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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二胡发短信告诉我,大头又在偷吃我藏在床头的方便面,我气不打一处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自从小贱走后,他就把魔爪屡次伸到我的头上。
  在精神和物质之间,我选择了物质,我决定不上自习了,背起书包就往宿舍跑。一路上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让气愤冲昏了头脑,重蹈上次的覆辙。
  到宿舍里,大头正用叉子在碗里使劲捞着,二胡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冲过去,夺下大头手中的碗,仰起头来一气喝光。
  这次我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上回我抢下碗后,放在一旁,然后跟大头去理论,等我回过头来,碗里已经一无所有,二胡呲着嘴朝我笑,牙齿上沾着一片红红的辣椒。
  这回二胡不满意了:“我费那么大劲通知你,你丫也不给我留点!”
  我还不高兴呢,我冲着大头说:“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偷我的面,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手给剁了,把你的眼给挖了,最后再把你给阉了,让你对这个社会丧失希望!”
  大头憨笑道:“我以为你不知道,读书人的事嘛!”
  每次都是这一句,我气呼呼地坐到床上。大头看我不说话了,责怪起二胡来:“你干嘛出卖我?”
  二胡振振有词地说:“谁叫你丫想吃独食!”
  “我不说了等会让你喝汤!”
  “你当我白痴啊!”
  “我*,本来你就是白痴!”
  小女生辅导员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进来,看到战火要升级,插话道:“你们说话注意一点,谁是白痴?没看到我在这里吗?”
  我们三人愣了一下,一起说道:“老师,我们知道。”
  小女生辅导员很奇怪:“我还没说,你们就知道了?明天学校领导要来检查,把宿舍

小贱今天回娘家,看到一大群人围在电脑前,兴冲冲地扒开一条缝:“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看清楚不过是在放《午夜凶铃》,不禁很失望,不屑地说:“这种片子都看,幼稚!”
  他看大家都不理他,在屋内绕了两圈,然后大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要看成人片,懂不懂?”
  屏幕上正在放贞子从电视上爬出来那一节,大家都屏息静气,不理会小贱。小贱不甘寂寞,又嚷嚷道:“不就是一个女鬼从电视上爬出来吗?还穿着衣服,有什么好看!”

  看这种片子讲究的是气氛,小贱这么一闹腾,大家对恐怖失去了兴致,转而研究起暴力。
  大家把他按在那张放满脏衣服的空床上,从头到脚仔细地给他按摩一遍,他发出的惨叫声比恐怖片中女人的惊声尖叫刺激多了。
  二胡坏笑着从脏衣服堆里抽出一条破内裤:“用这个把他的嘴给堵上,看他丫的还敢不敢乱叫?”
  小贱吓得脸都变绿了:“大哥,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大家看小贱认罪态度诚恳,就放了他。小贱爬起来坐到另一张床上,垂着头、弓着腰,不敢再说一句话。
  大家把灯关了,继续看刚才的片子。突然电话铃响了,我把声音关了,没有人说话,室内顿时寂然,电话铃声在死寂中变得飘忽而空洞。电脑屏幕发着幽幽的绿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青色的。
  “几点了?”有人问。
  “十二点。”我说。
  “小贱,你去接电话!”我听到大头咽唾沫的声音。
  小贱缓缓地站起来,飘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中国电信……”屋里没有人说话,声音很清晰。
  靠,骚扰电话,“我贼!”大头骂了一句,“挂了,把灯打开。”
  小贱正要挂电话,二胡说:“等一下!你叫她五分钟以后再打过来。”
  小贱很疑惑,但还是照着二胡说的做了。
  大头讥笑道:“你不会也想测智商吧?”
  二胡一言不发,找到《午夜凶铃》中那段最恐怖的音乐,把它压成MP3,然后用新买的MP3播放器拷了下来。
  我们看明白了,一个个兴致高昂,等着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她们果然很听话,隔了七八分钟又打过来,二胡把耳机放在话筒上,开到最大音量,那边没有说话,只听到很粗重的喘息声,接着传来一声惊悸的尖叫,没音了,等了一会儿,又隐隐地响起哭泣声。
  “会不会太过份了?”大头说。
  我们都不说话,看着二胡,二胡也有几分不安:“我怎么知道她们那么不经吓?”
  大头摇摇头:“算了,反正也不知道是那里的,以后不要这样了。”

  正在睡午觉,梦到有人用鞭子抽我,做这种梦一点都不好玩,我就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小丽正在用衣架打我,她看到我醒了,很霸道地说:“懒猪,快六点了,还不起床。”

  “呵呵,母老虎,你来了?”

  小丽提起衣架,狠狠地落在我的小腿上,下手真重,我惨叫:“你想谋杀亲夫啊?”

  小丽看我痛苦的样子,也慌了:“很疼吗?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看着她手足无措,我有些不忍心:“没事!”

  小丽兀自说着:“疼吗?我这里有创可贴。”说完手忙脚乱地翻她的手袋。

  创可贴有用吗?还是学医的。想起上次的事,我不禁哭笑不得:“别找了,我骗你的。”

  “你……”小丽生气了,拿起衣架又要打我,瞅了半天,却愣不敢下手。

  “我要穿衣服了,你要不要参观一下。”说着我把腿从毛巾被里伸了出来。

  小丽急忙背过身去,嘴里嘟囔道:“流氓!”

  “我的名字不叫流氓……”我边穿衣服边说。

  “嘻嘻!”小丽笑了,“我知道,你叫老罩。”

  我晕!我抓着T恤跳下床来,想叫小丽不要乱说话,一个女孩子家,应该淑女一点。

  刚刚站定,却看到下铺坐着一个女孩,正对着我笑,眼睛眯着,象一弯月牙儿。我慌忙把T恤套在头上,绅士风度是没法保持了,只好尴尬地对她一笑:“你好!”

  我把小丽拉到阳台:“你真好,给我带吃的东西,还给我带美女,不过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小丽白了我一眼:“你想得美,我告诉你,我今天带她来是为了讨回公道。”

  “怎么了?我不认识她,我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去死!昨晚的午夜凶铃是不是你放的?”小丽俨然是主持正义的女侠。

  “喔,原来是你们宿舍打的,嘿嘿!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

  “真的是你?”

  “不是,是二胡!”出卖兄弟,我毫不犹豫。

从小丽口中,我知道美女叫王雨菲,跟小丽她们一个宿舍,低小丽一级。

  帮助美女是我的责任,我说:“我带你们去找二胡。”于是两位美女跟着我出门了。

  美女是一种紧缺资源,我决定好好加以利用。二胡在足球场上,我睡觉之前他叫我去踢球,我嫌天热没去。所以足球场不能去。

  我昩着良心替二胡说好话,说他刻苦认真,勤奋好学,现在肯定在自习室用功。小丽小小地怀疑了一下,我说是你跟他熟还是我跟他熟,小丽就不反对了。

  我领着两位美女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她俩手挽着手,我想插到她们中间,看来没机会了。

  路上人真多啊,很多人都回头看我们,目光中满是艳羡之色,遇到相熟的哥们儿还会故意用肩膀撞我一下,然后飞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男人的成就感就这样得到空前的满足。

  我领着她们从这个自习室炫到那个自习室,坦然地迎接着或惊诧或妒忌或羡慕的目光,上大学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学校的自习室实在太少,这么快就转完了。

  在情侣教室里,遇到小贱和罗云蓓,罗云蓓剥了一颗荔枝去喂小贱,小贱张大嘴巴正要去接,看到我们,他的嘴就合不拢了,好半晌,才小心地对小丽说:“嫂子,你对老罩真好,想给我们找个二嫂?”

  王雨菲听不懂,眨巴着大眼睛,我看小丽的眼神,估计要是罗云蓓不在,小丽会抽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逛完所有的自习室,她们说饿了,小丽叫我请她们吃饭。提起请客我就想起二胡在哪里了。我看看表,七点钟,我说到宿舍等会儿吧,二胡很快就回来。

  果然我们才到宿舍楼门口,就碰到抱着球的二胡。我说:“二胡,美女找!”

  二胡看到王雨菲,呆了,连话都不会说,结结巴巴地:“你……你……”

  想二胡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如此表现,真给我们宿舍丢脸,“没见过美女啊?”我骂道。

  “你是四凤,北京×中的?”二胡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兴奋地期待着。

  这也太离谱了,人家明明叫王雨菲,可是王雨菲竟然说:“是啊,可是我不认识你。”

  “嘿嘿……”二胡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扮仆人。”——北京人真牛,仆人都找那么大个的。

  美女恍然大悟,我怀疑她是装的,因为美女说:“你不要叫我四凤了,我叫王雨菲,你叫什么名字?”

  “胡勇,他们都叫我二胡。”二胡掩饰不住的兴奋。

  靠,这么俗套的情节怎么不发生在我身上,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行,我得给他们提个醒,我指着二胡对王雨菲说:“就是他吓你的!”

  王雨菲似乎不太在意,还在笑,眼睛弯弯的,象月牙儿。二胡用他铜铃大的眼睛使劲瞪我,小丽用她巫婆似的尖指甲使劲掐我,真受不了他们,我只好闭嘴。

  幸好晚饭是二胡请的,这多少是对我失衡心理的一点补偿。

  这次二胡很大方,请我们到小寨去吃肯德基,席间,二胡把昨晚的问题都自己扛,诚恳地向王雨菲道歉:“我不知道是你,我要知道是你,一定配合做好测试工作。”


  饭后走在街上,我看二胡和王雨菲聊得挺热闹,想凑和过去,小丽却死死地拽着我,我说:“你干嘛?”小丽没答我的话,笑嘻嘻地对他们说:“你们先走,我跟他有点事儿。”

  王雨菲狐疑地看着我们,没说话,二胡倒是挺干脆:“Bye-bye呐,两位!”

  两个美女只剩一个了,我不乐意,可是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我就会死。

  小丽蹦蹦跳跳地拉着我进了“好又多”,她很高兴地说:“你没看到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吗?”

  “看到了!”

  “那你瞎掺合什么?哦,”小丽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起了色心?”

  “那有!我是怕她落到二胡手里给糟蹋了。”

  小丽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脸上转了两个圈,嘟着嘴说:“我不信!你这个大色狼。”

  “不信拉倒。”我扭过头去。

  小丽看我不理她,用双手使劲的拍我的背:“死老罩,也不哄哄人家。”

  “嘿嘿!”我笑了,想起一个故事,我说:“有两只小麻雀闹离婚,在法庭上,公麻雀无奈的指着自己的脚说:‘我都说了,这是动物保护协会给我上的脚环,她偏不信,非说是跟别人的结婚戒指。’”

  小丽乐了,想了想,又很气愤地说:“你说我是那只不讲理的母麻雀?”

  “没有,我还在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小丽这次没打我,很认真地看了我两眼,轻声地说:“你说我们会结婚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揽起她的肩,小丽温顺地把头靠在我肩上,没再问,我们就这样默默穿行地在人群中。

  出了“好又多”,外面竟然在下雨,不大,淋淋沥沥的,我得意地说:“雨菲雨菲,这下雨真的飞了吧。”

  小丽却走到雨中,张开双手,雀跃地说:“我们一起在雨中漫步,多浪漫啊!”

  女人的浪漫来得真不是时候,我说去买伞,小丽执拗地说:“不去!”

  女人在有些问题上比男人更容易认死理,我叹了一口气,跟小丽“漫步”在雨中。才走出小寨,小丽不走了,她扬着头用撒娇的口吻对我说:“我要你背我!”

  “背你?这是在大街上。”

  “现在都没人了,我要你背我!”

  我苦笑了一下,当我欠她的吧,我半蹲下身,说:“来吧!”

  小丽“嘻嘻”笑着扑到我背上,才走了一点点路,雨大了起来。

  “叫你买伞你不买,被雨淋了吧!”我气愤地想着,把她放了下来,脱下T恤,递给她说:“雨太大了,你用这个顶着!”然后又指指我的背,“上来吧!”

  半晌没有动静,我回过头去,看到小丽呆呆地站着,我急了:“你怎么还不上来?”

  小丽猛地扑了上来,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T恤还攥在手里边,我说:“你傻了?还不把它顶上。”

  小丽把T恤胡乱地摊在我们头上,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脸,我感到似乎有几滴泪落在我肩上,温温的。

  我笑着说:“怎么西安下的雨都是热的。”

  小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娇羞地说:“人家感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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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贱打过去几次电话,那边正主根本就不出现,她的姐妹告诉小贱:“她说她不在!”
  喜欢文学的妹妹怎么那么难伺候?是不是想找一个肯陪她去葬花的哥哥?小贱的样子也不像。
  为了对症下药,我们叫小贱把她的情况一一道来。
  小贱无奈之下说:“她叫罗云蓓,是文学社的社长,平日里心气挺高的,那天晚上她认为我们几个合伙捉弄她,伤了她的自尊,就不理我了。”
  原来是没找到老板的老板娘,这事挺麻烦。我们几个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什么好主意,大头长叹一声道:“自古泡妞一条道,皮厚胆大心要细。”
  大头除了会发布纲领性的文件外,列不出一条实际的实施措施,这种人最适合做政治家。
  小贱低着头踱到阳台门口,突然回过身,狠狠地说:“只有英雄救美了。”
  英雄当然是小贱来当,流氓呢?
  大头说:“我怎么说也是生活部部长,做这种事不太好。”
  二胡说:“我是文娱部部长。”
  他们都看着我,我很有流氓气质吗?我慢条斯理地说:“不行,小丽最喜欢吃人肉包子了,她昨天还在说找不到人。”
  不论小贱好说歹说,我们三人铁定了心,要做新时代的刘胡兰,坚贞不屈!最后小贱只得作罢。
  傍晚,小贱捅了捅我,说:“猪爷那个方法不错,是吧?”
  我*,什么时代的事了,还在提,小贱看我要发怒,慌忙说:“不是,我只是想借鉴一下。”
  “你不是都看到失败案例了吗?”
  “你那不是出了问题嘛!再说了,你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我不一样,我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她只是需要一点自尊,不具有可比性。”
  “那好啊,你不如捧一束玫瑰花站在她楼前去叫她,又安全又保险,面子里子都给她了!”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我就去办。”
  小贱的办事效率还真快,第二天就看到他痴痴地捧着玫瑰站在女生楼下。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身上湿淋淋的。
  “怎么了?”我们问他。
  “她在考验我,用冷水泼我,我不会放弃!”
  我们感慨了一阵,替他打气,二胡悄悄地对我说:“肯定是洗脚水。”
  第三天小贱又去了,回来还是湿淋淋的,我们不再问他,只是摇头叹息。
  第四天依旧,我们用怜悯地眼神看着他,不说话。
  第五天,小贱很快就回来了。
  “成了?”我们都很惊诧,大头甚至在盘算着也去追一个女孩——不就是三盘洗脚水吗?
  “妈的!”小贱一开口就是脏话,“她们用热水泼我。那个贱女人!我不要了!”
  我们只好又陪着他去浏览成人网站。
  有电话了,二胡接了,说:“小贱,找你的。”
  “不接,我忙着呢!”小贱头都不抬地说。
  “可是她说她是罗云蓓。”
  小贱弹簧似地跳了起来,一脚把凳子踢翻,跑了过去。
  “喂,云蓓啊,你肯给我打电话了……不怪不怪……没事没事……”
  小贱挂上电话,春风满面地回到电脑前:“CS,单挑,谁来?”
  我们问他:“好事?坏事?”
  他“嘿嘿”了半天:“她给我认错了,其实那些水都是她们宿舍的人倒的,不关她的事。”
  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山穷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一大早我的右眼就狂跳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虔诚地念念有词:“好的不灵坏的灵,好的不灵坏的灵……”
  二胡横了我一眼:“你又在咒谁,今天没人惹你!”
 “没有啊!我右眼跳,主凶,祈祷一下。”
  二胡狂笑:“活该!它会很灵验的!哈哈……”
  我醒悟过来,念错了,平时诅咒他们习惯了,没改过口来——看来今天在劫难逃。
 下午小丽打电话来叫我陪她去逛街,好像我们俩除了逛街没做过什么事,想起早上的事,我说:“今天不宜出门,我不去了。”
  小丽很生气:“上次你叫我陪你去买手机,我陪你逛了一天,现在人家叫你去,你竟然不去,你有没有良心?”
  哎,欠女人的债很麻烦的,我只好跟着去了。
  我们逛啊逛啊,逛到一家女性内衣专卖店门口,小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拉着我说:“走,进去看看!”
  “你……叫我进……这里边,我是男人!”
  “你小时候不是还进人家女厕所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当时我已经向老师保证,女字打头的地方我都不进。”
  “那你为什么进我们寝室?”
  “这不是……你诱惑我吗?”于是我腰上的那点可怜的肥肉又惨遭蹂躏。
  女店员笑吟吟的看着我们,我说:“你看吧,我才站在门口,人家就在笑我了。”
  才说完,女店员就开口了:“两位,欢迎光临。”
  小丽得意了:“人家叫我们进去。”
  “不去!”我头摇得象拨浪鼓,“你穿了我又看不见。”
  小丽红了脸,踢了我一脚:“色狼,你去死吧!”
  她背靠着我生了会气,见我没反应,摇着我的手说:“走吧,一块儿进去嘛!”
  “不去!”我不是那么随意就变节的。
  “我穿给你看。”小丽在我耳旁娇羞地说道。
  “真的?你要反悔是小狗!”这丫头诡计多端,得防着她点。
  “好啊!”小丽欢快地答道。
  内衣店真不是男人呆的地方,我局促不安地站在里面,女店员偷偷地看着我笑了好几次,小丽也抿着嘴憋不住的样子。里面虽然有空调,但我还是感到燥热难耐,不一会儿我就满头大汗——呆在女人堆里都比这个舒服多了。
  终于结束了,我如蒙大赦一般逃了出来。
  我紧紧抓住小丽的手说:“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你说话要算数啊!”
  小丽很开心地笑:“等我们结婚那天,我一定穿给你看!”
  我一下懵了,结婚!那得等多少年啊?我又上当了
小丽骗了我,我就赌气不陪她逛街了,即使她买了两个麦当劳的甜筒给我,吃完以后我还是坚决要回去。

  小丽拗不过我,只好回去。她一路上不停地念叨:“这么早回去干嘛,又没事做。”

  到她们学校附近下了车,她忽然说:“要不去你们学校吧,我好久没见到小纯弟弟了。”

  还好不远,只有两站路,我们走着过去。

  我一只手提着两大袋东西,另一只手还要拖着小丽——真搞不懂她,逛街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现在就没劲了。

  走到学校门口,她说她要去买点东西,叫我先进去。

  她从她的手袋中把钱包拿了出来,然后说:“这个你也提着。”

  我真想哭,好东西她都拿走了,把糟粕留给我。没办法,谁叫我是男人呢?这句话原本是小丽说的,每次她犯错误或者是有求于我时,她都会说这句话,我会老老实实地承认她说的是对的,然后不得不答应她后面的条件。

  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艰难地回到宿舍,壮士们一看到我手上的包,眼都绿了,扑上去就抢。他们很失望,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几位壮士很善于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惊奇,小贱抢了小丽的手袋在翻,我说:“女孩子的东西不能乱翻!”

  小贱白眼一翻:“她又不在,你着什么急?”

  小贱翻了半天,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一样,很夸张地说:“好大的创可贴啊!”

  我们好奇地回过头去看,他手里竟然拿着一片卫生巾。

  “变态啊,你!”我怒吼。

  小贱慌忙把它塞回手袋里,又去帮大头翻那两包小丽刚买的衣服。

  大头也找到了宝贝,他提着今天小丽新买的胸罩傻笑着说:“嘿嘿,吴愚,奶罩,吴愚,奶罩!”

  二胡刚从厕所里出来,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吴愚,奶罩,妙,妙!这个绰号取得好!”

  我感到要糟,果然大头和小贱都很快响应,他们三人捶胸顿足,捧腹大笑。

  我表示最强烈的抗议,二胡狞笑着说:“你丫忘了当初给我们取绰号的时候了,哈哈哈哈,恶有恶报!”

  他们三人一起很有节奏地喊道:“奶罩,奶罩,奶罩……”

  小丽提着东西进来了,听到他们这么喊,很奇怪地问我:“什么老罩啊?”
  
  “老罩?”二胡愣了一下,“这个更好,通俗易懂,女生也能叫,更容易流传。”

  小丽看我没回答,又问了一遍:“老罩是什么?”

  他们三人指着我齐声说:“就是他。”

  “为什么?”小丽一脸困惑。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说:“等我们结婚后,我再告诉你!”

  从此,老罩的名声就不翼而飞,如星星之火燎原开来。二胡他们对女生的解释是“老罩,就是罩得住的意思”,于是女生们也欣然接受,后来小贱恶意透露了此中的内幕,女生们叫习惯了,不再改口,反以为乐。我曾经试图说服过她们几次,但换回的只是笑声,最后只好选择沉默。不过我还是暗自庆幸,他们没叫我创可贴

小贱每天晚上都陪着罗云蓓去踩点,上周还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在操场上跑步,这个周他们已经手拉着手去压马路,二胡用一句很精辟的话说明了这个变化:“他们从意淫走向手淫。”
  小贱白天一般在宿舍睡觉,他说他晚上有很多事要做,白天要养精蓄锐。我一直怀疑他们私下在做权色交易,当初我就认为他的副社长是靠出卖色相得来的,不过我没说——做人要厚道。
  果然在他们的关系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后不久,罗云蓓就辞去了文学社社长的职务,小贱顺理成章地顶替上来,成了一社之长。我常常想,像罗云蓓这样的女孩也不错,至少是个很好的贤内助。
  我说的实质性的变化,就是大家所想的那种。那天小贱很臭屁地炫耀他的手机带有免提功能,刚好罗云蓓打电话来,小贱兴奋地按下免提键,那边传来一个很娇媚的声音:“昨天你把人家弄得好痛啊!”于是满宿舍的纯情少男都张口结舌,小贱趁大家还没缓过神来慌忙挂断。我们把小贱关在厕所里,逼他说出昨晚的细节,小贱表现出少有的坚强,一直闭口不言。后来二胡从网上找来一篇成人小说,打印出来,大家强行按上小贱的手印,小贱愤怒地说那是斯塔尔报告,我们没反对,他毕竟承认那是真的了。
  大家逼着小贱举办一个成人礼,说简单点就是请客,怎么说这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小贱虽然不情愿,可是慑于四位壮士的威名,只好在大盘鸡店摆了一桌,那天罗云蓓和小丽都到了。
  吃饭没什么好说的,吃好喝好而已。
  小贱喝高了,搂着罗云蓓大声说:“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我跟云蓓——准备——出去租房。”
  大家一片欢呼,大头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说:“兄弟,你给我们做榜样了。”
  罗云蓓脸飞红霞,小鸟依人般地靠在小贱并不宽厚的肩上,很娇羞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女人最美,虽然她算不上漂亮,却也透出几分韵味来。
  我低头对小丽说:“要不我们什么时候也把这事给办了?”
  小丽笑眯眯地看着我,手上却在使劲地掐我,她喝过酒后力气真大,我不禁叫出声来。大家醒悟到我们的存在,纷纷过来向我们敬酒。他们把我不敢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小丽笑着,很爽快地把酒一杯一杯地往我嘴里倒,我惨啊,有苦说不出!
  阿纯也过来敬酒,他说的很简单:“小丽姐、吴愚,我敬你们俩一杯。”
  小丽有些忘形,指着我对阿纯说:“小纯,你叫我姐,就应该叫他姐夫!”
  大家都笑了,阿纯的眼神黯了下来:“小丽姐,我要去上自习了。”
  大家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走了出去。大家愣在那里,良久,二胡说:“他有病啊,这样子还去上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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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我要做新学期起得最早的人——我指的是除阿纯之外。
  灯刚亮,我就迅速起床,伸懒腰的步骤都省了。穿衣服,上厕所,洗脸,刷牙,绝对不超过五分钟,当我擦完嘴边的牙膏泡沫走进宿舍时,傻眼了,小贱和二胡已经霸占了两台电脑。
  我愤愤不平地说:“你们怎么这样啊?”
  “我不过把别人上厕所的时间用在了占座上。”二胡回头对我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不刷牙,恶心!”
  小贱把双肩一耸:“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出去,没人知道。”
  无望了,我躺到二胡的床上生闷气。下次我一定要先占好位子,再慢慢地穿衣服,洗脸刷牙的他们说的对,在自己宿舍里,谁跟谁啊!至于上厕所,先忍着,古今成大事大业者,无不以忍为第一要务。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这么早,才八点钟,谁啊?
  我提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甜很轻柔的声音:“您好,这里是中国电信固定电话服务中心,因为昨晚对系统进行升级,我们想请您协助进行一些测试,可以吗?”
  电信MM!声音好人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因祸得福,绝对不告诉二胡他们,想羡慕我都没门。
  帮助美女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说:“OK,没问题!”
  “谢谢您,先生,请您从1数到10!”
  我很快数完了,二胡他们抬头吃惊地看着我。晚了,谁叫你们抢我的位置。
  “请您再重复一遍。”
  一定是被我磁性的嗓音吸引住了,想再听一遍,我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又重新念了一遍。
  “先生,经过我们的测试——您的智商为零。嘻嘻!”
  太欺负人了,我对着话筒大声说:“不要以为你们是女孩,就可以这样,我告诉你,我的智商起码有八十!”
  那边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一个声音我太熟悉了,是苏南,苏南的笑声很尖,很特别!
  “苏南,我知道是你,我的智商真的有八十,不信你可以去问猪爷!”
  “哎哟,我不行了,你们班同学真逗……”那边忽然把电话挂了。
  不行,这关系到我的名誉,我得说清楚。我把电话拨了过去,说找苏南,苏南接过电话,我才说“我的智商……”,她就使劲笑着把电话挂了。
   二胡忍不住问我怎么了,我把事情的原委跟他们说了一遍,二胡和小贱笑得气绝,大头也不睡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他们一致裁定:我被骗了。
  我说:“我知道她们是骗我的,我的智商怎么可能是零!

  我打算买一个手机,因为大头、二胡和小贱都买了。
  我打电话给小丽,叫她陪我去,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啊!省下一顿肯德鸡。
  每次小丽叫我逛街,我都是千般推脱,受尽万种诱惑,才勉强答应的。她大概不记得了,才这么爽快——健忘的女孩真好!
  我到她们学校门口去接她,这是老规矩了,小丽说这是我唯一具有绅士风度的地方。
  我说去小寨吧,小丽说你懂不懂,买手机要去尚朴路。尚朴路我没去过,但小丽是女人,女人买东西是有天赋的,相信她,没错的。
  我们在钟楼下车,小丽转身就进了“淑女屋”。看名字就知道不是卖手机的地方,我说:“你进错地方了。”
  小丽说:“没错,快点啊,你!”
  我只好跟了进去。里边果然没有手机,只有衣服,很漂亮的衣服,我说:“错了吧?早就告诉你错了,你还非要进。”
  小丽看到漂亮的衣服不理我了,兴高采烈的跟女店主在那里比划,还拿了几套衣服进了试衣间。我也想跟着进去,女店主伸手拦住我,笑着说:“这位先生,请留步!”
  我高声对小丽说:“不是我不陪你,是人家不让我陪!”
  小丽“咯咯”笑了:“你在外面等我。”
  小丽出来了,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束腰长裙,短袖的,裙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领口和袖口处没有多余的修饰,简简单单,整个人显得清秀而不失典雅。
  我张大了嘴巴一时合不拢,人靠衣裳马靠鞍,真理啊!我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牛仔裤,皱巴巴的茄克衫,上面还有几滴今天早晨吃饭时弄上去的油污……我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穿着感到羞愧。
  “好看吗?”小丽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很妩媚的样子。
  “好看!”我没骗她。
  “老板,就要这件了。”小丽高兴地说。
  出了门,我想这回该去手机店了吧,小丽却带着我从这家店进,从那家店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琳琅满目的饰品、五花八门的化妆品……原来世界如此多姿多彩。
  我晕晕乎乎的跟着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走累了,我说:“回去吧!”
  我和小丽上了公共汽车,小丽忽然说:“我们是来买手机的吧?”
  “是啊!”
  “那我们怎么回去了?”
  “是啊!”
  “下车吧?”
  “好啊!”
  白白浪费了两块钱,还好是小丽出的。
  这次速战速决,反正我早已相中了诺基亚的8210,小丽也没反对,还夸我眼光好。
  我拿着新手机爱不释手,小丽忽然塞给我一件小饰品:“挂上!”
  我看了看,是一个“丽”字,下边还挂着几个很小的铃铛,我说:“干嘛?是不是以后我一摇铃铛你就过来了?”
  小丽陶醉地说:“是啊,这样每天你都会想着我了。”
  嘿嘿,今晚我要抱着你的名字入眠。
吃过晚饭,送小丽到她们宿舍门口,我说我要走了,小丽说:“那么早回去干嘛?陪我上去。”
  “你们女生楼能随便上?”我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谁像你们,海峡两岸!”小丽为她的幽默很是得意。
  “你怎么不早说?我望远镜又白买了。”
  “你买望远镜干嘛?”
  糟糕,又说错话了:“我就是……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生活。”
  “变态!”小丽揪着我的耳朵上了宿舍楼。
  没人,大概都吃饭去了。
  女生宿舍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干净,只是少了点脏衣服、臭袜子什么的,空气中还有香香的味道,比男生宿舍好闻多了。
  桌子乱得一塌糊涂,上面堆满了书、化妆品、工艺品……还有许许多多我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每个人的床都扯着蚊帐——我最讨厌这种东西,碍手碍脚的——床上毫无例外的放着一个或几个公仔。
  我坐到小丽的床上,真软!难怪女孩子的腰都柔若无骨。我斜着身子躺在床上,在这里睡觉真舒服。我诗兴大发,吟道:“遥想英雄迟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
  小丽看到了,尖叫道:“臭男人,下来!”
  扫兴!我说:“来,给臭男人抱抱。”
  小丽拣起一本书砸到我身上,是一本时装杂志,我翻了翻,有很多美女,我说:“你真好,我只要一棵树木,你给我一片森林。”
  小丽不说话了,弯下身去,想找一件称手的兵器。我抓起她床上那个大大的黑熊挡住脸,一偏头看到刚才放黑熊的地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熊。
  “咦!小丽,你这个大熊还会生小熊啊?”
  “你说什么啊?”小丽好奇地歪过身子,看到那只小熊,笑了:“你忘了?那是你去年送给我的。”
  我心里忽悠了一下,想起可可,如果她送我一样东西,即使微不足道,我也应该会好好珍惜吧?
  我坐起来,伸手把小丽拉到怀里,她扭了一下身子,不动了,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我把头支在她头上,轻声说:“我喜欢你!”她含混不清的“嗯”了一下……
  门响了,有人进来,是三个女孩,看到我们的样子,很知趣地把门拉上走了。
  小丽挣扎着要推开我,我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动,我说:“她们走了。”
  小丽抬头看着我,脸儿通红,眼神迷离,有一点惊慌、一点羞涩、一点期翼……
  我低下头去,战战兢兢地吻在她的唇上,我们象两只惊慌的小老鼠,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对方……
  我忽然笑了:“怎么没书上写的感觉那么好?”
  小丽洇红了脸,用拳头捶打着我的胸口,很轻,很柔!
  扩音器总是在最不应该的时刻响起,是楼下大妈的声音:“姑娘们,送客了!”——

买了手机才知道,原来手机不是用来打电话的,是用来发短信的。
  还躺在床上,就收到小贱的短信:“速来,下节课点名。”
  我看了一下时间,第二节课还早,于是慢悠悠地起床,吃过早饭,再慢慢地踱着步过去。
  走到中途,铃响了。怎么搞的,我又算错了?
  我飞奔到教室门口,还好,才迟到半分钟。
  推开门,我提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道:“报告!”
  同学们都笑了,老师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下。
   没出什么事吧?我偷偷看了一下,裤子拉链拉上了,衬衣钮扣也没扣错,会不会是头发有问题?不会啊,今天早上我梳过了。这是怎么了?
  老师没说什么,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愚,二班的。老师,我去上厕所,来晚了一点点。”
  “哦!”老师点了一下头,“你可以进来了。”然后又说:“同学们,现在我们下课。”
  我习惯了在欢笑的海洋中穿行,但这次有一点点不一样,小贱很大声地说:“你是不是垃圾桶?真能装!”
  这事怨不得别人,我灰溜溜地走到小贱旁边坐下。
  小贱安慰我:“别伤心了,我们都知道你犯这种错误很正常,我们不会笑话你,是吧,二胡?哈哈哈哈……”
  二胡说:“呵呵,就是,大家都习惯了。”
  在他们两位的唠叨声中,好不容易捱过五十分钟,老师并没有点名。
  我愤怒地指着小贱说:“你竟敢骗我!”
  二胡来了精神:“他骗你!我*,连白痴都敢骗,扁他!”
  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连二胡都替我主持公道。
  我们两人联手,把小贱按在座位上,海扁了一顿。小贱好几次看着我,又转头看看二胡。二胡神情肃穆,小贱欲言又止……

  小贱神神秘秘好久了,据大头打探来的消息,他在追一个女孩,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不过,按照大头的审美水准,至少要打五折。
  这件事在宿舍多少还是引起一点骚动,小贱曾被我们美誉为无胆匪类,现在他要摘帽了。

  根据现场情况判断,今晚他会开始行动,因为小贱破天荒的在晚上刷了牙,还换了一双新袜子——他有很多袜子,但他第一次发现那些袜子气味不够芬芳,他曾经试图在袜子上喷花露水,还跟大家说是驱蚊。欲盖弥彰,他那些袜子,哪只蚊子不要命了敢飞过来?试验的结果并不成功,香与臭不存在中和关系,无奈之下他只好新买了一双。
  小贱打扮完毕,躺在床上,装模作样地听了会儿音乐,八点正出发了。
  我们几位壮士商量了一下,认为有必要去给小贱壮壮胆,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做好事是不留名的。
  我责无旁贷地承担了做探子这个重任,偷偷跟着小贱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小贱到传达室叫人去了,我在外面看着。一会儿他出来了,站在门口的路灯下,挺直身躯。军训结束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采用这个姿式,整个一霓虹灯下的哨兵。

  我陪着小贱在晚风中站了半个多小时,那个神秘的女孩终于出现——虽说迟到是女生的权利,但也没必要把这一丁点权利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那个女孩很面熟,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脑袋的存储容量和处理能力是一流的,我很快鉴别出那个女孩是当年在文学社不愿意收留我的那个不漂亮的MM。好了,以后这口气可以出在小贱身上。
  我发短信通知大头他们:“蛇已出洞。”本来约定好的是“美女蛇已出洞”,但我感觉她玷污了美女两个字,就私自把它省略了。
  他们在前,我们在后,他们走到宿舍后的小花园,找了个石凳坐下,我们潜入到他们后面的草丛中,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块。
  好半天他们都没说话,难道他们热衷于用文字交流而忽略了嘴巴的功能?
良久,终于有动静了,小贱傻笑一下,说:“今天晚上月亮好多,星星好亮喔!”
  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的难以抗拒!我们三人狂笑着从后面滚了出来,拍着小贱的肩说:“I服了you!”
  不漂亮MM看着平地里忽然多出三个人来,笑容急刹车,用鼻子“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小贱目瞪口呆地看着,兀自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小贱很生气,认为我们不应该拿他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我们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纷纷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
  批评别人容易,批评自己很难,所以我们采用了同样的说词:“他们两人怂恿我跟着去看,开始我坚决不同意,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损人不利已的行为,但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不能很好的坚持自己的原则,和他们同流合污。为此,我向你道歉!”
  小贱并不满足于我们的道歉,他第一次表现得如此的高瞻远瞩,他说:“我要的是人,不是道歉!人走了,现在怎么办?”
  “是啊!人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面面相觑。
  大头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爱情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但是可以骗来。”
  “好啊!”几位壮士一起为他欢呼,仿佛在狼牙山上挡住了敌人的最后一拨进攻。
  “但是怎么骗啊?”大头也傻眼了,我们只认明了方向,却还未找到路。
  幸好宿舍已经拉进宽带,我们便分头到网上去找。网络真是个好东西,一会儿我们就硕果累累,找到了《泡妞十八法》、《追女孩秘籍》、《追求女性必胜法》……
  小贱一边看,一边摇头说“不行不行,继续找!”
  忽然二胡一声高呼:“我找到了,终级无敌大法!”
  “是什么?”我们都跑了过去。
  二胡指着屏幕上的几个小字说:“《如何说服女生上床》,厉害吧?”
  我们看了一下,原来是个成人网站,“切!”大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们正准备继续寻找,小贱突然说:“等等!这个网站不错,先看看吧!”
  小贱都说了,我们不好再违背他的意思,于是大家坐了下来,看得津津有味。
  熄灯前,大头问:“看了那么多,有什么好办法没?”
  “没有!”大家都很茫然。
  小贱摇摇手说:“算了,明天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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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老师叫我上去默写单词,早知道就不来了。
  他要是一个漂亮女人也好,可他偏偏是个男人,一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男人,所以他叫我背单词我是绝对不背的。
  他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女人都是叉包(trouble)。每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香喷喷的叉烧包,他唯一能给我想象的就是这一点了。
  其实他注意我已经很久了,上学期英语听力课上,在我连续做错了四十道题后,他很感慨地说:“现在的孩子真不简单,那么小的概率都能够全中。”
  从此,他认为他找到了一个天才,每次上课他都要问:“吴愚同学有没有请假?没有请假的话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当然,他用的是英语,否则他不会那么客气。
  幸好我有一双上好佳的眼睛,每次都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想关我的阴谋。
  他叫我上去默写单词,写出来那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站在黑板前拿着粉笔一动不动。
  最后他屈服了,他说:“你随便写三个单词吧!”
  他是老师,我得给他点台阶下。
  我不会去写什么“****,shit,*****”之类的,虽然我知道怎么写,但是太俗,不符合我的身份。我稍微思索一下,提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单词:am,is,are。简捷流畅,一气呵成,并且我还注上了汉语意思。
  我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凯旋而归。
  他把我大肆表扬了一番,我听不懂,问同桌,同桌告诉我他说的是你的英语是如此之差,以至于我不能相信你是一个大学生,用的是“so …… that”句型。
  我在心里骂道:“Fuck you,once more,again and again.”
“可可跟人好上了!”当小贱告诉我这个噩耗的时候,虽然我早已准备好了心痛,但痛还是无可扼制地蔓延开来,将我深深地掩埋。
  我坐在校园的石凳上,看着头上一树的花开,十月份了,还异常的艳丽。我想,那是别人的欢喜,我的悲哀。
  小丽找来了,阿纯在后面跟着。这小子又出卖我。
  我对小丽说:“陪我走走。”
  阿纯没说话,转身走了,瘦削的肩上挂着一个硕大的书包,书包的重量把他的身子拉得有些倾斜,有一种摇摇欲坠地感觉。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省体育馆,我说我累了,我想回去。
  我们坐着公共汽车回到学校,在学校门口,我说:“我想看看他是谁,我不想连死在谁手里边都不知道。”
  我们在小花园里找到他们。可可正亲密地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手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去喂他,那个男人双手环围住可可,张开嘴去咬那块巧克力。
  “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喂,不知羞耻!”我对小丽说。
  我拉起小丽的手,小丽轻轻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我牵着小丽走到他们跟前,脸上恰到好处地堆起一点笑容:“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这位是……”
  他们站了起来。男人既不高大,也不英俊,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承认:他比我成熟。因为他看起来比我老多了。
  “他是我男朋友,陈春。”可可落落大方地说。
  “贱男春,同姓恋!”我心里诅咒道,脸上还是笑容可掬地对他们说:“这位是我女朋友,张丽。”
  “你女朋友真漂亮。”贱男春礼貌地说。
  “呵呵,彼此彼此。”我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我搂着小丽的腰,说:“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你们继续。”
  刚走出他们的视线,小丽一把扯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吴愚!我不是你的工具!”
  说完,她丢下我,自个儿往前走了。
  呆立片刻,我朝她喊道:“我们现在开始!”
  她停了下来,双肩轻轻地颤抖,突然她回过身,向我跑来,紧紧地抱住我,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

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一剂良药,三天以后,我就抹平了一切关于陈可可和贱男春的记忆,我很真诚地对小丽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小丽感动得哭了,为了这句经不起推敲的话。看来男人对女人说话,就是要不切实际一点。
  小丽今天化了点妆,真漂亮!挽着这么漂亮的女孩走在学校,真风光!怎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真倒霉!
  小丽说她今天要向几位壮士宣布一下我们的事。我说:“不好吧,要不我们先把证给领了,否则他们会认为我先上车,后买票。”
  于是我腰上的肉在外力的作用下高了起来,小丽说:“你看看你,又长胖了。”
  小丽挽着我的胳膊走到宿舍门口,门关着,估计几位壮士正在梦里实现他们的理想。
  我抬起脚正准备踢门,门响了,小丽的脚放在门上。
  我蹲下去把她的脚拿下来,放在地上,然后用手敲敲门,说:“门,是要这样子敲的。”
  门开了,我说:“你看吧,我的方法管用吧。”
  小贱看到我们的样子,怪叫一声,猛的又把门给关上了,接着里面传来惊慌的声音:“不好了,出事了,穿衣服了!”
  门第二次打开以后,几位壮士衣衫凌乱地坐在各自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们。
  小贱说:“大头,你看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大头说:“好像是吧,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你看今天小丽多漂亮!”
  二胡说:“美女与野兽。”
  阿纯坐在床上,很安静地笑着。
  小丽把头靠在我肩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几位壮士判明形势后,团团围着小丽,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还拍着胸脯向小丽保证:“我们会替你看好吴愚,如果他胆敢出轨,定让他死无全尸。”
  小丽挺得意地瞟了我几眼,我心里却汗如雨下,交友不慎啊!
  小贱居然还别出心裁地叫小丽“嫂子”,小丽似乎很受用,在这种无声地鼓励下,几位壮士纷纷改口叫小丽“嫂子”。只有阿纯,依然很清澈地叫“小丽姐”。
  后来几位壮士发现叫“嫂子”还有多多好处,譬如说:
  “嫂子,我饿了。”小丽跑到楼下去买“康师傅”。
  “嫂子,我渴了。”小丽跑到楼下去买“鲜橙多”。
  “嫂子,我想抽烟。”小丽跑到楼下去买“白沙”。
  真管用!我也对小丽说:“嫂子,我又饿又渴。”
  小丽给我一记重拳,说:“我跑累了,到楼下给我买支冰淇淋。”——真不公平。


升官了!
  在学生会的换届选举中,大头做了生活部部长,二胡做了文娱部部长,就连偏安于文学社的小贱,也当了副社长,阿纯则因为学习成绩出众,做了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是平民百姓,也不是没人找我,计算机协会的人曾经亲自来到我们宿舍,当时我不在,他在宿舍里等了一个小时。
  我刚一进门,大头说:“就是他。”
  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迎了过来:“同学,你终于回来了,我是计协的。”
  我挺纳闷,怎么派了个新丁来找我,现在的社会是一个讲究资历的社会。
  他说:“同学,请你交一下本年度的会费。”
  原来不是请我出山的。我想了一下,他们计协叫我搬过两次宣传板,发过一次传单,上过一次机,交过一次费,就没了。
  我在床底下找到我的会员证,轻描淡写的在鞋底上擦擦,放在桌上说:“还给你们!”
  他瞪着我,很生气的样子,半晌,说:“同学,有话好好说嘛!”
  据说后来他做了计协的主席,不知还会不会想起这件事。
  做官了,自然要有点官样,用大头的话说:“女秘书得配一个吧!”
  二胡是文娱部部长,那好说,整天花团锦簇的,一周换一个都够,惹得小贱直流口水,连连哀叹:“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大头就差了点,生活部很少有女性,现在的女性都喜欢去财政部。他挖空心思写了一份招聘启事,说要招一名专门负责女生事务的副部长,当然职务要求为女性。在启事贴出一段时间后,我问他招得怎么样,他摇头叹息:“丑陋的女人让我心烦意乱!”
  小贱级别不够,况且他的副社长来得不明不白,我说他肯定是出卖色相,那谁也太没眼光了。小贱急了,说他凭的是真才实学,还拿出一首狗屁诗给我看。那真的是一首狗屁诗,这样写的:“墙上有一首狗屁诗/墙为什么不倒/因为/墙那边还有一首”,他说这首诗充满了后现代主义文学气息,凭着这首诗他才当上副社长的。
  小丽说:“他们都当官了,羡慕吧?我认识你们学校的老师,你要愿意求我,我给你弄一个去。”
  我说:“官我不想当,我只想要女秘书。”
  小丽白了我一眼:“你死了这份心吧。”
猪爷和苏南手拖着手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漫步,我的直觉告诉我,看错了!但是我的眼睛从未背叛过我。
  猪爷曾经跟我说过他一般不追那种纯情小女生,耗资巨大,费时费力,最后还像牛皮糖一样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我问猪爷牛皮糖好吃吗,猪爷说他也不知道,他没吃过,听别人说的。
  现在猪爷竟然偷偷地在这里吃牛皮糖,不告诉我,我又不跟他抢。
  苏南用猪爷的尺度来衡量,应该归为纯情小女生那一类。她是个典型的川妹子,皮肤姣好,脸儿俊俏,身材娇小玲珑——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不过她一张口,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噼哩啪啦让人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要找一个又高又帅还会疼她一辈子的男生。猪爷又矮又胖,疼她一辈子我估计也难——大概是苏南认清了理想和现实间的差距。
  我跑到他们跟前,拍拍猪爷的肩说:“你们俩怎么勾搭在一块了?”
  苏南脸儿通红,仗着猪爷膀大腰圆,抬腿就给我一脚。
  我看着猪爷,盼望着他给我主持公道,猪爷却把脸扭到一旁,嘴里轻声哼着:“你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要勇敢地留下来。”
  重色轻友!我当没听见,你不跟我说,我去问苏南:“我说苏南,你怎么会跟猪爷在一起鬼混,你堕落了,危险!”
  苏南又抬脚踹我,我早有准备,跳到一旁闪开了,正自得意,屁股上却挨了一脚,是猪爷踢的。
  猪爷笑里藏刀地对我说:“你是不是该去上课去了。”
  我正想说我不喜欢上课,猪爷凑到我耳边说:“为了朋友,我可以两肋插刀,但为了苏南,我可以插你两刀。你还是上自习去吧!”
  我拍拍脑袋:“哦,我的作业还没做完,拜拜!”
  猪爷含笑说:“回头见!”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晚上,猪爷到宿舍来找我。
  他说:“你小子今天差点坏我好事。”
  我说:“人家苏南可是良家妇女,你太不人道了吧!”
  “我是认真的,”猪爷正色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泡马子像今天这么含蓄?”
  “这倒是!”我说,“我相信你!”
  “好兄弟!”猪爷拍着我的肩膀。
  末了,猪爷警告我:“我以前的事,不准你跟苏南说,否则我把你大卸八块。”他做出一个砍的动作。
  恐吓都使出来了,猪爷这次真的是不择手段.




  小丽说她不能陪我了,因为她要考试。我抱着电话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Yeah”,小丽不高兴了,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你身边?”
  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没有!我是在鼓励我自己,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要保重我自己。”
  “算你骗过了本姑娘,这次就饶了你,下次不允许了。”
  “谢老佛爷!”
  小丽在那边笑了……
  我把电话挂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总算蒙混过关,下次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男人命苦!小时候被老妈管,成家后被老婆管,中间有几年休闲日子,还要无事生非地找个女朋友来折腾自己,何苦?
  算了,不想那么复杂的问题了,几个单身的壮士比我还郁闷!

  我打开电脑,双击仰慕已久的CS——自从我惨败在二胡手下之后,就再也不打星际了,被人蹂躏的感觉不好,蹂躏CPU又实在没意思,欢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种快感才会来得更加真切,而且强烈。
  CS我是新手,先用电脑练练手。
  我选警察,先把土匪的枪给缴了,然后守在楼梯口,等着他们拿刀一个一个的冲过来,来一个毙一个——这才符合实际情况。
  奇怪,没人跟我抢电脑?
  每天看着他们拿着书出出进进,我说:“你们都变性了,上课那么积极?”
  大头怜悯地看着我:“期末了!”
  我大叫一声,丢下鼠标,翻箱倒柜地找我的课本,最后还差一本《概率论》,小贱不在宿舍,我把他的拿走了。
  两天后,小贱气呼呼地找到我,我看他那么生气,就还给他了。我是讲信誉的,有借有还。
  没书了,我只好到旧书摊上三块钱买了一本——比学校卖的便宜多了,还带注释。
  课就不上了,直接去自习室,没多少人,不过每张桌子上都或多或少的放着些东西。
  我挑了个好位子,把桌子上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统统搬走,开始好好学习。
  我看书很投入的,所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有人推我的肩,把我在梦里背到一半的公式给弄没了,我很不高兴,抬起头却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做梦啊,好耶!很久没梦到她了,舍不得醒,继续!
  还有人推,这次不得不醒了,我叹了一口气,谁这么不解风情?为他的安全祈祷吧!
  我缓缓地抬起头,是她,陈可可!
  “你你你……”
  “我的书呢?”
  我慌忙从墙角拿出一个书包,递给她:“我都替你保管好了。”
  她拿起书包要走,我拦住她:“座位也还给你。”
  我抱着书仓皇逃出自习室……
  我好恨啊!我应该想得到那个自习室是她经常来的,那个座位是她经常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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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几位壮士看到我的样子,纷纷围过来嘘寒问暖。为充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据实相告:“我失恋了。”
  二胡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小贱说:“失恋了不起啊!”
  阿纯说:“原来失恋的人是这样子的。”
  大头说:“还没恋,失什么失?”
  我想了想,是啊,一个根本不曾恋过的人,又怎么会失恋呢?不过我还是伤心。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一点钟,是大头叫醒我的。他端着一碗凉皮,递给我说:“吃吧!”
  看着他诚挚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就接了过来。
  吃到一半时,大头忽然很严肃地说:“记住,把饭盆洗了!”靠,吃他一碗凉皮还那么多条件。
  吃完凉皮,觉是睡不着了,我寻思着找点什么事来做,不能老想着失恋这档子事。
  失恋的女人吃零食,失恋的男人去喝酒——我说的是正常人,寻死觅活的不算。
  我也不能免俗,三点钟,我拖着大头说:“走吧,陪我喝酒去。”
  大头欲拒还迎地推辞了一番,跟着我出门了。
  “不喝啤的,喝白的!”我跟大头说。
  心情不好喝酒容易醉,出了餐馆,我脚踏凌波微步,口唱信天游,张开双臂站在西安的街头。
  大头走过来扶着我说:“走吧!”
  我不耐烦地说:“我没事,不用你扶!”
  大头喘着粗气说:“我不扶着你,我、我就倒了。”没想到他喝白酒这么不济。
  走到学校门口,我忽然想起我的刷牙杯子坏了。我对大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我去买个杯子。”
  大头放开我,摇摇手说:“那我先进去了。”说完一步三摇地走了。
  买回杯子,我扶着学校的围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快到学校大门时,一阵酒意上涌,我“哇”地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迷糊了。我看到有一张床,就躺了上去。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而我平躺在地上,左手压在身下,右手放在头上,杯子在我的前方,正正的放着。
  我慢慢地站起来,看到自己全身都污秽不堪,还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哎,我昨天才换的衣服!
  我过去捡起杯子,里边竟有几枚硬币——两个一块的,一个五毛的。
  上帝还算公平,没收了我的爱情,发给我金钱——就是少了点,下次换个大点的缸子。
回到宿舍,他们破例的没有笑我,除了大头睡得正香之外,其他的都捂着鼻子跑出去了,估计他们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真是好兄弟,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留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我把脏衣服脱下来丢在盆里,胡乱用凉水冲了个澡,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五月份西安的天气已经在发飙了,我在床上烦躁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爬下床,接一盆冷水,从头上倒下去,凉意一直透进心肺,我大叫一声“爽啊!”张着两只胳膊回到床上。
  还是睡不着,奇了,平时我都是一挨着枕头就叫不醒的主儿。
  我想啊想,想起原来在书上看过睡不着觉就数数,数到一千就睡着了——幸好我博览群书,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没法睡觉了。
  我开始数数:“1,2,3……”
  很快就数到一千了,我的思路还清晰无比,看来书上写的也不一定正确——我的怀疑精神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数到一万!我定下新的目标,继续……
  数到九千五百多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开始亲密的接触。
  我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我不服气我就数不到一万,我狠命的掐自己一下,昏昏欲睡的头脑又清醒过来,继续数,再掐,再数……到了一万我才满意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久,下午七点多才醒过来。
  我翻身跳下床,想去上厕所,走到阳台上,感到有些异样,是小丽,手里端着一个盆,脸红红地看着我,嘴里的笑快要憋不住了。
  我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条裤衩,当下大惊,失声吼道:“你来干嘛?不许偷看!”说完拉开厕所门窜了进去。
  小丽在外边“吃吃”地笑,她说:“我来看看你啊。”
  我问:“谁告诉你什么了?”
  小丽说:“小纯都跟我说了。”
  靠,这个家伙竟敢出卖我!
  我在厕所里说:“你先回避一下。”
  小丽笑着走远了,我打开门,看到我的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晾在衣架上,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我想:“其实小丽还是不错的。”
我穿好衣服,喊了一声:“你可以进来了。”
  没动静,拉开门看看,没人。去那儿了?我挺纳闷,在这个虎狼之地,她可别到处乱跑。
  我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正想着一些乱七八遭的事情,小丽回来了。
  她把一盒盒饭放在桌上,说:“你肚子肯定饿了,吃点饭吧!”
  帮我洗了衣服,还给我带饭,我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想说点感谢的话。
  小丽突然说:“别伤心了,饭总是要吃的!”
  哎,误解就是这样产生的。为了证明我心情甚好,我拿过盒饭,狼吞虎咽。
  小丽在一旁看着我,很幸福的样子。我愣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你真像我妈。”
  小丽脸儿绯红,轻轻挨着我坐下,问我:“真的像吗?”
  “像!”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不过下次你要多带点饭来。”
  小丽用她的小拳头捶了我一下,不说话了,坐在床边静静地发呆。
  大头他们晚自习回来,拉开门,看到里边的阵势,大头站在门边一挡:“走走走,到其他宿舍玩去。”
  我急了,我什么都没做,冤不冤啊!我上去一把扯住大头,说:“你们都进来。”
  小贱一下从大头身侧蹦了进来,嘴里边嚷着:“我看看,我看看!”
  他走到我们坐过的床边,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很失望地说:“什么都没发生。”
  小丽站起来和他们打过招呼,说:“天晚了,我要走了。”
  我说:“我送你吧。”
  小丽已经回学校上课,她们学校离我们学校不远。我们并肩走在西安的大街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西安实在是一个不容易让人抒情的城市,不过夜风倒是柔柔的,很舒服。
  走到她们宿舍楼下,我笑着说:“我走了。”
  小丽低着头:“嗯!”
  我转过身要走,小丽突然抱住我,说:“愚,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激灵了一下,想了想,说:“你让我想想。”

小丽又常常出没于我们宿舍,几乎每个周末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来宿舍会帮我把衣服洗了,有时也会帮其他几位壮士洗洗。我要做的事就是陪她到处逛逛,让她请我吃吃饭,然后晚上再把她送回去。
  她每次来仍然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吃的东西,有时也会带点啤酒。她不再禁止我喝酒,偶尔还会陪着我们喝一点。
  几位壮士就这样被她收买了。每次吃饱喝足之后,他们都会腆着肚子对小丽歌功颂德,然后媚笑着说:“小丽MM,下次你要早点来啊!”
  有时候小丽有事来不了,几位壮士就会慌不迭的打电话去催。电话接通了,他们拿腔捏调的对着电话筒说:“喂,小丽啊!”那神态跟当时那个风靡全国的电视广告一样,我嘲笑他们是“猥琐男之真人秀”。
  如果我在什么地方不慎开罪了小丽,那更是捅了马蜂窝,轻则将我赶出宿舍,重则把我按在床上暴揍一顿,直到小丽轻启朱唇:“放过他吧!”他们才邀功似地把我放下,活生生的一副奴才嘴脸。
  我曾经痛斥那几位壮士:“像你们这样,要是在战争年代,一瓶啤酒,你们肯定什么都招了。”
  他们围过来:“招了又怎么的,就是看你不顺眼,我们是弃暗投明。”
  小贱还气势汹汹地逼问:“你给我们洗过衣服吗?你给我们买过吃的喝的吗?就你那样儿的,能给我们带来美的享受吗?”
  我不得不承认,小丽在我们宿舍的地位,确实比我的高多了。

我一直认为大二在大学生活中,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一年里,有的人上了天堂,有的人下了地狱,我呢,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车来车往。
  这学期我吸取了上学期的教训,早早地来到学校,没料到小贱比我来得还早,我进门时,他正躺在床上咽口水。
  他看到我,两眼发出绿油油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包。我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厉声喝道:“你想干嘛?”
  小贱一个人不敢抢我的包,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你为什么不到外边去吃?”
  “我老想着很快就有人来了,很快就有人来了,结果一直没人来。你是我的大救星!”
  我在包里折腾了半天,找出两颗花生米:“就这些了,你拿去吃吧。”
  他乞求的眼神令我不忍心再看,我闭上了眼睛。
  我们开始依靠打劫为生,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和小贱就冲出去,站在走廊上,大声喝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吃的来。”
  大部分都会乖乖交纳一些好吃的东西,也有少数顽固分子,这时我们就把他拖到宿舍去,用门狠狠地夹,然后抢过他的背包,掠走所有可以下肚的东西,连“泻俐停”都不放过。
  开始那两天,来的人很少,我们都是在半饥半饱中度日,到第三天,才终于可以填饱肚子,第五天,我们的绿林生涯结束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去上课了。
  其实这学期开局还算不错,我挂着英雄的头衔,在总评分中加了五分,把前边十几位兄弟拉下马来,陪坐奖学金榜中的末席,拿了两百块钱。
  我们学校的奖学金暴低,阿纯是头名状元,也不过才一千块钱。
  拿了奖学金就得请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五壮士中就我们两位拿了奖学金,所以大头他们叫我们合起来请,但他们开出来的价码令我恼怒不已:阿纯出一百,我出三百。
  我说:“凭什么?”
  大头说:“第一:阿纯是名至实归,你是滥竽充数;第二:阿纯每月生活费是三百,你是六百;第三:你是老三,阿纯是老五。每条一百,共三百,够了吧?还要不要我再说?”
  我赶紧说:“够了够了!你一句话一百,我开销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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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猪爷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女孩子接吻。他们很投入,以至于我走到他们旁边时,他们都没觉察。

  好久没看到他了,跟他打个招呼吧。

  我不会去坏人家好事,就在旁边等着。

  其实这个地方很适合做一些在大庭广众下不适宜做的事,这里两面环墙,正面有几棵长得很繁密的小树,形成一个隐蔽的三角。如果不是心情烦躁的话,我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猪爷在做一些接吻以外的事,因为在外面我看不到猪爷的手。

  女孩好像看到我了,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尖叫了一声。

  他们终于注意到我了,我走了出来,女孩恨恨地说:“变态!偷窥狂!”

  我偷窥她?如果在大街上见到她,我会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大妈”。

  我笑着说:“猪爷,你好!”

  猪爷认出是我,讪笑着把手从别人衣服里抽了出来,说:“干嘛呢,英雄?”

  我说:“随便逛逛!”

  女孩看我跟猪爷挺热乎,一扭头跑了。

  我说:“猪爷,你不去追啊?”

  猪爷满不在乎地说:“女人如衣服,她爱去去吧!”

  我跟猪爷说了小丽和可可的事。

  猪爷深沉地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说:“把她们俩都上了。”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在想是继续追可可呢,还是去找小丽?原来是二选一,现在成了三选一了,最后一个选项是“A和B都对”。

  我说:“这样不好吧?”

  猪爷说:“你先上了小丽,再去追可可,追上你就赚了,追不上你还有小丽,不亏!”

  我还是摇头说不好。

  猪爷说:“你不用担心,女人跟你上床后,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不信你看刚才那位,我敢保证,晚上她还得来找我。”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找个人谈一场恋爱。”

  猪爷盯着我一通猛看,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这种问题不是用脑袋来思考的。”


  投硬币决定吧,正面是可可,背面是小丽,如果是立着的——既然老天都这么帮我,我为什么还要拒绝呢?就按猪爷说的办吧。

  硬币在空中快速地旋转,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我喜欢的是可可。我把硬币抓在手中,没有看,直接揣进兜里。

  我想我应该告诉可可,这种事情不能老瞒着她,在这个问题上,男孩子是有义务的。

  我选择了一个最古老又最有用的方法:情书。

  检讨我写得多了,写情书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摊开纸,我愣了半天,愣没写出一个字来。爱情,真是伤筋费神的东西。

  我叨着笔杆子想啊想啊,把我肚子里所有的墨水瓶都打开了,又参考了《经典情书大全》,终于完成我生平第一篇杰作:《给可可的情书》。

  只有几句话:“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呵呵,你们那么聪明,应该猜出来了。不错,不是我写的,不过天下情书一大抄,这首词将主人公的心态描摹得惟妙惟肖,像是为我量身定做,抄得如此传神,也足见抄者的文学素养。

  署上我的大名,将信叠成一颗漂亮的心,用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将它仔细封好,投到可可她们宿舍的信箱中。

  等待是一种折磨,尤其等待的是一个未知的结局时。然而可可一直没有回音。

  是不是她们没去取信?我按捺不住,揣着一把大号的平口螺丝刀,逃了课,在信箱柜子前晃悠。

  没人了,拿出螺丝刀,准备要撬,收发室的老头走过来瞪着我:“你做什么?”

  “我看柜子坏了,修修,现在不用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神态自若地走了。

  或许她是默许了呢?我安慰自己,但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就这样,到了1999年最后一天。


  千禧年,特殊的日子,空气中都填满了喜庆的味道。

  这一天,地球上还活着的人大概都会感到幸运,毕竟千年等一回,能有这样机会的人不多。

  宿舍门口被人喷上了“Happy New Year,2000”的字样,篮球场上也架起柴禾,晚上,那里有个篝火晚会。

  二胡换了一身新的行头,大头也从脏衣服堆里找了一件较干净的换上,小贱则跑到隔壁宿舍借了一件新衣服,阿纯还是照旧,背起书包上自习去了。

  早晨九点钟,他们都走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是如果让上帝来思考我这个问题,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在想:“今天我应该跟谁一起渡过——可可还是小丽?”

  思考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比这种思考更漫长和痛苦的事只有考试了。

  我的心情摇摆不定,在这种日子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约小丽比较保险,约可可八成会不同意。但是陪可可看烟花,一起倒计时,迎接2000年的到来,是我的梦想……

  十一点,我做出抉择:如果十二点以前小丽不打电话来,我就去约可可。

  十二点到了,小丽没来电话,我心里如释重负,又有点失望。

  手捏着电话,抖抖地,成败在此一举,豁出去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是苏南。

  “我找陈可可。”

  “你是吴愚吧?找可可……”听语气都知道她在那头挤眉弄眼,“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是你写的吧?嘻嘻!”

  “你、你怎么知道?”我大惊。

  “不错不错,如果是我我就答应了,不过可可嘛……”她卖起了关子。

  “怎么样啊?”我咽了一口唾沫。

  “候补,第九号。”天啊,排名这么靠后,还好进了大名单。

  “你帮我叫一下可可吧?”我哀求她。

  “可可,可可!”她对着电话筒大叫,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我叫了两下,够了吧?”她说。

  “南丫头,别闹了,电话给我。”我听到可可的天籁之音,“喂,你好!”她说。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玩吧?”我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激越澎湃。

  “好啊……”

  阿弥陀佛,真主保佑,感谢上帝。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

  “今天晚上班上有联欢活动,当然要一起玩了。”她继续说。

  大喜之后的大悲,冰火两重天,满心的欢喜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我没有参加班上的联欢会,我不稀罕这样的一起玩,我拿了大头的手掌机在宿舍里打俄罗斯方块。

  “哼,大头王八,开什么联欢会,坏我好事!我要报复,破了你的记录!”我拿着手掌机恨恨地想。

  班上的联欢会结束后,刚好赶上学校的篝火舞会,我被小贱硬拉着过去了。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可可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很多男生如苍蝇一般围着她打转,她的舞姿并不很美,但她是今晚的皇后。

  天空放起了烟花,一朵一朵在半空中爆开,缤纷的火花如菊花瓣怒放,把天空渲染得绚烂多彩,刹那的芳华过后,又归于无痕。

  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天空,为这瞬间湮没的灿烂而赞叹不已。

  我忽然没了心情,默默的挤出人群。“满目繁华何所依,绮罗散尽人独立”,这个喧嚣的夜晚,我是寂寞的。
新千年的新学期似乎没给我带来什么好运。

  下了公共汽车,看到学校的大门,想着又可以见到我的可可了,我象一只撒欢的小鸡,扑楞着双手向学校冲去。

  前边有两个女生,运气真好!

  我大声喊道:“美女,等等我!”

  那两个女生停了下来。

  不会吧,那么灵?想起来了,我刚含过金嗓子喉宝。

  那两个女生转过身,风情万种地向我打招呼:“Hi,吴愚!”

  苏南跟刘玉容,完了!她们回去肯定会到处宣扬,说我是登徒子。

  舆论的压力是可怕的,我试图挽回这个局面,连笑脸都陪上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们,要知道我就不这样叫了。”

  她们忽然沉下脸,不理我,走了。“不知何故兮使我胡涂”!

  回到宿舍,我才知道我是最后一个来的。

  狼牙山的几位壮士对我的包的兴趣远大于对我的兴趣。一进门,就把我的包接了过去,粗暴地扯开,把里边的水果、方便面、饼干等洗劫一空。

  他们一边吃一边跟我讲北京烤鸭、道口烧鸡、玉林牛巴、成都牛肉干如何如何好吃,让我垂涎欲滴。

  我说:“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

  他们抬头惊奇地看着我:“当然是吃完了,才能跟你讲!”

  我气愤得大叫:“拖出去斩了。”

  他们把我按在床上好一顿痛打,然后说:“哥们儿今天心情好,刀下留了你,去打两壶水来给我们泡方便面。”

  公安局这两天不是严打吗,怎么还留着这些土匪恶霸?
宿舍里新增了两个成员——两台崭新的电脑,大头和小贱一台,我跟二胡一台。有了它们,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并且不用再受学校机房的窝囊气了。
 用小贱的话说:“想玩游戏玩游戏,想看毛片看毛片!”
  这句话原则上我们是不同意的,因为在买电脑之前,我们都想好了:“电脑是用来学习的!”不过理论不总是指导实践。
  买电脑时,小贱顺手买了几张叫做“真人游戏”的碟,在电脑城试机的时候就跃跃欲试,考虑到此类碟片在大庭广众之下播放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才不情愿地放弃了。
  把电脑搬回宿舍后,小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真人游戏”放在光驱中,大家都围在电脑前,期待着好戏的开场。
  宿舍里只有四个凳子,被他们抢光了,坐在床上视角太差了,我只好站着。
  阿纯认真地说:“我以前从来没看过。”
  唉,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中的好青年就这样堕落了。
  我是英雄,要为他们做出好的表率,于是我说:“我要写程序,写一个病毒程序,让Windows显示蓝屏。”宿舍里一片嘘声。
  二胡说:“你丫使劲吹吧!”
  说到做到,我走到另一台电脑前,说:“给我个凳子。”
  没人理我,我只好站着打字。
  他们片头刚放完,我又过去了,又是一片嘘声,二胡说:“你不是要写让Windows显示蓝屏的程序吗?”
  “写好了,不信你去看。”
  “小样,想骗我凳子,你丫那点小心眼我还能不知道?”
  “不骗你,要是没写好我请你吃饭。”
  “真的显示蓝屏?”
  “真的!”
  二胡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看,我趁机坐在他的位子上。
  程序只有三行:
  main{
    printf(“蓝屏”);
 运行后,在屏幕上显示“蓝屏”两个字。
  二胡怒形于色,对我大呼小叫,我则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炸弹落于侧而身不移。”


  有了电脑,就忘记了上课,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也忘记了小丽,唯一忘不了的是可可。
  我必须面对一个现实:我是在暗恋。
  我想把这个“暗”字改成“明”字,于是我去请教猪爷。
  猪爷经验很丰富,已经换第二任女友了,我很客气地叫她“大姐”——总得给人家点面子。
  猪爷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这不是危言耸听。我曾经看到猪爷一个月穿着同样的一套衣服,但月头和月末分别挽着两个不同的女人。
  我们约在学校门口的饺子馆,我请客。
  猪爷喝着扎啤嘴里嚼着大蒜对我说:“这个简单,把她灌醉,她还不随你摆布!”
  我说:“这个对你那些女人管用,对可可不管用。”
  猪爷说:“纯情小女生吧?”
  我说:“好像是吧,她都不怎么理我。”
  猪爷神神秘秘地拿出一颗小药丸,说:“放在她喝的饮料里,一切搞定。友情赞助的,别在外面乱说啊!”
  “什么东西啊?”
  “春药,不会不知道吧?”
  “靠,这么卑鄙的招数你也想得出来,违法乱纪的事咱哥们儿可不干啊。”
  “切,知道你没出息!”猪爷把药丸小心地收了起来,“教你一个老招数吧!”
  猪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跟我说了一气。
  我喜形于色:“猪爷,高!实在是高!如果成了,我拉着她来请你喝答谢酒。”
  猪爷奚笑道:“你也就配用我高中时那点三脚猫的功夫。”
我兴致勃勃地从猪爷那里拿来磁带,又翻出二胡已落满灰尘的吉它,仔细地擦试了一遍,今晚可就靠它了。弦断了,没关系,反正也用不到。
  我又把二胡的一对小音响塞进我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书包里,看了看,挺好,外边看不出来。接在电脑上试试音质,嗯,很纯正,虽然在书包里,一点儿都不闷。
  我又拿起二胡的索尼随声听,看看线控,电池满格的,够了。取出他的林忆莲,放进猪爷给我的磁带,嗯,动听。倒回来,关了,也放在那个大书包里。
  二胡不打星际了,坐在一旁瞪着眼看着,终于忍无可忍:“你丫不把我放眼里是不是?拿我的东西都不吱一声。”
  我说:“用一晚,这周电脑你用,我不跟你争。”
  “这还差不多,你丫要干嘛?”
  “无可奉告!”
  “不说算了,我还不想操这份心呐。”二胡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不再理我。
  一切收拾停当,我兴奋得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像是一个精神极度亢奋的疯子。
  二胡打星际又输了,他水平贼臭,一打二,对电脑都敢输,真服了他。他在那里大叫:“你丫别晃来晃去的,害我又输了。”
  我心情好,不跟他计较,站在他身后,看他打星际。
  我说:“六狗都不知道防备,真臭!”
  我说:“让人家用房子运口水虫偷袭你,真笨!
  我说:“地刺都埋到你家门口了,真蠢!”
  我说:“……”
  二胡快要崩溃了:“我受不了了!要么你闭嘴,要么你把东西还给我!”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乖乖的闭上嘴巴,整个世界清静了!

  我早就打听好,可可今天晚上会在宿舍,因为昨天晚上我说我请她今天看电影,她说她要洗衣服。
  天黑了,我们向女生宿舍进发。我们是指我跟猪爷,猪爷本来说他不去的,但走的时候我叫了他,我说:“你不去我心里没底。”猪爷很讲义气,就跟着我来了。
  我把吉它挂在胸前,书包放在吉它下面,有点冲突,但并不十分碍事。
  我们在可可宿舍阳台下方,用红蜡烛围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图案,点亮了,烛光在风中摇曳,明明灭灭,空气显得暧昧,有一种令人想放纵的感觉。
  我站在烛光中,突然心虚了,我说:“猪爷,要不你帮我叫吧。”
  猪爷不满:“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别人代劳?”
  我只好鼓鼓勇气,声音颤颤地喊:“陈可可,今晚,我要为你弹一曲——《最美》,你在我心中是最美,你听到了吗?”
  周围人来人往,都停下了脚步,有的鼓掌,有的打口哨,有的叫好……形势不错。猪爷说过越轰动越好,可以充分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
  阳台上有人探出头来,大声叫:“可可不在!”是苏南。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她在。”
  “真的不在!”她把大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束好的头发垂到胸前,夜晚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动人。
  猪爷忽然说:“这女孩不错!”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天黑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猪爷有个很著名的理论:“关了灯,都一样。”
  我想:“苏南一定是公报私仇,不就是一个月前叫了她一声美女吗?犯得着记那么清楚?”
  不管了,我按下播放键。
  优美的旋律流了出来,合着我沙哑的嗓音,简直是绝配,在这么强大的浪漫攻势下,试问不动心的女孩有几个?
  音乐真是个好东西,我深深地陶醉在这音乐声中,虽然可可没有出来,但我坚信,她在宿舍里也一定会感动。
  音乐停了,我趁机大叫:“可可,我爱你,我——爱——你!”
  周围的人都笑了,鼓起了掌。我还听到有个女孩在数落他男朋友:“你看看人家!你从来都不这样对我。”
  唉,对不起了,那位兄台,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你不必因此而自卑。
  音箱又响了,声音不大对劲,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呻吟声……
  那个男人的声音好熟啊,好像是猪爷,我再仔细听听,对,没错,是猪爷。
  猪爷慌忙跑过来,捂住音箱。我说:“你这样关不了声音。”
  他的脸成了猪肝色,一把拔掉插在线控上的音箱线,拉起我,在围观者的惊愕和讥笑中,落荒而逃。
  逃亡路上,我说:“猪爷,配声音的图像呢?”
  猪爷竖起中指:“我贼你!”

可可约我晚上九点在教学楼门口见,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我。
  看来昨天的表演大获成功,虽然最后出了点小小的纰漏,但那是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不足为道。
  见到可可时,要提醒一下她,下次约会的地点要选在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地方,那才够浪漫,没有风花雪月,谈什么恋爱?再不济也要找个黑暗的地方吧。
  好了,现在我要梳妆了。
  用二胡的碧柔深层去除面部污垢,抹点大头的大宝,喷点小贱的嗜呖水,用我的梳子把头发梳理整齐……太激动了,牙刷杯子碰翻了,掉在地上,碎了。我捡起来看看,竟然是我的,要是小贱的就好了。
  不怕,咱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改天买一新的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大头看着我笑得蛮憨厚:“你今天发情啊!”
  “是啊,MM约我,要不我梳头干嘛?”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跟他计较,咱就羡慕死他。
  八点半我到了教学楼门口,猪爷说追女孩子千万不能迟到。
  没事做我就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有进出的MM小声议论:“这个看门的是新来的吧,长的不错,就是气质差了点。”——什么眼水啊?不理她。
  可可姗姗来迟,猪爷说约会时女孩子一定要迟到。
 我笑着迎上去,可可的脸却平静如水。
  我说:“咱们对个暗号吧,你说天王盖地虎,我说宝塔镇河妖。”
  可可说:“我知道你贫,不过我不喜欢!”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说:“调节一下气氛。”
  “我想跟你谈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她接着说,“其实那样对你对我都不好!你的疯狂让我害怕,我喜欢成熟一点的男生。”
  一时寂然无声,半晌,我挣扎着笑道:“那我还有希望吗?”
  “百万分之一。”
  “那就是说我还有希望了。”我的笑容很勉强。
  她不说话。
  莫名的,我突然说:“入学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笑的样子很可爱。”
  “那天,你裤子的拉链开了。”她很平静地说。
  当你认为一件事情已经足够糟糕的时候,其实,它比你想象的还要糟。
  我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没有风,这个世界是寂寥的,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空落落地,难受。我仰天长叫,如一只受伤的野狼,路过的一个女孩手不禁哆嗦了一下,提着的热水瓶掉在地上,“嘭”的一声爆了。我知道,那是我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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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小丽说她要走了。

  我说:“别,别!”

  她回过头:“有事吗?”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想上厕所。”

  她的脸变成了红苹果,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想扶我。

  我笑了,说:“骗你的!”

  她没有发怒,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那我走了。”她说。

  我躺在床上想,今年真够倒霉的,九月份进了一次医院,十一月份又进了一次医院,照这种频率下去,我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学校还真是个问题。回去叫我奶奶别拜观世音了,拜拜上帝可能更有用一些,毕竟外国的东西质量好。

  小丽走了不一会儿,小女生辅导员来了,随她一起来的还有阿纯——阿纯是来做陪护的。

  小女生辅导员说:“你的事情已经上报年级,年级可能会给予一定的奖励。”

  午饭后,年级主任来了,他说:“你的事情已经报到系里,系里正在考虑给你一定的奖励。”

  晚饭后,系主任来了,这让我受宠若惊,想我也就一无名小卒,竟然还劳动他老人家大驾。

  系主任把阿纯支开了,对我说:“学校决定授予你‘见义勇为好青年’的称号,并号召全体师生向你学习。但为了保护受害者的名誉,请你不要泄露任何关于受害者的身份资料。”

  他还强调:“包括对你的同学和朋友。”——我明白,保护个人隐私嘛。

  系主任走后,我美滋滋地想:“说不定校长会来看我呢,那老头虽然有点可恶,不过如果他来的话,我还是很欢迎的。”

  门响了,我的心“呯呯”直跳,不会真是校长吧?

  阿纯打开门,吊儿郎当地走进三个人,二胡、大头和小贱——让我空喜欢一场。

  二胡一进门就嚷:“哇塞,这个粽子比前次那个大多了,就是没前次那么酷!”

  小贱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成了英雄,也没见你有多高尚啊?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

  大头倒是很冷静地说:“抢钱嘛,你拼命干嘛,搭上条命多不值!”

  怎么会成了抢钱呢?“不是,我……”

  “吹吧,你!”二胡打断我的话,“人家肯定也抢你钱了,就凭你那一毛不拔的本性,还不得跟人家拼命。”

  要是在他们三人中我还能插上话,那我真成神仙了。

在医院住了十天,我就活蹦乱跳地出院了,学校结的账。第一次享受公费医疗,那个爽啊,恨不得能住上十次八次的。

  小丽拿着一束康乃馨来接我,我呆呆地看着那束花。

  “好漂亮啊!”我说。

  小丽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嘴角抿着一弯轻笑。

  “这什么花啊?”

  “康乃馨,你不知道吗?”

  “嘿嘿!”我挺惭愧地说,“我只知道玫瑰!”

  学校决定开一个表彰大会。

  “可露脸了,英雄!”二胡羡慕地对我说。

  如果读检讨不算的话,我是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我心里激动啊,虽然到场的最大官员只是系主任,但这并不妨碍我有一个好心情。

  系主任婆婆妈妈地念着他的发言。

  “我才应该是主角吧!”我想,“你跟我抢什么戏啊?”

  不过当系主任宣布给我颁发“见义勇为好青年”的证书,还有一个三千元的大红包的时候,我就不怪他了。

  我心里火急火燎地想把那些钱点点,但是当着那么多人,没法点啊!我急啊!

  系主任递给我一张发言稿,对我说:“你先看看吧,等会儿照着念。”

  哇,我可算是开了眼界,那篇稿子,用网上的一段话来说,就是:“逐字逐句地看完这个帖子以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震撼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好的帖子?!这篇帖子构思新颖,题材独具匠心,段落清晰,情节诡异,跌宕起伏,主线分明,引人入胜,平淡中显示出不凡的文学功底,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经典!”

  我心里只想抽我几大嘴巴:“平时我怎么把自己想得那么卑劣呢?”

  不过文章中有一点与事实稍有出入:劫色变成了劫财,小丽变成了老太太——或许是宣传需要吧?

  我照本宣科地读完稿子,场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比二胡弹吉它的时候热烈多了!”我挺得意,“嘿嘿”笑出了声。

  话筒把我的声音原汁原味地传了出去,原声大碟,倾情一笑,场下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我的笑声还是蛮有感染力的。

回到宿舍,小贱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殷勤地把证书接了过去,又伸出手。

  “没了。”我说。

  “有啊,不是还有红包吗?”

  “我*,你也太黑了吧,证书的拿去,红包的没有。”

  大头他们围了过来,在一通肉麻的阿谀奉承之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请客吧!”

  “大学不是请客吃饭!”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们。

  “对对对,还有泡妞,不过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二胡说道。

  “可是,医生说了这些天我最好不要喝酒,等几天吧?”

  大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我有个好主意,你把钱给我们,你就不用去了。”

  他们几人一齐说好,我说不好。

  他们横眉冷对并用出千夫指的上层绝学,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不够!”他们蛮横地吼道。

  我又掏出一张。

  “还是不够!!”

  我*,前些天才遇到劫色的,今天又遇到劫财的,这什么世道?

  当然,我不敢说出来,又乖乖地拿出一张,他们才满意地离去。

  他们走后,我打了个电话回家,是老爸接的。

  我眉飞色舞地把这件事给他讲了一遍,当然,学校奖励我三千块钱的事没告诉他,否则他非从我生活费里把它扣掉不可。

  老爸在那头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一个人在外,当心一点,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强出头了。”

  当头一瓢冷水泼下来,我兴致勃勃的情绪顿时蔫了,我不快地说:“我要挂电话了。”

  那头急急地说:“这件事你千万别跟你妈说,免得她担心。”

  躺在床上,我想:“或许老爸是对的。”
大头召集全宿舍的人开了一个会议:“关于306寝室的命名大会”。

  他简明扼要地讲述了本次会议的议题:“为提高306寝室在女生中的知名度,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我们需要为本宿舍起一个贴切而琅琅上口的名字,下面请各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小贱首先发言:“我看叫‘近水楼’,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浪漫而富有诗意,还巧妙地包含了大家的美好愿望。”

  “不行!”他的提议遭到大家一致否决,“这个名字太阴柔了,不符合我们宿舍粗犷的形象。”

  “叫‘七匹狼’吧,语义双关,酷!”二胡发表了他的意见。

  “这个名字好是好,不过我们宿舍才有五匹狼,人家听了,会认为我们夸大事实。”大头沉吟着说。

  “叫‘藏经阁’,这个好,我们宿舍的人个个满腹经纶,且都尚未婚嫁。”

  我的话刚一出口,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做和尚你去,别拖累大家!”

  “叫‘狼牙山五壮士’吧。”阿纯羞涩地说。

  大家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

  阿纯还是谦逊地笑着,但脸上有一丝骄傲。

  “好,高风亮节,尽在其中,况且我们宿舍是真正的英雄宿舍,就这个了。”大头一槌定音。

  我们选了个良辰吉日,举行隆重地挂牌仪式。大头找来一张白纸,亲自提笔写下‘狼牙山五壮士’五个大字,郑重地贴在门的上方。

  我们说你这个字也太难看了,跟道士画符一样。大头说可以驱鬼避邪,具备多重功效。
我出院以后,小丽不再当护士了,不当护士的小丽很空闲,常常跑到我们宿舍来玩。每次她来的时候,都会提着好吃的东西,有时还会带几罐啤酒。

  啤酒她从来都不给我喝,都给小贱、二胡或大头了。惹得我每次都要追着他们要酒喝,不过从来没成功过,有次二胡好心地递过罐子给我,我拿过来,仰着脖子半天都没喝到一滴。二胡说,罐子值两毛钱呢。于是我把它踩扁,放到床底下,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攒够了足够的罐子,卖了,终于喝到一回啤酒。

  第二次攒够时,我正打算着什么时候拿出去卖了。小贱竟然抢先把它们给卖了,换回一罐啤酒,大摇大摆地在我眼前喝。我把小贱痛打一顿,从他手里抢过空罐子,踩扁,放到我柜子里,用锁锁起来。从这以后,我都把踩扁的罐子放在柜子里。

  小丽不给我酒喝,我很生气。这时她会拿出好多苹果、桔子、弥猴桃什么的,还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多吃水果可以美容养颜、改善体质、预防疾病、增进健康,就差说滋阴壮阳了。那些被小丽小恩小惠收买了的家伙,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是啊是啊,你说得太对了。

  就这样,小丽跟我们宿舍的几个家伙打得火热,整天哥哥妹妹、姐姐弟弟的。我说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小丽神气地对我说“我喜欢,不用你管”。不过整个宿舍里叫她姐姐的只有阿纯,其他的人都叫她小丽妹妹。

  “狼牙山五壮士”挂牌那天,小丽也来了。她看到这块牌子,对我说:“你们真有意思,又是你的鬼主意吧?”

  我很老实地说:“不是,是阿纯想的。”

  小丽上上下下把阿纯打量了一遍,说:“小纯弟弟你真有才华。”

  阿纯红了脸,不吭声。

  小丽见到桌子上写满了“陈可可”三个大字,来了兴趣:“这是谁写的?暗恋人家吧?那么难看。”

  我说:“是我写的,大头写完后,我看那毛笔搁着,手痒,就乱画了几下。”

  小丽白了脸,咬着嘴皮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阿纯偷偷地把我拖到阳台上,一张口,就把我惊得目瞪口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说:“小丽姐喜欢你!”

  连阿纯都这么说,我的震惊不言而喻:“你怎么知道?”

  “在医院里,你睡着了,我看到小丽姐偷偷地亲你。”

  “这——是——真——的——吗?”

  “真的!”阿纯用力地说。

  我突然暴跳起来:“当时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初吻,你好歹也得让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吧?”

  阿纯呆呆地看着我,脸上满是内疚。

  “算了!”我挥挥手。

  这事有点麻烦,我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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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别出心裁,搞了个见面晚会。

  小小的会场里纷纷扰扰,男生们三五个围在一起,明目张胆地评论某个女生,女生们则是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偶尔偷偷地瞟某个男生一眼。

  我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计通9902班女生的全体芳容,虽然从长相上看大多数都绝非善类,但数量倒也可观,其中也颇有几个小家碧玉,温婉可人。

  大头初见时吃了一惊:“我*,这些女生脱了衣服我就不认识了。”

  周围一片哄笑,大头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脱了军装。”

  小贱很快就把统计报表做出来了:“我班共有40人,其中女生16人,男生24人,男女比例为3:2。我们宿舍共有5人,四舍五入后能分到四名女生,除掉阿纯,剩下的每人可分到一名女生。不错吧?”他“嘿嘿”地笑。

  我心里快速地计算一遍,没错,也“嘿嘿”笑起来。

  辅导员是个刚毕业留校的小女生,身材不错,前凸后翘,长相就一般了,还长满了痘痘。

  大头咧开了嘴,笑得很天真:“这样的女人,我喜欢!”

  二胡“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你也就这水准,你看她,多少悲伤都写在脸上。”

  在嘲笑声中,大头惭愧地低下头去,被人说没品味是件很丢脸的事,所以绝大多数女生在男生口中都成了妖魔鬼怪。

  我看到了可可,我朝思暮想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素静淡雅,宛若一朵静静绽放的百合,清新怡人。

  渐渐男生议论的中心转移到她身上,正点——这是当晚男生唯一达成的共识,同时也为我们班能拥有这么一位正点的女生而雀跃不已。大家都蠢蠢欲动,仿佛已胜券在握,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拔得头筹。却不顾及身旁有那么多竞争者,早已虎视眈眈,专等着你迈出脚去好使绊。

  我当然没那么卑鄙,我只是在几个试图和可可搭话的男生背上贴上一幅字条:“我是色狼”,然后他们就会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自动走回来,到处找我,我就跑到小女生辅导员身旁说:“老师,他们要打我。”他们就不敢动手了,拳头变成了掌,轻巧地落在我肩上,说:“走啊!玩去。”我才不去呢,我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说:“我要跟老师学习《大学生行为准则》。”小女生辅导员用嘉许的目光看着我,我想起大头,把他拉了过来,然后找个借口溜了。

  可可和几个女生聊得正欢。我走过去,风度翩翩地说:“你们好,我叫吴愚,大智若愚的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林珊、刘玉容、苏南和陈可可吧。”

  虽然刚才作过自我介绍,但林珊、刘玉容和苏南对我能够记住她们的名字仍是大为惊喜。

  哼,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看到她们跟可可交往甚密,心里早就暗暗记下她们的名字了。

  背后的男生不合时宜的暴发出疯狂的笑声,苏南指了指我:“你背后有纸条。”

  我用手指着背后的纸条扭过头去问:“写了什么?”

  “我——是——色——狼!”他们拖长腔调念道,刚才被戏弄的那几个最大声,带有一种复仇后的快感。

  我对可可她们说:“现在的人可真坦白!”

  几个女孩都笑得捂住了肚子,可可也笑了,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这是一个新的转折点,标志着我跟可可的关系迈出了新的一步。我如同吃了蜜糖一般,整晚都飘飘欲仙。


上课了,真无聊。

  我们一般都是早上在一个地方上课,下午在另一个地方上课,但是下午的课很少。

  每次可可都是坐在第一排,等我来到教室的时候,前边已经坐满,上课对我唯一的一点诱惑力也消失殆尽。

  我、小贱和二胡只能坐到最后一排。

  大头自从那次和小女生辅导员促膝谈心之后,就当了班长,顺便兼任我们宿舍的舍长,积极了一段时间。不过他也就是占四五排的份,那种位置不上不下,最是没劲,后来干脆跟我们坐一块。

  阿纯是个特例,每天早早起床,先占位子,再去跑操,回来把我们叫醒,我们刚好能打上卡——我们跑操是打卡的。

  阿纯每次都是坐第三排,我叫他在第一排帮我占个位子,他死活不肯,说一二排是女生坐的,不好跟人家抢。我不好勉强,再说在老师眼皮底下也做不了什么,就罢了。

  在这种环境下,我很自然的学会了逃课,侃大山的水平也是突飞猛进,不过我最讨厌在课堂上睡觉了,难受不说,还容易遭别人暗算。

  记得有一次下了第四节课,小贱、二胡他们都不叫我,径直走了,最后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把我叫醒,早过了吃饭的时间,连冷菜都没吃上。我怪小贱他们太不讲义气,把小贱按在床上狠揍了一顿(我估计我打不过二胡),在我的淫威逼迫之下,小贱哭丧着脸说下次一定叫我。

  后来同样是第四节课,小贱把我拍醒,说:“走,打饭去。”我兴冲冲地抱起饭盒,嘴边流着哈喇子,就从后门窜了出去。发觉不对,小贱怎么没跟出来啊?回过身去,全体师生都吃惊的看着我……

  从此,我发誓我再也不在课堂上睡觉,要睡咱回宿舍睡去。

  不睡觉就只有聊天了。

  我们聊天的内容无所不包,无奇不有,从小被中国教育制度所压制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在这里蓬勃地发育和成长起来……

  大头曾经突发奇想说要是有一台时空机器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看到他未来老婆的样子,找的时候方便一点,以尽快地结束他二十年的单身生活。

  我们都笑他太没出息。

  笑完了小贱说你用时空机器给我带回一个透视镜吧,要可以穿透墙壁和衣服,但不能穿透人体。他说穿透人体尽看见骷髅那太恐怖了。

  大头郑重地说好,问我“你呢?”

  我说你就帮我看看可可是不是我女朋友吧,如果是我请你吃饭。

  小贱愤怒地对我说早就看出你对可可不安好心,朋友妻,不可欺,你知不知道?

  我握紧拳头对小贱说回去跟你算账,他就不吭声了。
 
  当然,我们谈得最多的还是金钱,美女和足球,足球我们是不谈甲A的,太掉价。

  听别人聊天也是一件顶顶有趣的事,曾经听过一班的两个兄弟吵架,一个说“我诅咒你以后的女朋友是咱学校的”,另一个说“我诅咒你以后的女朋友是咱班的”。我们看了一下一班的女生后,集体为他们默哀三分钟。

  如果既不睡觉,又不聊天的话,那就只有逃课了。

  逃课多了会留下后遗症。

  有一天下午我嫌睡着太累,决定去上课。上完课后回到宿舍,我问小贱:“咱们什么时候开了企业管理,二类课吧?那老师还挺漂亮的。”
  
  小贱一听来神了,第二个周跟我去听了一次,回来他说老师是挺漂亮的,不过那不是咱们班的,是管理系大二的,因为他看到他老乡了。

  我说难怪,咋没看见可可呢。

  当然,总体来说我还是一个好学生,因为我还会去上晚自习,小贱和二胡是从来不去的。大头偶尔也会去,所以他也算是一个好学生。阿纯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

  可可在图书馆二楼,所以我也去图书馆二楼。

  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替我占位子。我都是远远的找个位子坐下,运气好的话也能坐到她身旁。

  如果坐得远,我会远远的看她,一直到睡着,这样我可以做个好梦。

  如果坐在她身旁,我会去找一本金庸或者古龙的小说,学着她认真的看书。她人很好,不会管我看什么样的书,也很少跟我说话,只是有时会说:“你能帮我打一壶水来吗?”

  于是我就有事做了,乐陶陶地走在幸福的打水路上。

  把装满水的水壶递给她,她会对我莞尔一笑,说“谢谢!”我就像六月天喝了冰水一样全身通透地舒服,心里暗暗感谢毛主席——我老爸说过去的人有了喜事都要感谢他老人家。

  可惜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我跟可可的关系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二胡和大头进了学生会,二胡是文艺部,大头是生活部,小贱还继续呆在文学社,他说那里MM挺多,挺好。

  小贱这两天忙活得有点邪乎,在宿舍里都看不到他的影儿,虽说在我的大棒加胡萝卜的挥舞之下,他承诺放弃可可,但我心里总放心不下。

  瞅准机会我逮住了他。

  “这些天你干嘛去了?是不是去勾引我的可可了?”

  “谁有那闲心啊,这些天我忙着呢。”

  “哼,想骗我!你那点小心眼我还能不知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告诉你,我现在是文学社的宣传干事,事儿多着呢!”

  宣传干事干什么事啊?我问小贱,小贱吱吱唔唔不肯说。我心里起疑,暗中跟踪了他几天,发觉不过是扛扛宣传板,贴贴报纸,发发传单什么的,确实不值一提,也就懈怠了。

  敌人往往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乘虚而入。

  那天,我恰好路过宣传栏,远远就看到小贱跟可可站在一块,很亲密的说笑。

  我怒火中烧,拍马过去,抬起手重重地拍在小贱背上,小贱痛得一咧嘴,不悦地说:“你轻点!”

  可可嘴上挂起一弯迷人的微笑向我点头致意。

  投桃报李,我向她行深情的注目礼。

  “干嘛呢?”我问。

  小贱面无愧色地说:“我们文学社准备开一个《挪威森林》读书会,我们正在准备。”

  “挪威森林,那不是伍伯的歌吗?”我疑惑地看着小贱。

  “我也正奇怪啊!”

  我们两人一齐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可可。

  可可轻抿着嘴说:“你们多看看书吧。”

  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你真俗气”的字样,心里凉了半截,她肯定认为我是土包子——不就是挪威森林吗?云南的森林也多的是,崇洋媚外!

  我愤愤地又灰溜溜地走了。

我在书店里找到了那本叫《挪威森林》的书。竟然栽在这样一本书里,郁闷啊郁闷,我仰天长叹。

  不在郁闷中恋爱,就在郁闷中变态。恋爱是一个双人或多人的游戏,我一个巴掌拍不响,并且估计在短时间内只会有我一个巴掌,所以我决定去做一点不能恋爱的郁闷人应该做的事。

  吃过晚饭,我根据小贱的指点,走进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小巷,找到那家传说中的录像厅——巷子深才会有好酒,古人的经验没错。

  这种另类的动作片还是很吸引人的(大家心照了),我出来的时候已近十一点。

  小巷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了个冷颤,心想可千万别遇上打劫的,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斗得过那些凶猛高大的人形畜类。

  拿出来时带来的小手电,拧亮。灯光虽然微弱,但心里笃定多了。

  我唱起歌给自己壮胆,战战兢兢往回走,走到一多半也没见什么异样,我暗笑自己太神经质。

  “救……”前边忽然传来一个急促的音节,又骤然中断,像是给人蒙住了嘴巴,隐隐还有一些含混地呜咽声。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怎么这种事情都让我给遇上了,我奶奶成天在家里求神拜佛,管不管用啊?

  万一是有人摔倒了呢?我心存侥幸,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前方。

  地上没人,墙边有三个,两个男的按着一个女的,好像不是劫财,是劫色。

  那两个男的,目露凶光,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跑吧,”我对自己说,“眼不见为净。”

  但是我回学校只有这条路,硬着头皮冲过去,他们会不会杀我灭口?

  我突然想起《古惑仔》电影中那些古惑仔都挺讲义气的,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的。我想了一下措辞,是说“大哥,小弟什么都没看见”呢,还是说“大哥,你们继续”?

  就说“大哥,你们继续,小弟什么都没看见”好了。打定主意,我向前走近两步,稳了稳神,正准备开口,电筒的光扫到那个女人脸上,好像是小丽,我迟疑了一下,直直照去,是小丽!

  我血往上涌,转身去找砖头,没有!我操,这什么破地方!

  我看到身旁立着一堵残破的墙,使劲踹了过去,不知是我力气大,还是那墙太不经踢了,墙壁轰然倒地。

  我捡起两块砖头,直视着那两个男人,冷冷地说:“放了她!”——很奇怪,这时倒不是那么害怕了。

  他们大概被我的气势吓到,小丽一挣扎就从他们手里挣脱出来,踉踉跄跄向外面跑去。女人真是麻烦,跑出两步她竟然摔了个跟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

  那两个家伙没去追小丽,反向我围了过来。

  我手里拿着砖,他们也不敢太靠前,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忽然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分两个方向朝我扑过来,我扔出右手中的砖头,正中左侧那个人的小腿,那人惨叫一声,蹲了下去。

  右侧那人已冲到我身旁,钳住我的左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混战中,我放在地上的小手电被踩灭了,四周恢复了黑暗。

  突然有人用砖头砸在我的头侧,“我刚拆了线的伤口啊!”我悲哀地想,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们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说:“不要闹出人命!”

  他们又补上几脚,扬长而去。

  我心里一松,晕了过去……
我睁开眼睛,四面的墙白白地,我知道我是在医院里。我才不像电视里边那些白痴,醒来后都要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在哪里?”

  床前坐着一个粉红女郎,连眼睛都是红红的——是小丽。她看到我醒来,高兴地大叫:“大夫,大夫,他醒了,他醒了!”

  用得着那么大声吗?我又不是醒不过来了。

  我想抬起手,叫她倒杯水给我,一阵钻心的疼痛沿着手臂传来,我不禁哼出声来——我不是英雄,没必要假装坚强。

  小丽被吓着了,趴在我的床头,眼里噙着泪,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女人真是奇怪,前一秒钟还欣喜不已,后一秒钟就泪水涟涟,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感动。

  医生进来了,小丽赶紧站到一旁,轻声说:“大夫,他醒了。”

  医生蛮慈祥的,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其实他的伤不重,主要是惊吓过度,才晕过去的。”

  哇,这也太直白了吧,让我很没面子。

  医生似乎对我感了兴趣,掀开被子的一角,指着我身上的伤说:“你看他手上的伤,是由重物挤压后造成的;小腿,是由钝器击打后形成的——应该是鞋尖;大腿,也是钝器,并伴有锉伤——应该是鞋底。伤人者下手狠毒,但很有分寸……”

  我听糊涂了:“下手狠毒,又有分寸,到底是毒还是不毒?”

  医生解释说:“他们都拣你的痛处打,但都不是致命的地方,所以你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并且没有很大的创口,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可以认为是轻伤,你看你的头,伤在左上侧,而不是脑后……”

  遇上唐僧了,小丽在一旁哭笑不得,我闭上眼睛,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只当耳旁风。

  末了,医生叮嘱小丽:“你是他女朋友吧?病人这两天行动不便,你要随时照料着一点。”

  走到门口,他居然又来了一句:“病人上厕所,你方不方便?”——这什么话?

  他大概也觉察出这句话有毛病,笑了:“我是说扶病人上厕所你恐怕不方便,你最好去找一个男同学来吧。” ——这下小丽的脸都红通通的了。

  我心里奇怪,等医生走了,问小丽:“他不认识你?你不是在这里做护士吗?”

  “不是,这里是西安医科大的附属医院,我叫人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们学校医院条件太差了。”

  “哦!”我沉吟了一下:“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泪水又在眼眶边打转,身子微微地发抖,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恐惧之中。

  她颤声说道:“昨天,我、我去、买点东西,他们就、就把我拖到小、小巷子……”说到这里,她竟然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我真后悔,明明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还去捅这个漏子。

  我转变话题,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几点了?我不会睡了十天八天吧?”

  “一点半,你才睡了两个小时。”

  “哦!看来真的是被吓的。”

  她笑了,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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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睡得正欢,一阵急促的哨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嘀咕道。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

  大头翻身起来,突然我的床板被他顶起老高,又重重地落下,这下,我仅存的一点睡意都没了。

  “哎呀!”他轻声叫道,嘴里边“丝丝”吸着冷气,骂骂咧咧地向门外跑去。

  “咣铛”,大约是二胡撞在了桌上,他把大头骂人的话重复了一遍,也匆匆跑向门外。

  小贱冷笑着跟在他们身后,阿纯最快,早已窜出门去。

  我心下怜悯,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他们停下脚步,转身朝我骂道:“我*,把手电关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愤愤地翻了个身,想续上我刚才的美梦。

  六点半,他们回来了。

  二胡一把把我从床上揪起来。

  “干嘛呢?你们!”我坐直身子,茫然的看着他们。

  小贱声泪俱下地控诉:“今天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要紧急集合,我们衣服不敢脱,被子不敢盖,指望着能拿个第一。你倒好,一个手电筒全把我们给废了,还被罚跑十圈。”

  惹大麻烦了,我赶紧跳下床来,陪着笑诚恳地说:“哥们儿,我错了,我有罪,我糊涂!我给你们打洗脸水去。”

  “站住!”大头一把拉住我,“想这样就算了,没门!”

  “那你们说怎么办?”众怒难犯,只能任人宰割。

  “周六,大盘鸡。”军训不会练习这个吧,怎么说得那么整齐?
军训结束了,没有阅兵仪式,与开始时的锣鼓喧天比较,让人觉得虎头蛇尾。听说是校长出差,就取消了。

  这个校长老跟我过不去,我原本想趁阅兵认识一下新来的MM,这个希望也落空了。不过二胡告诉我:“军训中的女生最丑——黑,大把大把的防晒霜往脸上抹,还不跟煤炭似的,黑得发亮。”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没什么兴致了。

  大头他们倒是欢天喜地的,熄灯了,不知从哪儿弄来几瓶啤酒,一边喝一边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唱完了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听着他们虚无缥缈的豪言壮语,我想还不如做个美梦来得实在。

  我们的喧哗终于引起别人的不满。对门住着一群大四的学生,他们派出一个代表,愤怒地使劲踢我们的门,恶狠狠地骂道:“我贼,再吵阉了你们!”

  大家静了下来,稍顷,大头冷静地说:“我要找他们算账去!”说着站起身要往外冲,大家连忙拉住他,劝道:“大四的都他妈是痞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头眼看走不掉,“嘿嘿”笑了:“说说而已,我知道你们会拉我的。”

  “切!”大家都松了手,大头突然如离弦之箭,冲向门边,在开门的瞬间,大家扑上去,把他死死按住,拖了回来。

  大头不再说话,闷闷地喝酒。

  大家怕他再冲出去,把他围在里边,大头看着我们的样子,笑了:“不会了,睡觉吧!”说完爬上了床。

  看着他脱去衣服,大家才放心的各自睡去。二胡竟然还没忘了提醒我:“明天中午你请客啊!”
11点以前,我很及时的醒来,按部就班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大头坐在床上发呆,其他人都还睡着。

  我想起今天我要请客——“大盘鸡”,听名字就价值不菲。我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了我再回来。

  宿舍里能藏身的地方只有厕所,但那里不宜久留。我刚刚撇过大条,没水冲。

  到外面去是个好主意,但大头会放我过去吗?

  我老爸跟我说过:“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你去做。”冒险一试了,或许大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而不是大盘鸡呢?

  我若无其事地拉开门,大头竟然无动于衷。

  成功就这么简单,我深深地折服于老爸的英明与伟大。

  到哪里去呢?不用我回答,肚子已经提出了抗议。

  我到食堂的小炒部点了一个菜一个汤,算是慰劳自己吧!小炒部的菜比普通食堂的好多了,至少在我的嘴上能看到油光。

  “结账!”我站在柜台前高声喊道。

  胖胖的大师傅拿着勺子笑呵呵的从厨房里走出来:“吃好了?五块钱。”

  我把手伸进兜里,神色大变,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我记得有一张一百的,还有两张二十的呀。

  赊账是不好的行为,我当机立断,夺门而逃,背后响起勺子落地的声音,还有大师傅的叫骂。

  “我吃饭不给钱,你骂了我,咱们两清了。”我心下想道,跑得更快了。

  我不会那么傻,直奔宿舍而去,那还不得给人家人赃俱获,至少也会留下线索。我跑出南门,兜了个大圈,绕到东门。

  我气喘嘘嘘地回到宿舍,二胡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迎着光细细地看,“是真的!”他说,又掏出两张十元的钞票,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咆哮着跳过去想夺回我的财产,他很配合,把钱丢在桌上,对大家说:“他回来了,我们可以开饭了!”

  他们四人踏着正步,把我押到大盘鸡店。也不问问我的意见,翻开菜谱乱点一气。

  我听着心疼,媚笑着问二胡:“够了吧?”

  二胡奸笑:“你放心,我会算好的,刚好一百二。”

  这帮家伙真绝,一分钱都不给我留。


  第二天我被宿舍扩音器中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死吴愚,大混蛋,你给我下来!”

  这声音好耳熟啊,想起来了,是我妈,我妈叫我起床的时候,就是这种刺耳的尖叫声。嗯,不对,我妈历来是叫我小混蛋的……

  我突然想起我现在在西安,这就排除了我妈这个嫌疑,会是谁呢?我苦苦地思索。

  “哪家的丫头,这么没礼貌!”二胡不悦,冲着扩音器嚷道。

  那边顿时没了声音,我穿起衣服,慢慢地踱到楼下,看到小丽憋红了脸站在传达室里。

  不好!我想起答应过她的事,怎么给忘了。我掉头想跑,她看到我了,我只好慢腾腾地挪到她身旁。

  “对不起啊,我忘了!”我垂下头,小心地道歉。

  她瞪着我看了一会儿,没有发怒,哀怨地说:“昨天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你知道我的脑袋受过伤,记性不好嘛!”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拉起我的衣袖说:“走了!”

  一路上她都气鼓鼓地不肯说话,我提了几个话题,她也不理我。无奈,我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她转头看着我,满眼地期待,嘴巴却依然倔强地闭着。

  我说开了:从前,猪妈妈带着三只小猪在山上过着幸福的生活,老狼看到了很羡慕,就想把它们吃掉。晚上,老狼偷偷的潜到小猪家门口,可是被警惕性很高的猪妈妈发现了,为了保卫家园,猪妈妈下达命令:“大猪你去守门,二猪你去守窗,小猪,你怎么不答话?你最漂亮,快去勾引老狼。”

  小丽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娇嗔道:“你才是小猪呢,不,你是老狼!”

  “对啊,我是老狼,你是小猪。”我得意地说。

  小丽回过味来,提起手袋朝我砸过来。

  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闭上眼睛,任手袋正正地砸在我头上。

  一阵剧痛从头上传来,我醒悟过来,我的头负过伤。失算了,我心里暗暗叫屈,抱着头连声呼痛。

  小丽傻了眼,嗫嚅道:“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我忍住痛,正色道:“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小丽看着我笑了:“那让我再打一下。”她摆开了架势。

  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连忙抱头鼠窜。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陪女人逛街,对这件事我第一次有了切肤之痛,也为我当时轻率地承诺而后悔不已。

  当我们第三次经过钟楼广场时,我已是双眼泛白,脚下无力,全身虚脱,小丽却依然神采奕奕,健步如飞,精神百倍。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干嘛?”

  “逛街啊!”她瞟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答道。

  “什么东西都不买,逛什么街?”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生,还是漂亮的女生,我敢肯定,我早已暴力相向了。

  “逛街就一定要买东西吗?”她睁圆了眼睛,对我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感到吃惊。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我欲哭无泪,干脆赖在广场的石栏上,不肯起来。

  她试着拉我,拉不动,嘟着嘴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笑嘻嘻地对我说:“你起来,这个冰淇淋就归你了。”

  嘿嘿,连我妈小时候骗我的必杀技都使出来了。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具备了抵抗诱惑的能力,虽然冰淇淋的杀伤力远大于冰棍,但我还是很有骨气地说:“我不起!”

  小丽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这样吧,我请你玩游戏机。”

  游戏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高中的时候经常伙同一帮人在游戏室里战个天昏地暗,每次都被老爸不识时务地拎了出来,然后说什么玩物丧志啊、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什么“三更灯火五更急,正是男儿读书时”啊、什么“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啊……我那点可怜的古诗词知识就是这样被他训练出来的。现在可以耳根清静、心无旁鹜地玩游戏,还有人付账,何乐而不为呢?

  我心动了,问:“游戏室远不远啊?”

  “不远,就在下面。”她指着“世纪金花”商场说。

  “那好!”我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你的冰淇淋给我一个。”

  “给!”她笑着把我拽了起来。

  她买了十元钱的币给我,看我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逛商场。”

  说实话,我玩街机的水平怎一个臭字了得,不到半个小时,币就光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僵尸把“我”活生生地吞噬掉,然后弹出“请投币”的字样。

  旁边俩小孩轻蔑地说“真差劲”,羞得我无地自容,匆匆撕下积分条兑了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熊,站在入口处等小丽。

  小丽拿着一方纱巾回来了。

  她把纱巾仔细地叠好,系在脖子上,打出一个美丽的结,问我:“漂亮吗?”

  “漂亮!”我由衷地说,她带着纱巾的样子俏丽活泼,可爱极了。

  “多少钱?”

  “一百六。”
 
  “一百六!”我怪叫道,“这块破纱巾有没有一百六十根线啊?”

  她气恼地扭过头去,不理我。

  我拿出小熊,放到她眼前,嬉皮笑脸地说:“送给你的!”

  “你买给我的?”她的眼里有一丝惊喜。

  “不是,刚才打游戏赢的。”

  “喔!”她的声音里有几分失落,但还是高兴地接了过去。

  “谢谢,你真厉害!”

  厉害?!夸我还是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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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丽刚走出门,二胡就醒了过来,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机警的四周看了看,问道:“都走了?”还没等我回答,他忽然愣住,旋即用手指着我的头,哈哈大笑。

  惨了,这厮肯定是被我一屁股坐成脑振荡,疯了!都是屁股惹的祸,这可怎么办啊?

  “你……哈哈哈哈……好漂亮的粽子!”

  完了,真的是疯了,小丽都说了今天不是端午,那来的粽子?我脸色煞白,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看来我这辈子要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你没疯吧?”我心存侥幸地问道。

  “你才疯了呢!”二胡恼怒地说,“缠绷带就缠吧,还结一大蝴蝶结。”

  我赶紧伸手去摸头顶,竟然触到两只大大的翅膀,这个死妮子,竟敢在暗中做手脚。此仇不报非君子,下次一定要找她算账。不过二胡没事,我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你真没事吧?”我心里还是忐忑。

  “哼,就凭你!我主要是嫌天气太热,站着太累,才假装晕倒的。”二胡不屑地说。

  原来如此,不愧为跨世纪的大学生。
晚饭后内急,从WC回来,远远就听到一浪盖过一浪的笑声。走到门口,看到大头、小贱和杨成武坐在二胡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一定是来看我的。我很少生病,第一次住院就能享受如此殊荣,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我一大步跨进门去:“嘿,大家好,谢谢大家来探望我,东西都带了吧?”
他们三人齐刷刷的盯着我的头,大头正色道:“闻名不如见面,比二胡说的还漂亮。”

  “小丽肯定看上他了。”小贱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只有杨成武没说话,要是人人都像他,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提高嗓音嚷道:“有好吃的没有?”

  “有啊,正好我买了些苹果。”

  我惊恐的回过头去,看到小丽一双含笑的大眼睛。天哪,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们几个神情古怪,小贱的脸都扭曲了,象是一块正在搅拌的面团。终于有人率先笑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顿时笑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怎么了?”小丽困惑地看着我。

  “我不喜欢吃苹果。”我闷闷地说,走到床边,躺下。

  “苹果可以美容,你看你头部受伤了喛。”那小丫头竟然还在说。

  那几位笑得更大声了,仿佛要把积蓄了二十年的笑声一下笑完,也不知道省着点儿用。
第三天二胡在教官的胁迫之下,怏怏不舍的归了队。我则被小丽以对病人负责为由留了下来。我开始担心我的伤势,因为小丽对我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列举了无数病例,最后告诫我:外边风大,容易感染破伤风。破伤风我是知道的,得了就没命。我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充满了向往,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死去?况且我刚从老爸那里讨到恋爱的资格,十八年的等待,就这样逝去,我心有不甘啊,所以我只好乖乖地听从小丽的话继续留在医院。

  有空的时候小丽会来看我,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有空,通常她会带上一些水果、瓜子、土豆片……还有许许多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零食。在我大饱口福之余,她还跟我讲起她的不幸遭遇:

  她原本是西安医科大的学生,高我一级,年龄却比我小半岁,这让我羞愧了好一阵子。大一寒假,她家里集体出游,爬华山,下山的时候,因为腿软无力,一下从石梯上摔了下来,幸好快到山下,石梯不是很长,才不至于酿成惨剧,但腿却摔断了,不得已只好停学一年。伤好了后,在家里闲得无聊,恰好她老爸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同学,就到这里做护士来了,一方面可以观摩实习,另一方面也可以给自己挣点零花钱。“每个月一千元,怎么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里透着骄傲的神色。

  说到华山,她仍然心有余悸:“好险啊!”她拍着胸口说。

  “好险啊!差点就见不着你了。”我也拍着胸口说。

  “你怎么这样子啊!”她笑着一挙擂向我的胸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中华乃泱泱大国,我岂可失礼,也一挙直捣她的胸口,可惜没打到。

  “你、你……”她用手护住胸部,惊声尖叫。

  “非礼呀!”她压低嗓音,用夸张的表情叫道。

  “来而不往才是非礼嘛。”我不满的说。

  她愤怒至极,抄起扫帚,想了想,又放下——女人打架都那么婆婆妈妈。

  赤手空拳我难道还怕她不成?

  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看来是西线无战事了,我放松警惕,她却突然伸手向我脑袋拍下来,专打别人痛处,最毒妇人心。我痛得呲牙咧嘴,哇哇大叫。

  她向后跳开,得意的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不敬!”然后笑嘻嘻的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

  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开端,自从她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之后,只要我对她稍有不敬,她就用这招来惩罚我。于是在那段时间里,在医院的走廊常常可以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一个病人头缠别致的绷带在前面飞奔,一个小护士在后面紧紧追赶。惹得人们纷纷互相打听:“这里是不是精神病院?”

  偶而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替我重新缠绷带,还美其名曰:头饰。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我做过礼品盒,做过花篮,最可气的一次是她竟然用两根筷子撑起两头多余的纱布,还一本正经地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让我想起Playboy中的兔女郎,不胜悲哀。但是我敢怒而不敢言,只盼着护士长来到,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但从未见过她的踪影,倒是医生来过一回,傻傻地笑了一阵,弄清楚是小丽的杰作之后,傻笑着走了,再无下文。医院里渐渐热闹起来,常常可以见到一大群身穿军服的学生吵吵闹闹的或搀着或抬着一个学生走进医院,除了被抬的人之外,其他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奇怪的是,被抬的大部分都是男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事不关已,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人多了,我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每天我都沿着每个病房去串门聊天,在他们的暴笑声中欣赏完我的头饰之后,通常会摆出很暧昧的表情,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问道:“你已经是第五个这样看我的人了,为什么?”

  他说:“你不想参加军训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啊,像我这样装晕倒就行了。”

  这简直是对我高尚人格的巨大侮辱。我想破口大骂,但这样恐怕会失了我谦谦君子的风度,只好强忍下去。罢罢罢,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就这样,我认识了猪爷,朱仁福。叫他猪爷是有缘由的,他人胖且不说,一开口就跟我讲男人的四大理想:“天上纷纷掉钞票,天下美男都死掉,美女脑子都坏掉,哭着喊着让我泡。”接着又说猪的四大愿望:“四周围栏都倒掉, 天上纷纷掉饲料, 天下屠夫都死掉, 世界人民信回教。”然后精辟的论述了男人和猪的共性:都是用下半身来进行思考的动物。其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那篇“男人不如狗”的文章。

  一番高论令我钦佩不已,并引为知己,后来得知这些言论都是从网上看来的,让我很失落。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我的偶像,因为他是一个天生的实干家,而我只是一个空口的理论家,每每遇到我的时候,他都敲着我的头告诫我:“不要让大脑支配了你的行动。”在他跟第四任女友同居时,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他这句话让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今天吹的什么风啊?我得问问气象部门去,竟然把大头、二胡、小贱和杨成武都给吹来了。

  在大头的带领下,一干众兄弟唱着嘹亮的军歌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我的病房。军训还真是名副其实,他们的脸都黝黑黝黑的,眼里闪着贼亮贼亮的光芒,跟刚来时的文弱书生样判若两人。

  小贱看到床头柜上的食物,嚎叫一声,一招“饿虎扑食”直扑过去。

  二胡斜睨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是小丽送的吧?”

  小贱把所有的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冲我嚷:“都归我了啊,反正你都有人送。”

  原来他们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难怪什么东西都不给我带。

  我正想和小贱拼命,大头发话了:“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被通报批评。”大头嗓音低沉,像是在开追悼会。

  他们盯盯地看着我,满怀期待地等着我露出悲伤的表情,好上前安慰我。

  我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用高中班主任的话说是“罪行累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真难为了他,一个数学老师,为了我,学习了那么多成语——我写过的检讨比盖茨赚的钱还多,受过的处分至少也是警告处分,通报批评这种小儿科我是看不上眼的。

  他们准备好的说词没有派上用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忍心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我想我有义务转移话题,正好想起那个这些天来一直困惑着我的问题。

  “你们说为什么晕倒的男生比女生要多呢?”

  “女生可以请例假,男生不行,只好装晕了。”小贱不假思索地答道。

  经过小贱这么一点拨,我恍然大悟,怎么我就想不到呢?看来苹果掉在牛顿头上和掉在我头上确实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杨成武却依然困惑不解:“什么是例假,为什么男生就不行?”

  “不会吧?”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杨成武不好意思了,用手推了推眼镜:“俺真的不知道。”

  “你丫不是装纯情吧?”二胡半信半疑。

  杨成武把头低了下去,没说话,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大头叹了一口气,把关于例假的知识系统而全面地讲述一遍。还真看不出大头在这方面竟然具有很深的造诣,让我们在座的几位都受益匪浅。

  知识的获取是要付出代价的,杨成武因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阿纯。
这几天小丽的脸笑得烂杮子似的,医院一下住进那么多帅哥,令她目不睱接,无睱再顾及我。

  她不跟我玩,我也不稀罕她。我独自倚在窗前,看着医院进进出出的人,忧郁地想着我的可可。

  爱一个人不孤独,想一个人才孤独。我决定出院去看可可,为了爱人,破伤风又如何?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小丽百般劝诫无效,恨恨地说:“当心得破伤风!”

  “你甭吓唬我了,以为我不知道啊!”

  “原来你都知道了,我是觉得好玩才那样说的!”小丽的神情有几分尴尬。

  我心里奇怪,她怎么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但我没有多问,女人都挺小心眼的,要是逼急了,学着人家河东狮吼,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向她解释:“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没有风。”

  “啊!”她愕然。

  我找到医生,医生说没问题,可以拆线了。拆线的时候我才知道伤口原来挺长的,幸好在脑袋侧上方,破不了相。

  办完出院手续,我挥手向小丽告别。

  “这样就走了?“小丽歪着头看着我,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我仔细想了一下:住院费交了,消炎药也拿了,她给我的零食我也打包带走了。
  
  噢,对了,她是要小费。

  我从兜里摸出一个五毛的硬币,掂量了一下,又掏出一个一毛的硬币。

  “给你!”我把一毛的硬币递给她。

  “你干嘛啊?”她张大眼睛。

  完了,我想,这丫头贪得无厌,嫌钱少。

  我不情愿地把那个五毛的硬币也递给她,心里想着今天晚上只能吃二两饭了。

  “嘻嘻……”她笑道,“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服气,忿忿地说:“六毛钱够打四两饭了,你吃都吃不完,还说我小气。”

  “小气鬼,还给你!”她把钱拍在我手上,我赶紧把它们重新放进兜里。

  她不要我的钱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不过……”她拖长了声音说道。

  我的心又被揪了起来,手在兜里紧张地翻着那两枚硬币。

  “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啊?”

  唉,看来她又后悔了,我妈早就说过女人说话都是不算数的,我怎么给忘了。

  我手里攥着两枚硬币,嘟哝道:“那些不都是你的本职工作吗?”

  “不是啦,人家不是说那个!”她嘟着嘴,好像在生气。

  “那还有什么啊?”我真的糊涂了。

  “哼!要不是我找院长求情,让他给团部开了张条子,你早就回去军训了,还不谢谢我!”她一副委屈的样子。

  本来我没想过要逃避军训,不过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费了不少劲儿,再说猪爷他们都挺羡慕我的,看来我确实应该谢谢她,大不了再把那六毛钱给她。

  “那你说,要怎么谢你?”我挺起胸慷慨地说。

  “真的?”她看着我笑得很诡。

  我心里一阵发毛,这事看来不是六毛钱那么简单。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可再反悔,再说了看她那架势,大概也不会答应我反悔。

  “嗯!”我点头,有一种上了圈套的感觉。

  “好啊!周六陪我去逛街。”她笑得春光灿烂,让我目眩神迷。

  逛街嘛,小case,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们拉勾。”她翘起小指头,她的手小巧而精致,象是用一块上好的玉雕琢出来的,温润而富有灵气。

  我和她拉过勾,傻呵呵地抓起她的手,认真地说:“你的手好漂亮啊!”

  她甩开我的手,脸红红的,骂了一句“流氓”,跑了。

  我站在原地,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叫我流氓!

  还好她没把我送到公安局去,以后要找个机会跟她说一下,叫她不要跟别人说,要是让警察叔叔知道了,会不得了的。

又回到久违了的宿舍,推开门,让我大吃一惊:地上居然一尘不染,桌子居然光洁如镜,被子居然四四方方,床单居然平平整整。最令人惊讶的是我的床铺居然也和他们的一样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现在连我老妈不肯帮我叠被子了,这种兄弟般的情谊让我感动万分。

  谁说我们大学生的宿舍脏、乱、差,比猪圈还不如?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是赤祼祼的对当代大学生的诬蔑与亵渎,让他来看看我们的宿舍吧,他就会为他所说过的话感到羞愧、自惭。看看吧,这里干净、亮堂、清新、整洁,令人赏心悦目,如果不是上几届的师兄在墙上留下那些横七竖八的脚印的话,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后的一方净土。当然,那些肮脏的脚印与我们大学生无关,他们都已经是社会上的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以免弄皱床单。为减轻屁股的负重,我把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从墙上的镜子中可以看到,我的姿式很优雅,颇有些周星驰的风范。人在美好的环境中会变得优雅,我想。

  除非是躺着,否则保持一个姿式是很累人的事,不一会儿,我就感到腰酸背痛,手臂发麻,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想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

  室外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但是没有人说话,“呯”的一声,门被踢开了,他们四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看到我,没有喜,只有惊,快速地奔到各自床前,仔细地查看自己的床。

  “还好,没有弄乱。”他们长吁了一口气。

  “记住,”大头警告我,“不要动宿舍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你的床,晚上教官要来检查,弄乱了唯你试问。”

  “你说你干嘛要回来啊?躺在医院里,你舒心,我们也省心!”二胡也数落我。

  “就是,还有人穿制服给你看,多爽!”小贱附和道。

  我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啊,怎么弄得像外人似的,还平白无故的受到那么多斥责,亏我白感动了一回。我一怒,想一咬牙,一跺脚,出走算了,但想想这里人生地不熟,没什么去处,只好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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