人大男人不要哭得这么梨花带雨好不好!存心让我忌妒啊?要不然……就是成心勾我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泪水跟着开闸,我一哭起来便再难收拾,且声势惊人,倒把月无双的泪意给唬住了。
??他又是劝抚又是安慰,怎奈我小孩子脾气,别人越劝我反而哭得越凶,月无双没辙,只好哄小孩般轻轻拍着我后背柔声念叨,就差没拿根棒棒糖来逗我,而荣亲王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颇为尴尬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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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终将过去,赶在黎明未至前,我窝着杜若玄暖暖的胸膛想到待办的正事,不禁一脸忧色,“玄,你有办法带我离开吗?宫里的软禁生活我受够了,就算要到处流浪、四海飘泊都比待这儿强,没自由、没人权的日子再舒适安逸我也不稀罕。”
??杜若玄收紧双臂,有些微倦意染上眉梢,静拥着我沉吟片刻方道:“倚玉轩有我打通的关系,紫御卫里也有我安插的人手,因此若要送你出宫并不是不可能。但考虑到太子极端的个性及手段,即使我带你成功逃离皇宫,甚至逃离紫都,等他发现后必定会倾一国之力进行全面搜寻,直至将你再度抓回去,所以目前问题的关键倒不在于如何出逃,而在于如何躲避今后的追捕……”
??“眼下时局这么混乱,既有内忧又有外患,没准紫轩会因为分身乏术、自顾不暇而放弃抓我回去呢?”我存了丝侥幸心理无力地争辩,“况且我不认为他会大费周章地全力追捕我,那样太耗时耗财了,他应该把有限的资源更为合理地运用到争权夺利中去。”
??“内忧外患处理起来固然棘手,可紫轩对想要的东西却更为执着,皇位如此,你也一样,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得不到,只有需要花多少时间得到而已。”杜若玄对紫轩的了解果然充分,“另外,太粱的局势已基本稳定,随着国舅与大皇子分道扬镳,朝中原先支持他的重臣多半选择了从旁观望,剩下太子同蔚王势均力敌,如无意外,局面会照此长期僵持下去,恐怕日后紫轩有的是闲工夫整理私务。”
??扁扁嘴:“上回你还说一切布置妥当了呢,害我空欢喜一场。”
??“姻儿,上回我并不知道三弟已投靠了蔚王,之前的安排他也有参与,我担心他万一再串通蔚王利用你策划什么阴谋,那我岂非成了同党!再给我些时间吧,我正在寻找一处能避开太子和蔚王双方人马,又可供我们安心隐居的山林,等办得差不多了我便立即接你离宫。”
??“山林……”脸蛋扭作了苦瓜,难道我注定要像人猿泰山那样过着纯朴原始、与世隔绝的生活?呜……《时尚》快要全球发售了,我的传媒事业才刚刚起步,不想就这么毫无作为地退隐江湖啦!真的没有其它办法吗?
??杜若玄看我闷闷不乐,安慰许久仍未见效,犹豫片刻忽道:“姻儿,我前几日听年华讲了个笑话,很有趣,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眉尖一跳,年华讲的?还很有趣?玄对笑话的分辨能力着实令我信不过,他觉得有趣的通常都很冷呐……
??“话说一只小白兔蹦蹦跳跳到包子铺问老板:你们有没有一百个包子?老板答:抱歉,没有那么多,小白兔垂头丧气地走了。第二天,小白兔又蹦蹦跳跳到包子铺问老板:有没有一百个包子?老板回:还是没有啊,小白兔又垂头丧气地走了。第三天,小白兔又蹦蹦跳跳到包子铺问有没有一百个包子?老板高兴的说:有了,有了,今天我们有一百个包子了,小白兔掏出钱:太好了,我买两个!”一气呵成的无厘头笑话讲完,果然没给他“冷气天王”的名号抹黑,我抽抽嘴角,决定配合他笑一笑,免得打击了人家的自信心。就当我唇线扬起大于等于二十九度时,帐外理应一片漆黑的内室骤然大放光明,我还来不及收回笑意,帷帐“刷”地一下被人掀了开来。
??及目处,紫轩略带温柔的面容在瞧见我身侧衣衫不整的杜若玄后,瞬间变得狰狞如鬼,无形的杀机宛若出鞘的利刃,狠狠扎向了我,那仿佛从地底奏响的声音森然刻骨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们在做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明知出轨被抓现行下场会很惨,甚至极有可能给他碎尸万段,但我居然于恐慌中体味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囚禁我又如何,锁住我的人锁不住我的心,最后照样没有任何意义。伸手握紧杜若玄,他脸色清冷凝重得就好像万载不化的寒冰,今天会是我们的末日吗?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玄回握了我一下,而后肩头微动,把我护于身后淡淡地开口:“此事与她无关,是我擅自潜入她屋内,迫使她屈从的,请太子开恩,饶她不死!”
??玄是什么意思?他想揽下所有责任?笨蛋,紫轩又不是不清楚我跟他的关系,如何肯信!扭头大声辩解:“太子,你要杀便杀了我吧,玄是无辜的,他完全受我诱引,是我拿过去的情份央求他留下,所以责任在我,望你能放他一条生路,我愿意认罚!”
??杜若玄急急盯了我两眼,今晚这事是他不够谨慎,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的状况,错本在他,我又何苦担此罪责?玄的心思我当然也明白,但若让我眼睁睁目睹他被紫轩处以极刑……不,我宁可自己去死!
??“你们用不着在我面前来这么一出为爱牺牲、至死不渝的戏码,凡是背叛我的人,至今没有一个可以活下去的,你二人我统统不会放过!”话音未落,紫轩手腕侧翻,一柄锋锐雪亮的银色长剑便直直刺向杜若玄,不见任何花巧,挟带雷霆之怒的一剑势如去虹,快得我根本未曾看清,耳朵就接收到了血肉之躯被利器击中的声响。
??心脏遽然紧缩,我慢动作回放般一点一点垂下眸子,玄纯白内衫上的醒目银刃赫然映入我眼帘,“不,玄……你不能、千万不能有事……”颤抖的嗓子险些控制不住语音,而当着我的面,剑身竟被利落地抽离了杜若玄前胸,随之喷涌的鲜血即刻染尽他单薄的白衫,并迅速在我眼底不停地扩散。
??天呐,怎么办?血,流了好多血,玄会死的……不行,得找大夫,要找大夫救命!我慌乱地扯了件布袍堵住他血流不止伤口,抬头泪眼婆娑地惊呼:“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
??“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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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距离我被逮回倚玉轩整整七天后,噩耗传来,皇帝于昨夜驾崩,太粱上下随即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而先皇遗诏未提另立储君之事,紫轩便名正言顺成为皇位继承人,但满朝文武近半数反对太子登基,纷纷拥立蔚王,大皇子却于此时忽然挺身而出,支持其胞弟继位,太粱政局由此陷入朋党割据、两派对立的无政府状态。
??又三日后,边境战报频频,寒照十万大军突发袭击,先后攻陷君门、怀阳二府,并将战线延伸至太粱与寒照接壤的大部分领地,似在配合另一路千湖大军的行进。为数十二万的千湖大军目前只示威性的压境,并无直按军事行动,但浓重的火药味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覆盖了整个太粱,几乎人人都意识一场前所未有的三国大战即将全面爆发。
??不安一点一滴侵蚀着太粱百姓的心,可深宫内院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宁静祥和,往来的宫嫔照旧气定神闲、谈笑风生,多嘴的丫鬟一样叽叽喳喳、八卦不断,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发觉她们眉宇间轻拢的惶恐和对未知前途的迷茫。战争正给这方与世隔绝的天空染上焦虑的阴影……
??我再度遭受紫轩禁足,每天唯一可做的便是策划出逃,或者偷偷约会杜若玄。经过前次的事,倚玉轩外的守卫呈几何倍数递增,玄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已是困难非常,更遑论带我出去了。不过幸好紫轩如约把小宓送至宫外,同小妖他们住在一起,而他本人又忙着内战,都接连好多天不见人影了,否则我的日子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安稳太平。
??“淑夫人,子苑后来没被国舅他们怎么样吧?怨我当时头脑一热,光顾着要逃出皇宫,却不料掉进蔚王那只老狐狸布下的阴损陷阱,连累了子苑,害他病得差点……唉,我真的很能祸害人哎!”韩子苑明知带我出宫会担多大的责任,还义无反顾地帮我,甚至因此退出了皇位之争,那么大的人情,叫我拿什么还呀!
??白衣素妆的杜若昔坐在我身侧藤椅内,面前的桌上堆满刚摘的鲜花,她边陪我修剪花枝边道:“国舅知道是蔚王从中搞鬼,听说事后他将在别馆当值的所有侍卫都处死了,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被人收买,反正全是渎职之罪。大皇子他倒不敢动,一来皇子的身份不容他造次,二来大皇子有自己的势力和关系网,国舅还不能随便动他。但大皇子的处境确实挺尴尬的,得罪了他的义父郁亲王,只怕他今后很难再回寒照了。”
??我垂头闷闷不语,手里的一枝芍药被我三下两下剪成了光杆司令。杜若昔见我望着满地狼藉出神,便又劝慰了两句:“你别太自责,听大哥说,大皇子为人淡泊名利,原本便无心帝位,他带你出宫时早已做好了接受各方面质疑并主动放弃皇位的准备,后来发生的意外事件不过是给了他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由旁人提出他不适宜继承大统,总好过他自己去跟国舅要求放弃皇位要来得委婉些。”
??“你说得对,子苑碍于收养之恩肯定不会直接推脱郁亲王交代的任务,而像这样既不与国舅正面冲突,又能达成他自己理想的办法可谓是两全其美,倘若他真不愿继承皇位,那么对如今的结果应当会感到满意吧!”我客观地分析了下,心情略微好转,于是重新挑朵兰花修剪,口中还轻声问道:“你大哥……他最近如何?我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其实也就三四天……
??“呵呵,你同我大哥真是绝配,昨天他上我那儿也这么问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形容的可不就是你们两个嘛!”杜若昔趁没人注意,居然拿话调侃我,“你先别急,我保证今晚你二人便能一解相思之苦,省得我老被大哥差着当你们的传信使了。”
??“谢谢你,若昔,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上回杜若玄能在宫外恰巧截住我,也是因为事先从她那里获得了情报。
??杜若昔美若樱花盛放的容颜微微一黯,“我帮你不仅为我大哥,同时也为我自己,谁让你是我最大的情敌呢?等你随大哥离开皇宫,或许紫轩就能再度注意到我了……”
??我欣赏她的坦承,换作别人绝不会如实告诉我这些,“人往往容易忽略眼前的幸福,紫轩现在虽不懂得珍惜,但他是个聪明人,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最美好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
??“承你吉言……”杜若昔浅笑着整理完手头的活儿,“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没事的话我得先走了,再坐下去恐怕你那丫鬟要来赶人。”
??“等等,能不能替我带封书信给小宓?她目前住在致爽斋。”避开杏儿的视线,我偷偷把一页纸笺塞进刚扎好的花束中,递给了杜若昔。像这种指掌间的小动作,我当年参加各类科考时便已运用娴熟。
??杜若昔会意接过捧花,作势赞美了两句就起身告辞。
??信名义上是我写给小宓的,实际内容却是催洛泠泷赶紧回千湖。即使他这位君主没多大实权,可遇到战争问题,那帮寨主总会参考一下他的意见吧!若能弄个求天问神、占卜吉凶的仪式更好,让洛泠泷假借神谕危言耸听一番,没准还能唬倒几个迷信点的寨主,至不济也可以降低兵卒们的士气。毕竟与太粱发生大规模的对战亦非他所愿,因为太粱尚武,必要时全民皆兵,动起真格来千湖不仅捞不着什么好处,还得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早早用过晚膳,我命杏儿等人备了洗澡水,香喷喷地梳洗沐浴,然后就遣走她们熄灯上床休息。知道玄要来,我特地留窗以待,虽然我并不确定他到底会从哪儿冒出来,反正据以往经验来看,偷香窃玉不外乎翻墙爬窗,接着再里应外合……
??“姻儿……”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险些跳下床,继而立马反应过来,那是杜若玄。可他的速度也忒快了吧,我才熄灯呐,莫非……他早就埋伏在了屋内?
??“喂,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有没有看到我、我……”洗澡二字被我含糊其词地用鼻音掠过。
??“看到又如何?”床头矮几上的夜烛轻轻一晃,粉色帐帷便叫人缓缓挑起,那动作暧昧地令我猛吞口水,他干嘛呢?难道想勾引我不成?小心肝充满期待地“扑腾”两下,其实,人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的说……
??眯眸展臂,刚摆出任君采撷的柔顺模样,杜若玄掀开第二道细白纱帐,大步跨至我跟前就来了句:“以后不准这样!”啥米?没反应过来。“以后不准这样粗心大意,也没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便兀自宽衣梳洗,万一有居心不良之徒守在屋内,那你岂不得吃大亏?”
??黑线如清汤挂面盖了我一脑门,“玄,你说的那个居心不良之徒不就是你自己吗?否则谁敢冒这么大风险潜入我屋里,专门为了偷看我洗澡呀?对啦,刚刚你藏在哪儿的?有没有非礼勿视啊?”
??淡若烟霞的晕红顺着杜若玄俊逸的侧脸悄悄蔓延开去,“我……就藏身于横梁……”
??横梁?居高临下,视野宽广,无论哪个位置都一目了然,除非他闭眼,不然我肯定会被瞧光光,而且看他这副神情……居然脸红,真是太可爱了啦!嘴角阵阵抽搐,我强忍住笑意,作怨妇状叹道:“怎么办呢?我的玄竟有偷窥之癖,人家好失望哦,我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来着……”
??“姻儿!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谁叫你边洗澡还边唱歌,搞得那么欢快,我一时……一时好奇才扫了两眼。”杜若玄抬眸望见我眼里的笑意,蓦然明白过来,“好啊,你敢骗我,胆子不小嘛!”长手一探,搂近我腰身,重重吻向了我双唇,帐内立时声响俱无,唯有撩乱的气息游移浮动。
??良久,唇分,我瞅瞅半压在我身上明显呈紧绷状态的玄,好心建议:“反正床是现成的,要不咱们该干嘛就干嘛吧?”
??“我……可以忍!”低哑的嗓音温柔而诱人,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层层包裹住我,像在我心里种下了甜蜜的蛊惑。
??凑到他耳畔喃喃轻语:“知道我为什么要洗澡吗?是因为我想把干干净净的自己重新交给你,可是玄,你不要我了吗?”这是我的真心话,我表面上虽一如往常般嘻皮笑脸,可心底深处却隐含忧虑,我怕他会介意,介意我跟紫轩有过关系,男人对那方面的事不都很小心眼嘛,更何况他还是个古人!
??杜若玄幽深的眼眸中涌出诸多复杂的感情,似懊悔似沉痛似悲哀似郁悒,最终都化为了一抹怜惜,定定凝注在我脸上,缱绻而刻骨道:“不,姻儿,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就好,永远留在我身边,除此之外,我再无他求……”
??“对不起,玄……”鼻子一酸,泪珠前赴后继地滚落眼眶,感动如滔天巨浪刹那间将我淹没,伸出手紧紧抱住杜若玄,该怎么办呀?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为他这句话,我纵然粉身碎骨都再所不惜!
??“傻丫头,别哭了,我还等着你以身相许呢,你想耍赖不成?”亲昵的揶揄伴随他温热的呼吸,酥酥麻麻拂过我耳际,我禁不住心口一烫,主动抬首封住他双唇,辗转缠绵,同时也奉上我最炽烈的心。
??和相爱的人结合,彼此分享那甜蜜的痛楚与欢愉,达到浑然一体、身心交融的境界,绝对比单纯的肉欲更令人满足。
??我闭目尽情体会着由玄点燃的爱潮,迎合他每一次律动,包容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而体内的火焰好像无论如何都浇熄不了,他的气息、他的亲吻、他的爱抚,总会引起我新的悸动,致使我们在这场隐秘的激情中陷落得愈发难以自拔。原来不止是海水会越喝越渴,情爱亦然……
??红帐迭荡,摇曳出旖旎的韵致,散布着绮丽的讯息。我透过纱帷望向朦胧幽暗的彼方,企盼这长夜能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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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我们来到东震门大街末端的落涵居,韩子苑送我的产业,准备暂时安顿在这儿。我和小宓是公然离宫而非畏罪潜逃,故此,我打算倚仗着韩子苑的庇护大大方方住下。紫轩若然来寻,我就说在执行他交托的重要任务,反正他也没规定完成任务的时长,我只能看情况自由发挥了,不是吗?
??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面前这座名义上属于我的建筑,它是由附带门面的前庭和别致清幽的后院所组成。从外观上看,主体为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相当精巧雅致,雕工繁复的门梁窗柱自不消说,更兼造型美观的飞檐斗角,及屋檐下带着时间印记青锈铜铃。我仰望着它,似乎能感受得到历史和文化的沉淀,还有浓浓的书香之味,用它做《时尚》的本部,倒再适合不过了。
??“进去吧,里头有几个我新招的伙计,正是他们在负责编排、印制、销售《时尚》,你该见一见……”韩子苑原本柔缓的声音忽然突兀地没了下文,我奇怪地扭头看去,眼尾才扫到数抹陌生的黑影,颈后骤然一阵剧痛,人跟着失去了意识。不妙,我有遭人绑架的预感,不过这预感……来得太迟了些!
??
??再度悠悠醒转,天色已渐趋昏暗。
??我捧着裂开般的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似乎被人用一记手刀给打晕了,难道会是紫轩那个粗暴野蛮的家伙追上来二话不说,先敲晕我再拖回去严刑拷打?不对,这里不是皇宫更不像审讯室,反而有点像大富人家的寝室,华贵奢逸却少了宫里头浑然天成的庄重典雅,尤其是距我一丈多远的香檀木镂花大床,花哨得跟个阿拉伯帐篷似的。咦……我突然注意到那床上还躺了名黄衫男子。
??“子苑?子苑,你怎么啦?醒一醒啊!”我走近两步,让他紧闭双目的苍白容颜吓得心惊胆战,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处境,立即冲上前非专业地查看起他身体状况。
??“没事的……心口稍微有些……不舒服,我躺会儿就好……”韩子苑吃力地把话说完,呼吸就开始时断时续,仿佛下一秒便会永远停止。
??我担心他犯病,可翻遍他全身也没找到类似药物的东西,急得扑至大门使劲推拉,门却如我所料被反锁在外,无奈之下唯有扬声高喊:“有没有人在呐?快救命啊!我需要大夫!”
??外面分明有看守的影子,但没人肯回应我,我坚持不懈地发动噪音攻势,直到一两盏茶后,有个很耳熟的声音向门口守卫道:“开门,我要进去!”
??“对不起大人,没王爷命令卑职不能放任何人进出。”看守尽职地坚守岗位,丝毫不因来人显要的身份而动摇。
??“放肆,一个小小侍卫竟敢这么跟我家公子说话!”另一忿忿不平的声音证实了我的推测。
??“远儿,休得无礼,退下!”果然,我猜得没错,那确实是玉吟逍和他的小家仆,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们究竟给谁绑架了?他同绑匪又有何关联?绑匪是冲着我还是韩子苑来的?他们想干嘛?
??我脑子都快让无数问号给塞爆了,既然理不清头绪,我索性隔着门板向玉吟逍寻求答案:“玉当家,拜托你放我出去吧,我一无财二无色,劫我捞不着任何好处的!”门外沉默无声,我继续软语央求:“要不然,麻烦你请个大夫过来,子苑的样子不太对劲……”
??“他如果对劲我才该头疼……”
??终于有人回我的话了,却不是玉吟逍,一听见他冰冷如三九酷寒的嗓音,我便生生打了个激灵,一张阴沉的面孔不期然跃入脑海,我试探着问道:“三少爷,是你吗?你怎么也在?你们……到底受谁的指使?想干什么?”
??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杜府的三少爷杜怀清,杜家应该算太子阵营的,可紫轩没理由绑了我和韩子苑单独关起来。还有,刚才门外的看守似乎提到了“王爷”,太粱的王爷只有蔚王一人,杜怀清会是蔚王的手下吗?若真如此,蔚王无缘无故绑我们干嘛?威胁紫轩?开玩笑,堂堂王爷不可能这么幼稚,以为紫轩会像温莎公爵般为个女人而放弃皇位。难道他的目标是子苑,我不过是顺带的附赠品?也不对呀,绑子苑还不如暗杀他来得干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
??“姮夫人,别费神苦思了,等会儿你就知道我们的目的。说起来,今天这事还要谢谢你,若非你让大皇子带你单独离宫,我们也想不出如此计划……”
??玉吟逍沉声插口:“王爷有什么计划,为何要瞒着我?是不信任我吗?既然他没诚意与我玉家合作,那我们现在就一拍两散,此前的所有承诺也一并取消,我立即返回居沂,再不干涉任何朝政,原本参与他的图谋便非我所愿。”
??“玉当家,取消合作之事非同儿戏,你可要三思啊!若你只为今日的临时计划而感到不满,稍后我可以把它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但与王爷的合作却不是你单方面说退出就能退出的,不为旁人,你也得为玉家的庞大家业着想……”杜怀清的恐吓犹如毒蛇吐信,不止是威胁,更包含深深的怨毒。
??玉吟逍默然无语,似在权衡利弊得失,杜怀清又劝说两句,忽然转向我道:“姮夫人,大皇子便拜托你照顾了,千万莫让他死掉,否则这出戏可就没意思啦!”
??话音伴随着脚步声慢慢远离,我听出他们要走,经不住心头疑惑便放声质问:“三少爷,你为什么背弃杜府投靠蔚王?杜家才是你的骨肉至亲啊,蔚王那儿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足以令你不惜伤害自己的亲人改而效忠于他?”
??离去的步子一顿,等了半晌,轻微的回答才飘进我耳朵里:“器重和认可,这是我在杜家永远得不到的……”
??诚然,杜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不是他,但除了接受继承人训练的杜若玄外,杜府其他少爷受到的教育都是一样的,竞争机会也是均等的,每位少爷将来可以掌握多少家族生意,基本取决于个人能力的高低。杜府这项家规我素来很欣赏,因为家族生意最怕唯亲是用,所谓“富不过三”往往都是米虫养得太多造成的。杜怀清却依然对此感到不满,那只能说明他的野心太大,小小的杜府容纳不了他。
??看来劝是劝不动了,求情肯定更没戏,我干脆厚起脸皮做最后的挣扎:“我知道三少爷人不坏,以前你不是还帮我解过围吗?而且我相信今日之事纯粹是时局造成的,非关个人,因此能否请你再发次善心,顺便帮我弄几颗保心丸?我、我发誓会乖乖待着当人质的。”
??“帮你解围?哦……那次呀,我不过觉得有趣而已,可怎么办呢?现在有更好玩的事情摆在我面前,就只能委屈你了。”
??“你……”气得飞起一脚狠踹向大门,痛……这该死的木门存心跟我过不去,长得居然比我们家防盗门还硬朗!
??“姻儿……”无力的低唤引起我的注意,跑至床前一看,韩子苑的脸色青白中透出丝诡异的潮红,竟像极了传说中的回光返照,我的心蓦然拧成一团,眼眶竟不自觉地泛出泪意。韩子苑微笑着凝望住我,弱弱地开口道:“我没事,他们在熏炉内……下了药,让我暂时想死都死不了……”
??我瞥向床头的铜篆小炉,揭开闻了闻,“是定气提神的香料吗?我为什么感觉不到?”
??“不,是**。”
??“哦,原来是**……**?!”我抛掉熏炉一弹而起,圆睁着双目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不,不对……我为何一点事也没有?**我又不是没中……呃,没听说过,应该会令人浑身躁热、意识混乱吧?”我并不清楚自己在中过紫轩的‘梦魂消’后,已算得上百药不侵了,任何****到我这儿,药性全得打个三五折再转俩弯。
??韩子苑略一摇头,“不晓得你为何没有反应,但我的症状与你描述的相符,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这身体负荷不了……那么重的药性,我现在……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会刺激荷尔蒙分泌,在短时间内使人体肾上腺素增加,所以韩子苑即使现在病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那群卑鄙无耻的家伙一定是想等我们药性发作,再找人来个捉奸在床,以败坏你大皇子的声誉,更令紫轩颜面扫地!”幸好我没中招,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不仅如此,我若没有记错……这儿应当是皇舅的别馆。他们趁四下无人掳走你我,再、再买通守卫送我们至皇舅的地盘,等你我真如他们所愿……意乱情迷之际,紫轩又恰于此时撞见……你猜他会怎么做?”
??我光用想的便寒汗涔涔,“他会杀了我吧!”
??韩子苑重新闭起眼睛,缓缓道:“他会先杀了我……而假如我不幸在他到来之前便死了,身边……又只有你这个姮夫人一人……任谁看了都会把嫌疑指向太子,无论哪种情况,太子在皇舅的地盘上……密谋弑杀其兄长,这个罪名……足以使他失去储君之位!”
??“或许……紫轩不会那么冲动杀了你,他也是知道分寸的,要杀他头一个会杀我啦!”
??“不,紫轩的感情……比你想象的……更强烈……”话音渐至低弱,韩子苑似乎睡着了,气息平和得如同消失一般。
??我心脏狂跳两下,猛力摇了摇他胳膊,紧张道:“子苑,醒醒,不可以睡觉,陪我说说话嘛!”脑袋里突然冒出个问题,“对了,你想当皇帝吗?当天下至尊,受万民膜拜,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不想!”嘴唇微蠕,声音几不可闻,但总算他还清醒。
??“不想当皇帝那你为什么要趟太粱的浑水?”
??“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
??“这样啊……”我怕他睡过去,又问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就差没追查他亲戚的邻居的朋友的侍卫的儿子养的狗叫不叫旺财了……再找不到话说,我只好推推他道:“子苑,我唱首我们家乡的民谣给你听好不好?你不能睡着哦!”他像是“嗯”了一声,我信手敲击床沿打起拍子便唱:“如梦如烟的往事,洋溢着欢笑,
??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依然轻唱老歌。
??如梦如烟的往事,散发着芬芳,
??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依然一样盛开。
??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听你唱永恒的歌声,
??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哐啷”声响,方才坚硬如铁的大门竟突然碎成几片,烛影剧烈晃动中,凉风伴着漆黑的夜纷纷涌进屋内,飕地一下钻入我衣襟,身子不由自主便微微发颤,抬眸望去,瞧不出情绪的紫轩和双眉紧皱的岑夙已大踏步走到我跟前,摆明了要兴师问罪。
??“啪”,紫轩不问青红皂白抬手先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横了眼陷入昏迷的韩子苑,接着拦腰抱起我,朝身侧的国舅冷冷道:“皇兄私自带走我姬妾一事现已查明,若非他二人并未做出什么逾礼之举,我定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皇舅,你最好再悉心教导一下皇兄为人的基本德行,诱拐宗室女眷可不是普通的罪。”
??言毕,他衣袂甩起一道优雅的弧度,傲然离开了那间过分奢华的屋子。我面颊滚烫,腰背被他铁箍似的手臂勒得生疼,心头仿佛燃着把无名之火亟待宣泄,喉咙动了动,气愤的咒骂便欲脱口而出……
??“姻儿,你真的这么想要离开我吗?”紫轩垂眸凝视着我,掩藏于夜色中的凤目柔波流转,伤感的语调更似惊雷般震撼着我心弦,溢到嘴边的话不知不觉就给生生吞了回去。但只一瞬间,他脸上悲哀的神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冷肃的面容:“除非是死,否则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紫轩,其实一直以来不是我在离开你,而是你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推动着我的脚步,让我不敢做一分一秒的逗留,因为一旦留下,我怕我会失去自我,而你,则会失去此刻这份执著于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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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气息透过香樟树间斑驳的光影,撒落在我闭目小憩的脸上,蔓延出恬淡平和、宁静致远的味道,缓缓晕荡开去……
??有轻浅的脚步声停至我面前草坪,我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原状,一道温雅的嗓音却不容我继续装睡,柔声道:“姻儿,我特意来给你送礼,你就这么招呼我未免说不过去吧?”
??睁眼,抬手,“礼物呢?”一只薄薄的信封塞入我手中,“这是什么礼物?银票、请柬、情书还是……咦?地契房契?子苑,你给我这个干嘛?”
??身着珠黄素纹罩纱便服的韩子苑,诚挚地看着我道:“感谢你救了我手下数百名采石矿工的性命,那点房契与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摆上的树叶,皱眉疑惑不已:“子苑,你是否谢错对象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数百名矿工啊?唉……无功不受禄,还是还给你吧!”
??韩子苑拒不肯收,“你或许不记得了,早前你跟随船队出海寻岛时,曾提醒过柯大人那座小岛的异常,后来果如你所料,岛上有士兵陆续衰弱而死,柯大人想起你的话立即下令撤离该岛,才得以保全剩余的士兵及矿工,那些矿工便是我宝源的手下。姻儿,你是从何知晓那座小岛会致人死命的?”
??关于辐射?当然是从现代媒体中听说的呗,心里嘀咕嘴上却道:“我也是误打误撞,以前好像在哪儿看过类似的地理志,因此随口掰了两句,没成想居然被我言中了。不过子苑,你的这份礼太重,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这地方已经属于你了,它就位于东震门大街,我目前将其作为《时尚》总部,安排紫都的人手先行搬了进去,反正地方宽敞,留外院办公,内院则暂时空置,等你哪天出宫便可前往巡视,你想将之改作他用或卖掉也都随你。”听韩子苑的意思,他是绝不收回房子啰?我没法儿离宫,捏着这一纸地契压根儿白搭,除非……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要不……子苑,你带我去瞧瞧吧?我待在宫里正无聊呢,去看两眼自家的生意总好过闷着发呆强。告诉你哦,我最近又有个新想法,就是创建一个独立品牌,然后将《时尚》杂志归入旗下,另外再开发部分周边产品,比方说服装、首饰、家居、化妆用品等等,款式由我们自行设计,限量销售,应该能抢占到不少市场份额。”
??“嗯,你的想法是不错,贵族富豪向来猎奇,喜好新鲜事物,如果我们的东西做工独特、品质一流且享誉盛名、珍稀无比,那么定能受到他们的追捧,只是在此之前我们的投入会很大,材料、人工不算,主要是精力和时间,这点……恰恰我们两个都不具备,所以我看此事得暂时搁置了。”顿住话音凝望着我,“还有,你想出宫一事,恐怕我也帮不了你,紫轩下令限制你的行动,不准你踏出倚玉轩半步,而依我如今的身份又不好擅自干涉他的内务,怕是爱莫能助……”
??“子苑,你既然有办法进来探望我,为何不能带我出去?我要离开这该死的囚笼,否则我、我会疯的!求你帮帮我吧,你怎么忍心眼瞅着一代商界奇才就此湮灭于深宫内院中呢?我还没完成造福太粱的宏伟计划,绝不能闷死在这儿的!”郑重其事地张大眼眸说瞎话,摆明你若不答应,我便缠你到底。
??韩子苑“扑嗤”一笑,抚着我披散的长发轻轻道:“你待在宫里一样可以通过我‘造福’太粱啊!要是我真的带走了你,紫轩会以为你与我有私情,按他那脾气必定饶不了你。”
??“他现在就饶不了我,何妨再多一条!”垂首把偷名册未遂,险被他杀死之事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但略过后面姬言他们的对话未提,接着便可怜兮兮地抽着鼻子看向韩子苑道:“他说会一直折磨我到死,我能不逃吗?求求你,救救我嘛!”
??“唉,都是义父他们的责任……好吧,我想办法送你出去。”韩子苑终于妥协,我趁机又追加了小宓的名额,而他朝几个随扈吩咐两句后,居然就光明正大、毫不掩饰地领着我俩踏出倚玉轩,直奔外城宫门,压根儿不理会杏儿等人语含威胁的阻拦。
??我一路跟随他,倒让他的架势惊得有点害怕了,忙问:“你就这样公然带我们离开好像不太好吧,至少要化个妆、易个容、耍点诡计什么的尊重一下看守的侍卫啊!”
??韩子苑失笑:“你们再怎么化妆易容也还是两个大活人,那些守卫除非全瞎了,不然哪儿可能轻易放行?借口的话也不是没有,等会儿过宫门关卡时,你便说随我去外头看新进的宝石好了。紫轩被我安排的人手牵制,没工夫赶来拦截,而在外城守卫们的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唯利是图的商人,向宫中女眷兜售商品份属正常。”
??瞥了眼身侧充满自嘲的儒雅男子,能让他一贯淡泊的脸上出现情绪,想来他对此已是烦懑至极。理应高高在上接受顶礼膜拜的皇子,却如普通百姓般沾满铜臭味,难免使人心怀芥蒂,甚至心生不屑,而且太粱虽崇商,但更尚武,他身子这么孱弱,不懂武功只懂经商,会被看不起是肯定的。我一直好奇当初是什么促使他选择经商?按说世子并不缺钱啊……心念一动嘴上就问了出来:“子苑,你作为郁亲王养子不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吗?干嘛非要做生意呀?”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吧!”几许迷惘忧伤浮上韩子苑秀逸的面庞,“因为我不是郁亲王的亲生儿子,照规矩是无法深入接触到朝廷政务的,所以我只能在商界大展拳脚,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所长的废物……”
??“懂得经商可是种天赋和才能,况且商场如战场,同竞争对手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发动一场攻防战,如何行军、如何布阵、如何诱敌、如何突击靠的是高超的智慧、长远的眼光、过人的胆识以及雷霆的手段,这不正是一位王者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吗?因此我觉得你完全符合皇位继承人的条件,毋须自伤!”哎呀,话一出口我才记起答应紫轩要劝他退出皇位之争的,可刚刚的话貌似是在鼓励他,糟糕,我能不能把前言收回?
??“谢谢你,姻儿,我知道你的话发自内心,其实……”韩子苑温和的眼波拂过我略带沮丧的面容,“……我很喜欢经商,从十二岁第一次跟随秦叔南下置货便已沉迷其中了,所以无论他们怎样看待我,我都不会放弃的……”
??噢?如此看来,要劝他弃政从商应当还有戏啰?我埋头打着小算盘丝毫未觉我们三人已然出了宫门即将通过悬桥。直到小宓不安地拉住我胳膊,询问匆忙离宫的原因我才回神,信口胡诌道:“你不是成天记挂小妖那儿的流川枫吗?姐姐今天就带你找它玩去!”
??“不对,姐姐是在躲太子,他那么包容、那么宠爱姐姐,姐姐竟然一声不吭地溜走,会不会太伤人了?”安宓的指责令我刹那间认识到这个妹妹早已长大,不再是三年前默默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了,她不仅有自己的想法,也会为此同我据理力争,而我这么独断专行地安排着她的未来,她是否会感到不满呢?
??“小宓,你觉得姐姐做错了吗?你希望姐姐和太子在一起?抑或……你是想留在宫里生活?”我语气认真地询问。
??安宓摇着脑袋,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口吻答道:“我没其它意思,只是希望姐姐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别再伤及无辜了,有月大哥一人受那种创伤,足矣……”
??我蓦然顿住步子,原来小宓对月无双的离开一直耿耿于怀,我又何尝不是,朝夕相处的两年多时光从未自我脑海里抹去,我甚至幻想某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用流水般的嗓音唤我的名字。但幻想终归是幻想,月无双……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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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星啊!心底升出希望,我猛然踹开紫轩连滚带爬地起身冲往主厅,但被他立即伸手拽住,封了穴道丢回榻上,“你就这样光着身子去求救吗?哼,即便如此你以为他会帮你?他最了解我的脾气,也绝不可能违抗我的旨意,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一会儿我再来收拾你!”
??我侧卧软榻经不住瑟瑟发抖,不是由于寒冷或害怕,而是激动兼紧张过度,紫轩扭头便离开右厢,看似对我的情状不屑一顾。我无法动弹,只能咬牙低声咒骂。突然,一件宽大的披风兜头覆上我全身,却是紫轩去而复返。他沉着张脸居高临下地盯住我,一字一句道:“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因为我还得慢慢、慢慢地折磨你,直到我允许你死去那一天为止!”说罢就不再理我,兀自整了整衣冠,抬首踏进主厅扬声道:“请姬副统领进来!”
??没多久,清朗的话音便伴随着前后两道脚步声悠然传入室内:“听说姮夫人也在,我们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哎呀呀,看来今天玩得尤其激烈嘛,这嘴唇上的伤可不一般呐,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少废话,到底出什么事了?”紫轩不给面子地直奔主题。
??姬言无趣地叹口气道:“刚收到消息,千湖那边有动静了,七大族寨中的赤龙、黄龙、苍龙三位寨主皆自称奉了御神旨意,正积极地调遣兵力、筹备粮草,打算择日开赴边境,联合寒照的兵马共同剿匪。动用数十万兵马剿匪,这理由也忒可笑了点,恐怕我们三国间的流寇全加起来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紫轩冷冷地接口:“太粱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素来为千、寒两国羡妒垂涎,如今父皇病危,储君之位尚悬,加上朋党割据,朝中内患频频,眼看不日将有一场大乱到来,值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依然安份守已才奇怪。何况皇叔、皇舅必定已与他们达成了某种盟约,他们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引兵逼近太粱。虽不知约定的内容,但若要一举消弭此次的兵祸,只有先设法让那些盟约失效。姬言,你心中可有良策?”
??“国舅同寒照郁亲王的约定我大致可以猜出来,由郁亲王负责说服韩子苑回紫都争夺皇位,而韩子苑在我朝无权无势,若然登基,日后必定处处倚仗国舅才能站得住脚,这么一来,太粱大权实则尽由岑夙掌握,届时岑夙再向寒熹施压,协助郁亲王夺得寒照王权亦非难事。”姬言如若亲见般分析道:“要破坏他们的盟约,我认为可以从韩子苑身上下手,如果他自愿退出这场皇位角逐,那岑夙所许的承诺都成了空谈,郁亲王捞不到好处自然不会再给他白白做工,退兵肯定是迟早的事。”
??“你的分析非常准确,关键就在于该如何劝退韩子苑,皇位谁不想要,叫他无条件放弃谈何容易!”紫轩沉吟片刻又道:“皇叔那边更难处理,据我所知他不仅与寒照荣亲王过从甚密,还跟千湖的三位族寨寨主私下定了协议。杜二少爷,前段时间你一直在千湖办差,理应知道得比较详细,请你说明一下近况。”
??杜二少爷?莫非杜若微也在外面?我听到这儿心里一激动便欲放声呼喊,但转念一想,我这副样子被他看见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事,没准赔了我一条小命还得搭上他的!不行,得再忍忍,闭紧嘴巴,我唯有狠下心继续保持沉默。
??主厅内,杜若微的声音已淡淡响起:“此前我奉太子之命,在千湖国详加搜集蔚王与赤龙、黄龙、苍龙三寨寨主暗中勾结的证据,发现他们并不直接联系,而是辗转通过荣亲王的手下传递消息的,这么做蔚王既能撇清嫌疑又可坐享其成,确实干净利落、不留把柄。但那恰恰证明蔚王和荣亲王往来频繁、合作无间,他们往来多了,痕迹也多,倘若我们改从荣亲王那儿入手调查,必然更易寻获蔚王通敌叛国的确切罪证。”
??“微少爷,别光讲他人啊,我们跟千湖的交易如何了?不会授人以柄吧?”姬言问道。
??“姬统领放心,目前青龙、银龙两寨寨主已答应了我们开出的条件,他们会联合起来牵制私自出兵的几位寨主,并且会向神宫祭司上书,要求追查有人借用圣水假传谕旨一事,而我们只需在动乱平息后确保青龙、银龙二寨能垄断千湖与太粱的所有官方商贸往来即可。此事除两位寨主外,独我一人参与知晓,所以断不会泄露出去。”
??咦?杜若微这小子的心眼也不少呀,当初在千湖国时他说找老朋友叙旧,敢情是瞒着我执行地下任务呢,可见其保密工作果然到位!
??姬言轻笑了下:“他们的要求倒是简单易办,我以为至少得割让三五个边城呢?看来微少爷的谈判能力较之乃兄也毫不逊色啊!”
??杜若微一口否认道:“与我无关,他们肯同意我们提出的条件,并非我口才了得,而是卖巫女即姻儿的面子。青龙寨沐寨主的爱女沐迦儿与姻儿相交甚笃,银龙寨寨主则是之前遭受瘟疫袭击的雾泽寨汤寨主的兄长,他们清楚我和姻儿的关系,自然多多少少宽待些,因此没提什么过分苛刻的要求。”
??“你和姻儿的关系?”紫轩声音一沉,“她在外面的关系真是不少啊……”
??“太子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姻儿同我杜家的渊源,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明嘲暗讽?”杜若微竟出言不逊地顶撞了回去。
??主厅内陡然一阵寂静,连我都隐约感受到外头紧张的气氛,姬言赶忙打起圆场,话入正题道:“太子爷,这劝说韩子苑和收集蔚王的罪证皆为难事,前者需得找个同他交好且口才不错,他又信任的人方可办到;后者即使动用我们潜伏于寒照的所有人马都不一定可行,因为那些内线碍于身份接触不到王府最核心的事物,依我看必须再收买几位荣王府中更具地位的人才行。”
??“人选方面我自有打算,我还有事,你们先行退下吧!”紫轩话一撂便迈步朝右厢而来,转眼就出现在我身前,带着一脸恼怒和讥嘲,等外头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语带讽刺地开口道:“杜家那两位少爷真是你忠实的裙下之臣呐,听说连韩子苑也是你的老相好,我现在给你条活路,替我劝他自动退出皇位之争,如果他答应,我可以放你妹妹离开,同时亦免你一死,如何?”
??原来他知道我重返大内是想送小宓出宫!呵呵,用韩子苑的皇位来交换我们两姐妹的小命,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他可真会做生意!但我别无选择,明知对不起子苑我依然只能点头应允,毕竟人命关天,我不敢想象反对他的下场,无论最终能否说服韩子苑,至少我也得摆脱眼前的困境先。
??“不要再企图耍什么花样,否则……”紫轩凤目一眯,貌似温柔地抚上我脖子,云淡风轻地吐出句:“我真的会杀了你!”
??
??包裹着紫轩的披风无比狼狈地逃回倚玉轩,将小宓等人吓了一大跳。问我因由,我只说是惹恼了太子叫她们别声张。
??我本意是不想让消息传进杜若玄耳朵里,害他担心,结果事情竟还是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谱,指我被太子厌弃后心有不甘而去色诱他,却反遭太子羞辱毒打,最后灰溜溜地哭着跑回了倚玉轩。虽与事实相去甚远,但谣言引发的后果惊人,杜若玄当晚就不顾一切地夜闯我闺房,对我施行全面搜身,颈侧的剑伤更险些令他失控暴走,我足足劝慰了一整晚总算安抚下他,次日又得战战兢兢试探是否有人发现昨晚我屋里的动静,好不容易证明没问题后,揪着的心才落回原处。
??这宫里的日子我真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有没有办法能够尽快逃离呢?仰望苍天,我头一回如此认真地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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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和殿南书房……
??“太子爷在里面吗?替我通报一声。”白色丝缎点缀粉红花瓣,于胸线之上束以嫣红缨络的大袖长裙将我高挑的身材衬得愈发袅娜,轻纱披帛飘飘然缠绕臂间,配合斜挽的发髻自有种闲适慵懒的美感。
??头一次如此精心地打扮自己,因为我今天的任务说是色诱也不为过。进入南书房的唯一途径只有得到紫轩召见,可他若不离开书房我又没机会查找名册,所以我想到了个馊主意,骗他吃下被我添加了烈性**的点心,等他一晕,我就算把书房翻个底朝天都没问题。不过这么做的风险很大,弄不好会赔了点心又赔身,但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色相套不着流氓,为偷名册我豁出去了!
??“姮夫人请进!”守卫恭身后退,让开通道。
??我提起食盒施施然移步前行,甫一踏入书房,便瞧见紫轩手持玉管羊毫奋笔疾书的模样。千年难得呀,他从没在我面前如此正经沉稳过,害我此刻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了。话说回来,他认真办公的时候还挺有王者风范……
??“看够了吗?是不是彻底迷上我了?”勾魂摄魄的眸子直直望进我眼底,电力至少十万伏。
??低头心虚了一把,刚才我真有点移不开目光,嘴上却嗔道:“谁稀罕看你,我是在犹豫要不要等你办完公务再来,如果为我而耽误太子爷的正事,那我岂不坐实了祸水的名号!”
??紫轩拍拍膝盖示意我坐过去,我摆出食盒中的点心,而后顺从地偎靠向他。紫轩双臂一圈搂住我便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居然劳动我的姻儿主动送点心探望我,莫非是由于我这几天忙于政事冷落了你,所以你找我讨补偿来了?”
??就知道他吐不出什么好话,心里无比鄙视,表面却还得奉迎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怕你日夜忙碌没工夫照顾自己,这才亲自下厨做了些小点心带给你尝尝,你可别想歪了。”
??“你亲自为我做的?”紫轩微微动容,凤目中蕴含着感动之色脉脉凝望住我,倏然一低头吻上我双唇,不同于以往的霸道激烈,这个吻倒是极尽温柔与缠绵,好像玄的吻……
??玄!我赶紧挣脱险些玩出火的紫轩,娇声道:“人家都说不是为做这个才来的,你再不听话,我立马走人哦!”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紫轩宠溺地笑笑,随手接过我递给他的泡芙毫不迟疑地送进嘴里,嚼两下后又皱起了眉,“这是什么点心?味道怪怪的,似乎有奶香还有一些……茶香。”
??“抹茶泡芙,我们家乡那儿的西点,还有这香草蛋糕、蜜桃布丁,全是我精心研究的成果,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很好吃啊?”除去无色无味的**不谈,纯以点心的口感而言,我自信凭我的手艺还是见得了人的。
??紫轩却不给面子地摇头叹道:“幸亏你并非御厨,否则让我天天吃如此‘特别’的食物,我岂不要活活饿死?姻儿,下回你就空手来探望我好了,我不介意。”
??打击啊!我已经非常努力地改进点心配方了,没有抹茶粉自己动手磨,没有烤箱用高温铁箱代替,花费我那么多心思,他居然连半句赞美都没有,还说宁愿饿死也不想再吃我做的东西,难道我的手艺果真如此让人绝望?呃……还好我穿越后没选择进军餐饮界,否则穿越同胞们的脸全得被我丢尽。
??“姻儿……”紫轩拥着我的手臂忽然一松,“我、我有点……头晕,感觉很不舒服,你是不是在点心里……加了什么?”
??“轩,点心在外头都验过毒了,没有问题,我看你一定是让连日来的工作给累的,要不我扶你去榻上躺会儿吧,兴许眯一下就好。”没毒不代表没下药,我通过年华弄到的蒙汗药据说效力惊人,只不过尚欠临床实验,紫轩能有幸成为小白鼠,为年华提供准确的实验数据,也是造福后世的一大善举。
??摇晃着勉强把紫轩搀到书房里间的卧榻,他倒头便睡,我唤了两声拍拍他面颊,确认他睡熟后立即撸起袖子开始地毯式搜索。
??南书房四四方方,除居中兼具会客功能的主厅外,左右两厢尚有暖阁,面积约在一百平米以上。我先从左厢找起,专拣角落旮旯翻查,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再找主厅,依旧一无所获,剩下的右厢因为有紫轩在,我略微迟疑才敢动手搜索,可是找了半天,没有暗格、没有机括、更没有我要的名册,难道紫轩已经把它转移了?Kao,移走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你想找的东西不在这里,抱歉,让你白费心机了!”冰冷如弦的嗓音狠狠划过我心头,引起切肤的战栗。怎么回事?他……他居然醒了?
??我猛一回头,正对上铁青着脸目露凶光的紫轩,他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当场宰了我,然后乱刀分尸、挫骨扬灰。缩缩脖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连连后退道:“不……没要找什么,我、我只是无聊,随便看看……”
??“用药迷晕我后随便看看?”紫轩“刷”地一下抽出搁在榻沿的佩剑,剑身雪亮,泛着泠泠寒光,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正朝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交错的白牙,“姻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轩,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真的……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别说我偷窃未遂,即使我真拿走他的名册,相信依他的能力也必定可以摆平随后的危机。况且我哪会傻乎乎地把全本名册都交予寒照老头,我早将自己视为太粱的一份子了,岂能容忍外人随便干涉我国内政,甚至意图染指我国国土?
??紫轩无论我怎样辩解皆置若罔闻,照旧步履不稳地提剑向我走来,瞧他生涩的动作显然药性仍未完全褪尽,我要是趁机逃走必非难事,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人在宫里一天就永远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算了,错的确在我,干脆直接坦白吧!
??“好,我承认,刚刚我是想偷你的名册,可……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紫轩,你先听我说……”剑已架到我脖子上,森森寒气透彻心扉,我明白他是真动了杀念,心里又急又悔。今天万不该瞒着玄独自行动,换作是他肯定会制定更周密的计划,至少不会让我用年华那该死的**,我若因此翘在这里,变鬼也要找年华算账!
??“为什么骗我?明明恢复记忆了还装模作样地接近我,很好玩吗?为了同寒熹的交易你如此轻易背叛我,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毫无意义,唯有出卖、利用的价值?”紫轩声音轻颤,悲愤的控诉倒像是我欺骗了他的感情,在把他吃干抹净后又一脚踹开他似的。
??“我和你之间并非是彼此相爱的关系,所以你没资格那么质问我!”偏首让开剑锋,“你怎么知道我和寒老头的交易?你是不是早已知晓我会来偷名册,这一切……难道是你设下的圈套,一个引我上钩的圈套?”
??紫轩摇头落寞地看着我道:“我只知道他们早晚会利用你来接近我,而你之前与寒熹有过交集,他又一直纵容其子分裂我朝内部势力,所以你为他利用的可能性最大。姻儿,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对你的,但你既然选择了帮助外人出卖我,那我唯有……杀了你,以儆效尤!”
??锋锐的剑刃紧紧贴住我颈部动脉,些微刺痛传来,然后我清楚地见到一丝殷红顺着剑尖缓缓爬过银亮的剑身,留下蜿蜒凄艳的痕迹再绝然滴落地面。这次在劫难逃了吗?阖上双眼,我屏住呼吸抗拒着死亡的到来,然而憋尽了一口气,疼痛却并未如期降临。睁开眼睛,紫轩仍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深深凝望住我,眸中有强烈的感情沸腾翻滚,宛如火山下的熔岩炽热而澎湃。这一瞬间我蓦然相信,他或许真的曾经爱过我,只是他的爱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征战,我若不能为他所俘虏,他便要与我同归于尽。
??“哐啷”一声,紫轩狠狠丢下剑,在我以为他下不了手时他又一把掐住了我脖子,我挣扎两下,本已绵软的双腿受不住力陡然滑倒,连带着把他拖至地面。紫轩半伏在我身上,呼吸急促,口中喃喃道:“我要杀了你……”声调却充斥着浓重的欲念。
??他该不会想先奸后杀吧?我吓得硬挤出几个字:“死便死,你别对我……”紫轩大手一扯,我外衫应声碎裂。气极,补上句:“无耻,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怎么能……”紫轩大手一扯,我下裙又应声碎裂。危急之际,嗓门跟着拔高:“你直接杀了我吧!”紫轩大手再扯,我仅剩的亵衣也应声而碎。无语,他想做什么何时听过别人的意见?我纯粹浪费口水来着。
??“即使你死了……也是属于我的!”狂风暴雨似的吻随即侵袭向我双唇,我拼命闪躲,可他摁住我脑袋不容我稍作移动,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告诉我他的不顾一切,于是我暂停了抵抗,任由他为所欲为,因为一个毫无反应的女人要比一个懂得反抗的女人更加索然无味。
??紫轩看出我的消极抵抗,气怒交加,架起我腿便欲强行进入,我不得不再度躲闪勉力与他僵持,正在这时,外间的守卫敲响大门,通禀道:“紫御卫姬副统领有要事求见,是否放行,请太子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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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快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一连平静数日,不见紫轩,不见早应与我联系的杜若玄,连三天两头找我唠嗑的紫澴公主都不见,我就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早上刚梳洗完毕,从司音阁折返的小宓便慌慌张张催我前去宁泰殿。
“是不是皇上病情有变?我看宫里的人好像全急着往那儿赶呢!”但瞧他们的样子倒并无悲戚,说是震惊还差不多。
小宓猛力摇头,“皇上没事,是太子有麻烦了,今儿宫里头都盛传,说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突然回宫了,国舅爷正携同不少文武大臣在宁泰殿外联名上书,要求按长幼之序重立储君呢!”
这大皇子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此等新鲜倒确实不可不瞧,难怪大伙儿全跑宁泰殿凑热闹去了。紫轩肯定早收到消息在忙着采取应对措施,所以才好几天不见人影,而依目前的形势推断,政局必将长时间动荡,他肯定会自顾不暇,这恰恰是我浑水摸鱼的最佳机会。该寻什么借口送安宓出宫呢?要不要再顺手牵走紫轩的秘密名册?我知道它原本藏于上和殿南书房某处,如若紫轩未曾转移,那我想办法溜进去留心搜查或许不难找到。等偷出来后用它交换圣石金曜,我的顽疾即能随之痊愈,我才有真正的未来可言……念头没转完,宁泰殿前的一抹身影成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同样是代表皇子身份的明紫色螭纹锦袍,同样的攒珠金冠,同样的俊眼凤目,但不同的是他身上温雅病弱,不带任何侵略性的高贵气质。竟然是他?我怎么早没想到容貌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除亲兄弟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
“子苑,你的身份真够复杂的,干嘛不告诉我你还是太粱的大皇子?”无视周围好奇、困惑的眼神,我直接迈步走到韩子苑面前,大眼瞪小眼地扬声质问他。
韩子苑一见是我,绽开朵浅淡的微笑反驳道:“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云意主唱、千湖巫女、《时尚》的幕后老板、紫轩的姮夫人,真要算起来可比我复杂得多。”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那些是副业,你的全是主业,且每个都是皇亲国戚级别的,动不动就压得死人,我算什么呀?”皱着鼻子嘀咕,“韩子苑……子苑,原来你真名是紫苑,我以为你应当随你养父姓寒呢?奇怪了,你明明有亲生父亲,他还是一国之君,为什么你反而会被别国的人收养……啊,对不起,我不该追问你的隐私,全是职业习惯作祟啦!”暗骂自己管不住嘴,每回都去戳人家的伤口。
韩子苑的神情未有变化,依然温和似流云舒卷,只眼神微黯,轻叹一声:“那得看我亲生父亲愿不愿意认我了……”
蓦然记起他以前提过他是被人抛弃的孤儿,但身为皇子又有谁敢抛弃他呢?即使后宫争宠,他的母妃也该好好把握住皇长子这个筹码啊?莫非是传说中的狸猫换太子?不对,他说皇上不肯认他,难道是他母妃出轨搞外遇?
正自异想连篇,另一冷傲的声音插入了进来:“她是谁?看起来像是哪院的宫嫔,你可别学紫轩的样子,最好少和女人有什么牵扯!”
“皇舅,她是我过去认识的朋友,同我也有些生意往来,因此大家见面打个招呼而已。”韩子苑对他态度疏离淡漠,只略作了番解释便无奈地看着我道:“今日尚有要事待办,不方便同你聊太久,等回头再找你叙旧吧,我还备了礼物准备向你致谢呢!”
致谢?致什么谢?我瞥了旁边虎视眈眈的国舅爷岑夙一眼,没敢再问下去,与其等会儿让他轰我,我不如识相点自己走人。敛裾朝他和韩子苑施完礼,我匆匆退至殿外回廊,刚提步拐过院门,又叫几位同我有点交情的侧妃逮个正着。她们的目的无非是把八卦进行到底,而我对韩子苑的了解又不够深入,知道的未必就比她们多,结果只能随便透露两句无关紧要的“内部情报”,任其自由发挥想象力去填充实质性内容,不过这一磨倒磨了大半天。
等终于摆脱她们返回倚玉轩,我忽然想到跟玄的约定,于是留意了下院子东墙的香樟。一朵小小的蔷薇正不起眼地混在满地落叶间,仿佛是被劲风远远送来的,我的心却经不住狂跳两下,确定没人察觉,便以练琴为由遣开丫鬟将自己关入了乐室之内。因为我平时就不喜欢有旁人在场看我弹琴习曲,所以连杏儿都未曾起疑,上完糕点便自觉关门退下了。
“玄,是你吗?”极小声地吼一嗓子,像我们这样幽会算不算**啊?可是紧张归紧张,我仍觉得非常刺激,还会莫名兴奋,难怪自古以来**一事能引得无数男女竞折腰。
“姻儿……”轻微的答复响起,接着我立即被一温暖的怀抱圈住,淡淡的草木清香袭来,是我熟悉且沉醉的味道。撇开见面目的不谈,如此适宜出轨的气氛自然要缠绵一番先,乐室隔音效果良好,只要动静小点就都没问题……
等办完不正经的事我才想起正事,赖在杜若玄怀里,边信手拨琴制造些习曲的证据,边低声问道:“你知道韩子苑吗?他居然是大皇子哎,突然冒出来同紫轩争夺皇位,紫轩一定忙得焦头烂额。我们要不要借机偷走他的秘密名册再带着安宓跑路啊?”
杜若玄的下巴枕着我后肩,就势凑近我耳边道:“韩子苑之事紫轩五六年前便已知晓,因此那些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表象都是他作给国舅爷他们看的。大皇子虽然归来,且有国舅撑腰,但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基本已成紫轩、蔚王、国舅三足鼎立僵持之局,没这么容易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皇子打破,毕竟利益使然,除几位耿直的元老将军外,其余朝臣依旧会坚持原先的依附,想要翻盘绝无可能……”
摸着麻痒的耳朵随口咕哝:“也就是说紫轩仍能当他的太子,韩子苑则最多获得个皇子的名份,如此看来国舅岂不是在瞎起劲,最后肯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捞不着,他不会傻到在为韩子苑义务做白工吧?”
“我猜想他应该另有打算,或许他是在赌皇上的意愿,赌皇上会不会因为对韩子苑心怀愧疚而改立他为太子……”
“为什么?因为他抛弃过韩子苑吗?”我扭头好奇道。
“对,你可能不知道,其实韩子苑跟紫轩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里头涉及到嫡长子继位以后的问题,你试想一下,如若将来有个同皇帝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存在,那么不管他是谁,对皇帝而言他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所以按宫里的规矩,当嫡长子出现孪生兄弟时,这两个孩子中只能活一个,另一个必须当场溺毙。韩子苑因患先天恶疾便成了被放弃的对象,听说由于皇后万般不忍托人悄悄送走他才使他逃脱了遭受溺毙的噩运,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寒照,最终被郁亲王收留成为他的养子。”
“唉,皇家规矩害人不浅,平常人眼里的双喜临门,谁知一入宫竟成了天大的祸事,子苑深受其害,紫轩又何尝不是。我觉得皇上之所以对紫轩漠不关心或许就因为这会使他联想到另一个孩子,会产生负罪感,故而他宁愿连这个孩子也疏远,眼不见心不烦,却无形中伤了紫轩……”垂目喟叹:“想想紫轩虽有父母在身边可不比子苑幸福多少,那两人还真是对难兄难弟、该当同病相怜才是!”
“姻儿,你喜欢……紫轩吗?”声音酸得冒泡。
某人吃醋啦?我揪住杜若玄手感滑腻、弹性十足的脸颊,笑眯眯道:“为证明我对紫轩没意思,我决定这几天就去偷出他的秘密名册,然后立马开溜,省得我们家大少爷掉进醋坛子,熏得方圆百里都闻得到酸味。”
杜若玄微微苦笑,伸手一揽便将我塞进怀里,“你自己要小心,我目前虽已混入紫御卫,但没办法时时接近内宫,紫轩的名册又关系重大,他必定保管得极为严密,实在不行,我们只把小宓带走算了,金曜可以用其它方式获得,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我不放心……”
“嗯,明白,我会小心的,你也一样……”浓浓的甜蜜满溢心间,我要的其实很简单,能与挚爱的人长相厮守便已足矣,为何我以前竟傻傻地将幸福拒之门外呢?如果这是成长所需付出的代价,那么但愿我现在悔悟还为时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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