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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立威(下)

外帐的几个人,脸色也是好看的紧。一半人青红的面皮,一半人尴尬的嘴脸。怕是官僚主义在心中早已扎根,此刻尚不习惯对我的称呼吧。


  “弟兄们,都坐吧。”我轻松的开口。几人唯唯诺诺的坐下,并无一人说话。看来先让他们适应自己身份的变化才是当务之急。


  “你们五个是我的大队长,也是直接听命于我的弟兄,叫你们名字太繁琐了。从今天起,大家只以代号称呼。你们自己起个名字吧。”我微笑着说道。


  “什么?”几人面面相觑,再一次被我的不按牌理出牌搞得一头雾水。


  “想不到吗?那我来起好了。”我飞快的接口道:“白延斌就叫白板,省得和他哥哥混淆;徐瑞疏就叫梳子;张维忠叫屠夫,维忠,维忠,怎么听怎么像喂猪。猪喂了当然是要宰了;屈平就叫蚯蚓,一屈一平可不正是蚯蚓在扭动吗?卫平就叫肠子好了。胃若是平了,自然就到肠子里了。”连珠炮似的话语,让几人听得脸色忽青忽白。我不由暗暗好笑,看你们死板的嘴脸还能撑多久!


  “那你又叫什么?”看起来最冲动的屈平,双目圆睁,牙咬的吱吱直响。


  “老大啊!你们不是早知道了吗?”微微颤动的肩头,即便是隔着面具也一样能看出我的笑意。


  “那凭什么我要叫蚯蚓?”


  我终于呵呵的笑出声来,“因为我是老大啊!不喜欢的话就叫肉虫好了,再不然叫蛆也不错。”


  “你!你……” 屈平见我越说越不像话,握紧了拳头,眼看就要扑过来了。其他人显然还记得刚才的遭遇,白延斌和徐瑞疏一左一右的架住了他。


  “你别这么冲动。老大是我们的主子,主子赐名是件光荣的事。” 白延斌一脸诚恳的劝说,却恰好是最能挑起众人怒火的话语。


  没等我的冷笑出口,卫平却已站出来说道:“我想老大是希望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习惯另一个名字,免得在某些行动中泄露自己的身份吧?”


  我暗暗点头。这几个大队长多是原本禁军的头目,比一般的士卒更容易受到旁人的关注,行动中使用代号自然是安全多了。卫平不愧是我看重的人,神经竟然如此敏锐。最可贵的是,他不但明白了我的用意,更加在最适当的时候说了出来。让几人被白延斌挑起的不满瞬间平复了下去。


  “既然只是个代号而已,那我可不可以叫做岩石?”见我默然不语,卫平紧接着说道。


  “当然可以。”我轻笑着点头,两眼放射出浓浓的欣赏。叫什么本就不重要,尽管我更喜欢叫他肠子。


  众人既已明白我并非拿他们开心,心情自然也松了下来。连番的起伏早已让几人忽视了我的身份。继卫平之后,徐瑞疏也开口道:“老大,我想叫麒麟行不行?”


  “行!”


  简单的回答彻底表明了我的立场。余下几人也立即开口道:“那我想叫狂风!”


  “我想叫烈日!”


  “我叫飞龙!”


  我扬声道:“除了蚯蚓,其他人的名字照准!你们的大队就以你们的名字为题。第一大队为烈日大队,第二大队为狂风大队,第三大队为麒麟大队,第四大队为蚯蚓大队,第五大队为岩石大队!”


  “蚯蚓大队太难听了吧?老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跟你发火。”屈平闻言哀号出声,但却再不敢对我不敬了。


  “那就叫地龙吧。”我终于松口。老实说,手底下有个蚯蚓大队是不太风光。


  “地龙还不是蚯蚓?”屈平在一旁低声嘟囔,我却不再理他。伸手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训练计划,分发给众人。


  几人仔细看过,均是一脸的匪夷所思。除了岩石没有队员,所以没有说话以外,其余几人不约而同的抗议出声。


  “老大,这么练法太奇怪了吧?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冷冷的笑道:“这些队员中只有少部分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大部分连死人都没有见过。若不按我的方法,人命是出定了!你们想想看,是在训练中严格一些,还是让队员上阵去送死好?”


  “老大能不能说说,我们到底要完成什么样任务?”岩石牢牢的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若能说我早就说了。”我轻轻叹息道:“无论你们信不信,我既然带你们出来,就真心把你们当兄弟看待。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配合我!服从我!若做不到,我便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护你们周全。”


  我的态度极为诚恳。他们是我的亲兵,也就是我的第一支武力。无论成分有多复杂,我也不想轻易的牺牲掉他们。


  “我明白了。”岩石转头看看众人,见几人都点了头,这才对我说道:“老大,我们会尽力活下来,完成您交待的任务。”


  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只是你们,所有一千名弟兄都要想办法活下来!”转过身,我肃然道:“今晚组织队员学习基本战术。从明日起,每天寅末出发,全体跑步绕西山猎场一圈。我会在其间用各种方式偷袭你们,半个时辰内没有回来的,上午的训练加倍。”


  “老大,那可是在丛林里啊!”地龙的哀号似乎也养成了习惯。


  “你们若是连野兽都打不过,就干脆让它们吃了算了!”我毫不容情的回答。不过是七八公里的路程,如果不是丛林,我怎会给他们半个时辰。


  “可老大你要怎么偷袭?若再被你打一顿,我也就不必跑了,直接认罚算了。”


  “你最好祈祷我能偷袭到你!”我冷冷的说道:“开始的几周是基础的训练。接下来你们的大队会全部打散,你们要以小队为单位,每四个不同兵种的小队结为一组。全军共结成五组。每天早上都会有三组负责跑步,两组负责偷袭。若跑步的组按时到达,则偷袭的组受惩罚。反之亦然。若你们无法在我偷袭的时候学到东西,我也帮不了你们。别怪我没警告你们,我下手时或许会留有余地,但若不小心一样会送命的!”


  训练的序幕在我的警告下拉开了。开始的怨声载道,在两天后全部消音。一半是因为累得说不出话来,一半是我让他们接触了一个他们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每一天我都会专门教导一个大队,让他们真正了解这个兵种的优势劣势和这个兵种独有的战斗方法。现代的军事知识让他们目瞪口呆之余也深深的折服,学习的积极性自然大大的提高了。


  一切都按照训练计划有序的进行着。唯一让我意外的是,从地龙开始,四个大队长分别向下施压,将手下统统起了外号。一到训练之时,就听见鞋子、袜子的满场乱喊,很是一番热闹。我在军中的威信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每天早晨被我整得哇哇叫的队员,只要见到银光一闪,统统反射性的立正站好,没一个敢口出怨言。我原本以为他们定是十分怕我,但岩石却说,从我一人打倒上百人起,我这个名声奇烂的王爷竟已变成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了。不过也好,总比心目中的美人强些。


  四个星期以后,这些人清晨的长跑在我的阻挠下竟也全部可以按时回到场地。虽然大部分是连滚带爬,但连一个残疾的都没有,潜力还真是不错!岩石已经看上了其中的几个,打算将他们调到第五队。


  我按照原计划将队伍打散,只有各个兵种配合默契才有机会发挥出各自的优势。但他们在相互陷害方面的天分竟然令得我也有些吃惊。由于多少会有些报复的心态,每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各组都会自发的开会,讨论这一天的得失以及第二天要用的战术。加上我偷偷的在背后推波助澜,各组的袭击手段日趋阴损。而就在这不断的自我挑战中,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众人从身体素质到战斗方法便都有了质的改变。尤其是狂风队,各种侦破与反侦破的手段层出不穷,真正的成为了一支部队的耳目。


  看着他们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内心还是很高兴的。但其他人是不是也这么想我就不敢保证了。


  站在西边的小山坡上,我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远处的营地隐隐传来阵阵呼喝,想必是地龙队又发明什么新装置了吧。我的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仿佛是一块坚实的琥珀,而我就好像僵死其中的小虫一般动弹不得。


  “连云!”我轻声唤道。我知道他就在附近。以往我通常是故作不知,回到营帐也是倒头就睡,尽量减少和他照面的机会。或许最近真的是有些欲求不满,看着他偶尔脸红的羞涩模样,我竟一阵阵的心慌意乱。没一口吞了他多半是他祖上积德。不过在这个时刻,我却格外想有个人陪在我身边。今晚就破个例吧。


  “主子。”连云静静的站在了我的身边。


  “你知道其他国家是个什么样子吗?”我没有看他,依旧凝望着天空。黑夜中的天空也是能看见云彩的。只是那云灰暗的像是黑蓝色水晶上的尘埃。看着这样的云,又有谁猜得出它在白天里的纯洁无暇?


  “连云从小在山里长大,从没去过其他国家。只是听说:白虎国多风,朱雀国多雨,青龙国多花,玄武国多雪。”连云静了片刻后,恭谨的回答。


  “你也没见过么?”我轻轻叹息,道:“有机会的话,真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啊!”转过身,向营地走去。缓缓伸开的掌心飘散出点点纸屑。


  “回去吧,我请你吃东西。”


  “吃什么?”连云好奇的问道。一双湛蓝的眼睛仿佛是飘着云彩的夜空一般。


  “鸽子!”我回过头,全身尽是如春风般和煦的儒雅,只是笑容里的温柔却从不曾进入眼中。月光下,如玉石般的手指中捻着一团羽毛。


  “这个月的第七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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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立威(上)

随着一声令下,四个大队共计千人,整齐的排列在我面前。四个队的正副队长分别站到了队伍前面。


  不出所料,白延斌和选人那天组织能力很强的三人,分别成为野战队和弓箭队的正副队长。我也由此得知这三人原本就是禁军中的小头目。野战队的副队长叫单维正,弓箭队的正队长叫徐瑞疏,副队长叫黄齐英。害我颇有些想问他有没有个儿子叫黄飞鸿。


  斥候队的正队长叫张维忠,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有一张看来干练却又平凡的脸。副队长倒令我有些意外,竟然是卫平的弟弟卫奇。看来他在禁军中的号召力也不小。工兵队的正副队长都是生面孔。一个叫屈平一个叫陶令。都是些响当当的名字,就是有些不太吉利。


  “四个大队以我脚下的台子为中心,围成一圈。列队完毕后,所有队长出 列!”我独自站在高台上,双手抱胸说道。


  我慢慢的调息,尽量压抑自己的兴奋。我只是想立威而已,伤了人命就麻烦了。银色面具下是淡淡的笑容,如佛徒般安祥,肃杀的气势却丝丝缕缕的飘散开来。


  军士们似乎也略略有了些异样的感觉,行动不约而同的利落起来。很快,大小四十八个队长已经整好队,站到了台前。


  看着台下黑鸦鸦一片人头,我朗声道:“相信你们都知道我是谁,关于我的传闻恐怕你们听得比我还多,我不用想也知道要你们服我很难。但我没时间和你们谈心!我说你们没用你们也不会信。那就让事实告诉你们,我配不配做你们老大吧!”


  弯腰拿起一根事先烧过的树枝,沉声道:“你们四十八人是全体军士选出来的领导者,必定也是令他们信服的人物,那就让我先试试你们的斤两吧。我手中的这根树枝就当作是把长剑,你们谁先来?” 银色的面具挡住了过于俊美的脸孔,修长挺拔的身躯顿时显得彪悍起来。我右手持枝,斜斜指出。淡淡的杀气挑衅般向台下压了过去。


  “王爷只用一根树枝迎战,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卑职若是学艺不精,一时收不住手伤了王爷的贵体岂不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越众而出,国字形的脸上带着愤慨的表情。


  我冷冷的看他,肃然道:“你叫单维正吧?我曾说过当我戴上面具时你们只能称呼我老大。第一个命令你便没有遵守!也罢,你若胜了我,此事便到此为止。若是败了,你便自行去领二十军棍。听到没有!”


  单维正闻言一愣,想了想,开口道:“若小人输了,自然听凭处置。”


  “很好!”我轻轻点头道:“至于我用树枝应战,倒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不过我练的是杀人的功夫,若我手中是真正的兵器,你根本就没有对我出手的机会,更谈不上收不住手了。这树枝是事先烧过的,划在身上会留下黑色痕迹。你也不是白痴,自然知道若是换了刀剑的后果。”


  说的太多,我也有些烦了。树枝一抖,大声喝道:“别废话了!要动手的就上来吧!”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单维正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跳上台来。或许是不屑于在兵刃上占我便宜,他也没有使用兵刃。但他的赤手空拳并不能博得我的钦佩,战场上还要讲公平的一定第一个变死人!


  我再不克制身上的杀气,两眼放射出灼灼寒光。“杀!”阴冷的声音将胸口翻涌的戾气低喝出口。白色的身影由极静化为流星,一道光影掠过,单维正只觉得眼前一花,颈侧一阵火辣的疼痛。待回过神来,我已凝立于前方。


  高台下已是哗然一片。大多数军士尚未看清,单维正的脖子上已然多了一道焦黑的痕迹。不用说众人也知道,若我手中是真正的长剑,此刻单维正已经是具尸体了。


  “去拿你的兵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淡淡说道,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我……你……” 单维正只觉颜面大失,一张脸涨得通红。向着台下大叫:“刀来!”


  一柄钢刀被抛上台来,单维正一把抄过,反手便向我劈来。


  有进步,知道先下手为强了。我暗中点头,动作却不敢怠慢。身体一缩,堪堪闪过刀锋,树枝便如毒蛇般从诡异的角度急探而出,重重的点在他的左胸。单维正被我点得一个趔趄,但胸中的怒火也似在这一刻被点燃了。他并未依律停手,仗着我二人方才速度很快,台下的人未必能看清他的落败,大喝一声,竟向我当头劈来。


  面对他闪亮的刀锋,我冷笑着侧身迎上。树枝略斜,直接撞上了刀刃。木枝不可避免的被削断了一节。丝毫没有停留的刀,顺着我身体左侧劈了下去。没等他变招,我已整个人撞入他的怀中,“恰巧”被刀锋削得尖锐的树枝死死的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输了,”我依旧平淡的说道,没有半分的火气。


  “再教你一招,只要运用得当,树枝一样可以要人的命!”


  “放开他!”没等目光呆滞的单维正醒过神来,又有两个人向我袭来。


  我闪身让开,心中不禁也升起一丝真怒。我毕竟是玄武的摄政王,又是这些人直属的指挥官,他们竟连表面的尊重都不肯给我么?


  我不由仰天长笑,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怒意随着真气流转,挺拔的身躯散发出冲天的英气。


  “别费事了,你们一起上吧!”狂傲的霸气如飚风般席卷而至。一反手,冲上来的两人已被我拍飞出去。


  嚣张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台下众人,四十余人鳞次栉比的跃上台来。反射着寒光的各色兵刃犹如一张大网,没头没脑的向我罩来。不过说实话,这些人中并没有什么高手,彼此间的配合也无默契可言,因此人数再多也无法给我带来真正的威胁,只会为我制造出更多的进攻机会。我一伏身,反而冲到了人群之中。每每刺中要害,便运功将其震飞出去。打得兴起,我竟直接扑到了高台之下,拳打脚踢间将更多的人卷了进来。很快,场地中便到处是人仰马翻,混战成一团。


  白延斌等人见势不妙,冒着拳林脚雨冲到了战团中央,冲着我大叫道:“老大住手!我们服了!”


  此时我正沉浸在好久没有享受过的酣畅淋漓之中。穿越时空后的种种怨气,统统随着这顿拳脚发泄了出去,因此听到白延斌的呼喊,不免仍有几分不舍。但毕竟是正事要紧,我留恋的看了看眼前满头青包的人群,忍痛再敲倒两人后,提气跃上了高台。


  “统统给我住手!”我刚一退出战团,白延斌等四个队长随即呼喝部众。不一会,场中众人或抱头抱脚,或哀哀呼痛,但已歪斜的列起队来。


  “你们可服了么?”我朗声问道。高台上唯有我依旧是一袭白衣,昂首伫立。平静温和的神情如同踏花归来的翩翩公子,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凶狠。


  众人抬头看我,阳光为高台上仅着劲装的身体披上一身金色的战甲。记忆中过于俊美的容貌逐渐被银色面具的冷峻和威严取代。不知是谁先眼含泪光、悠悠一叹,不知是谁,频频点头、意味深长,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转眼间,台下已拜作一片。


  “老大!”呼喊声汇成海洋,波涛汹涌。


  “都起来吧。”面具下的神情微有些遗憾。老实说,我还没打过瘾。


  “各队队长带队员下去休整,伤者去医官处疗伤。完毕后,大队长到我的营帐报道。”待众人齐声应是后,我又大声喝道:“卫平何在?”


  一个浑身上下甚为齐整的人从队伍里跑了出来,恭敬的神色中隐隐有些不情愿。


  “卫平拜见老大!”


  刻意在人群中翻卷了许久竟还没有影响到你么?我满意的笑了,朗声道:“即日起,卫平便是第五大队的大队长,第五大队所有人员均由你选出!”


  “老大,我……” 卫平急忙抬头,却被我凌厉的目光吓得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


  “待会一并到我营帐报道!”我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连云早已在我营帐内等候。见我回来,连忙上前见礼道:“主子,您没受伤吧?”


  我摘下面具,轻笑出声:“今晚我们再来打一架吧,跟他们打,不过瘾呢。”


  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让连云有些不知所措,微红的脸颊却让我的心跳错了几拍。我立刻转身坐下,闭上双眼,作出一副疲劳的样子说道:“我叫人安排你住在旁边的营帐,你这便下去休息吧。”


  正说着,一双结实的手掌便按在了我的腿上,不住的揉捏。我诧异的睁眼,却见连云已跪在我腿边,一边为我按摩一边温驯的说道:“我是主子的贴身侍卫,当然要与主子住同一个营帐了。再说此刻元西不在主子身边,主子的生活起居总要有人照顾。”


  他真把我当成养尊处优的王爷吗?我不由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忠心,但也用不着表现在这里。我的名声如何你该比我清楚。就算我不动你,你与我同食同宿也会平白污了你的名声。”


  连云抬头看我,俊逸的脸孔仿佛罩着层柔光。“在主子面前我要名声何用?主子是我的恩人,别说主子并不曾要我,便就是要我,连云也无丝毫怨言。”


  我靠!这不是诱人犯罪吗?早知道我还发什么毒誓啊?我站起身来,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你是不畏人言,定要与我同住喽?”


  “这是连云的本分。若主子嫌连云碍事,连云睡在帐外也是不妨的。”


  “好,你赢!”外面已传来了通报,几个队长已然到了。我戴上面具,迈步向外帐走去,口中却无奈的说道:“吩咐人在内帐多支张床。”


  “是!”连云的脸上是璨然的微笑,与我脸上的郁闷形成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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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集结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连云牵着马匹站在王府门前焦急的等待着。忽然焦灼的神情变为欣喜,连云向着远处驰来的人影迎了上去。


  “连云,上马!”山泉般清澈的声音坚定的响起,一个带着抹诡异血红的白色人影如轻烟般跃上了马背,毫不停留的向城门奔去。


  “是!”连云绽开了笑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又落回了胸腔。翻身上马,紧随着那道矫捷的人影飞驰而去。


  仅仅是看着那道身影在马背上起伏,安心的感觉就逐渐流遍连云的全身。这个身材还及不上自己高大的男子,是何时变得这般伟岸的?仿佛是一座难以摇撼的高山,伫立在自己身前,让自己仰望着,却又难以企及。是对他的依赖太重了么?连云轻轻的舔舔嘴唇,下唇尚未痊愈的伤口隐隐的痛着,好似自己的心脏一般。


  出了城,我便在城外的小河边停了下来。虽然换了衣服却仍有浓重的血腥沾染在身上,让我很不舒服。


  “主子。”连云也停了下来。


  “替我拿件衣服来,我想洗一下。”


  我翻身下马,向河边走去。清凉的河水在朝阳下泛着金光,仿如一条长满金鳞的游龙。我蹲在河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鳞片,感受着掌心那柔滑的脉动。此刻看来仍嫌陌生的俊美脸孔,在河水的反射下闪烁着迷朦的光晕。飞溅的水珠密密的打在发上,滑落之时却已是血红的色泽。雪白的丝衣逐渐映出点点红斑,仿佛一树腊梅在雪地里竞相开放。


  “主子!”连云在我身后呆立了半晌,终于意识到这绝美的梅竟是斑斑血渍,于是惶急的扑了过来。


  “别紧张!”我侧身笑道:“不是我的。”


  从脸颊滑落的血珠丝毫没有玷污那如神祗般笑靥。不是他的?他竟毫发无伤么?连云呆立在一边,半天动弹不得。看着那个在鲜血的晕染下依旧美得令人窒息的人影,缓缓脱掉了衣服。白皙紧致的肌肤,遍布着些许青紫和已经干涸的血液。本应让人觉得肮脏的身体却散发着令人疯狂的魅惑。


  连云猛的转过身去,重重的喘息。不敢再看那个如妖媚般惑人的男子。


  我却没有注意到连云的古怪,只是将身躯深深的浸在水中,让清澈的河水带走我杀戮的痕迹。修长的颈项上挂着一块乳白色的石头,随我在河水中不住沉浮。那是凌云志送我的龟煞。他说大仇已报,这龟煞对他而言还不如一块石头。将它交给我,他放心。青衣楼的力量和未来就都交到我手上了。我知道这龟煞代表着他的希望,也就没推辞,或许我能找到那八个人也不一定。将准备好的举荐信留了给他,嘱咐他努力念书,上京科考。我与他有恩,倘若他能进入官场,未尝不是我的一个助力。


  仔细的清洗过后,身上再无血液的腥膻,只余下淡淡的水草气息。我抬手拢发,扬声唤道:“连云!”


  连云回首望去,河水的波光中,一个看来不甚真实的生命正在向他微笑。黑亮的发温顺地拢向脑后,在阳光下呈现檀木般乌亮的色泽。温润的眼隐着诱惑的波光,仿佛比这河水更深更广,却也更加清澈。一滴水珠从他的鬓角滑落下来,滑过结实的肩膀,在锁骨处短暂停留后,又迅速滑过胸前的粉色小珠和诱人的腰线,最后隐入河水之中。


  “你不打算给我衣服么?”我见连云只是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不禁微微皱眉。


  “请主子恕罪!”连云闻言浑身一震,终于将衣服递了过来。


  这次出门的衣服,全都是元西专门准备的简化版,就算没有侍从的帮助,我也能轻易穿上。将周身打理完毕后,我顺手拿出一个银色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主子,您这是……?”连云诧异的看我。


  我微微笑道:“戴上这个面具,我就不再是流玥王爷,只是一个强盗头子而已。”


  “强盗头子?”连云更加奇怪了。


  我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道:“跟我来吧,你很快会知道的。”话音未落,人已向着西山猎场绝尘而去。


  “是!”连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纵马追了过去。


  西山猎场位于京城西边约五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从七八十年前开始便已划为皇家围猎的猎场,闲杂人等一率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此时倒是个练兵的好地方。


  我与连云到达的时候,挑出来的千名禁军已到达指定位置。但由于级别未定,大多散乱的围坐在地上,大肆喧哗。还有些竟已打起架来。总而言之,这批人马基本上处于无政府状态。


  这便是素质高明的禁军吗?我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甩开面具,几步便跳上了猎场营地的高台。


  “白延斌!”我运气喝道。炸雷般的声音立刻压下了底下的喧哗,营地登时静了下来。白延斌矫健的身影,迅速向台上奔来。


  “王爷。”看出了我的不满,白延斌跪下行礼的时候,刻意更加的恭谨。


  “本王限你一刻钟之内将所有军士集合、列队,听候本王指示。若作不到,你就给本王滚回去!这里不用废物!”不是我要给他下马威,只是我的时间不能浪费在无用之人身上。我管你是谁派来的都一样!


  “是!” 白延斌不敢怠慢,立即下台发出连串的呼喝。我仔细观察,将他所唤之人统统记下。这些人大多是他的亲信,又或者是原本禁军中的小头目。但无论如何,军士们的队伍还是排列开来。等队伍整好,我也终于压下了怒气。


  “各位军士!”我站在台上,运气开声。声音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连站得最远的兵卒也可清楚的听到我的话语。


  “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玄武国的禁卫军了。”话音未落,众人已鼓噪起来。显然这莫明的变化让他们不知所措。


  “给我住口!”一声厉喝,森严的杀气已弥漫开来。唯有强大的气势方能压住这千人的浮躁,因此我刻意展现出性格狂狷的一面,再不收敛。“你们将统统成为我的亲兵。所有的待遇不变,军饷另加三成,但是!……”没等众人喜形于色,我的脸已沉了下来。“我不要废物!”阴冷的声音坚决的响起。


  “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要严格遵守上级的命令!军令一下,违令者,杀!”刚刚杀戮的记忆尚未从我脑海中褪去,我的声音中依旧充满着浓浓的杀意。


  “你们是我的亲兵,我不需要你们有是非对错的概念。思考的事交给我,你们要做的就是听命行事。做不到的人,现在就站出来!”我等了片刻,没有人敢在此刻站出队列。


  “没有吗?很好!”我从怀中摸出面具戴上,扬声道:“你们记住!你们是我的亲兵,但也是我的弟兄。只要我戴上这个面具,我便不再是什么王爷,你们也不许叫我王爷,一律称呼我‘老大’。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对你们进行严格的训练,受不了的人统统给我滚蛋!我管不了你们的死活。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很残酷,但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要完成的任务十分艰巨。以你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是有多少死多少!我的训练会保住你们的性命,不想死的就照我说的去做!我绝不会让我的弟兄轻易的死去。”


  完全打破常规的话语令军士们大为讶异,不过他们的情绪与我无关!我没时间,也没耐心说服每一个人了解我的想法,他们只要照做就好了。


  “我要将你们分成五队。”我扬声道:“第一大队是野战队!我需要单兵作战能力强的军士。例如那天的大块头和高个子。”我顺手向台下点去。二人见我还记得他们,不由也有些得意。高个子更是用力的向我挥手致意。我微微一笑,继续道:“第二大队是斥候队!我需要观察力敏锐,分析能力强,行动力出众的军士。第三大队是弓箭队!我需要箭法出众,操作能力强,能进行远程打击的军士。第四大队是工兵队!我需要善于制造陷阱、工具,建筑工事的军士。这四个大队每队二百五十人。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做出选择,所需的知识和技能我会在之后的训练中逐渐教会你们。至于第五大队,我需要素质最为全面的人,他们将组成突击队!第五大队会从其他四个大队中选出,单独接受我的教导。”


  看着下面军士不屑的眼光,我知道这些军士大多看不起我这个名声极坏的好色王爷。不过没关系,我们要共处几个月不是吗?他们很快就会“了解”我的。邪佞的笑意在我银色的面具下逐渐绽开。


  “现在我要你们依据兴趣自行分队,然后自己推举出前四个大队的队长和副队长。每队只有二百五十人,有喜欢的兵种就快点报名吧。”这样说到像是在卖减价商品。意识到这一点,我颇有些想笑。


  “之后,每大队分成五小队,每队五十人。顺便再选出正副小队长。我不管你们怎么选,总之两个时辰后我要看到你们整理好自己的营地,整齐的在我面前列队。做不到的不许吃饭!”我简单的甩下命令便带着连云离开了。


  将营地校场的喧嚣丢在身后,我和连云四处巡视了一下。看来流夜做事还算稳妥周到,近千人的后勤配备,一律是极高的标准,这方面我倒不用费心了。


  慢慢向前面踱去,暗自计划着岗哨的设立位置。这千人中自然有朝中各方面的势力,但在行动尚未成功前,我并不想将猎场的情况透露出去。所以适当利用他们彼此间的忌惮应该是个不错的办法。


  正思虑间,军士们闲聊的声音远远的飘进我的耳鼓。


  “……他能有什么本事?你没听人说吗?他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小崽子!胎毛还没褪,就想教育大爷我了?不过你们是没看见,那小样儿长的比个大姑娘都俊俏。老子看了心里都痒痒的!”一个刻意压低的粗犷声音响起,立时博得了一片赞同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这流王爷可是咱们玄武国的第一美人!哪家的姑娘能比上他啊?若不是他是个王爷,怕不早让人收去作小爷了。”另一个细碎些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话语间流露出浓浓的垂涎。


  “你小子先把口水擦一擦吧!”


  “你少说我!你还不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营帐中传来几声打闹的声音,我不禁好笑中又有几分恼火。妈的!就知道这张脸是个麻烦,但这几个也实在是没长脑子,烂船也还有三斤好钉,我堂堂一个摄政王,又岂会完全是个草包!


  微一侧身,却看见连云气得青白的脸色。


  “主子,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不用了。”我微笑着摇头。以前的手下中也常有这种人,因为不服上司是女人而经常背着我说些个污言秽语。比较起来这些还算是小儿科。


  生气我是不会的。下属总要有排解压力的方法,说上司坏话的做法是个不错的发泄途径,不过不服我就有些麻烦了。也罢,就干脆和他们打上一架好了。不服我就打到你服!方法或许简单粗暴了些,但绝对有效!


  有些时候和男人交朋友是要用拳头说话的。这一点在我还是女人的时候就明白了。更何况今天早上的“运动”让我积聚了太多戾气,正好可以用他们舒缓一下心情,顺便活动筋骨。


  我安抚的拍拍连云的肩膀,轻笑道:“我喜欢自己来。”


  本想明天再开始训练的。我邪气的咧开嘴角,看来他们的精神还满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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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诛杀

令我意外的是,元西的悟性竟然很是不错!只花了我一天的时间,内功心法便练得娴熟于心,连出门的行囊都抽空帮我收拾好了。这屁股当然是没有打成。我得承认,我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但此刻显然不该是思考他屁股的时候。


  “回来了?”我轻声道。站在窗边向外望去,院子里的花木影影绰绰,在月光下晃动着,像是站了一支军队。随着我的问话,屋中的灯火一暗,连云已跪在了我的身后。


  “主子!”


  “起来吧。查得怎么样?”我没有回头,任凭他待在我视线的死角里。这便是我给予他效忠的信任和回报,也代表了他终于可以在我的领域里占有一席之地。


  “纸条上写得基本属实,但赵家案子的卷宗却并未依照惯例上缴刑部,而是由孔县县令藏到了私邸之中。周遭的民众对赵家之事也是讳忌颇深,很难打听到事发当日的状况。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既敢做出这等诬陷叛国的事来,身后定是有人撑腰。他将卷宗藏起,想必也是怕被灭口而留了个后手吧。”我淡淡的回答,回身走到了桌旁。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旁的连云,竟突然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是灯光的原因吗?我不由定睛看去,连云俊朗的面容在烛火的摇曳中隐隐泛着水光。


  怎么出这么多汗?我微皱起眉头,随即看见他右臂处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虽然衬着青色的长衫并不太明显,但空气中却已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是谁伤了你?”我沉声道。怒气在心中缓缓堆积。


  尽管我对这个时空武力的了解不足,但连云的武功也该称得上不错了。寻常三五十人根本摸不到他半片衣角。不然离燕也不会要他当贴身侍卫。这次的任务不过是打探些消息,又有谁能伤了他?


  “只是皮肉伤而已。”连云见我不悦,立刻解开腰间的带子,将上臂的伤口露了出来。


  我仔细看去,伤口确实是不深,也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筋脉。只是伤口有些奇怪,像是个左手使剑的人横向拖拽造成的。看来此人发剑时轻,收剑时重,与常理大不相同。这是种什么功夫?记忆中从未见过。


  心中虽在不住思考,手上却没有闲着。很快将伤口包扎停当。


  “主子对伤口的处理似乎比属下还在行?”连云大为惊讶的问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板起了脸孔。他这问题还真不太好解释。


  “属下去了一趟顾长歌的府邸。”连云低下头,小声回答。生怕我怪他自作主张。


  “哦?”深遂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怎么受的伤?”不过是个吏部侍郎的府邸,又不是龙潭虎穴。难不成这个顾长歌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连云静默了片刻,仿佛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开口说道:“顾长歌的宅子很古怪!那里有两重的院落。我进入第一重的时候,就像普通的官宦之家。没有什么特别,似乎连下人都很少。但奇怪的是,院子中的房屋一间间竟围成回字形。说是房屋,到像是道墙一般。中间围有一块空地,四周都没有通路可以进去。在房屋的遮挡下,不知这空地上有什么东西,或是干什么用的。我想从房顶翻过去,看看里面的状况。谁知刚踏上屋顶便被发现了。”连云微有些惭愧的跪倒,说道:“是连云学艺不精!没能探得消息,反而打草惊蛇。请主子发落!”


  “怪不得你。”我伸手扶他起来,道:“伤你的是个怎样的人?”说不定我也感染了田胜宇的坚持,见连云久久未说到此人,不由追问道。有机会便顺手做掉他好了。敢动我的人,也要像猫一样有九条命才行!在某些情况下,我是很护短的。


  “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拿一把长剑。看来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连云恭谨的回答。低垂的头,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身材高大?我微有些诧异。这和我的推测有点出入。不过好久没有验看过伤口了,有些生疏倒也寻常。


  我拿过纸笔,按照连云的描述画了一幅简易地图。“顾长歌就住在这里吗?”修长的手指敲敲地图中央的神秘空地。


  “回主子,说不好!但顾长歌的卧室绝对不在看得到的一圈房屋之中。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连云依旧低着头回答,双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主子,您真的要帮姓凌的杀了顾长歌吗?”抬起头,连云湛蓝的眼睛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仿佛清朗的天空,突然罩上了一层如轻纱般的薄雾。


  “不可以吗?” 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竟也挡不住我透骨而出的凌厉。


  “但顾长歌的府中藏着许多武功极厉害的高手,我虽尽全力也该不是他们的对手。主子手中还有什么人手吗?要派谁去呢?”连云的声音很轻,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我冲他璨然一笑,刹那芳华。


  “我就不能自己去吗?”


  “什么?”连云大吃一惊,竟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你不能去!”


  “连云?!”我轻声喝道。挺拔的眉悄然皱起。他是怎么了?


  “主子恕罪!”突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连云闪电般收回了抓住我的手,人已垂首跪在了地上。


  “算了。”我摆手道。虽然对他的激烈反应感到奇怪,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现在的连云之于我并不仅仅是下属这般简单,说起来到像是那个时空的“语”和“运”。


  也不知道我死后他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帮叶凛挑选出新的影?目光随着思绪的飘远而逐渐柔和。就像是窗外的月光,柔柔的倾泻下来,无处不在。


  “主子?”诧异于我瞬间的迷茫,连云轻声唤道。


  我猛然清醒,心中不由自嘲的嗤笑。看来我换了这个身体后,竟真的有些变了。换作以前的我,不要说这些伤春悲秋的无聊情绪,在出任务前,连生死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杀戮之月”!传说中只有带来死亡的鲜血才能安抚我躁动灵魂的神秘死神!看看现在的我在干什么?


  我缓缓吐气,带着些许嘲弄的目光。配上森冷表情的脸孔在恍惚的烛火中呈现出一种残酷的美感。


  “你只管收拾好行囊,明日清晨在府门口等我就是。其余不是你该操心的地方!”


  “主子您不能去!那里聚集了起码五六十个高手。我又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必然是早有准备。主子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连云难得的坚持却没有打动我分毫。虽然对方有了准备,确实棘手不少。但这件任务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我还要按时赶去西山猎场。不过话说回来,连云刚去闹完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吧?我还是有机会的。


  “下去吧!”我转过身,不再理他。


  “若主子执意要去,就带上连云吧。”连云无奈的叹息,深深的拜了下去。


  “带着你受伤的胳膊么?”我邪邪的笑道。“不想成为我的负担,就照我说的去做!”不是不懂他的担心,但我行动的方式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配合的。再说一个伤员能干什么?站着让人砍么?


  连云闻言抬起头,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难解的光芒,犹如一块折射着斑斓虹彩的宝石。


  “怎么?不听我话了吗?”我浅浅的笑,目光中的温度却逐渐冰冷。好不容易认同的助手,这么快就没有用了么?


  “连云不敢!”他终于俯首行礼,咬牙向外退去。


  这才乖!


  我收起桌上的地图,从床下暗格内拿出一些特别的小玩意后便离开了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顾长歌的府址在京城的西北,离我的府邸并不太远。亥时刚过,我便已来到了他家的院墙外。我并不着急进去,而是猿臂轻舒,爬上了墙外的一棵大树。临行前我已换上了自己特制的外衣。烟色和墨绿色密密交织的外观,有点迷彩服的样子。长发也紧紧缠好,一并罩于头套之下。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灼灼的闪着寒光。


  仔细检查身上每一处细节是我的习惯。独自一人出任务虽不是件稀罕事,但连一把枪都没带,到底也让我有些不惯。


  我找了处结实浓密的树杈,轻轻坐了下来。从暗袋中取出一些小零件,开始飞快的连接组装。很快,一件件简单却绝对有用的小装置便被我安置在身体的各个位置。


  想起打造师傅捧着图纸的怪异目光,我到现在还有些紧张。特意将装置拆散,分别请人打造,就是不想这些东西流传出去!所以他们最好还是笨一点,如非必要,我实在懒得杀他们灭口。不过幸而这里的铸造技术着实不错,不但能制造出弹簧,而且不同师傅打造的部件也都能严丝合缝的组装起来,否则这次的任务就让我更加为难了。


  为了行动灵活,我并没有带长剑。只从王府的库房中翻出了两柄极为锋利的匕首。据说这对匕首还很有几分来历,但我却懒得听乔山没完没了的讲古。只管躲在没人的地方,用松烟将匕首的锋刃处熏得漆黑。若是让乔山看见,不知要如何心疼呢?想到他哭丧的脸,我的心情不由放松了几分。伸了个懒腰,我开始在树上闭目调息。


  时间还早得很。这个时间夜色虽浓,却是负责守备的人员最为紧张的时刻。而我向来是凌晨四点左右行动的。那时天色介于似亮非亮之间,是人体处于深度睡眠的阶段,也是夜班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


  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体能逐渐抵达了巅峰。我睁开眼,看天色应是行动的时后了。


  下了树,我来到了院墙前面。墙并不高,但我却没有一跃而过。顾长歌既然发现了连云,就有可能加强了防备。我若跃在空中,岂不是个活生生的靶子。


  微一磕鞋底,鞋尖突然弹出寸许的钢刃。我便靠它借力,施展轻功,紧贴着墙面缓缓爬了上去。


  顾府之内果然如连云所说,建筑形式十分古怪。房屋均聚集在府址中央,看起来虽也错落有致,却巧妙的紧紧围成一圈。周围的气氛也是一派平静,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我没有放松警惕,悄悄的掩了过去,很快就欺到了东面的屋角。这种没有声波、激光或远红外探测的院子,谅他们也没本事发现我的行踪。


  用同样的方法爬上屋顶后,我微一提气,人便顺着另一侧的墙壁飘落下来。但就在我得意于平安潜入时,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圈内的地面竟比外面低了近十米之多。这样一来,就等于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跳入了一个深得要命的大坑。更要命的是,这大坑里还隐隐有灯光闪动,显然是有人正向这个方向走来。


  心中狠狠一跳,一口气登时乱了。我重重的落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响。立时间,三条人影便向我这里扑了过来。


  “该死!”我低咒出声。脚上加力,人像离弦的箭一般,贴着地面射了出去。我没有躲闪的意思。这里方圆不足千米,躲是躲不掉的!


  “不知是我倒霉,还是你们不走运?”我轻轻叹息,唇角却缓缓绽开一抹噬血的笑容。乌黑的匕首在黑夜中斜斜划出,没有带起一丝光亮。仿佛跳着勾魂之舞的幽灵,轻轻吻上两名青衣男子的颈侧。


  我保证真的很轻,只是堪堪划破他们的颈动脉而已!


  以前作影的时候,我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力比男子稍差。因此我向来是不愿浪费一丝力气的。


  我微眯起眼,匕首划过血肉的瞬间,让我嗅到一阵久违的腥甜气息。不愧是乔山赞不绝口的兵刃,锋利的刃口虽比不上以往擅用的军刀,但依旧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在收割人命的同时丝毫没有减慢我的速度。两溜血光尚未落地,我已冲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侧。


  如鬼魅般的攻击固然令此人猝不及防,但他的身手显然远高于前面那两名青衣男子。利刃划过的刹那,突然涌出的强大内力竟将我的动作封住了一瞬。就在这眨眼间,一支响箭已被他弹上了天空。尖锐的哨声闪电般劈开宁静的夜空。


  该死的!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一反手,又在他气管上补了一刀。有效的阻住了他的呼喊。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我手下留情了。一伏身,向灯光亮起的地方扑去。


  按说我已暴露,顾长歌应该立即派人大举捉拿才是。奇怪的是,我一路逼来,竟没有遇到半个敌人。怎么回事?


  正诧异间,周围突然有大量灯光亮起。我眼睛不由一花,下意识立即倒地,向旁边滚去。果不其然,几声破空之声随即响起。四五支长箭牢牢的钉在了我刚刚站立的位置。不过危机并没有结束,灯后涌出大批的人手,将我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灯火最盛处,有一个身穿白色布衣的人缓缓走出。


  我微运内力,将声音逼至低沉。“杀人的人!”


  “哦?”白衣人呵呵笑道:“不是送死的人么?你主子竟让你一个人来,摆明了是要你的命!不会是你主子玩腻了你吧?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跟了我如何?当然,除非你也离不开那个只会玩男人的废物!”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人也都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哈哈哈……”我大笑出声,心下却是骇然。这人竟似知道我的来历。怎么可能?表面上我与顾长歌向无恩怨,不可能会联想到我身上的。好在他好像还不知道我的身份。看来是不能留活口了。


  “先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再说吧,没准还不如我主子呢。”低垂的眼帘内是瞬间涌上血腥的瞳仁。


  “你不加入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你选择的余地!”白衣人啧啧的咂嘴道,脸上却依旧是一派的木然。


  “顾大人好生小气!做人还是厚道点好!”我轻轻冷笑,语重心长的说道。


  白衣人闻言一僵,随即笑道:“好眼力!”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膜。


  薄膜下果然是顾长歌略显敦厚的脸孔,只不过现在他的眼中充满了阴狠的神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么?也不怎么神奇嘛。我暗中计算着我们之间的距离。顾长歌很小心的站在众人中间,显然本身的武功并不甚高。想要他的命在我也算不上困难,但如何全身而退就很是个问题了。


  我冲着他微一抱拳,道:“顾大人客气了!小人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可愿为小人解惑?”


  白衣人微笑着看我,“你若肯加入我们,我自会告知于你。若是不肯,此刻便要丧命。我便是说了又有何用。”


  我哈哈一笑,道:“顾大人就不能让我当个明白鬼么?”看来他果然不是首领,不然就不会提到我们两字。但这个能驱使我朝吏部侍郎的人又会是谁呢?


  顾长歌微微一笑,右手缓缓的举起。周围箭头的寒光在火光中闪动,带来一片森冷的气象。“你只说是降或不降?”


  这么快就谈完了么?我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法探听出更多的情况了。轻轻的摊开双手,我微微躬身仿佛要拜倒在地。听来有些怯懦的声音轻轻响起,道:“别这么紧张,我当然是……”


  “……不降了!”话音一转,我肩头一抖,一排弩箭从背后的机关处暴射而出。我的人也一并向着顾长歌扑了过去。


  我刚刚的恭顺显然令顾长歌很满意,眼神也不由松懈起来。就在这时我暴起发难,猝不及防下,前排的人手纷纷中箭倒地,我已闪电般冲到了他的身前。手腕一翻,散发着血光的匕首已压住了顾长歌的咽喉,另一只手温柔的搂上了他的腰背。顾长歌十分配合的随我转了个身,为我挡住了其他弓箭手的进攻路线。我的温柔攻势向来是有效的,尤其是手中的匕首不太温柔的抵着他后心的时候。


  “都别动手!”他骇然大叫。弓箭手果然不敢放箭,缓缓的退了回去。


  “顾大人,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我温柔的笑着,虽然隔着头套无法让他看到我的表情,但手上微微增加的力量,相信一样能够传达我的诚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长歌的额头上逐渐渗出汗水,人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主子是谁?是谁告诉你我的来由?说出来我便放你一次。”我飞快的低声说道。尽量不让其他人听见我们的对话。


  “你真的肯放了我?” 顾长歌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显然明白了我的暗示。


  “信不信由你!杀了你对我并没有好处。”但不杀他对我也没有好处就是了。


  “好,我说!” 顾长歌闭了闭眼,咬牙道:“我是希……啊!”他突然惨叫出声,一股力量由顾长歌身后传了过来。我只觉得腹部一凉,不由暗叫不好,用力将顾长歌推了出去。果不其然,一柄长剑穿透了顾长歌的腹部,狠狠向我刺来。


  妈的!竟然在我面前被他杀人灭口!我不禁十分懊恼。本以为在这里是顾长歌最大,哪知竟还有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人。


  “你是谁?”我冷冷的问道。


  “我也是杀人的人!”他伸手将顾长歌从剑上缓缓推落,像是生怕鲜血溅脏身上穿的白衣。


  呵,比我酷!我冷冷的笑道:“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错!”他也笑了,扬声道:“众人听令!今夜务必将此人拿下,后退者死!”话音未落,人已向我扑来。


  好命令!我还生怕你叫手下撤退呢。我淡淡的笑了。脚下加力,不退反进。如妖魅般的身影向火光最盛处扑去,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只可惜我不是飞蛾,我是名舞者。专跳死亡之舞的勾魂舞者。每一个跳跃、旋转,举手投足间,安置在掌指、膝肘、脚尖的精巧利刃便会在人最脆弱的地方划出足以致命的美丽血花。在死神的眼中没有所谓招式,只有最直接的杀戮!我扑到哪里,哪里的生命便随着火光凋零。也不是没有人逃跑,但我总是先一步用弩箭将他钉死在地上。弩箭和钢针交织出一张死亡的大网,将他们束缚在修罗的舞场上不得挣脱。慢慢的,场中便只剩下皎洁的月光,照在我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眼中。


  叶凛总说我杀过人后,眼睛特别漂亮,像是把别人的灵魂都吸了过来。记得我总是立刻冷下面孔,平淡的回答他:“下次提醒我照镜子!”


  不是我讨厌他的赞美,而是每次杀完人,我唯一想做的就只有痛哭和呕吐!只不过作为“杀戮之月”,我早已失去了痛哭的权利。吸人灵魂?他不如说我吸人脑浆还更恶心一点!


  随手将反射着诡异血光的匕首在身上擦了个干净,还入鞘中。拣起一柄钢刀,来到了顾长歌身边。他早已停止了呼吸,右手死死的扣着地面。坚硬的石板上有半个鲜血写成的字。仔细分辩,像是个火字。


  这帮人怎么都这么爱打哑谜?我无奈的摇摇头。手起刀落,他的人头已被我斩了下来。从地上撕下一块衣襟,将顾长歌的头颅包好系在腰间。从连云口中得知凌云志的疯颠老父不堪虐待,早已命丧黄泉。现下顾长歌已死,答应他的事情已然办妥,我也就不用再多做耽搁。飞身出了顾府,向凌云志的住地奔去。


  待我走后不久,一个人影从尸堆中慢慢爬起,踉跄的翻墙而出。月光照在他脸上,赫然便是那个一脸敦厚的顾长歌!但如果这个是顾长歌的话,刚刚死的那个又是谁?


  那人刚要离开,墙角的阴影里便转出一人,沉声道:“顾长歌!”


  顾长歌浑身一震,一张狰狞的嘴脸像是要择人而噬。但却在看清那人脸孔的时候,立刻跪了下来。“四……”


  “你叫我什么?”那人低声怒喝,打断了他的称呼。


  “……爷!”顾长歌极为乖觉的唤道。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那人紧皱起眉头问道。


  “回四爷,是这么回事。” 顾长歌原原本本的将今晚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除了你之外全死了?这怎么可能?”那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却一共五十八人,还有十七个一品堂的高手。难道这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一群废物!我大哥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有用。”


  顾长歌惭愧的低下头,说道:“四爷息怒,是奴才们办事不力。此人的来历奴才我还没来得及禀报大爷。奴才这就回去禀报大爷,那人身边竟有这等人物,也是大爷没能想到的。”


  “没说吗?”那人突然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道:“那你是该回去了。”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便重重的劈在顾长歌颈项之上。


  “四……”顾长歌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在那人手中。一双泛着死光的眼睛,顷刻间充满了难以致信的怨毒之情。


  “大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父亲解释?”那人冷冷的笑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我到是白白担……”声音逐渐变小,几不可闻。


  “这次就算你赢了。我且帮你一把,权当是奖励。有机会我们再重新较量。” 轻声说完,他便没入了黑暗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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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坚持

转身出了房门。将凌云志的事交待给乔山后,看天色竟已过了中午。我对于自己的没效率着实有些沮丧。随意吃了些东西后,便命人将其余四位公子一并唤来。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一次解决他们为好。总还要留些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不多时,四位公子便陆续来到了中庭。仔细看去,果然个个俊俏。梨雪和墨蝉盈盈拜倒的身姿更是平添了几分媚态。


  单以容貌而论,毕竟还是流夜赏下的两人略胜一筹。这两位神态间虽也恭谨,但与其他两人相比就多了一丝傲气。等他们上前见礼我才知道,那个略高些的是田胜宇,较美些的是谭子期。


  “都坐吧。”我淡淡的吩咐。看惯了自己的脸,即便是如他们的姿色也难以惑我分毫。四人被我无意间流露出的威严气势所摄,竟无一人敢与我对视。四人远远的坐了开去。


  我也懒得与他们多费唇舌,抬眼示意乔山来说。乔山会意上前,将我的决定说与这四人知道。一时间,四人均大为震惊。梨雪和墨蝉虽惊疑不定,但眼底毕竟还带着几分喜色。想必离燕往日对他们也谈不上温柔吧。但田、谭二人的表情就很值得玩味了。他们除了惊异不安外,竟还带着一丝惶急和不甘。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我不屑的暗自嗤笑。


  “王爷开恩!”正想着,谭子期已跪伏在地上。


  “什么事?”我依旧冷着一张脸,心中却在不住盘算他的目的。


  “王爷您不能这样做!” 谭子期还未开口,田胜宇已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虽然煞是动听,但吐出的话语却颇有几分生硬。


  想将矛盾引到自己身上么?没看出他还是个温柔的人。


  “我不能?”邪魅的笑容瞬间绽开,丝丝缕缕的寒意就这么发散开来。


  田胜宇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又缩成了一团。这如妖魅般的美丽,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体内生生扯出一般。


  狠狠咬牙,田胜宇低头躲开了我的视线,抗声道:“我与谭子期是皇上所赐,与一般人不同。没有皇上的同意,王爷不能随意的遣出府去!”


  “不能么?”我轻笑出声。清彻刺骨的眼光,意味深长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倔强身躯。


  以道理来论,他们确是应该特别一点。但以我目前的身份和权势,即便是流夜,也不会轻易得罪我。何况是为了一个玩物呢。


  再说我是要放了他们,又不是要卖了他们。两人既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就算有皇帝的旨意,又有哪个肯甘心成为男人的玩物。如此好事他们竟毫不领情,是天生犯贱还是别有图谋,自然就清清楚楚了。


  不过以男宠的身份而言,田胜宇刚才的表现实在嚣张得不像是别有居心的人做得出的事情。


  或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吧,才让这男子宁可冒着得罪我的危险也要留下来。我到是听乔山说过,这两人在府内一向安份,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止。仔细想来,心中隐约的怒火到是散去不少。没想到离燕的几个男宠竟也有这许多复杂,难怪离燕从不曾要他二人侍寝。不过他们背后的人会是谁呢?多半不是流夜,否则怎会拿他当挡箭牌。


  太多可能的人选,反而模糊了焦点。既猜不出,我轻易便将问题抛到了脑后。深邃漆黑的双目精光流射,一抹带着血腥的笑意,缓缓爬上唇角。


  “想留下来吗?” 邪气的眼如鹰隼般牢牢盯住他,“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做我的玩物!”逼供就不必了。已经甘愿成为玩物,若是真有什么苦衷,怕是碎剐了他也得不到答案。那就试试看他到底有多不得以吧。看在他们至今为止还算老实的份上,若是真的受到胁迫,我便放他们一马。


  “过来!”我懒懒的冲他勾勾手指,田胜宇浑身一震,低下的头虽然不敢抬起,人却已站起身来。


  “我有让你站起来么?”我冷酷的态度,瞬间冻结了屋中数人。但这次却无人敢上前求情了。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再次跪倒,如绵密的冬雨般阴冷入骨偏又让人无力回避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用爬的过来!”


  田胜宇的脸色瞬间惨白,但眼神却依旧坚定。仿如早有心里准备一般,他慢慢的伏下身体,四肢并用的爬了过来。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屋角传来极轻的饮泣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跪在一旁的谭子期。梨雪和墨蝉果然是专业人士。脸色虽也不算好看,却依旧挂着恭顺的微笑。元西这次到是精乖了不少,虽然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却没再犯下同样的错误。至于乔山,怕是觉得我这个样子,才是他从小看大的流王爷应有的反应也说不定。


  无暇理会旁人的感受,眼看田胜宇当着众人的面,爬到我脚边跪好。往日生活的片断竟突然在我脑中闪现,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严厉却又坚定的神情。“衣服脱掉!”声音变得如羽毛般轻柔。


  田胜宇并没有抗拒,迅速除去了身上的衣服。但手指却在脱掉裤子时,颤抖得几乎无法继续。我却就这么看着,完全没有停止的打算。等他终于褪去了全身的衣物,重新跪好时,我才微抬起右腿,用脚尖挑起了他低垂的头颅。


  “到也是个不错的身子。你就这么想当我的玩物吗?”刻意轻蔑的问话,让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回答却依旧是田胜宇的风格。


  “我是皇上赐给王爷您的人,注定要一直待在您身边的。”


  这样也还要坚持么?我没来由的一阵恼怒。低低的命令道:“躺到桌上去!”


  他立刻起身来到桌边,双手一撑便坐了上去。漂亮的锁骨和肩背呈现出一幅美丽的画面。他眼神空洞的缓缓躺下。直径不过一米的圆桌桌面,不能盛下他全部的身躯。悬空的头部将他的肩颈和前胸拉出了优美的弧线。平坦的小腹和修长结实的大腿如同头颅一般,在桌子的另一边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在这种姿势下,身体所有的隐秘之处都全然无助的展现在我眼前,无法有丝毫的掩藏。


  我走上前去,站在他两腿中间。一只手顺着他的前胸揉捏着滑到他的小腹,按住那微微充血的部位。另一只手却毫不怜惜的将手指挤进他的体内。俯身在他耳畔低语道:“再回答我一次,我真的不能送你们出府吗?”


  “不……能!” 田胜宇痛得猛然弓起身子,又被我硬生生压了下去。整个人象是一尾刚被吊起的鲤鱼。他狠狠的咬牙,浅浅的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流了下来。


  我紧抿的冷酷双唇缓缓的漾开,如雪原上绽放的腊梅。眼底却是一派的烟雾缭绕,泄露不出半分的情绪。


  “不能的话也没关系。”低头在他左胸上重重的咬上一口,在他低低的呻吟声中继续说道:“我只需略花些精神,把你生生玩死也就是了。你要不要猜猜看,你这漂亮的身子能撑几天呢?”恶意的将手指弯曲,带给他更大的痛苦。


  “唔!”他一声闷哼,张大嘴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回答道:“我……猜不出,王……爷尽可以试试看!”


  宁可被我玩死也要留下吗?


  转头望着跪在一旁静静流泪的谭子期,邪魅的笑意夹杂着森冷的气息向他罩去。


  “那么你的选择呢?是离开王府另谋生计。还是与他一样,脱光了让我任意玩弄?以你的身体素质,我看大概玩个三五天也就差不多咽气了。


  谭子期精致的五官上满是泪水,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带着些微哽咽的声音,透露出解脱的释然。


  “那就玩死我吧!”他说。


  “很好!”我收回了在田胜宇身上肆虐的手,转身站到了桌前。修长的身体多少替他挡住一些似有似无的视线。


  “你们俩有什么打算?” 戏已演完,方才的冷冽和残忍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淡漠的神色又回到了我的脸上。


  梨雪和墨蝉两人交换了几个难解的眼色,双双躬身道:“任凭王爷安排!”


  点点头,我笑出了一脸温和。果然还是识时务的人比较招人喜欢。“你二人都是从小被卖入风尘的。记忆中还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人?”


  两人均摇摇头,神色间略略有些凄楚。


  无依无靠吗?我暗自叹气,还是好人做到底吧。抬眼对乔山道:“乔叔,我记得你的家乡在阜阳,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回王爷,老家还有个兄弟。前些天还写信来说他儿子娶媳妇了。”


  “给他写封信,就说王爷赏了你几匹绢布和一些京城的玩意,你要新收的两个义子带回去送给侄媳妇。顺便让两个义子在老家住些日子,请他多加关照。”


  “拜见义父!”梨雪的反应极快,立刻向乔山跪了下来。墨蝉也连忙跟着跪倒。


  “都起来吧。”乔山拉起二人,向我行礼道:“王爷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的。”


  我微微一笑,对他二人说道:“离开这里以后,你们的名字与身份怕会带来很多麻烦。我与你们改个名字可好?梨雪改为李幸学。木子李、幸运的幸、学问的学;墨蝉改为莫幸禅。莫非的莫、幸福的幸、参禅的禅。为你们添个幸字,是盼你二人从今往后,可以幸运相伴,最终找到幸福。”这几句话确是我发自肺腑。到底是跟过离燕的人,说起来与自己也算是有些缘分。


  “王爷……”二人抬头看我,一脸难以致信的表情。


  “呃,这名字不好么?”我微有些赧然的说道:“那就算了,你们自己起一个吧。”我竟也变得这般多事了,不是下定决心将这四人扔出府去就算了么?


  “不是的!”两人慌忙摆手,一起跪伏下去。“李幸学、莫幸禅,谢王爷赐名!”几滴晶莹的水滴终于落了下来。


  “不必多礼!乔叔,这便带他们下去收拾吧。户部那里我会递个帖子,就将他们的户籍安在阜阳。另外给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看是要做点小生意什么都好。尽快安排他们上路吧。”即便是美少年,哭泣的脸看多了我也会腻的。还是快快的请了吧。


  待三人离开后,我才又转过身,将地上的长衫拾起裹住了桌上正在颤抖的赤裸身子。


  将他抱到椅子上坐好,我退开几步,淡淡的说道:“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我也不多问你们什么,给你们三条路,自己选吧!”


  伸手将同样衣衫不整的谭子期抓到田胜宇身边坐下,我肃然道:“其一、若是你们够老实,我便继续留你们在府中。你们应该明白我说老实的意思。其二、我今晚就宣称要你们侍寝。再过个两三天,府中便会传出你二人已被我玩弄致死的消息。到那时随你们要去哪里都好,你们身后的人想是不会再为难两个死人了吧?这三嘛……!”我的脸突然沉下,杀气如晨雾般弥漫开来。“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便当真玩死你们又有何难!”


  听了我的话,早已万念俱灰的两人不由面面相觑,竟呆呆的谁也说不出话来。


  “快选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不选的话,我就当你们选得是三!”还是杀了他们比较保险。


  “我选一!” 田胜宇最先反应了过来,立刻开口说道。


  “那……我也选一!” 谭子期也怯怯的开口。


  “你们明白选一的意思吗?”我微扬起眉,冷冷的问道。还以为他们会选二,看来他们身后的人很不一般。


  “我明白。王爷尽可以从此将我二人关入地牢。我和谭子期发誓,绝不曾泄露任何与王爷有关的事。以后也不会!”


  “明白就好。”我轻轻点头。“地牢就不必了,我信你们就是。一切日常用度也都照旧,你们退下吧。”除了行踪,我也没什么东西可让他们泄露的。防范算不上困难,我自然可以做出些大方的情态。


  二人也不再多言,向我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田胜宇突然止步,回身看我道:“王爷!”


  “嗯?”我微抬眼,清冷的眸子带着些许的倦意。老实说,我很讨厌动脑子。偏到了这里,没捞到一天的清闲。离燕不是说让我来享福的吗?这个骗子!


  “小心西边来的人。”他轻声说道。稍停,一张俊脸竟然逐渐涨红。“还有,你……是个好人……”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说罢一手抓住谭子期,飞快的退了出去。


  他如谜语般的警告,我既猜不出,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不过他的评价倒令我尴尬中又有几分哭笑不得。


  “我刚刚说要玩死他,他竟然说我是好人?我见鬼的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邪气的挑起眉,我斜眼向身后轻笑出声的人看去。


  “王爷在元西心中本来就是好人啊。”元西微笑着看我。


  “就算你看到我是如何对他也是一样吗?”这也太没是非观了。


  元西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却是无比的认真:“无论王爷您摆出什么表情,眼睛深处的温柔都从未消失过。这句话是连侍卫告诉我的。这一次,我是真的看到了!”


  “看到你个大头鬼!”我哭笑不得的伸手向他头上敲去。天知道!刚才我是真的想杀了他的。温柔在哪里?外太空么?


  我站起身,对元西说道:“回去吧,晚饭后我便教你内功心法。若是不好好学习,看我怎么罚你!”


  “就像对田哥哥那样吗?”元西略有些害羞的问道。


  “咳……,当……当然不是!”突然的问题,让猝不及防的我险些呛住。这家伙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你不好好学,我……我打你屁股!”我颇有些色厉内荏。想必他也看得出来,要不怎么非但不怕,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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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龟煞

“事情的起因就来自这个东西。”沉默了片刻,赵有志终于咬牙说道。伸手在发髻中不住掏摸,最后从中摸出一块半透明的圆形石牌放到了桌上。石牌呈乳白色,直径约三个厘米,薄薄的很是轻巧,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材质。我曾学过的宝石鉴定显然不适用于这个时空。


  “这是什么?”看他藏得严密,想是件重要的东西。


  “它叫龟煞。” 赵有志目光迷离的看着它,那份专注就像盯着心爱的女人。


  “哦?干什么用的?”我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仔细看来还真的有点像只乌龟呢。


  “据说它是天上的星辰所化,不但坚硬无比还可以令佩戴的人延年益寿。” 赵有志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讥嘲。


  陨石吗?延年益寿?谁能证明?不会有辐射吧?想到这里,我迅速的将它丢回给赵有志。“这么珍贵,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赵有志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后,神色古怪的看着我说道:“王爷不想要吗?”


  我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道:“没兴趣!你还是说故事吧。”这小子不会是因为戴它戴出了脑癌,才会这般古怪的吧?


  见我又不像是故作姿态,这份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令赵有志颇难理解,但心中的信任感却似乎多了那么一点。


  “这龟煞是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偶然得到的。听说可以延年益寿,便将它送与我的母亲佩戴。自此母亲的身体竟逐步健旺起来,并且在我父五十岁那年又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孩。街坊四邻均来祝贺。我父老来得子,心怀大畅。不由多喝了几杯。竟将这龟煞之事说了出去。一时间,龟煞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我父酒醒后虽有些后悔,但却没想到,一场祸事竟会迫在眉睫。” 仿佛想到了当时的情景,赵有志沉声叙述。一双手死死的捏住桌角,掌指关节泛着青白的色泽。


  “放松,都过去了。”我轻皱起眉,放缓了语气。应该给他喝点水的,但屋内所有的器皿基本都被他用来砸我了,到是浪费了这些好瓷器。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僵硬的手指,继续道:“那一天,一个官差上门来,说孔县县令请我父亲去赴宴。父亲虽感古怪却也不敢怠慢。到了地方才知道,竟是京里来的大官听说龟煞之事而特意赶来,并命令我父将龟煞献上。我父生性耿直,不肯就范。竟让他们扣上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顷刻间,除了在外读书的我,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统统身陷囹圄。老父更是被责打得体无完肤。我家祖居孔县,世代书香。和哪个敌去通?又有什么能力卖国?”他愤愤不平的怒斥,双眼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为了一块“号称”能延年益寿的石头就陷人入狱?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小子定然还有东西没说。


  “那石头为什么还在你手里?”我淡淡的问道。


  赵有志闻言一愣,随即咬牙道:“家父早将龟煞藏于隐秘之处,自然没那么容易被翻出来!”


  “哦?”我不再多说,挥手示意他继续。心中的疑虑却始终无法释怀。


  “这个狗官为了得到龟煞,不但对我父严加拷打,更是对我兄姐百般凌辱。好好的两个人,竟就这么被折磨致死。狗官还将他们的尸体赤裸裸的悬挂在城墙上示众。刚刚出生的小妹妹,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那奸贼用枪尖挑穿了肚腹。说是要烤来请家父食用。”他的声音逐渐低哑,仿佛沙石碾过一般,带着些血液的腥甜。


  “家母不勘受辱,自寻了短见。家父在狗贼的折磨下精神崩溃,已然疯颠。那狗贼没有得到龟煞的下落,不肯罢休。竟将我疯颠的老父囚禁了起来,每日如猪狗般的对待。难道这样的狗贼还不该杀吗?”阴沉的眼中散发着怨毒的光芒,他狠狠的盯着我,仿佛要我还他个公道一般。


  我却没有义愤填膺得如同他所希望的,依旧是如溪水般清冷淡漠的看着他道:“把你隐瞒的东西一并说出来,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什么隐瞒的事?”赵有志清厚的声音微有些震颤,仿佛一根绷得死紧的琴弦,在断裂前最后的悲歌。


  不肯承认吗?我有些头痛的揉揉鼻梁,轻声说道:“我真的看起来这么象白痴吗?只是一块没有实际用途的石头,再怎么珍贵也不可能让那人害你全家至此吧?眼看至亲之人遭受常人无法承受的残酷折磨,一双儿女更是被凌虐至死。老来得子的心肝宝贝,竟被人开膛破腹,当做食材!种种惨状怕是再耿直的人也不能不放弃抗争了吧?但你父亲竟宁可全家蒙难,也要保全这块可有可无的破石头!你叫我怎么相信?更何况,你的家人除了疯颠后被人囚禁的老父,都尽数死绝。你既在外读书,家中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叙述得仿如亲见般历历在目。难不成你有天眼通?”我微带讥嘲的笑道:“对了,说不定你还有天手通。不然是谁把龟煞交给你的?”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如果就这么任你摆布,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赵有志被我连串的质问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脸青白相间的煞是好看。我叹息着摇摇头,站起身来。


  “没有人逼你交待,若不愿说就算了。我叫乔叔为你准备行囊,这便离开吧。”即便我想补偿他些什么,也不能随便让人当枪使。不肯说明原委就当他自动放弃好了,也省得我麻烦。


  “不!我说!”赵有志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微笑着回头看他,阳光在我身后打出大片的金色。


  “想清楚了再说,我没想过探听你的秘密。”与其说是高尚不如说是懒惰。我不爱管闲事的。


  赵有志静静的看着我,俊逸的脸上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你真的是传说中那个不勘造就的好色王爷吗?”


  “多谢夸奖!”被骂得多了,我竟也习惯了。


  他突然缓缓的跪倒在地。我挑起眉看他,却没有阻止。相信他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我的本名并不叫赵有志。我姓凌,叫凌云志。”


  “哦?凌云之志?好名字!”漫不经心的应答。难怪要先做出些低姿态,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他故事的真实性是否也值得商榷了?


  “赵原清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我是……我是凌笑天的儿子!”


  “青衣楼楼主凌笑天?”这次我是真的惊讶了。这青衣楼在二十年前,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一处所在。楼中高手无数。楼主凌笑天更是人中豪杰,在江湖中名声甚大。传说青衣楼还有一支隐藏在暗处的部队,这支直属于青衣楼楼主的部队才是青衣楼真正的实力所在。楼中其他人对这支部队也知之不深,只知道是由八个神秘人物掌管。这八人除了青衣楼的楼主,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是些什么人。他们也只听从楼主的调遣。然而二十年前,青衣楼突然燃起大火,楼主凌笑TIAN葬身火海,青衣楼也随之灰飞烟灭。


  这故事的始末在江湖中传有无数版本,内容更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故此连久居朝堂的离燕都有所耳闻。


  “没想到凌笑天还有个儿子。”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终于有了听故事的心情。现场版的江湖恩怨可是个新鲜玩意儿。


  “我是遗腹子,事发当日的情况我并未亲见。”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兴味,他很快的泼了我一盆凉水。


  “我只知当日我父被一亲信出卖,危急时刻将身怀六甲的母亲托付给了赵爹爹。赵爹爹虽是一届书生,却是我爹的至交。他拼尽全力才将我母亲平安的救回了自己家中,但我父亲却……”凌云志微感哀伤的垂下头去。看来这未曾见过的亲生父亲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


  “我母亲由于悲伤过度,生了我不久便撒手人寰。赵爹爹将我更名为有志,视作亲子般抚养长大。母、姐、兄长怜我身世,平日对我也是百般照顾。此番更是为了护我而蒙难。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且不论他的愤恨和决心,“为了他”是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这块石头吗?”我诧异道。


  只见他恨声道:“王爷有所不知,那个害我全家的狗贼,便是当日背叛我爹的家伙。而这块龟煞更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终于说到关键了么?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攒勇气一般。“其实,第一个发现龟煞的是青衣楼的创始人,我的祖父凌威。青衣楼在江湖中威名虽盛,但其真正的力量却集中在八个人手中。这八个人分别执掌着青衣楼的八个暗部,不但有极强的实力,更掌管着楼中所有的金钱储备。除了楼主,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而这龟煞便是寻找那八个人唯一的线索,也是号令他们唯一的信符。当日那叛徒未能得到,全盘的企图均化为泡影。想来定是懊恼不已。二十年后又得到了龟煞的消息,又怎会不巴巴的赶来。只是没想到他竟成了朝廷的大官。”


  “这人到底是谁?”京城里的大官多如繁星,若没有确切名字,还真不太好办。


  “顾!长!歌!”他说话的样子像是要将这个名字嚼碎了一般。


  凌云志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思。是他吗?此人我还真有几分印象。看起来到象是个憨厚之人,为官也是稳重细致,政绩斐然。两年前已升为吏部侍郎。可还真是个大官!若凌云志所说属实,此人可谓城府极深,不可小觑。就是不知顾长歌是隐姓埋名混入了官场,还是他原本就是官,有意混进青衣楼?若是后者,事情便复杂了。他殚精竭智的想掌握青衣楼的势力,不可能无所图谋。他身后应该还有人吧?


  “这么说,龟煞一直都在你手中喽?”我微皱起眉。


  “没错!”


  “那你干吗不找到那八个人,请他们为你父亲报仇呢?”开始还可以说是年幼无知、不谙世事。但惨事发生时,他怎么也有十八、九岁了吧?


  “我也想啊!” 凌云志恨恨的攥起了拳头。“但当日我尚未出生,我父亲根本没来得及将秘密告诉我母亲。我哪里找得到他们!”


  对哦,我把这茬给忘了!


  “那么这龟煞岂不是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要我说你还不如砸了它,这种祸根还是毁了干净!”我颇有些冷酷的建议。


  “其实我也想过的。” 凌云志自嘲的笑笑。


  “赵爹爹是个标准的读书人。我自小便跟着他学习诗词歌赋,并没有半点的武功。龟煞的秘密又从未被解开过。报仇之于我,早如镜花水月般虚幻。但赵爹爹却不许我这么做。他说我是凌笑天的儿子,到死都不能忘记这灭门的血仇!这块龟煞是我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于是我便傻傻的守着它,带着它。直到它再次让我经历灭门之痛!”


  这玩意能延年益寿吗?要我说是要人短命才是!我暗自冷笑,这便是佛家所说的“求不得”和“怨憎会”吧?古今多少惨剧都逃不过一个贪字。


  “事发之日,赵爹爹将龟煞交给我,命我发下重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得将龟煞交出去。否则所有赵家人,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不得以按照爹爹的安排混入了县衙,做了一名杂役。那狗贼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直想抓的人就是县衙马厩里替他清理马粪的肮脏小厮,但家中其他人却已走脱不得。我就这么站在离他们近在咫尺的位置,眼睁睁的看着爹爹他们被鞭打炮烙,百般凌辱。我那温柔贤淑的姐姐,更是被那些丧心病狂的混蛋侵犯凌虐,直至死亡。赵爹爹为了保我性命,任凭那狗贼如何折磨都没有将我的下落供将出去。只是可怜我的母、姐、兄长,还有我那幼小的妹妹,都……”说着,他已伏于地上,泣不成声。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强烈的不安、仇恨和自责早已令他苦不堪言。如今倾述出口,心中的悲痛便再也抑制不住。


  能在那种境况下克制住自己,他还不算太过白痴嘛。我淡淡的看着他,依旧如山岳般平静。“先起来吧,地上凉。”


  “不!”凌云志猛然抬头,一双哭至红肿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道:“求王爷帮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次来京城,本就想找机会与那狗贼一拼。便是拼掉我一条命,也要让世人知道他的凶残面目!”


  “愚蠢!”我冷冷斥道:“你也曾与我拼过命,下场如何应该不用我再说了吧?这还是我给了你拼命的机会。换了是他,怕是你还未靠近便已被侍卫拿下了。”


  或许也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凌云志眼中是压不住的绝望。“王爷若肯帮我,来生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王爷。就算……”他突然住口,稍停又咬牙说道:“无论王爷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无有不从!”


  呵,这英勇就义的样子是做给我看的么?


  我冷笑道:“我若想对你做什么,便不帮你也由不得你不从!这方面你尽管放心。”不理他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起身取了纸笔,密密的写了一张。扬声唤道:“连云!”


  连云应声而入,依旧保持着我喜欢的专业态度,对跪在地上的凌云志视如不见。我将写好的东西交给他,问道:“查到这些你需要多久?”


  连云仔细的看了一遍,恭敬的回答:“回主子,孔县离这里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我想只需要一天左右就能查清楚。”


  “很好。”我暗自点头,看起来他还有几分本事。“收拾收拾,这便去吧。”


  “是!”连云也不多言,向我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王爷……王爷肯帮我了么?” 凌云志惊喜的看着我说道。


  若说全然是为了帮他也不尽然,以顾长歌的身份地位,他若存有异心岂不是件麻烦之极的事情。趁此机会我也可了解他一下。若是不堪使用,就不能怪我心狠了。除了流夜,我向来不会留下任何的危险隐患。


  “别高兴得太早,一切决定都要等连云调查回来才能做出。”我淡淡的微笑,声音透着几分残雪的寒气。“若是你所说的属实,三天后,你会看到想要的结果。”


  “谢王爷!”凌云志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如果之前还算不上白痴,有了这一下也白痴定了!我无奈的摇摇头,道:“起来吧,我会让乔叔为你准备行囊,送你离开王府。暂住的地方也会替你备好。三天后,消息自然会传到你手上。那时便由得你要去哪里了。”转身要走,他却又出声唤我。


  “王爷!……”


  “还有什么事?”我转过头,微有些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凌云志神色复杂的瞪了我半晌后,终于说道:“王爷真的不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清冷的哼道:“你能做的就是在这三天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扮白痴!不要再给我搞出什么状况,否则我便先剐了你!”


  这三天还是让乔叔多安排个人好了。一来可以保护他,二来也免得他自己跑到顾长歌面前发疯。若顾长歌真象他所说的那样丧心病狂,坏了我的事不说,神仙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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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善后

王府的南苑是处幽静的所在。一路行来,处处是别致的山石盆栽,到也不觉清冷。我只推说是记性不好,仔细问起几位公子的情况。乔山却也不觉奇怪,想是以前离燕对他们也不太上心吧。认真听来,这几人的来历也简单的很。


  谭子期和田胜宇两人是流夜赏的。据说为了打消离燕霸占户部侍郎儿子的念头,专门挑选了这两个家室清白、品貌具佳的少年赐了给他,这才安抚了离燕的妄念。但我从离燕的记忆中得知,自两人入府后,便一直待在南苑。离燕一次也没有招他们侍寝过。说起来,这次怕还是我们头回见面。


  另外两个是离燕从烟花之地买出来的。一个叫梨雪,一个叫墨蝉。以往日常的伺候便是这两人了。印象中,梨雪的眉目、墨蝉的发色均与流夜十分相似,显见离燕买下他们也只是移情作用而已。


  这第五人到是有些特殊。他是个来京城办事的读书人。入府的理由竟然也同元西一样,是离燕抢回来的。只是此人却没有如元西般顺从,甫一入府,便寻死觅活的不肯就范。离燕的耐心一失,也就不再理会他,只是命人将他关在府中,日夜看守,不许他寻死。紧接着流夜便遇刺了。因此直到今天我才从乔山口中知道他的名字。


  赵有志吗?好名字!且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志气?


  “元西认识他吗?”我的眼光瞟去,元西的脸颊已微微泛起了红晕。


  “回王爷,元西认识。”他恭敬的回答。“那时赵家哥哥不肯吃饭,乔总管强灌了几次都吐了出来。没奈何下,就让元西去劝劝。元西生来笨拙,也不会劝说,只是对他说了说自己的事,告诉他能跟着王爷是我的福分。当时他骂我自甘下贱,不思什么取,但是却哭得比被骂的我还凶,饭菜到是开始吃了。那是元西第一次帮上总管的忙。”元西抬起的脸上有一丝骄傲,那抹笑意看得我直想吻他。


  “后来我也有经常去找他聊天。虽然他都不大理我,但也不会赶我离开。”元西流露出些微信赖的语气,不知怎的,竟让我的心里突然掠过一阵不悦。


  “就先去看看这个赵有志吧。”我轻声吩咐,暗自回忆离燕留下关于这个赵有志的事情。但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几个零星的片断。显然对于离燕来说,他的事还称不上大事,根本没有被记住的需要。


  “王爷请走这边。”乔山将我引向右侧的厢房。


  我抬手止住了乔山命人开门的举动,对元西说道:“还是你去吧。”


  “是!”元西上前开门道:“赵家哥哥,我是元西,我来看你了。”


  一个温厚的声音从门内传出:“你不是进宫去伺候那个混蛋王爷去了吗?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那家伙又对你做了什么坏事?”


  “呃!”元西闻言极为尴尬,偷偷的瞟了我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似笑非笑的举步上前道:“因为混蛋王爷已经回来了,他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话音刚落,屋中竟已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茶杯、瓷盘、饭碗、甚至连汤匙都丢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滚!你若敢靠近我便……我便……我便杀了你!”柔和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两度,听来充满了惊恐和厌恶。


  吩咐元西等人在外面伺候,我略略侧身便闪过了这些幼稚的攻击,稳稳的走向了内室。屋内的光线还算明亮,陈设虽然简单却也整洁周全。看来这离燕在生活上并未苛待于他。床前不远处,有张圆形小几。几后颤微微的站着一个怒目圆睁的人,双手高高的举着一个圆凳,一副拼命的架势。


  这场面实在有几分滑稽。我强忍笑意,用冰冷的口气说道:“你最好把凳子放下,不然待会你就只能跪着和我说话了。”


  “谁……谁要和你说话!你这个下流无耻、荒淫无道的混蛋!赶快放我离开!我是不会任你胡来的,你死了这份肮脏的心思吧!”他依旧高高的举着凳子,但双臂微微颤抖,想是已经负荷不了凳子的重量。


  尽管他有着与流夜十分相似的身材,但无端的被骂,我的心里也不由有些不悦。“你以为一只木凳对我的威胁有多大?我原以为你多少也是个读过书的人,怎知道竟愚蠢至此!”我轻蔑的哼道。也难怪离燕对他丧失了兴趣,不知死活的蠢人是连我也忍受不了的。


  举步向他走去,一把抓下了那个他权充武器的凳子。“坐下!不然就跪下!”转身坐到了一边。


  赵有志见我轻易缴了他的械,脸上的神色也不由数变,但终究还是恨恨的坐了下来。见他恢复了理智,我才扬声道:“他发完疯了,你们都进来吧。”


  待三人进来后,我对乔山和元西道:“刚才没伤着你们吧?”


  这两人不会武功,别说是被杯盘砸到,便是被碎瓷割到,也不大不小的是个伤处。即便是恨我,这赵有志也未免太过莽撞了!


  “谢王爷关心,老奴没事。”乔山摇头道。


  元西也迅速的摇了摇头。看出了我隐忍的怒火,他不由露出一点担忧。


  转过头瞪向微有些愧疚神色的赵有志,我也懒得叱责于他。冷冷的问道:“你是哪里的人?来京城干什么?家中之人可知道你来王府之事?” 毕竟是人言可畏,既要放他出府,就不要再给他留下一些后遗症,帮他编些瞎话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最好是让外人不知道他曾被抓入王府为好。


  赵有志闻言几乎没跳将起来,怒喝道:“我是被你这淫贼抓进府的,家中又怎能知道!你只管将我放走便是,又管我是哪里的人!难不成你这个奸贼还想为难我的家人不成?”


  妈的!这小子不会好好说话吗?原就不是我作的孽,我心中又怎会有半分的惭愧。这般被骂了半天,我也不由起了一丝真怒。


  “淫贼?你到说说看,我淫了你什么?”脸上慢慢泛起一抹血腥的笑意。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流玥王爷横行霸道、荒淫好色,而且还喜欢……喜欢玩弄男人。连皇位都让你给玩丢了。你命人抓我入府,又……又同我说些……从与不从的风话,不是淫贼是什么?”仿佛是终于有了控诉的机会,赵有志不顾元西不停使眼色的焦急神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好!好!说的好!”我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不做些淫贼的事情,到枉费了你的夸奖了。”待要起身,袖口竟被元西拉住了。


  他轻轻跪在我身前,哀求的看着我道:“王爷莫要生气,赵家哥哥只是对王爷有些误会,让我劝劝他可好?”


  我微笑着抚上元西的下颌,笑意却没有传到冰寒的眼底。“记得早上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元西的求肯虽是好意,却十分的不合时宜。我本也没想将姓赵的如何,不过是气不过,想吓他一吓。但元西这简单的一跪却直接陷我于不义,仿佛我真的会强迫他一般。若是答应了他,自是无法收场。但若不答应他岂不是更显出我的骄横跋扈?我心中的怒火不由越烧越炽,眼神也愈发冰冷了。


  “元西你不要求他!”赵有志果然一副鄙夷的表情。他站起身,将木凳举到了身前骂道:“这奸贼原本就是色欲熏心,你求他又有何用?但他休想辱我分毫,大不了我一死,也要拼他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我轻声笑道:“凭你也配!”


  甩开元西的手指,闪电般点了赵有志的穴道。一反手卸下了他的下巴,防他咬舌。一套动作做完,他手中的凳子方才落地。


  老实说,这点穴之术我很不熟练。虽也曾下苦功练了一阵子,但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本是不该在人身上乱用。不过若是点错了地方,就算这姓赵的倒霉吧。我有些恶毒的想。


  “王爷!”元西惊呼出声,待要再说却被连云捂住了嘴巴。


  “你还不明白吗?”连云在元西耳边低声道:“主子原本就没想动那个家伙,若不是你乱说话,他也用不着吃这些苦头了。但你要是再说几句,我保证这姓赵的不死也脱层皮!”


  元西也不过是一时情急。此刻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由懊恼的闭起嘴巴,人也顺势站了起来。


  连云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够得上让我听见,我深吸口气,稳住了胸口翻涌的噬血欲望。回过头,我已笑得清风霁月。“你们三个先出去吧。免得待会溅一身血。”


  我虽说得凶狠,但三人都听出我话语中的怒火已然消散,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躬身行礼后,三人退出了房间。


  再次面对赵有志,我便只剩下邪魅阴狠的眼神了。专注的盯着他充满惊恐屈辱的眼睛,我慢慢的走了过去,手指轻轻的在他脸颊滑过。他的颌骨关节被卸下,嘴唇无法闭合,大量的口水顺着颈项流了下来,将前襟沾湿了一片。我邪邪的笑道:“早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没想到你也不差嘛!”修长的指揉捏着他的耳垂,人已贴了上去。轻柔笑道:“现在你知道,有时候不是你想死就能死的。”


  正想要好好的教训他一下,眼光流转间,却见到一滴泪顺着他绝望的目光滑落脸颊。我心里一紧,不由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他也有一肚子的委屈,便是让他骂上几句又有什么关系。单以记忆年龄论,我也是个快三十的人,竟还会跟人赌气?也真是不知羞了!到了这个时空我竟然变得幼稚了许多,莫不是灵魂附体还有并发症不成?


  “好了,我不吓你了。”我轻轻叹气,人也远远的退开。“我这次来,本就是要放你出府的。”抬眼看着赵有志突然睁开的眼睛,微笑道:“你用不着怀疑,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个想对你无礼的流玥早死了不知多少日子了。”我没有对他解释的兴趣,管他怎么理解我这句话。


  “再说以你现在的状况,你以为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不过是被你浑骂了几句,发了点小孩脾气罢了。为此我向你道歉!”这样算有诚意了吧?在我的认知里,道谦基本上没有任何作用。长这么大,老师只教过认识错误和承担责任,所以实在不懂道歉该说些什么。


  “放你出府是早做下的决定,多问几句只是想帮你安排周全些,免得你被我的恶名所累。”我犹豫了一下,又道:“想必你也不愿我再碰到你,但你可愿暂时忍耐,让我把你的穴道解开?若同意便眨眨眼睛。”见他巍然不动,我耸耸肩道:“我也可以让别人来,只要你觉得这个样子被看到也无所谓的话。”


  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若被人看到,怕是没人相信我没动过他了!我是无所谓,但看他突然瞪大的眼睛,就知道这笨蛋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对于赵有志眼中的愤恨,我有点替离燕庆幸他已经死了。不然就算这家伙饶得了他,我也饶不了他!仔细想想,到这里后我没干别的,光给他善后了!妈的!真想再杀他一次!


  半晌,赵有志终于恨恨的眨眼。我无奈的上前,道:“稍微忍一下,我动作很快的。”右手一抬,将他的下巴关节推上,顺势便解开了他的穴道。怕他站不稳,两手扣住他的手肘。


  “放手!”那个不驯的白痴又回来了。我冷冷一笑,放开了他。


  “你最好去换件衣服。”我的脸色也冷淡了下来。看来这段日子我确实太过放纵自己,先前让他激怒已是不该,再被他牵动情绪就真的枉费我曾受到的训练了。想到这儿,我不由暗自盘算,回头还是再做些情绪控制的练习为好,现在的情势还容不得我肆意放松。


  我转过身,面向室外坐下,免得他对着我更衣有所顾虑。不过我得承认,顾虑恐怕还是有的,否则这家伙换衣的速度不会这么快。没一会功夫,他已坐到了我的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是早已僵化的脑浆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又或许是我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赵有志的敌意褪去了不少。口气虽依旧不好,到也不再“淫贼”、“奸贼”的乱叫一气了。


  “你只要说清楚,我直接让你出府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就行了。”我淡淡的回答。记得抓他的时候,是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动手的人也让离燕处理掉了。(幸好离燕还知道做坏事不能明目张胆。省了我不少麻烦。)


  “你真的肯放我?”赵有志疑惑的看着我问道。


  “告诉我你到京城要办什么事。能办的,我便帮你办了,也算是个补偿吧。”我懒得一遍遍的重复,随他信不信都好!一个玩具便耽误了我这许多时间,接下来的四个若都是这般麻烦,我说不定就直接扔他们出去了,哪里还有耐心管他们的死活。


  赵有志的表情十分挣扎,看来是真有为难之事。我却等得有些不耐,沉声道:“你若不肯说我也不勉强,叫乔叔替你准备些银两,这便走吧。”起身想唤乔山进来。


  “且慢!”赵有志突然开口道:“你……流王爷,真的什么事都能帮我办吗?”


  “说说看。”我坐了回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终于有些信任我了么?还是他要求的事困难到需要孤注一掷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名义上的摄政王,除了帮他篡位不可能,还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总不会是要天上的月亮吧?


  “我要王爷帮我杀一个人!”他微垂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惨烈。那眼底的仇恨竟远超过了瞪着我的时候。


  “哦?”这倒是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是什么人?”如果是该死之人,也不是不行啊。好久没接暗杀的任务了,还真有些技痒。只可惜到了这个时空,很多的技巧都用不上了。我轻轻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干渴的感觉。


  “如果我说要杀的是个大官呢?”赵有志挑衅的看着我,仿佛被我泛着寒光的晶亮眸子激出了几分血气。


  闪烁着阴冷火焰的眼光瞟向窗外。我温柔的笑着,声音缥缈的如同清晨的薄雾。“你只说是谁就行了!我很喜欢听故事,不过我只喜欢听真实的故事。所以你最好不要擅自添加些不该有的情节。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懂我的意思,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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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信任

晚饭后,我独自来到了园子里。寒冷的天气并没有令园子萧瑟起来。深绿色的池塘配上茂盛的植被,平添了一份生机。我静静的站在池边,那横穿池面的风不住撞击着我胸膛,然后便突然变得柔软而温驯,缠绵的摩擦着我的身躯。不期然脑中出现了离燕的笑脸。


  “这便是你要我来的世界啊!”我轻轻叹息。在这里我到底能做什么?帮流夜争个天下?太麻烦了!依旧学你般什么也不管?那又太闷了!傻呵呵的跑到流夜面前发誓效忠?且不说他根本不信,就算信,这也不是我做得出来的事情。仔细想想,我竟是个只忠于自己的人啊!到也难怪他不肯信我。哈哈,不如干脆强奸了他,然后再流亡国外好了。想起流夜的猜忌,我不禁恶毒的想。随即嗤笑出声,我真是越活越下作了。以前连替叶凛调教宠物,我都能做到让人从灵魂深处臣服于我。为什么现在对于自己想要的倒轻易放弃了呢?人总说:无欲则刚!因为我在意了吗?换了个环境,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了,所以我不再心如止水,开始有了期待、贪欲,也因此开始害怕失去。又再想了想,我不禁有些烦闷。懒惰的人果然不适合思考。那就不想了吧!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氧气渐渐充满我的身体,心胸也开阔起来。


  “出来吧!你也站了有一会儿了。”


  “王爷。”连云矫健的身影从假山后转出。默默的站在我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我依旧盯着碧水的深处,没有回头。


  连云静默了片刻,方要开口又被我堵了回去。“如果要想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没兴趣为难你。”顿了顿,我又说道:“这几天我不在府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府中一切安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连云恭谨的回答。


  我转过身,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那你这疲惫的样子是怎么来的?生病了吗?”


  连云眸中异彩一闪,仿佛想要挣脱我的手指,却又强忍了下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我没事的。”


  “不喜欢我碰到你吗?”我微笑道。修长的指下滑到他的颈项,拇指在他喉结上轻轻滑动。


  “不……是。”连云艰难的否认,俊朗的脸上泛起了美丽的颜色。


  我终于放声大笑,转过身不再看他。“看来我还真的是声名狼藉呢。”


  “王爷,我……”连云有些焦急,似乎想反驳我又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我微笑着回头。


  连云不由一愣,眼前淡笑的人身上雪白的衣衫在风中舞成一片,乌黑的长发也随风飘摆着,柔软地划出狂放的轨迹,衬在那耀眼的白里,缕缕都带了挑动人心的妖冶。那笑却暖得如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懒的烫贴着连云的心脏。


  胸口那突然涨满的感觉是什么?连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低下头,不敢再注视眼前这魔魅的男子,充满矛盾与挣扎的复杂眸光也直直的投向了自己的脚面。


  “这次让我跟王爷去吧。”他咬了咬牙,终于开口。


  “咦?你想跟吗?”我讶然笑道。“不是很讨厌我吗?干吗要委屈自己!”


  连云急忙抬头分辩:“连云不敢!王爷救过连云的命,我怎么会讨厌王爷!”池水反射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仿佛整个人都裹在一团迷离当中,让我看不清楚。


  “何必呢?这次出门我是不能带元西的,而我又一向都不甘寂寞,这种情况下你还执意要跟吗?”唇角挑起一个邪魅的笑容,刻意在话语中加入了浓浓的暧昧。不是我要为难他,实在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的保护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连云的脸色瞬间惨白,但这次他竟坚定得出乎我的意料。“请王爷带上连云!如果王爷想要连云的话,连云也可以……”终于说不下去,薄薄的红晕飞上了他的脸颊。


  这样也跟的话,他的忠心就太过了!我暗中皱起了眉头,脸上却充满了情欲的笑容。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扯了过来。“你确定?”略微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轻轻舔咬着他的耳垂,火热的气息直灌入他耳中。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发出一丝轻颤,破碎的声音从我轻轻摩挲的指尖下传出。“我……确……定!”


  我微眯起的眼光逐渐冰冷,在他脑后和唇瓣上抚触的双手却并未停止。不可否认,他光滑坚韧的发丝触感极佳,粉红的唇也出乎意料的柔软,但我还是无法忽略他俊脸上强行忍耐的表情,和紧闭的眼角闪烁着的可疑光亮。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坚持吗?连云与元西不同,即便是我的手下,他与我最多也只能算是雇佣关系。用得着隐忍至此吗?毕竟我这个主子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别跟我说他为报救命之恩而打算以身相许,我信才有鬼了!


  似乎是迟迟没有等到我的唇,连云睁开了眼。眼里些微的迷茫在对上我审视的目光时竟立刻清澈起来。


  很棒的反应!不是吗?玩味的笑容在我脸上一点点绽开。看着这样的连云,我隐藏在心脉深处的黑色血液开始沸腾、叫嚣。想跟上我吗?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那美丽的皮肤下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告诉我,我是你唯一的主子吗?”在他脸上游移的手背到了身后,我肃然问道。


  “王爷为什么这么问?”连云皱起了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有意无意间,形状完美的右手轻轻搭上了腰间,仿佛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回答我!”背后的指缝间流泻出一缕银光,双脚也如连云般不丁不八的站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处于最佳的防御位置。虽然我极力掩饰,淡淡的杀意还是惊动了他。


  “您当然是我唯一的主子!”连云突然跪了下来,头却如我所希望的高高抬起,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颈项以最脆弱的方式展现了出来。我轻笑着伸手抚上他的咽喉,他神色坚定的望着我,没有丝毫躲闪的意图。将自己的要害送到我手上么?这是狼表现信赖和忠诚的方式。


  该信他吗?一个如狼般敏锐的男人!无意识的轻轻摩挲他的喉结和颈侧,感觉到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这个位置,我只需微微用力,便可捏碎他的喉骨或是切断他的颈动脉。所以他才那么紧张么?但令人难以致信的是,这贴近死亡的感觉竟让他的身体如我一般兴奋起来。没想到我们竟是同类!修长的指停在他微微战栗的肌肤上,点点的星光落在他仰望的眼中,我凝视着他眼中的臣服竟有些下不去手。也罢,就信他一次吧!换了个时空,总还是要学会相信人的。


  收回手,笑容如月光般皎洁。


  “记住你说过的话!如果你骗我,我会很难过。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我难过的样子!”


  “连云不敢!”隐约中仿佛见他瑟缩了一下,吐出的字句却还是清晰而又稳定。


  “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只能称呼我主子,尤其是跟我出发以后。”


  “是!主子愿意带上我了吗?”连云惊喜的起身。


  我轻轻拍拍他的肩,笑道:“不怕苦就跟来吧,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


  “连云一定竭力令主子满意!”郑重的说完,连云突然意识到话中有语病。欲待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一张脸立时涨红如熟透的樱桃。


  我哈哈大笑道:“不用紧张,我并非真的要将你如何。”转过身,我撩起衣摆,单膝跪倒。“我流玥在此对天发誓,只要连云忠心对我,我决不强迫他做任何超出主仆关系的事情。如违此誓,天厌之!”既然允了他在身边,就不会让他心存委屈,我从不欺负自己人!


  “主子,你……你何必……” 抢上来将我扶起,连云喃喃的低语。


  我的举动显然令他难以理解,无措样子让我忽而生出了几分调侃之意。暧昧的向他眨眨眼睛,我低低的笑道:“我没你想像的那么欲求不满,但如果你也想要,到不妨考虑勾引我,我的技术很棒!”


  连云扶我的手迅速松开,结巴也仿佛更加严重。“不……我……没……”


  我暗暗好笑,故意薄唇微张,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粉红的舌尖后在下唇轻轻的揉搓。晶亮的眼在连云周身挑逗的扫过。诱惑的波光故意在他嘴唇、胸前和腰腹逗留。明明是流转世间不染铅华的清澈,此刻却如妖魅般绽放着令人意乱神迷光芒。一股莫明的热流迅速在连云体内窜过。火焰被滚烫的视线点燃,顺着他通红的双耳一路延烧下去。身体竟难以抑制的兴奋起来。


  “唔!”无法压抑的反应让连云羞怒不已,急张口重重的向嘴唇咬去。一声闷哼后,已是满口的鲜血,但目光却在剧痛后再次清澈起来。


  “你他妈的疯了!”他的决然令我惊讶之余也不禁怒气暗生。反手闪电般扣向他的下巴,“张嘴!”我轻喝道。


  连云怔愣于我惊人的速度,竟没有躲开。但清亮的眼中却隐隐透出一丝倔强。


  “别让我说第二次!”我不耐的沉下了脸色,声音也冷峻起来。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连云终于顺从的张开了嘴唇。我从腰间摸出疗伤的药物,自管向他伤口抹去。药物的刺激痛得他嘶嘶的吸着凉气,我却毫不怜惜的加重了力道。


  “想自虐不如让我来虐你,保证让你过瘾!”


  冷酷的声音重重的撞入连云心底,却激起了一道道温暖的涟漪。连云缓缓的闭上了眼,挡住了眼中复杂的光芒。


  “爽了没有?”我一把揪起连云的发,冷冷的问道。


  连云睁开眼,羞愧的望着我嗫嚅道:“主子,我……”


  “哼!”我松开手,将剩下的药膏塞到连云手中。“这东西叫‘续命’,是李太医的得意之作,用在你身上实在是浪费!但是药就一瓶,我又偏偏找不见了。”


  “谢谢主子!”连云翻身跪倒,眸中闪过一丝感动。这种伤药之珍贵,连云也是早有耳闻。救命的药向来是千金难买,更何况这‘续命’原本就是国君专用的药剂。流玥这一瓶怕也不能轻易拿到,但他却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一把揪起地上的男人,我心中的火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你给我记住!”我正色道:“我说的话向来算数!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暖床,所以你根本不用防备于我。我若想要你,你防也防不住!”我转过身,缓缓离开。


  清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些许疲惫的黯哑:“看清楚自己的身体之后再来告诉我,你防的到底是谁?我还是你自己!”


  我没有再理会兀自呆立在池边的连云。举步回到了房间。元西趴在外室的桌上,已经睡着了。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吧?毕竟是自己的府祉,不比宫中的环境险恶。我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许多。抬手点了他的睡穴,将他抱回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房间门口的侍从见我独自回来,小心的上前行礼道:“王爷,是否需要人侍寝?卑职唤其他公子过来可好?”


  “其他公子?”恍然忆起,这府中还是养有其他男宠的。


  “不必了!”我摆手让他退下,心中不住盘算这些人该如何打发。张嘴打了个哈欠,我还真有些困倦了。这些琐碎的事还是让乔山去办吧,替他们安排周全些也就是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光已然透亮。良好的睡眠让我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来人!”我慵懒的唤道。元西带着微笑应声而入。看着他的笑脸,我的心情也不禁好了几分。


  “王爷早安。”元西恭谨的跪在床前。


  “起来吧,没有旁人在场就不用跪了。”


  “是,王爷。” 元西利落的起身。毕竟是没有了以往的怯懦,整个人都散发出青春的气息。“让元西伺候王爷起身吧。”


  有进步!我轻笑着起身,任凭他打理身上繁复的衣饰。


  “叫人替我准备几套简洁的衣服。”我吩咐元西。这一身的袍带,我是半点也没觉出有什么好处,偏又总于穿脱之时麻烦的让我抓狂。至今为止,那个时空最令我怀念的竟然是T恤和仔裤。当然,若是有出任务时穿的紧身衣就更好了。想着,不由叹了口气,鄙夷的看着身上的白色锦缎。


  “王爷不喜欢这套衣物么?元西为您换过可好?”有的时候元西还真是敏锐的可怕。


  “不用,这套很好!”再穿一次我就忍不住要骂人了。


  抬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却无意间看到斜后方的元西一脸为难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吗?”转过头看他。


  元西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我有些不悦,冷冷道:“我数到三,你若不说以后都不用说了!一!……”


  “王爷息怒!”元西见我生气,慌忙开口道:“我只是听说王爷这次出门不打算带元西同去。是元西有什么做得不对吗?”


  听连云说的吗?我暗自皱眉。连云不该是这般多嘴之人。此事虽不是什么秘密,但过早让元西知道毕竟有些解释的麻烦。还是他想透过元西探听些什么吗?


  微笑着将元西揽入怀中,我轻松的说道:“记得我曾答应教你本领的事吗?不带你不是你做的不好,只是想让你趁此机会多学点东西。我会让乔叔找人教你读书写字,这两天我也会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你要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勤加练习。虽然早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但强身健体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对于这次的行动更是只字不提,但元西却是满意了。他肃然回答我道:“元西定然加倍努力,决不辜负王爷的栽培!”


  看着他眼中的感动,我不由有些内疚。但这次行动危险无比,带他同去我才是真的荒淫无道。混乱中若有什么损伤,岂不可惜了这个乖巧的可人儿。


  梳洗完毕,我便拖元西陪我早餐。他拗不过我的坚持,便也就贴着我坐了。正闲聊间,外面通报说乔山来了。元西闻言立刻跳将起来,恭谨的站在了我的下首。我也没有拦他,懂事的孩子总是会活得更好一些。


  令人意外的是乔山竟是带着连云来的。难不成我昨晚才同意带他,今天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仿佛也知道自己不该多嘴,连云进得门来,叫了声主子后,就静静的跪在了门口。我没有理他,自管与乔山说话。乔山将近些日子府中的事务作了个简单的汇报。我很欣赏他考虑事情全面又细致的处事方法,有他帮我打理府中事务,真是我的福分。


  乔山年轻时腿部曾受过伤。当时没有调养的条件,结果落下了病根,阴天下雨腿上总是酸痛不已。我将特意从太医那里讨来的好药(其实是威胁加勒索)交给了他。嘱咐他多注意保暖。“需要皮子什么的,就和账房说是我允了的。药吃了若有效,我便再去讨些过来。”反正诸位太医不是视我如神,(跟我学习急救的)就是视我如匪,(被我打劫药物的)早没人当我是王爷般敬重。我又何必与他们客气!


  乔山接过药物,口中不住嘟囔着:“老毛病了,养不好了,总让王爷费心记着……”


  我听着他千篇一律的唠叨,不由有些好笑。这乔叔最大的毛病就是在感动时话总会突然多了许多。伸手将身边的元西抓了过来,我轻笑道:“好了乔叔,还有几件事需要你办呢。”


  “王爷请尽管吩咐!”乔山微微躬身。


  “第一,帮这小子请个先生。我要他从基础知识学起。至于什么琴棋书画、算卜机关之类的杂学,只要他有兴趣,就一并请人教他。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乔叔安排了。”


  “是!请王爷放心。”乔山恭敬的应道,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王爷此举有什么用意吗?”


  我微微一笑,没有接口。与元西的关系我自己还没有理清楚,实在没必要与旁人解释什么。乔山也识趣的没有再问。我接着吩咐道:“第二,府中应该还住着些公子吧?”


  “是!”乔山小心的瞟了我一眼,似乎很奇怪我会提到这个。“除了元西外,还有五位公子住在南苑。王爷要见吗?”


  “不用,替我打发他们出府。”我有些冷淡的回答。


  “什么?他们冒犯了王爷吗?”乔山吓了一跳,抬起头,凌厉的眼向一旁的元西扫去。以为是他为了独占宠爱而耍了什么手段。


  元西吓得连忙跪下求道:“求王爷收回成命!若是哥哥们做错了什么,就请王爷罚元西好了,千万不要卖掉他们!”


  “你觉得你可以改变我的决定吗?”伸手温柔的揉揉他的头,安抚他的颤抖。语气却依旧是冷硬的。明是叱责元西,实是告诉乔山,遣散男宠不关元西的事。转过头对乔山说:“我不是要卖掉他们,而是要为他们安排更好的出路。总不能一辈子当个玩物吧?这件事之所以交给乔叔办,正是因为您考虑事情周到又细心。有您的铺排,才能让他们在离开王府后也能有个安稳的生活。”


  乔山这才收回责备的目光,但却依旧没有答应我的要求。“老奴替公子们谢谢王爷的体恤。但此事关乎公子们的前途,尤其谭、田两位公子更是皇上所赐。所以还是请王爷移驾南苑,亲自与几位公子吩咐一下为好。”


  “也好。”我无奈的答应。看乔山的样子就知道他办这件事定是有为难的地方,我也不好过于勉强。


  “带路吧。”我摆摆手,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知道为什么要你跪吗?”我冷声问道。


  连云低下头,恭敬的回答:“连云知错了!”


  “那就起来吧,下次别再做多余的事!”我淡淡的吩咐。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他既然要跟在我身边做事就要懂得规矩。免得将来犯下大错,我却是饶他不得了。


  连云惊喜的抬起头,见我眸中已没了怒气,这才站起身来。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还疼吗?”用眼看去,还有些红肿。想来当时他定是下了些力气的。即便是药物灵验,也没有一晚便好的道理。


  连云微有些羞涩的回答道:“回主子,不疼了!”想必他对这个乌龙伤口也是惭愧不已。


  “那就一起来吧。”我转身出门,门外的乔叔依然恭谨的候着,但瞟向我的眼光却带着几分调侃和了然。


  怎么了?我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发现,连云在元西好奇的偷瞄眼神中逐渐红透了耳根。不会吧!这才恍然,我俩刚才的对话隐含了多少暧昧。配上连云尚未完全消肿的红唇,实在有几分让人百口莫辩的尴尬。怕是这回连他将消息传出的举动,也令乔山和元西当成争宠的炫耀了。


  也罢!反正这种误会早晚会澄清的。我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就暂时委屈连云一下吧。不再多想,随着乔山向南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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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择士

无论再怎么迷惑,我也不会耽误正事,辰时未到我已只身来到了校场。两千兵卒到是已然在校场等候,见我到来,一个将官便越众而出,到我面前行礼道:“白延斌见过摄政王,末将奉旨带领两千禁军在此候命。”


  “小白是你什么人?”我淡然问道。虽然没有特意叮嘱,想必流夜也不会将此次行动的内容透露出去,面前这人该是也不知情吧。


  “回王爷的话,如果王爷指的是禁军统领白延临,他是末将的兄长。” 白延斌恭谨的回答。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到像是小白的侄子,只是性格稳重,应该有不错的能力。


  “这些人是你负责的吗?”


  “回王爷,是末将统领。”


  “这些军士上过战场吗?”我边问边向校场走去,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挑选合用的人手。


  “回王爷,大多没有上过。但禁军向来是所有军队中质素最好的,王爷尽可放心。”说着他不禁挺了挺胸膛,很是自豪的样子。


  我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人已登上了校场的高台。“传令下去,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站在左边,其他站右边。”没有经过战火和鲜血洗礼的士兵根本称不上真正的士兵。我的任务已经够艰巨了,再让我和一群新手一起干,会被拖累死。


  白延斌闻言一愣,颇感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毕竟是接到严令,一切听凭我的安排。于是尽管心中迷惑但也不敢怠慢,很快,两千人中便有近四百人站到了左边。


  只有四百吗?我微皱了皱眉,转身对白延斌说:“剩下的人中,曾经违犯军纪的也一并站到左边。”


  白延斌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我却懒得理他怎么想。我挑的是强盗,那些就算穿便服也看得出是正规军的根本不能用!不过任何部队中都难免有些兵痞之流,他们虽然是军队的毒瘤,但大多头脑精明,有些还有不错的身手。更重要的是,我的训练在他们身上会得到更好的效果。当然他们中也有只会偷奸耍滑之辈,这类人若是没办法在行动中活下来,可也不能怪我,不是吗?我暗自冷笑。


  一番呼喝后,又有约三百人站了过来。


  “有多少人了?”


  我问得简单,他答得也爽快。


  “七百一十九人!”


  “好,余下的人中,凡有特殊技能或自认有过人之处的出列。”


  又等了半晌,十四个人陆续走出。仔细询问后,白延斌向我汇报:其中五人善射;两人善泳;三人善于设置机关,余下四人各不相同。一人善烹美食;一人善建房屋;一人善绘美人,还有一人竟自称歌喉出众、无人能比!看着白延斌汇报时抽搐的脸颊,我不禁也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唱歌的那个人外,其余十三人站到左边。”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吩咐道:“剩下的一千二百六十九人分成两组,以赤手相搏。最后站着的二百六十人留下,其余人员扣军饷两月,以责其能力不足。”


  白延斌呆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分成两组?那么每组至少有六百余人,这……这岂不是一场混战?”


  “是啊,你算术还挺不错的。”我淡淡的回答。


  “但这样就算武功好的人也不一定能胜出啊?”白延斌实在不知道这位摄政王大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圣旨上说要点兵两千供摄政王挑选,但他的挑选方式也实在是别出心裁,这样也能挑出精兵的话,他宁愿把自己的头割下来!


  “我要的人不见得是武功最好的人,但却是在任何情况下可以有效的打击敌人、保全自己的人。至于为了这个目的,他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了。”我冷冷的解释,有些不耐他的罗嗦。


  白延斌看出了我的不满,连忙将命令传了下去。出乎大家意料的命令让士兵们一阵的鼓噪,但在将官的大声呵斥下还是摆开了阵势。


  这就是禁军的素质吗?我不禁暗自摇头。一群连“军令如山”都不懂的家伙,上了战场也只会害死战友而已。看来流夜的禁军应该好好接受一次再教育了。


  举步走到台前,低喝道:“开始吧!”


  命令一下,校场上立刻烟尘四起。千余人分作两堆厮打起来。我站在高处,运足目力仔细观察。不过毕竟是人数众多,等到监督的将官喊停的时候,已是两个多时辰以后。大多数军士已然倒地不起,尚能支撑着站立的二百六十人也都是衣衫破碎、鼻青脸肿,一付凄惨的模样。


  “各位做得很好!”我提气开声,清润的声音缓缓的送入每个人耳中。“胜出者赏银五两,全部站到左边。其余人等也是虽败犹荣。扣饷之事就此作罢。”说着,整个人走下高台,来到了一地伤员的校场中央。不扣粮饷果然令士兵们神色好看了许多,有些已经开始挣扎着站立起来。“你!你!还有你!”我边走边在人体地毯中不住指点。“你们几个也站到左边去。”


  士兵们大多没有近距离的见过我,如今见到我的样子,呆愣者有之;轻蔑者有之;迷恋者亦有之。总而言之,让我极不舒服!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转身欲走,却听到有人大声唤道:“王爷留步!”


  循声看去,一张基本完整的脸出现在我视野里。


  “什么事?”他的眼中并没有那些奇怪的神色,让我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我们几个已经败了,为何王爷还是将我们挑选出来?”


  不卑不亢的语气引发了我的好感,破例解释道:“你身后的三个,在攻击命令开始的时候,就极快的组织了身边的人手共同抗敌。不但组织力出众,想来在队伍中也是颇有威信。左边的大块头和那边的高个子虽然被打得很惨,却每人至少撂倒了七十人以上。人缘到是不敢恭维,但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有可塑之处。至于那个小个子,”我不禁轻笑出声。“从战斗开始他就没有停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一息之时。惊人的行动力让他混水摸鱼的敲倒了好几个人,只是破坏力太低,才会在对上大块头的时候一败涂地。”这几个人各有特色,让我也不免动了爱才之心。


  “这么多人打作一团,你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过度的惊讶让他忘记了礼数。


  “你叫什么?”我微皱起了眉头。这人竟这么沉不住气吗?


  他呆了一下,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外放的情绪也迅速收了回来。“回禀王爷,小人叫卫平。”


  我暗自点头,脸色却严厉了起来。“那好,卫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挑你出来了吧?那个大个子是你什么人?”


  卫平闻言身体一抖,立刻端端正正的跪好,低下头去。“回王爷,是我弟弟卫奇。”


  我冷哼一声道:“我不会再让你和他一起做事了。学不会放手,他一辈子都会是只雏鸡!”


  “是,王爷。”他欣喜的抬头,显然没有料到我的宽大。


  我回过身,不再理他,径直走回了校场的高台。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白延斌忍了半晌,终于好奇的问道:“王爷,那个卫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我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他的脸微微涨红,以为我不肯回答,连忙补救道:“王爷恕罪,是末将多嘴了。”


  “也没有什么。”我的目光向远处投去,“只是他在我喊开始的瞬间就自己躺在了地上。”


  “什么?”白延斌大吃一惊,“那岂不是说……说……”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被我挑中。”我接过了白延斌嗫嚅着不敢说出的话。若是单纯的贪生怕死也就罢了,就怕他是看出了这次行动的特殊性,而不想牵扯其中。见事如此明白的人我会把他留在禁军中散播“流言”吗?还是随我一并在这浑水中扑腾吧。


  “那王爷还……”


  我轻笑出声:“就算他没有特殊的本事,这份当机立断的心智也值得我注意了。何况他虽不想被我挑中,但他的弟弟却急于建功立业。为了保护他,卫平在其间爬起数次,每次都是迅速的清理完卫奇身边的敌人后,又立刻倒下装死。没有过人的武艺和胆识又怎敢在千人的混战中做出此等举动?”


  “王爷英明!”白延斌叹服的低头行礼,顺势掩去了眼中诡秘的光芒。“末将恳求王爷,将末将也带去吧。末将希望能留在王爷身边,多学些东西。”


  “哦?你也想去?”我心中不由暗暗叹息。还是不能避免啊,早就知道,这一千禁军中定有各个方面安插的眼线,只是我出人意料的选人方式让他们乱了阵脚,逼不得已也只有直接要求了吧。只是不知这白延斌是谁的人。流夜的?还是韩岂的?还是……


  “白大人应该很清楚吧?我挑的人会成为我的亲兵。你们不但会被从禁军名录上清除,原先的官职地位也全都不能保有了。这当然是皇上对我的恩典,但又怎可委屈大人。”


  “能跟着王爷是末将的福分。”白延斌诚恳的回答,一脸忠厚。


  看他毫不意外的表现,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若非知道内情的人,断不会知道亲兵的事情。但又能怎样呢?我低头笑道:“既如此,便委屈白大人了。”这样也好,收了他,流夜那边自然安心一些,我也可以少费些脑筋在他身上。


  “末将遵命!”白延斌恭谨的行礼。


  “将所有挑出的人登记入册,三日后的卯时在西山猎场的营地集合。告诉他们,他们将有数月在外训练,不得归家。家中事务均放在这三天处理,其余事情一概不许透露!”我略略严厉的说道。他要向谁汇报不关我事,但若坏我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了想,又补充道:“除了方才所说的赏银外,所有挑中的军士各领赏银十两,解散后立刻发放。所需银两叫人去我府中领取。”若是不幸殉职,丧葬费还是要给的。


  “是,王爷。”


  “就请白大人多费心吧,本王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不敢当,从此刻起,白延斌就只是王爷的亲兵而已,请大人称呼小人的名字。”


  我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自管扬长而去。身后的白延斌一直保持着恭谨的姿势,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神直直的投向地面,直到我的身影消失。


  挑出的人手中还是会被换掉一些人吧?回府的路上,我静下心来思索。但为了保证我不会察觉,人数定然不多!也不会动那几个和我照过面的,其他的便由着他吧。只要不是他国的奸细,对我来说是没有区别的。我这个一直领闲钱的王爷突然强势的闯到权利的中心,平静的朝堂早已让我搅得暗潮汹涌,朝中各方面的官员若没有动作倒是奇怪了。只是我还不想理会这些繁杂的事情,这时也就只有睁只眼闭只眼了。


  思考间,我已回到了王府。王府总管乔山带了人在门口迎接。多日未归,这夕阳下的府祉竟让我产生了一丝亲切。我终于对这个时空有了归属感么?我摇了摇头,将缰绳丢给了门房。目光如溪水般扫过众人。连云的神色有些憔悴,出什么事了吗?我不禁暗自猜测。远远站在人群后的元西精神到是好得出奇,明亮的双眼在对上我的目光时爆出了欢喜的光芒。


  举步向府内走去,边走边吩咐道:“三天后,我要离开一阵子。府中的事就拜托乔叔了!”


  “不敢当,老奴自当尽力。但不知王爷这次要带多少人手?”


  “不用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这事过于机密,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


  “起码让连云跟着吧。王爷近日来经常单独行动,这让老奴怎能放心。”


  乔山是府里的老人,无妻无子又从小看我长大,对我总带着特殊的关切。我安慰的拍了拍这个精明、严厉,对我却忠心耿耿的长者,微笑道:“让我再想想吧。”


  乔山叹了口气,像是对着个任性的孩子。“叫他们服侍王爷沐浴更衣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点头答应,随即又想起件事来,“乔叔,以后我的起居就交给元西伺候吧。”


  “他一个男宠,做得好这些吗?”其实除了这种专门用来泄欲的人外,家中的仆役大多也可任我为所欲为,因此乔山倒没有看不起元西的意思。怕只是觉得应该“术业有专攻”而已。


  “这些日子他照顾我也算尽心,我也用得惯了。”我淡淡的回答。元西毕竟也算我的人了,由他照顾我,平时说话也方便些。


  “王爷既不嫌他粗笨,调他过去就是了。” 乔山招招手,将喜不自胜的元西唤到身前。“王爷中意你是你的福分,你要好生珍惜。照顾王爷要格外的细心,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但可别让我看见你正事不做,成天缠着王爷。若不知分寸,当心我重重罚你!”


  “是,元西明白。” 元西恭恭敬敬的回答。


  乔山人虽严厉,但对下人还是十分照顾的。加上元西本就不像其他男宠那般恃宠而骄,因此乔山也希望他能受到宠爱。


  “还要请乔叔多多教导,免得他恃宠生骄,平白惹人厌恶。”跟在我身边虽然稳定了他在府中的地位,却也令他要面对一些争端。没有乔叔的提点,我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元西不会的!”他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回答。


  我有些想笑,待乔山答应后,伸手轻轻捏了他的脸颊一把,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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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波澜
若有支烟就好了。我倚在床头,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渴望。情事后身体的倦怠却无法安抚躁动的灵魂,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事端在大脑中不住翻腾,让我烦躁不已。


  或许是在那个时空真正能够属于我的东西太少,因而养成了我极强的领域性,但对于玄武的皇位,无论是离燕还是我都从未有过欲望。我所想守护的仅仅是流夜本身而已。可惜,好像没人相信。是我长了一付奸臣的嘴脸吗?为什么无论在哪里都没人相信我其实对权势地位毫无兴趣呢?想起流夜冰冷的目光,我的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对未来的茫然如即将灭顶的湖水般包围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嗯……”轻浅的呻吟惊醒了我,原来是下意识收紧的手臂影响到了熟睡的元西。想必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吧,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醒来。看着他这么毫无防备的睡在我身边,嘴角挂着满足的笑纹,我心中的烦乱竟逐渐平静了下来。老实说,对于元西我的怜惜和责任感恐怕远多于喜爱,然而在他心甘情愿把未来乃至生命交到我手上时,面对这么大负担,我心中竟没有丝毫的不满。说到底,是元西需要我,还是我需要着别人的需要,已然分不清了。


  轻轻的起身站到窗边,窗外蒙蒙的青光代表着黎明的来临。我没有开窗,怕清晨冰冷的空气冻醒床上的元西。伸手拉开腰间的丝绦,打算换上练功服去做例行的运动,就在此时,一片纷杂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际,仿佛有几个人正急速而来。


  是谁?我只来的及将向不离身的暗袋抄在手里,一个人便在一声高唱中气势汹汹的推门而入。


  “皇上驾到――”


  “呃,夜?!”大惊下,我立刻将手背到了身后,掌指间闪烁的寒光也顷刻消失在身后的暗袋中,但强行停止的动作却令内息一阵的翻涌,险成内伤。


  “你怎么来了?”我暗中调息,脸上却绽开了微笑。尽管流夜的表情十分怪异,但看到他我还是欢喜的。


  “王爷,皇上他……”阿福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流夜让他追得很辛苦,难怪连通报声都慢了几拍。


  “滚出去!”没等阿福的话说完,他便被突然暴喝的流夜扔出了门外。门也随即被他用力甩上。“全部给我外面伺候!” 流夜的脸色青白相间,很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夜你怎么了?”我上前几步,打算多少对这个有点莫名其妙的男人尽一点地主之谊。


  “站住!”流夜低头轻喝道:“先把衣服穿好!”


  “什么?”我低头看去,这一看险些笑出声来。难怪他从进来后就一直不肯抬头,原来他的意外到来,让正打算换衣的我猝不及防,因而只有一袭黑色的丝衣松松的挂在身上。袍带已经解开,里面又空无一物,大半个身子都袒露在外。这模样对我来说羞愧到是不会,但流夜竟有如此大的反应就很值得我玩味一下了。


  简单的拢上丝衣,我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走了过去。“要不要喝杯茶?”


  “你……”猛然抬头的流夜在对上流玥精光流转的眸子时,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句话竟哽在喉咙。


  或许是习惯了流玥的存在,一旦没有他在身旁便会不自觉的搜寻他的身影。虽然早知道他玩劣不堪,府中更是养着许多年轻貌美的玩具,其中几个还是自己赏给他的。但不知怎的,今早无意间看到他温柔的抱着个男孩,烦躁和没来由的怒火就立刻塞满了整个胸口。当晚就听阿福传话说他要回子青殿住,是因为那个男子吗?所以连亲口对我禀报一声都做不到了?我才是君王不是吗?流夜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入睡。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没有流玥温暖体温的关系,只不过有太多纷繁的念头不停的在脑海中盘旋。不甘、气愤、甚至还有一点点委屈。种种情绪纷至沓来,令他无法平静。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流夜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径直向子青殿而来,急切到连阿福都追赶不上。哪知门一推开,就看到流玥如夜之精灵般静静伫立在窗前,莹白的身体在黑色丝衣的掩映下,呈现出难言的魔魅。流夜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兴师问罪的打算顷刻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他此刻令天地失色的风华。那黑亮温顺的发在背后狂放地散开,如山泉般清冽的眼隐着诱惑的波光,薄唇畔挂着的饕足坏笑透露着无限的风情。清晨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黄从窗缝挤了进来,轻柔的落在他的头顶,然后又抚过他俊美的容颜,紧紧贴在他肌线完美的胸膛和诱人的腰线上。流夜猛得转开视线,竟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当阿福的声音响起,他第一反应竟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这恍如神祉般绝美的身影。将阿福扔出屋外后,流夜也不禁懊恼,同为男子,自己这般情态怕是要遭流玥耻笑了,待要补救却被流玥意味深长笑容再次夺去了呼吸。


  “王爷?”轻微的呼唤自床上响起,却原来是元西醒了。


  看着流夜突然阴沉的脸,我不禁有些想笑。现下是什么状况?若是拍在电影里,岂不是标准的“捉奸在床”?!只可惜我若是想看到身为一国之君的流夜因为元西而吃醋,恐怕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那天了。我微笑道:“夜,等我一下。”转身走到床边道:“醒了吗?”


  元西在床上跪起身来,柔顺的应道:“请王爷恕罪,元西竟睡着了,没能伺候王爷起身。”


  “罢了,你也累了。”我伸手抓过一件衣服说道:“若醒了便起身见驾吧。”


  “见驾?”元西纳闷的眨眨眼,随即就领悟到是流夜来了。到是没用我催,他便闪电般穿好衣服,下床扑跪在流夜面前。“奴才见过皇上,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奴才失礼之罪。”


  “抬起头来。”流夜觉得自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克制住心中的暴怒,依旧可以平静的发声。流玥的床上竟然真的有人!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刚才的模样分明就是激情过后的慵懒和飧足。那令人窒息的性感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不起眼的男子吗?流夜悄悄的攥紧了拳头。


  元西完全没想到流夜竟会在此时到来,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却在流夜温和平静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


  果然是他!流夜微微皱起眉头。流玥一向是不甘寂寞的,但却很难看到他对玩物温柔。这男子竟可以例外吗?


  “你这次的玩具还蛮漂亮的嘛,叫什么名字?”流夜伸手重重的扣住元西的下巴,故作轻松的调笑道。


  “回皇上话,奴才叫元西。”元西只觉得下巴快要被捏碎了,但却丝毫不敢闪避呼痛。咬牙忍耐中,两串泪珠已滚滚落下。


  “哎呀,怎么哭了?莫不是讨厌朕吧?”温和的笑容下是如刀锋般的冰冷。


  “夜,别逗他了,让我替你检查一下伤势。”今天的流夜很不对劲。我轻轻拉过他的手腕对元西说道:“还不下去准备茶点。”流夜没有抵抗,我的手扶上的同时,他已放松了力道,元西也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拉过流夜坐下。仔细的检查了他的脉象后,我的笑容灿烂起来,“夜,你的伤势基本痊愈了。”


  “是吗?很好啊。” 流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停了片刻,他突然说道:“玥,那个叫元西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你不如给了我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声脆响传来。原来是正准备奉茶的元西闻言惊骇下,失手将茶盏掉在了地上。“皇上恕罪!王爷恕罪!”没等流夜呵斥出声,元西已跪下请罪。


  “这么笨的人怎有资格服侍你?容貌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玥你怎么会喜欢这种货色?”流夜轻蔑的口气令元西惨白了脸色,我却不禁大感怪异。流夜一直是温和宽厚的,几时变得这般刻薄?


  “怎么样?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户部侍郎的次子吗?我就用他跟你换吧。”


  户部侍郎的次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仔细回想后,我终于记起:那还是在离燕努力败坏名声的时候。这户部侍郎的次子好像叫严什么宇,到还真是个美丽的男子。但当时的离燕怕也是故意惹事的目的居多。那时流夜曾对离燕多方劝戒,最后还让人选了两名美貌的男子送入他府中,这才让离燕放弃了那位严某人。


  那么我刚刚听到的是什么?那家伙再怎么也是官宦之子,流夜是疯了吗?认真的思索却依旧想不出流夜会怎么做的理由。就算要继续败坏我的名声也用不着把自己也牵扯进来吧?再说了,恐怕我早已毫无名声可言,应该也没什么破坏价值。


  抬起头却对上元西绝望的目光,显然我长时间的沉默让他以为我打算食言了。但令我欣慰的是,即便是如此,元西望向我的眼中也没有一丝的怨恨和不满,有的只是浓浓的哀伤和心如死灰的绝然。看来他的忠诚是可以稍微信赖了。我冲着他微微一笑,安抚之意随着眼瞳中光华流转,澄澈的声音轻易的冲淡了屋内郁结的气氛。


  “夜你说晚了。”我起身将地上的元西提起,“你要是早一天跟我要他,我定然二话不说就给了你,但昨晚我已答应他决不将他转送他人了。”那一瞬间,元西眼中爆出的光彩仿如夜空中的繁星,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很多年以后,提起这件事,元西眼中的神采依旧璀璨夺目、一如当初。


  “你竟如此在意他吗?” 流夜眼神阴郁,冷笑道:“一个从妓院里买来的下贱货色,值得你忤逆我吗?”


  “夜,你怎么了?”我实在忍不住了,不由轻声喝道。


  那个充满戾气的人是夜吗?是什么让他失去了以往的仁慈和理性,荒淫好色、刻薄残忍角色向来是由我扮演的不是吗?


  我的声音很小,流夜却仿佛听到了一声惊雷。一个战栗后,惊恐的神色逐渐爬上了他的脸庞。没等我开口,流夜突然跳将起来,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夜!”他突然慌乱的样子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急呼出声。


  流夜的脚步停了下来,但却没有回头。“玥你还是出宫去吧。我的伤也好了,总不能一直将你留在宫中,想必你也还有要做的事吧。”


  我闻言一愣,不免有些黯然。其实早就应该回府去了,自己执意要多留这些日子,也不过是不舍每天与流夜的相处罢了。而今赶人的话已听入耳中,我也只有低声答应。


  又走了两步,流夜再次停下道:“今日辰时会有两千禁军在校场等候,若是认为有用便尽管挑去。不必拘泥于一千之数。”说完也不待我回答便开门离去。


  我静静的站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看元西水光盈然的双眼,心中不由暗骂: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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