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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宴(中)
另一方面,我也于回府后,深切的体会到元西的长进。飞速增长的学识让他的目光更加澄澈、自信,对我的劝诫也愈发让我无力拒绝。毕竟乔山是作不出楚楚动人的表情的。不过他的身子却还是一样的柔软。三个月的锻炼非但没有折损他的美丽,反而让他过于娇柔的体态,多了几分男子特有的英气。令我偶尔也会看得失神。


  拗不过元西的坚持,我老实的留在府中养伤。但让他不满的是,我从未停止过那些稀奇古怪的锻炼。更加一到下午便躲得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其实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要送流夜的礼物,想要赶在寿诞之日前制造出来而已。


  这段时间我也收到了二封炼峥隆的拜贴。他的言辞十分恳切。想必是因为流夜一直不肯接见,所以将脑筋动到我这个摄政王身上。于是我吩咐乔山,一律推说我在闭关修炼,不见外人!恭恭敬敬的将他拒之门外。


  开玩笑!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我若是与白虎的使臣私下见面,才真的是自找麻烦!至于借口是不是合理,就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了。


  经过一番仔细的雕琢。我的礼物终于赶在寿诞前一晚完成了。寿诞当天,流夜举办大型的宴会。炼峥隆作为白虎使臣,理所当然的受邀出席。这也是我与他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的碰面。


  我特意让元西准备了一套鲜红的袍服。男人穿得如此鲜艳,或许怪了点。但老实说,我肩窝处的伤势并未痊愈。穿上这套衣服,就算再次出血,我也不怕了。试问有什么比一身血红更好的掩饰?好在自衣衫穿妥,元西赞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连帮我盘发时都不例外。想来这一身也称不上让人难以忍受吧?


  骑马来到皇宫。宫中早已是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但我还是看见一些隐藏得十分巧妙的侍卫。看来今天皇宫的防卫是十分严密的,倒是用不着我担心了。


  我缓缓向大殿走去。一路上冲着各位大臣们微笑示意。看到韩岂恶狠狠瞪着我的古怪目光,肚内不由好笑。想是他暗恋我的流言还未过去吧。特意走上前去,送上一个无辜的笑容。


  “韩大人像是瘦了些,定是因为国事操劳吧?”然后又刻意压下声音,小声道:“大人可要保重身体啊,不然小王就更加觉得愧疚了。”声音小到刚好让坐他旁边的齐大人听到。这位齐大人向来多嘴,只怕是宴席未散,朝中上下就都知道了。


  韩岂的眼中爆出火花,字句从后槽牙生生挤出:“皇上还在等着王爷!”言外之意:你还不快滚!?


  “韩大人的眼神还是这么热情啊!”我轻声赞叹,还想撩拨他几句,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久闻玄武的摄政王是位风华绝代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眼光转去,却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子。一身白色滚金边的袍服,式样有些古怪。


  炼峥隆!我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调笑的心情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脸上缓缓绽开了笑容,温和的说道:“这位应该就是白虎国鼎鼎大名的炼大皇子了吧。本王这厢有礼了!”


  这炼峥隆有一张颇为周正的脸孔。坚毅的下巴,配上白虎国皇室特有的深蓝色瞳孔,显得英气十足。但眼神深处时时闪过的一丝阴沉,和盯着我时充满侵略性的眼光让我很不舒服。语气也冷淡下来。


  “大名鼎鼎可不敢当!只是小王总觉得与摄政王似曾相识,不知这算不算有缘呢?” 炼峥隆的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这一瞬间,我竟也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浮起。


  我不欲与他多说,淡淡的笑道:“或许吧!皇上还在等着本王,本王先告辞了!”微一施礼,我转身向坐在大殿中央皇位上的流夜走去。


  走到流夜面前,我轻轻拜倒。“王弟祝皇兄身体康健、我玄武万世昌隆!”


  “快快平身!”流夜早已看见我与炼峥隆的交谈。见我行礼,连忙起身过来扶我。趁机低低的在我耳边说道:“刚才没什么事吧?”望向我的目光中充斥着浓浓的担心。


  我安慰的冲他笑笑,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起身,坐到了他的下首。


  流夜也收摄了心神,重新摆出无比开心的模样,朗声道:“众位爱卿,今日朕十分高兴,朕的寿辰有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为朕祝寿。让我们一起举杯,敬白虎的使臣一杯!”


  众人齐声应诺。炼峥隆急忙站起身来还礼。但我从他目光闪动的眸子里看出,他对流夜的客气感到有些意外。他的诧异也不难理解。玄武与白虎两国实在称不上睦邻友好。上次的战争只怕在场的官员,大多还记忆犹新。不过我到多少能推测流夜的心态。现在的玄武在我的帮助下,民生、经济都处在飞速发展当中。目前绝对不是发动战争的时候。依我的推算,再给玄武五六年时间休养生息,或许白虎国就真的只是一只小猫了!


  炼峥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走出来行礼道:“我父皇特意吩咐小王,将我父皇珍藏的一把宝剑作为寿礼,送给玄武王!”一挥手,一个中年人手捧一个描金的长匣子,一步步走了上来。


  “宝剑吗?”我惊喜的抢着大声说道:“小白!还不快接过来!”这中年人貌不惊人,却是炼峥隆身边功夫最高的几人之一。能从岩石手中活下来的人,我怎会让他轻易靠近流夜!


  一直站在暗处的禁军首领白延临,应声出现。将剑匣接了过来。虽然他对我叫他小白有些不爽,看我的眼神也很有几分幽怨的味道。但还是识趣的按我的手势,在离流夜很远的地方把匣子打开。将宝剑取了出来。


  “这把剑名为‘虎翼’,是庆伏大师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削铁如泥!是除‘龙牙’外最锋利的兵器。” 炼峥隆颇有些得意的解释。


  “果然是把好剑!”流夜将宝剑出鞘,精光四射的剑身让他赞不绝口。我心里却颇有些嘀咕。那天炼峥隆逃得那么狼狈,这把剑让他藏在哪里了?不过,有了这把剑,白虎的面子总算没有丢尽。任何事情也都有了转圜的余地。现在倒也看不出是不是件好事。


  炼峥隆说着说着,竟将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久闻玄武王与摄政王是师承名家,一身的武艺。前二次去摄政王府上拜访,都听说王爷正在闭关修炼。想必此番定然是武功大进了!”


  我哈哈一笑,心中的念头闪电般转过。他在如此环境里提到这件事,有什么目的么?


  “炼大皇子实在是误会了!本王闭关可不是修炼武功,而是为我王制作一件小小的礼物。如此小事竟然惊动了贵使,真是惭愧呀!惭愧!”


  “哦?什么礼物竟要王爷如此辛劳!不知小王是否有幸一观?” 炼峥隆一脸惊讶的说道。他做出十分恳切的模样。连流夜都让他挑起了好奇心,澄澈的眼睛微有些渴望的看着我。


  “当然!本王与皇兄向来亲近。所谓礼物,不过是件亲手做的小玩物,与贵使的宝剑可不能同日而语。”老实说,我本来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把礼物拿出来。但事已至此,只得作出个恭谨的模样,将手中的盒子递了上去。


  流夜接过来,打开一看。眼中的迷雾瞬间浓重了起来。轻叹声不由自主的逸出喉咙。炼峥隆听到流夜和周围的侍从发出的惊叹声,不由好奇的开口道:“是什么能让皇上如此惊异?”


  “也没什么。”我轻笑道:“不过是件小小的装饰品罢了。”


  流夜伸手将锦盒中的物事拿了出来,却原来竟是一对黑耀石的耳环。宝石的质地虽然很好,倒也称不上十分珍贵。但大殿内的烛火照在这两只耳环上,却意外的令它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仿佛有一簇火焰在宝石中跳跃。


  我微有些自豪的裂开了嘴角。玄武国向来以黑色为贵!从我第一眼看到这块石头,我就觉得它与流夜的眼睛很像!为了研究它的折光角度。我可是整整浪费了三十多块宝石的原料,才能正确的切割成功的。原料的来源当然是白虎国的贡品了。成品是取自贡品中的一套首饰。那首饰上竟然镶有五块不同的极品宝石。分别是:黑耀石、莹白石、黄晶石、火云石和天青石。那首饰是贼赃,自然是见不了光。但那五块宝石却让我收了起来。现在更是将黑耀石重新雕琢后送给了流夜!相信以宝石如今的模样,就算摊在炼峥隆面前,他也认不出来了。


  “王爷的技巧竟精妙至此,真让小王叹为观止!” 炼峥隆微笑着恭维。眼中的光芒不住闪动。


  我向他微一颌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流夜小声道:“不知道送你什么,就做了个小东西。”


  流夜向我轻轻点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会戴的!”


  我微笑着垂首退下,体内近乎冰冷的血液也仿佛有了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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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宴(上)
但这次却是我猜错了。那人送来的竟是流夜亲笔写下的一道圣旨。圣旨中描述了自我去西山围猎后,流夜想念的心情。还有眼看就是寿诞之日,期待我能出席的愿望。其实主旨就是一句话:“事情办得不错!赶快滚回来吧!”但无论如何,看到流夜的字迹,我心中还是有些欢喜的。既然事情办妥,多做耽搁也没什么意义。我随即命令队员们打点行装,准备打道回府。连执意跪在帐外的连云,也是直接一脚踹倒,捉着前襟拖将起来,丢到了马上。就算要接受惩罚,也等我们回去后再算总帐好了。


  说起来,这家伙也只是有些冲动、莽撞,最多不过是不自量力。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来说,却也称不上有什么错处。但这股劲头,放到战场上就有些要不得了。显然还需要多加调教。正思索间,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从我脑海中划过。平素看他也算心思缜密,怎会突然摆出个发神经的热血样儿。


  迎着风的眼,骤然眯起。微侧头,看着身侧神情专注的俊逸男子,胸口隐隐有些刺痛。或许是喝了冷风的缘故吧,我转开眼,为自己的多疑而嗤笑。仔细想来,我身边除了他,竟再没有可用之人了。既如此,我还烦恼什么?长啸一声,散去心中的郁结。


  “出发!”我沉声喝道。队伍应声移动,缓缓向前。冷峻深邃的目光流水般抚过连云的面容。“希望他不会忘记,将咽喉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才好!”我重重的握住缰绳,在心中默念。


  队员们全部换上了亲兵的服饰。崭新的模样,让他们个个英挺了几分。我的心中却如轻烟般漾起些微的苦涩。衣饰早已做好,队员们却在今天,才第一次穿上身。恐怕再没有一件亲兵的服饰,可以穿得如他们一般困难了。这里不足七百的弟兄,全都是踏在同伴和敌人的尸骨上存活下来的。眼神中褪去了原本的懵懂和青涩,整个人仿佛一把把出鞘的钢刀。我清楚的知道,这些钢刀的刃口有多么锋利!因为是我亲手磨出来的。随着队伍的前进,我的心也逐渐冷硬下来。一把没有刀鞘的刀,或许是把快刀,却绝对称不上是把好刀!下一步就该是教他们“如何替自己打造一把刀鞘”了!


  但没想到,回府之后先接受教育的竟然是我。元西见了我身上的伤,便突然沉了脸色。上药包扎的动作虽然意外的灵巧,却死活不肯与我说话!


  这小子闹什么别扭?我微皱起眉头,干脆一把抱住他,用力吻了下去。他吓了一跳,虽未反抗,眼睛却瞪得老大!


  我放开他,低低的笑道:“你的嘴巴不肯说话也好,我们可以用它做些其他的事情!”


  元西瞬间涨红了脸颊,身体却终于放软在我怀中。


  “王爷别气!元西是在怪自己没尽到责任。没有能提醒王爷:您的身份尊贵!做事要三思而行!没有能提醒王爷:上位者不得妄动!妄动则动摇根基!没有能提……唔!”


  我哭笑不得的再次吻上他的嘴唇,辗转厮摩。放开后,他已是气喘吁吁。


  “王爷!”见我不听他的谏言,他微有些不满的抬眼看我。嫣红的脸颊上媚眼如丝。


  我轻笑道:“几个月不见,果然长进了不少!居然懂得拐着弯说话了。不过若要骂,也要等我回来再说。皇上还等着见我。”


  “是!”元西拖长了声音,替我更衣的动作却加快了许多。不多时,我已重新变成了一个包装精美的人偶王爷。


  将暗袋重新绑好,我从包袱里摸出那个面具。浅浅的银色光泽依旧在面具上流转。曾经沾染的鲜血已然清洗得干干净净,再看不出一丝的痕迹。


  “这是什么?” 元西好奇的问道。


  “是我一个好朋友的东西。”我淡淡的回答。手指在面具上轻轻的抚触。


  “王爷的朋友?也是京城人吗?他现在住在哪里?” 元西的好奇心更大了。从没听说过王爷有朋友。如今见到王爷对那面具这般留恋的样子,那人应该是个很好的朋友才是。


  “在哪里?”我轻轻的笑了。笑容如同笼罩在薄雾中一般,让人看不出深浅。


  “我也不知道呢!或许……死了吧!”双手一合,面具已碎成了一地的齑粉,不复存在。


  “王爷!”元西的眼中荡漾着浓重的歉意。


  我安抚的拍拍他的肩头,微笑道:“替我埋了它!”连同那个强盗老大一起!后面的话没有出口,人已转身离开。


  不可以再沉溺下去了!毕竟我很快就会作为玄武的摄政王,和这次计划的受害者见面。若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就麻烦了!


  缓缓的吐纳,调整情绪。等我站到流夜面前的时候,我便又是那个总挂着清淡笑容的模样了。


  “我回来了!”我淡淡的笑着。流夜的模样看来有些憔悴,仿佛一直被什么困扰着一般。但对着我,笑容依旧是温暖的。


  “听说你受伤了?”关心的神色从眉梢眼角流露了出来,那表情完美得让人赞叹!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从中找不出一丝虚伪。


  “还好!”从哪里听说的?烈日那里么?我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并不介意他安排人手的举动。烈日也算是个好帮手。


  “李继已经把炼峥隆安排在行馆住下。除了例行的慰问之外,我故作震怒,多次拒绝了他与我会面的请求。清剿匪徒的命令也传下去了。现在军队大概已经出发了。”流夜拖着我坐下,一副促膝谈心的轻松模样。


  “很好!”我无意识的接口,但瞬间便警觉出不对!这哪里是个君王应该有的语气!灿烂的笑容立刻像焰火般绽放。“你做什么不用说给我听!反正无论你作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夜是我见过最好的国君!”


  “是么?”夜笑弯了眉眼。看着他眼底闪烁的精芒,我不禁暗自懊恼。方才的笑容显然过于灿烂了些,绽放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做了几天戴面具的强盗头子,我竟连戏都不会演了么?转念一想,我在干什么?若是对着夜还要演戏,我为他做的那些事,岂不真的变成别有用心了。


  算了!我的心中突然涌上浓重的倦怠。伸手为夜和自己倒了杯茶,我温和的笑道:“马上就是夜的寿辰了,夜想要什么礼物?”


  “玥已经送了我一份最大的礼物了!现在我只想听玥讲讲礼物取得的过程。”夜笑着端起了茶杯。


  我不由轻笑道:“那是不作数的,总还要有个礼物吧。”除了作为成人的礼物送给叶凛的那次以外,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过生日。两手空空的像什么样子?但连我自己也从未有过生日,该送些什么我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只要是玥给的,什么都好?”夜垂下眼,仔细的为我斟满茶杯。那一刻,我听不出他话里是否有敷衍。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好不舒服。


  我尽量简短的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夜带笑的眼中满是专注。像是在听什么传奇一般。最后,我微笑道:“所有的贺礼都装箱运到了皇城,夜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了!”夜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那些东西已经是你的了!队员的抚恤我也会替你支付。需要多少,知会一声就行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淡淡的笑着,冷汗已渗出额角。夜的豪迈却刚好砸到了我的伤口。我不欲让他知道,急忙找了个借口告辞。刚出得宫门,血色已浸透了衣衫。


  该死!伤口裂开了!我暗自诅咒。这下子又要听元西拐着弯骂人了。


  满心烦恼的我并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流夜身后的帏帐中便转出一个灰衣男人,恭谨的跪在流夜面前。


  流夜静静的坐着,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那灰衣人也不多言,就这么跪着,纹丝不动!半晌,流夜终于开口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那人沉声答道:“全是真的!但有些细节流王爷没有提到。”


  “哦?说来听听!” 流夜起身站到了窗前。


  “流王爷曾以一己之力,打败四十余位禁军头目,而且毫发无伤!”


  “他的武功竟已练到这般境界了么?”流夜吃了一惊,眼神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茫然。


  “依奴才所见,流王爷的武功极为古怪。照理流王爷应与皇上是同一个师傅。以内功来看,流王爷虽练的也是玄天无极功,但他的身手倒不像是当前任何门派的武功。反而……反而有些像是……杀手所练的招式!”灰衣人顿了顿,微有些犹豫的说道:“奴才敢说,若是流王爷想杀什么人。除非是绝顶的高手,只怕没人能逃得性命!”


  流夜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来,咬牙道:“接着说!”


  “另一个没有提到的地方是:与流王爷同时作战的并不仅仅是白虎的八百人马。还有青龙、朱雀等共计三千余人!”


  流夜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低如蚊蚋的声音逸出喉咙:“所以才会受伤么?”


  “皇上有吩咐奴才的事情么?”灰衣人没有听清,小心的问道。


  “没什么!你接着说!”复杂的眼光又回到了窗外的那株忧琴树上。


  “流王爷挑去的士兵只是禁军中极为普通的人员。其中一些人还是原本部队中的垃圾。但却在这场战斗中,取得了骄人的战绩。白虎的八百人,存活不足一百。其他的人马竟剩不到千人。而流王爷的亲兵,总共不过阵亡三百四十七人。皇上真该亲眼看看流王爷训练出来的亲兵。短短三个月时间,他们的变化让人瞠目结舌。若我玄武国的士卒都有他们的质素,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哦?”流夜蓦然转身,眼中的锋芒冰寒刺骨。


  “那么朕让位于可以一统天下的流王爷好不好?”


  灰衣人闻言脸色大变,连忙伏身下去,不住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流夜深深吸气,语意也和缓了下来。“朕只是随便说说,爱卿不必放在心上。看着爱卿的变化,朕也能略微感受到玥训练的效果!或许以后爱卿可以按照同样的方式为朕训练士卒。”


  灰衣人大喜过望,连忙叩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奴才虽不敢说能与流王爷相比,但势必尽心竭力,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流夜淡然说道:“罢了!只要你真心为朕办事,朕是不会亏待你的!没事的话,这便去吧!”


  “是!”


  灰衣人正要退下,一句幽幽的话语飘了过来:“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应对?”


  “极力笼络!若其无所求,则我王无力驾驭。为保基业,唯有……杀!”灰衣人缓缓的躬身,向外退去。徒留满目的杀机在流夜的殿堂内洄转。


  流夜身躯轻颤,俊逸的脸孔上已是入骨的苦涩。


  “且不论我未必杀得了他,既便是可以,我又真下得了手么?”低低的声音如同从心底流淌而出。缓缓的弥漫开来,仿如叹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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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劫杀(下)

根据资料显示,喀特峡谷的地势险要,又因其地处四国交界,地理位置特殊性导致此地盗匪猖獗。这些盗匪是我之后计划中必不可少的媒介,因此也不能出兵剿灭了事。那么如何布置这次行动,就是当前最为紧要的问题了。我微有些烦恼的在地图上划来划去,从方才便等在一旁的烈日等人互相挤眉弄眼,却谁也不敢打断我的思路。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轻声叹息。他们的小动作已经“小”到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了。


  “老大,我们已经在喀特峡谷待了两天了。您的打算到底是什么?”麒麟被几人用眼神挤兑了出来,无奈的开口问道。


  “是啊,总得告诉我们您的计划吧?”地龙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接口道。


  我微微一笑。也该是告诉他们的时候了,为此我特意将其他人远远的支开,营帐内就只剩这五名队长而已。


  “我今日所说的话,你们几个只要一出了这个营帐就要忘得干干净净!管好自己的嘴,别在说梦话的时候泄露了出去。不然就自己抹脖子吧,也省得我动手!”森严的语气令几人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神色也肃穆了起来。


  “再有十天就是夜的寿诞了。今年我们会有一个特殊的客人,他会带着丰厚的礼物来到玄武,为我王祝寿。这位特殊的客人叫炼峥隆!两天后,便是他通过喀特峡谷的时候。”我缓缓的开口道。


  “炼峥隆?这名字好耳熟?”地龙揉了揉脑袋,嘟囔道。


  “废话!什么耳熟?炼是白虎的国姓,他是白虎国的大皇子!”麒麟白了地龙一眼,回头看我道:“老大,要我们保护寿礼入境吗?”


  “也算吧。”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邪佞,只不过不再归还就是了。


  看着老大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岩石的心突然抽紧,脸上褪去了全部血色。“不会是要我们把寿礼抢过来吧?”


  “怎么可能?岩石你真会开……玩笑?!”麒麟信心满满的反驳,终止于我对岩石赞赏的目光。“可是……为什么?”麒麟迷惑的问道。


  缥缈的眼光飞快的略过众人,迷茫的脸色表明其余几人也有相同的疑问。


  除了烈日!


  我了然的轻笑道:“因为我要你们抢!那你们抢是不抢?”低垂的眼帘里是冰冷的寒芒。


  出乎意料,第一个跪下的竟然是狂风。望向我的坚定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


  “下命令吧!”


  其余几人也紧跟着跪倒,静静的献上他们的承诺。只有岩石轻声笑道:“没人说不去啊,我只是觉得有些麻烦罢了。”


  面具下的脸笑得酣畅淋漓,这才是我要的部队!


  不再罗嗦,我伸手将地图摊开。


  “狂风!”


  “在!”


  “密切监视炼峥隆的动向。随时报告给我。”


  “地龙!”


  “在!”


  “在图中标注地方设下离火阵和锐金阵。”


  “麒麟!”


  “在!”


  “带领队员埋伏在这里,待敌人的前锋入阵后,即刻以蒺藜箭封住敌人退路。地龙在其后发动阵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不许由此处走脱一人!”


  “烈日!”


  “在!”


  “带队员守住隘口,以流水阵对敌,不许硬拼!每个人都是一沾即走,我要你们慢慢的磨掉炼峥隆的大部分武力。”


  “岩石!”


  “在!”


  “在炼峥隆忙于应付地龙和烈日时,尽量将他所带的侍卫杀光,但不得伤他的性命!等绝大部分侍卫死亡后,在此处留出缺口,假装不小心放炼峥隆逃走!都给我做得漂亮点,别让人看出我们不是真正的强盗!”


  “最后……”我肃然说道:“从此刻起,全队开始戒严!不许队员向外传递任何消息,否则按违反军令论处!”虽然现在队员们的向心力很强,但事关重大,我不想冒一点风险!


  “是!”众人齐声应道。知道此事紧要,几人无不听命而行。


  狂风和地龙带着队员前去准备,我单独将岩石留了下来。


  “老大,还有什么吩咐吗?”岩石问道。


  “陪我去做一件事!”我淡淡的说道。


  “什么事?”


  我眼中满是邪魅的神采“我们要去威胁强盗!”


  狂风队的消息很是灵通,炼峥隆刚进入喀特峡谷,信息就送到了我的面前。


  “很好!”我赞许的点头。“炼峥隆果然是走这条线路,但没想到他竟只带了八百余名侍卫。”转念一想,不对!炼君睿不该是这般大意的人。想破坏这次出使的应该不在少数,他不可能毫无准备!


  “狂风队立刻搜索四号和六号地区,看看有什么异样!” 队员领命而去。我暗自冷笑,别是他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


  “连云,我们走!”我回头招呼连云,却发现连云竟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像失了魂一般。


  “怎么了?”我皱眉道。


  “没什么。”连云恍然回神,连忙跟上来道:“主子要杀白虎的使臣吗?”


  “做好我要你做的事,其余的你慢慢就会知道。”我淡淡的回答。


  杀?我没兴趣!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没有再看连云,我向预先定好的埋伏地点走去。


  没过多久队员就陆续传来消息,不仅四号地区有大约五六百白虎的部队正向我这里走来。六号和七号地区同样有上千人的武装正在活动,虽然没有打旗号,但看装备有一支应该是青龙的部队。妈的!如果另一支是朱雀的就刚好凑一桌,可以打麻将了!


  “知道炼峥隆在哪支队伍里吗?”我有些头痛的按住额角。


  “队员们不敢靠得太近,但看队伍的布局应该在峡口的队伍里。”


  狂风的观察力向来很强,应该是不会有错。那么四号地区的队伍就留不得了,但也未必就要我们自己动手。


  “狂风,想办法让这三支部队,在进入五号地区之前相遇。他们应该不太喜欢对方的存在才对。不过万一他们意外的友好起来,我相信你也该有办法让他们醒悟到自己的错误。”


  “明白!”狂风了然一笑,转身而去。


  “地龙,五号地区布置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老大!只要进了五号地区,我保证没有一个时辰,神仙也别想出来!”地龙笑得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得意。


  “那好,我们只有一个时辰行动,让我看看你们训练的成果吧!”


  一支特制的响箭从我手中激射而出,划过峡谷的上空。麒麟队和地龙队同时发动。一瞬间,杀机弥漫了整个峡谷。


  这些白虎国的军队确是精锐,尽管已陷入阵中却并未全然乱了阵角。队伍中间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身穿金色的铠甲,显得相当华丽。他的周围有十几个神色肃穆的汉子,无论身边如何混乱都仿佛视而不见,一步也没有离开过那个男子。那人就该是炼峥隆了吧。


  “岩石!”我轻声唤道。“明确你们的目标了吗?”


  “瞭解!”岩石点头应道。


  “目标起码要杀掉一半以上,炼峥隆可以受伤,但不能致命!明白了就去吧。”我冷冷的吩咐道。


  “是!”岩石肃然行礼。一声呼啸,八十余名岩石队员仿佛八十余道黑线,从四面八方向炼峥隆扑去。


  我站在高处,静静的注视着峡谷的战况。地龙的阵势已全然展开,封死了敌人的后路。队员们的攻击逼他们拼命冲向前方狭窄的隘口。但那里有严阵以待的烈日大队。所有冲击的力量都像击打在水面一样,他们所能得到的就只有一件湿漉漉的衣服。


  尸体逐渐的堆积起来,炼峥隆也开始显得焦躁,一支支响箭被射向天空。想必他是在招呼援军吧。但我已收到消息,五号地区的交战正酣,只怕是来不及支援这里了。


  “差不多了,连云,我们下去!”抬手将特制的响箭甩了出去,示意队员们开始抢劫,并且故意露出破绽放炼峥隆逃走。那知我们刚走到隘口,连云竟突然和烈日队员一起冲杀了出去。我吃了一惊,不由在心中破口大骂!虽然他武功不错,但这战场中的厮杀原就不同于江湖中的拼斗,又岂是他逞英雄的地方!


  连云也在闯入隘口数秒钟后,就体会了战场的残酷。周围是不断劈来的钢刀,刀法明明没有任何精妙之处,就只是这么简单的直劈而已,但若是数十把刀同时劈下,威势竟远大于自己学过的任何一种刀法!努力抵挡一阵,连云已感觉有些脱力。就在此时,一柄长矛如毒蛇出洞一般,狠狠的向他胸前刺来。连云暗叫不好,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避不开了。刹那间,心中涌起的是浓浓的悔意。正要闭目待死,一股大力突然将他向后拉去。踉跄几步后,眼前已然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主子!连云张口要叫,声音却已哽在了喉咙。方才险些贯穿他的矛头,牢牢钉在了主子的肩窝,刺出一片的猩红!


  好痛!我暗自咬牙。我们俩到底谁是侍卫?这混蛋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反手削断矛杆,我回过头阴森的喝道:“给我滚回去!”


  “主子你没事吧?”深吸口气,连云终于发出了声音。


  “你他妈的若不赶快滚回去,就算老子没事,你个小兔崽子也一定有事!”我咬牙喝道,故意在语气中带上几分粗豪。连云的神色十分古怪,但此刻我却没时间分析,先让他滚到战场外面才是正事!


  “弟兄们都听好了!”待连云听命退开,我放声大叫道:“跟老子干完了这一票,好酒好肉、漂亮女人,随你们享用!给老子我杀了这帮兔崽子!把箱子统统给老子扛走!”


  “是!”队员们齐声应和,下手愈发的凶狠。但队伍的左翼竟全部扑向箱子,阵形中露了一个极大的缺口。


  “快!从那里冲出去!” 炼峥隆总算还有几分能力,立刻指挥剩下的人马,丢掉箱子向左翼冲去。


  “杀了他们~~!别让他们跑啦~~!杀呀~~!”各种喊杀声此起彼伏,但真正追上去的却连半个也没有。


  “快!全体撤退!”我见炼峥隆离开,立刻下令离开。根据计划,李继早已带兵等候在峡谷之外。一旦他与炼峥隆会面,立刻就会带着人马赶来。我对“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可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尤其我是强盗的时候。


  来不及处理伤势,我已带人迅速撤离。狂风那边也传来消息,白虎的人马接近全灭,其余两支部队也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可说是伤亡惨重。而我的队员不过损失三百余人而已。


  说起来这次行动还算是十分成功的,但看着打开在我面前的箱子,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这满目的斑斓就是我用无数条人命换回来的珍宝。但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些漂亮的玻璃罢了。手中的匕首一刀刀的挑开皮肉,将深嵌在骨头中的矛头剔了出来,然后敷药包扎。其他人要帮我处理,都被我瞪了回去。既然是自己选择承受的痛苦,就不能有丝毫回避的心情。


  大颗的冷汗逐渐浸透了衣衫,我的声音却平静如止水:“这些宝石上镶有白虎的徽号,不能冒险变卖。阵亡人员的抚恤费用我会另行支付,不会委屈了弟兄们。”正吩咐间,队员进来通报:韩岂的那个家人又来了。


  “哦?”我抬手摘下了面具,邪魅的笑意挂上微有些苍白的唇边。这次他送来的又是一封情书么?来得可真是及时呢,不会是根本就没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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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劫杀(上)

但我的疼痛显然没有白挨。又或许应该说,元宝的死唤醒了队员们的某种意志。整个队伍的气势都有了明显的改变。不到二十日,各处的山匪纷纷被剿灭。


  我坐在马上看着远处征战的纷乱,轻松的态度仿佛在欣赏一部电影。这最后的一处,想必也已接近了尾声。我伸手弹出一支响箭,埋伏在两侧山壁后的麒麟队队员纷纷现身,将箭矢射向所有试图逃窜的匪徒。而从我受伤起就下定决心与我寸步不离的连云,在我的示意下开始计数。从响箭射出到岩石汇报战况为止,连云也不过数到九百。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之后打扫战场等工作,烈日他们早已驾轻就熟,用不着我操心。


  当天晚上,我没有再要求他们进行战术讨论,而是开起了篝火晚会。这些日子的艰苦与血腥,让队员们的精神与肉体都紧张到了一定程度,适当的放松有助于调整他们的状态。看着隐隐的杀气从队员们凛冽的眼中射出,我竟突然想起那张有着大大虎牙的灿烂笑脸。悄悄的退出人群,我独自向营地后的山坡走去。


  山坡上有颗大树,树下埋着十几个小小的骨坛,在树旁插着的是我亲手绑扎的十字架。我擎出匕首,在上面刻上了三个新的名字。生命的消逝是战斗中不可避免的,我早在作‘影’时就已经习惯了。但并不代表我真的可以毫不在意。抬手将匕首还入鞘中,我静静的靠在树上,凝望着夜空上的点点星光。


  轻巧的脚步声在离我百米远的地方停顿下来。


  “过来吧!”我轻声叹道。他还真的是寸步不离。


  连云缓缓的靠了过来,恭谨的行礼道:“连云打扰到主子了么?”


  我摇了摇头,干脆倚着大树坐了下来。“只是想陪躺在这里的人看看星星而已。”


  连云闻言淡淡的笑了,“他们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伸手抚上那高大却又简陋的十字架,他轻声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没什么用处,只是一个标记而已!” 我安静的微笑,波澜不惊。


  “亡故队员的骨灰,在行动结束后就会送回到他们的亲人身边,然后他们就会慢慢消失在大家的记忆里。除了他的亲人,没有人再记得他们,记得他们曾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但是我会记得!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他们鲜活的样子会永远留在这里!”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我淡淡的回答。


  连云低着头,双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十字架上的刻痕。情绪仿佛微风下的池塘,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少顷,有些犹豫的问道:“若有一天我被杀死了,主子也会永远记得我么?”


  “不会!”我坚定的回答。


  连云闻言瑟缩了一下,却还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道:“是连云逾越了……”


  没等他说完,我已然走到他身前,依旧淡淡的望着他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强大的信念透过凝视的双眼散发出去,连云只觉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满天的星光瞬间落到了面前之人的眸子里。那眼,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原来老大你躲在这里啊!”一个如孩子般清亮的声音响起,立时打破了暗夜中的迷咒。我回头一看,五个大队长领着一帮弟兄,手中提着酒坛,正向我们走来。刚刚发话的地龙此刻正被烈日和麒麟压在地上暴打,口中却还在不住叫嚷着要我救命。


  “怎么了?”地龙滑稽的样子让我暗自好笑。


  “没事!没事!”烈日一把捂住了地龙的嘴巴,接口道。


  麒麟也配合的干笑道:“是他天生欠揍!”


  “哦?”在搞什么鬼?我轻轻挑眉,怀疑的目光瞟向在一旁闷笑的岩石。


  “他们在怪地龙打扰了老大和连侍卫谈心。”岩石轻笑着回答。


  连云的脸颊蓦然通红,我却不由呛咳出声。走上前,一脚向烈日的屁股踹去!


  “满脑子乱七八糟!”我笑骂道。


  地龙却趁机挣脱出来。看着烈日可怜兮兮的苦脸,放声大笑道:“活该!”伸手将旁人手上的酒坛抄了过来。


  “老大,要不要来口酒?”地龙爽朗的笑着将酒坛递给了我。


  “好!大家一起喝!”我微笑着接过酒坛。转个身,将半坛子酒洒在了十字架上。接着一仰头,就着坛口将其余的酒一饮而尽。喝完后,反手将空坛摔碎在大树上,大笑道:“痛快!”


  这个时空的酿酒技术还称不上完善,酒精含量很低。即便是大量的酒液入腹,也无法影响我的大脑。但我的作风却影响了其他的人。一群人轰然叫好,很多的酒撒在十字架上,还有更多的酒,灌入了这些年轻人的肚肠。面对着战友的坟墓,他们不再有丝毫的悲切,有的只是大声的欢笑和无尽的思念。


  “……唱歌!唱歌!今天一定要你唱歌!”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已转到了各人家乡的小调上,已喝得半醉的地龙一把搂住连云的肩膀,逼迫他也唱上一曲。


  连云虽也被灌了不少,却还是咬死了牙关,只推说不会。


  我见连云已被迫得满脸通红,不由开口为他解围道:“不如我唱一首好了。”这地龙只怕早就在打我的主意,听到我开口,便飞一般扑了过来。


  “若是老大唱个情歌,我就暂时放过了他。”


  情歌吗?我暗自在记忆中搜索。以往的日子,除非为了任务,我其实没有什么机会听音乐,现在就只能随便哼上一个了。


  “……第一天,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爸爸,给了我,两呀么两烟袋!……”


  地龙口中的酒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第二天,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妈妈,给了我,两呀么两锅盖!……”


  歌没唱完,弟兄们已笑倒一片。看着这些真诚而又快乐的目光,我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歌已唱完,酒已喝尽。队员们纷纷散去。我踢了踢赖在草地上的地龙,笑骂道:“还不快滚!明天早上还有例行的训练要做。”


  “不是吧?还要练?”地龙抱住怀中的酒坛哀号道。


  “不想练?”我冷哼出声。“要不要和我打一场?赢了我就不用练了!”


  “我滚!我这就滚!”地龙缩缩脖子,爬了起来。嘻嘻哈哈的去了。


  刚刚还是人声鼎沸的山坡,就这么突然寂寥了起来。月光下的十字架,因为美酒的灌溉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我抬头望着天空,忧虑如夜晚的妖精般,悄悄潜入我的心中。


  明天就要去喀特峡谷了。白虎国向以军事强大著称,这次又是大皇子带队,随行的军队必定是些精锐。我实在不知道方才还在眼前的这些人,在行动结束后还能剩下多少。


  “主子,回吧。”连云轻声说道。被酒气蒸红的脸上,有着我从没看过的迷惑。


  我转身向营帐走去,宁静的夜空中仿佛有一声叹息悄然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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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剿匪(下)

元宝的动作想必很快,半个多时辰以后,道路的远处已有烟尘浮起。


  “来了!”岩石轻呼出声。“麒麟队员注意!匪徒一入阵,即刻开始攻击!”


  这些队员有了刚才的经验,配合起来熟练了许多。敌人还未冲到寨门前,已然是人仰马翻。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带走了近百条人命。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三寨主钱全从匪徒群后走出,手中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元宝!我的心蓦然揪起,怎么回事?我并没有要元宝撒谎,怎么会暴露的?


  “我管你要杀谁!随便抓个同伙就想要我住手,哪有这般便宜?”我满口的嘲讽语气,手却不自主的捏紧了怀中的匕首。其余的队员也已看到了元宝,箭矢不由稀疏了下来。


  “哦?不能威胁你么?那他留着也没什么用喽?”钱全手起刀落,竟将元宝的右臂生生砍了下来。


  随着鲜血的迸出,我脚下的青砖突然粉碎。岩石一把按住险些扑出去的狂风,缓缓的摇了摇头。只见元宝闷哼一声,从昏迷中痛醒过来。大大的虎牙咬着自己的嘴唇,硬是一声不出。


  “哈哈!原来钱寨主对自己人竟也这么凶狠,我还真是自愧不如!”杀气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了出去,我的声音却依旧是轻松而开朗的。


  “自己人?”钱全鄙夷的笑了。“你这个连脸都不敢露的杂种还不死心吗?孙察!出来让我们这位客人看看!”


  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从人群中转了出来。


  “是你!”狂风惊呼出声。


  “是啊,”钱全大笑出声:“他可是我们的智囊,还要谢谢你救了他一命呢!”


  一瞬间,狂风的脸色由红至黑,悔恨终于爬满了他的脸颊。


  “看来是骗不过去了。”我的声音还是一贯的轻松,面具下的脸色却已狠厉如狼。“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我知道这小子也没这么大的分量,想必让你们全体投降你也不会答应。不如就你自己出来,跪在我面前向我个认错,我就放了他如何?” 钱全得意的大笑道。


  “道歉是吧?行!”我也同样大笑道。同时小声吩咐岩石:“待会听见我说动手,就马上放箭!这是命令!千万不要犹豫!”说完我纵身一跳就出了寨子。岩石一把没有拉住,不由连连跺脚。


  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看不出半分的紧张。反到是钱全,脑海中还残留着我杀张典时凶狠的模样。见我真的出来,不禁暗自提防。没等我走到他面前,便喝止道:“站住!别再过来了!”


  “咦?不是你让我出来道歉吗?”我无辜的摊开双手,示意钱全我手无寸铁。


  手上自然是“无”的。但身上“有”!只要再让我靠近个七、八米,我一定可以在他没下手杀元宝之前,先送他下地狱!


  “你跪在那里就行了!先把面具摘了,恭恭敬敬的给我磕个头。让我看看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杂种到底长什么样子。然后再自己斩一条手臂下来,我便放了这小子。”


  钱全的话引得众匪徒哄堂大笑,大声称是。元宝却已悲叫出声:“老大你快回去!这群混蛋根本是想要你的命……”没等他说完,几下重重的拳脚已落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不住的吐血,显然是伤到了内腑。


  “住手!”我暴喝出声:“别打了,我跪!”说着,我双膝一软便跪落尘埃。


  “老大!”连同元宝在内,身前身后一片的惊呼。我的队员到底是知道我的身份的。谁也没想到,堂堂一个玄武的摄政王!朝堂之上,连皇上都不跪的王爷,为了救一名小小的亲兵竟肯向山匪下跪。但此事对我而言却称不上多大的屈辱。我现在缺的就是时间,若是能拖到烈日到来,顺便还能救下元宝,别说是跪上一跪,便是磕头又算得了什么?


  “我跪也跪了,你是不是可以放了他了?”我的声音柔和的像泉水一般,以哀怨之态膝行了几步,将距离再拉近两米。


  “我不是要你把面具摘了,乖乖的磕头吗?” 钱全挑衅的态度,像是在逗弄已经到口的猎物。


  想看我的脸吗?我暗中冷笑。没问题!反正我是不会留一个活口了,就让你看看又能如何!


  深深的吸气、缓缓的抬手,一瞬间,只听得一片抽气之声。


  钱全没想到面具后会是一张如妖魅般惑人心志的脸庞,虽还想作出凶悍的样子,声音却已粗哑了下来:“没想到死神的头儿竟是个娘们!”


  这白痴是瞎子吗?刹那间,笑容如鲜花怒放。冰冷的杀机在黑瞳中不住跳跃,那恍如魔咒般的笑靥,仿佛燃烧于幽冥的火焰。让众人不敢逼视。只惊叹:美,竟也能撕心裂肺!


  我强忍怒火,慢慢俯身下去。双手扶地向前爬了几步,犹如一只优雅的猎豹。心中却在默念:还有四米……三米……


  正在这时,重伤的元宝忍不住哭叫出声:“老大,不要!”


  我的心重重的落下。糟了!顾不了距离的问题,闪电般向钱全扑去。


  元宝的悲泣,让钱全从迷蒙中清醒了过来。一反手,将元宝向我掷了过来。我连忙变招,将元宝抱在了怀里。


  “元宝。”我轻声唤道。回答我的竟是钱全得意的狂笑。


  “老大……”元宝在我怀中开心的笑着,那颗大大的虎牙闪着血红的光芒,与插在胸腹的刀尖交相辉映。“……老大……还是……那么厉……”生命的火焰蓦然熄灭。


  “是啊,老大还是那么厉害!”我淡笑着回答。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襟,漆黑的瞳孔涌上浓浓的血腥。“所以你要好好看着!看我有多么厉害!”


  手抬,风起!我厉声喝道:“动手!”


  箭若流星般落下。我却如毒蛇般,直扑向人群中的钱全。血液的腥甜弥漫在我的周围。除了风声和鲜血迸射的声音,我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眼看着蓦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张张凶恶脸孔,又狰狞、痛苦的一张张消失。只有钱全越来越清晰的面容凝聚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魔鬼!你是魔鬼!” 钱全嘶吼着向我扑来。


  “答对了!”流水般的步伐带起曼妙的血雨,我扬起头,让温热的液体洒满我的全身。元宝,看到了么?败类的鲜血也如你一般温暖呢。


  尖锐的哨音传入耳鼓,我妖异的笑了,站在原地看着烈日焦躁的向我冲来。


  “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我平静的看着他。平静得仿佛一块坚实的黑色水晶,没有一丝情绪隐藏的空间。


  烈日不由自住的打了个寒颤,强笑道:“老大,这里交给我吧。”


  淡漠的目光向周围扫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竟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看来不用我动手了。我冲他点了点头,向着元宝倒下的地方走去。身后传来烈日的怒吼:“给我杀!一个不留!”


  我抱起元宝的尸体,一步步走回寨子。外面的战斗已进入尾声,队员们陆续的回来,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意外的十分安静。只有隐约的抽泣声在厅堂内回响。


  我重又带回了面具,挡住了沾满血迹的脸孔。


  “烈日、岩石!汇报战况!”我肃然说道。


  “是!”两人举步上前。只觉得老大的声音依旧如山泉般清澈,听不出一丝异样。但就是这种样子让两人微微有些不安。


  “这次行动将恶虎寨所有匪徒剿杀殆尽。我方重伤八十七人,轻伤二百余人。亡……一人……”烈日已听说了事情经过,汇报的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


  岩石也上前行礼道:“受伤队员已下去治疗、休息。其余队员全体待命!还有……狂风队长因违反命令,已自缚于堂下听候处置!”正说着,狂风已然五花大绑的跪在我面前。


  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瞬间出鞘。“站起来!”我冷冷的喝道。狂风立刻挺身站起,坦然的闭上了眼睛。


  我来到他身前,刃口光芒一闪,狂风身上的绳子已断落地上。事已至此,我的心中再没有半分对狂风的恼怒。与其说元宝的死亡错得是他,不如说是我判断失误造成的。若不是我太小看了那个匪徒,怎会让狂风把他放走?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狂风讶异的睁眼看我,我却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次的行动大家做得都很好!山寨中的财物已由地龙大队整理出来,其中一半交由地龙大队做全员装备改进之用,另一半就由五名大队长平均分给各位队员。受伤者酌情增加,亡故的队员加两倍,作为抚恤。但别忘记,今天晚上所有队员分组讨论这次行动中出现的问题和不足。”


  “是!”队员们齐声答应。


  “现在来宣布本次行动唯一的处罚。”我缓缓的说道。


  队员们的眼神悄悄向狂风瞟去。


  “我在这次行动中没能控制住消息的外泄,造成一名队员死亡,应领军棍四十!”我转身走到了元宝的尸身前,单膝跪地。“岩石,你来动手!”


  “老大!”不只是狂风,连烈日他们也扑跪了过来。


  “统统给我靠墙立正站好!包括你,狂风!”我冷冷的呵斥道。从小的训练,早让我习惯了犯错后的惩罚。只是十七岁以后,惩罚的命令大多是自己下的罢了。


  “可这都是我的错啊!要打也应该打我才是。”面对死去的元宝,狂风的愧疚溢于言表。


  冰冷的眼斜睨了过去。“如果我不默许,你有什么能耐放走那个混蛋?错就是错!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让一个首领逃避责任。”


  我故意在所有队员面前受罚,也是给他们的警告。经此一役,相信没有人再敢违抗军令。毕竟我是个连自己都不姑息的首领。


  “让开吧。”岩石手拿棍棒,叹息道:“老大的话就是命令!”这话一出口,狂风也只得退在一旁。


  棍棒夹带着风声落了下来,岩石知道老大执意受罚的心意,下手时没留丝毫的情面。打到二十几棍,血花已溅了出来。周围早已是鸦雀无声,队员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棍棒下依旧稳稳跪立的身影。岩石的手也有些软了。虽然这位老大的作风,让人很容易忘记他的年纪,但他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王爷。照常理,还应该是在家人的宠爱下肆意妄为的岁数,他却已跪在一个下属的面前,承担起一名首领应承担的责任。一个真正的王者就该是这样吧?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竟有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轻松的渡过所有时光,决不做任何麻烦的事情。但自从遇到了这个人后,一切仿佛都慢慢的起了变化。


  四十棍很快就要完了,我咬牙想道。算来这还是我到了这里后第一次受伤。好在我已运气护住了内腑,棍棒只是伤了些皮肉,倒也算不得什么。但好久没有尝到的疼痛还是让我有些眩晕。在我终于听到岩石喊出四十的时候,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他妈的!早知道这么疼就说二十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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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剿匪(上)
出了内帐,我便看见狂风安静的坐在那里。


  “事情办得怎么样?”我轻声问道。


  狂风递上了一份文件,恭谨的回答:“老大,我手下的人在喀特峡谷探查了七天,这里就是详细的地形地貌资料。周遭稍有名气的武装力量也都罗列在后,不知是否能满足您的需要。”


  “辛苦了!”我接过资料仔细翻看,心中不由十分高兴。玄武国的地图大多较为粗糙,或许说,这个时空的地图都不能满足我的需要。因此我挑了几名略有基础的斥候队员,教会了他们现代的绘图技术,并要求他们替我绘出喀特峡谷精确的地形地貌。有了这些资料,才好制定行动计划。我向来不喜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争方式,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润,这才是商人的本性。战争也不外如是。


  正看着,却听狂风说道:“老大,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哦?”我抬眼看他。


  “山上的队员传来消息,恶虎寨的二寨主和三寨主互相指责对方勾结外人、杀害大寨主张典,已经闹得不可开交。算是彻底翻脸了。”说着,狂风的脸上也挂上了微笑。“岩石跟我们说,您打算将他们分而食之,我们几个还有些不敢相信。看来还是岩石最懂老大的心思。”


  “那么地龙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淡淡的笑。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我只是给了两个原本就有野心的人一个发作的机会罢了。


  “全部按照老大之前的吩咐准备完毕!”狂风拿出望峰山的地图指给我看。“望峰山的大小道路共有九条。地龙已带领队员在其中七条设置了大量的陷阱,相信没几个人可以从那些陷阱中全身而退。其余两条是恶虎寨匪徒最常使用的。一条通向山下的官道,是他们日常抢劫或运送物资所用。另一条路很窄,通向后山。应该是匪徒们害怕官兵围剿,预留的一条逃生之路。狂风大队的队员负责监视山上的动静,烈日大队和麒麟大队的队员,也都按老大的要求,四、五个人一个小组,每组由一名老兵带领着埋伏在这两条路旁。避免他们因经验不足而出现失误。现在可以说,整个恶虎寨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只是恶虎寨的人还不知道而已。”


  “很好。”我迈步向帐外走去。看天色应该是卯时了,金红色的晨光照在山上,显得生机勃勃。我深吸口气,淡淡的说道:“今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是啊。”跟着出来的狂风应和着,却不甚明白我的意思。远处一个狂风队员急奔了过来。


  “老大!”同样生机勃勃的年轻脸孔恭敬的向我行礼。


  “是‘馒头’啊,山上有消息了么?”狂风走了过来。


  “报告队长,山上传来消息,恶虎寨二寨主带着大约七八百人下山来找咱们报仇,烈日队长让我来问老大,我们是否按计划行动?”


  “山上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这二寨主还真沉不住气。连我们的来历都没摸清,就冒冒然冲了下来。想必是在与三寨主的争斗中落了下风,打算借着替大寨主报仇的名头扳回一城吧。


  “哈哈!”馒头开心的笑道:“在山上的‘元宝’传来消息说,这两个寨主为争大寨主的位置竟然大打出手。三寨主被打到吐血,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山上的匪徒也分成了两派。下山的这几百人,是二寨主他现在能调动的全部人手了。”


  “哦?”我皱起了眉头。那个三寨主不该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吧?在明知道武功不及对方的情况下,他怎么会让事态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狂风!”我轻喝道。


  “是!”狂风肃然应道


  “传令下去,地龙大队设藤阵、锐金阵,将敌人困于三号地区。杀掉尽可能多的人,降低他们的战斗力。麒麟大队调百人,占领三号地区所有制高点。待敌人受困后,即进行无间歇式扑杀。箭支告罄则立刻撤退,不可恋战!注意撤下来后要及时补充箭矢,以防突变发生。烈日大队调二百人,进场扑杀残余匪徒。跟弟兄们说,手脚利索点,这次下山的匪徒一个活口不留!任务完成后,我要参与行动的所有队员,在烈日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七号地区负责接应。狂风大队调百人严密监视二号和四号地区,如有任何异样即刻回报于我。其余人等,统统跟我来!”连串的命令喊出,我已带上人马沿小路向恶虎寨冲去。


  三寨主重伤不起?我在心中暗自冷笑!恐怕是故意示弱吧?一方面让二寨主失了人心,一方面逼他下山找我们报仇。然后等二寨主与我们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多半会“虚弱万分”的带人出现。不计前嫌、大义凛然的当一只“在后的黄雀”。这样在打败了我们、为大寨主报了仇后,谁还能动摇他的地位?


  主意打得虽然不错,但却错估了我的实力。他既然送出了饵料,就要有牺牲的打算。我不会给他挽救自己兄弟的时间。想看两败俱伤?做梦比较快!


  但不可否认,他的做法也打乱了我的计划。烈日他们做掉二寨主后,必定无法对付接下来大部队的攻击。即使我让全体队员出战也不过是个对决的场面。我方的优势尽丧,受到很大损失自是情理之中。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兵行险招了。算时辰,烈日那边应该已经开战。三寨主若想收渔人之利,现在应该已经带着人赶往出事地点。我要做的就是趁机抄了他的老巢,逼他回身救援。然后便要看谁撑得长了。只要撑到烈日赶到,里应外合之下,恶虎寨在今天就会成为历史!恶虎寨留守的人不会很多,但靠我手上这四百多个菜鸟,要守住千余人的进攻却也不是件易事。说不得,我也只好出手了。


  还没到达指定位置,元宝的消息已经到了。不出我所料,钱全听说二寨主带人下山,很是“担心”,强撑“病体”带人增援去了。现在恶虎寨内只剩百余人留守。


  “岩石,带领队员沿上次进去的路线冲进去,负责控制局面。狂风队,将麒麟队带到狙击位,然后和烈日队一起负责保护麒麟队。麒麟队负责狙杀!我要你们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恶虎寨控制在手里。”


  “是!”没有罗嗦,一声令下,队员们已经如猛虎般扑了上去。


  寨中不过百人,交给队员们就行了。我缓缓的跟了进去,一路上凝神注意恶虎寨的防卫布置,毕竟这些马上就要变成我要依仗的东西了。


  “老大!”兴奋的声音在我身前响起。眼光转去,一个长着颗大大的虎牙的青年正冲着我笑。


  “你就是元宝吧?”见他点头,我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干得好!”


  “是!”回应我的是更加灿烂的笑容。“我带您去议事厅吧,寨中的人已经全数被制服了。俘虏都压在议事厅等您发落呢。”


  俘虏?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俘虏了?


  “带路吧!”我摆手道。面具下的脸已阴沉了下来。


  来到恶虎寨的大厅,厅中已跪着十二三个人。


  “这是什么?”我冷冷的说道。


  “老大,”狂风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这几个人说,他们是被盗匪抓上山来的普通人。我想……或许……”


  “谁能证明他们是百姓?元宝,你能吗?”我淡漠的问道。


  “回老大,不能!”元宝黯然摇头,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岩石立刻举起了手,“动手!”


  “不要!”这十几人绝望的尖叫让狂风浑身一颤,待回过神来,他已将其中一人拖到了一边。而其余的人已死于刀剑之下。


  “快滚!”狂风将那人远远的甩开,那人落地后立刻向外跑去。


  “狂风!”我喝道:“你搞什么鬼!”刚要抬手,却被他一把抱住。


  “老大!”狂风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抬头看我的眼中充满了坚持。“他说他还有个没满月的孩子!”


  “放手!”我轻声说道。眼中的怒气仿如即将燎原的火焰。


  “老大,还是算了。那人没有武功,造不成什么危害的。”岩石连忙上前,试图打个圆场。


  “你很好!好得很!”我深深的吸气,将躯体中的力道缓缓撤去。


  狂风立刻松手,跪在了地上。“我知道我犯了大错,随老大惩罚吧!”


  “给我滚起来!”我一脚踹了过去。“如果不是马上还有战斗,我现在就杀了你!”


  “元宝!”我再不看他。


  “在!”


  “你现在去向钱全报信。就说山寨被袭,要他马上回来!”


  “是!”


  “等等!”元宝转身要走,我又唤住了他。走到元宝身后,我轻声道:“忍着点!”


  “知道,老大你动手吧!”元宝坦然的笑笑。


  我一抬手,一道狭长的伤口已罩上了他挺拔的后背,鲜血立刻染满了他的衣衫。他哼也没哼,抬腿便向外跑去。


  小心了!我暗中祝祷。他背上的伤口我划得极有分寸,除了看起来吓人以外,并没有伤到筋骨。但要取信于人,伤口也不能太小就是了。


  “岩石,要弟兄们在寨门前百米设藤阵!控制寨门所有岗哨。麒麟队用弓弩压制敌人,尽量不要让他们近身。若压不住则配合烈日队、岩石队施行二号计划。一定要把敌人拖在这里!等烈日带人赶到,我们就赢了!”


  “是!”岩石立刻将所有队员带了出去。各就各位,等待敌人的进攻。


  我对着一脸颓丧的狂风冷笑道:“你不是想当救世主吗?先把自己弟兄的命保住再说吧!”一甩手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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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演习(下)

“老大,你真的只让岩石大队进攻吗?他们目前还不足百人,山上的盗匪却有数千之众,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提出疑问的虽是烈日,但看到其他几个的神情,想必心中的潜台词也不外如是吧。


  “岩石!”淡漠的目光扫了过去。“我说的事情,你哪一件办不到?”


  “没有!”岩石仔细的想了想,方才回答。岩石从不是浮夸的人。既说出口,便必定可以做到!


  “那么,这是命令!”薄薄的唇瓣间吐出的字句如春风般轻柔,却立刻让几人闭上了嘴巴。


  从初次共事的那一刻起,几人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位老大最基本的治军原则。他在训练队员时虽然大多严肃中略带冷酷,却也有笑骂着一脚踹过去的随性。即便是听到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也不见得如何着恼,只是第二天训练的分量会加多两成而已。用老大的话说:看你们精神还不错嘛?但只要口中说出命令二字,他所需要的就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和不折不扣的执行。“军令一下,违令者,杀!”那一刻弥漫在营地校场的阴冷杀气,仿佛散发着如血雾般的淡红色泽,浪潮般对着他们冲刷过来。不仅僵硬了他们的手脚,更牢牢的桎梏住众人的心脏。再过多长时间他们也无法忘记。


  当天夜里,岩石带领第五大队所属八十二人,从望峰山北面的峭壁处攀了上去。两个时辰后,望峰山恶虎寨的三位寨主已眼蒙黑布,死狗般堆在我的营帐之外。


  “八十几人对上数千人必定不敌,但若是对上三个呢?”我缓缓的对帐内几人说道。我不是个好老师,也不懂该教他们什么,只能把自己的思想和做法表现给他们看。能学些什么?学多少?就看他们的悟性了。毕竟我的方法并不适合所有人。


  “还顺利吗?”我问岩石。


  岩石沉稳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兴奋。“很顺利!狂风给的消息十分准确。这次行动我们共毙敌五十三,生擒三名,其余敌人均未曾惊动。队员中有两名在撤退时受了点轻伤,无人死亡。”


  “很好!把那三人带上来吧。”不枉我让狂风提前派人混入山寨。


  “是!”岩石冲我轻施一礼,转身出去提人。


  不多时,三人已被带入帐中。黑巾摘下后,三张各异的脸孔上是相同的茫然表情,想是还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吧。


  “你是什么人?官差吗?”开口的是个虬髯汉子。根据资料,应是恶虎寨中的三寨主钱全。别看他外表粗豪,其实却心思细密,是个军师般的人物。很得大寨主的信任。


  “我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死神!”跳出来回答的是一脸得意的地龙。他的声音如孩子般清脆响亮,但显然有些兴奋的过头了。冰寒的目光刀锋般扫了过去,地龙一凛,讷讷的退了回去,再不敢多言。


  “死神?没听过!你们是哪条道上的?”钱全满脸的疑惑,瞪着我问道。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盘我的底么?”我轻笑着将目光转向左边的方脸男人。“张寨主就不说句话吗?”


  “看来阁下是冲着我们恶虎寨来的。兄弟在什么地方得罪阁下了么?”


  “谈不上!”我淡然回答。


  这方脸男人就是恶虎寨的大寨主张典。长得虽平凡,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身上背的命案或许不比我少。


  “那是想替天行道喽?”张典冷冷的问道。阴沉的眉目中荡漾着一丝不屑。


  “受不起!”依旧是淡漠的反应。我也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鬼,配不上这个冠冕堂皇的形容词。


  “为名?”


  “没兴趣!”


  “求财?”


  “犯不着!”


  “那……”张典险些连‘图色’都说了出来。我一径的否认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你为什么要与我们结下这种梁子?”


  “纯粹无聊而已!”


  相信被我的回答气疯的绝不只张典一个,但他却是第一个骂出口的。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啊!”


  “没错!”我坦然承认,但脖子上突然多了两柄长剑、三把钢刀的张典,却再不敢骂出半丝声音。


  “啊!我忘了说了。” 平和的挥手,让岩石他们退下。我全不理会这三名盗匪怨毒的目光。“我这些弟兄很不喜欢听见别人骂我。”


  张典闻言,狠狠的咬牙道:“老子今天认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是男人就给个痛快话!”


  “简单!就请几位给我讲个笑话吧。若是能逗得我笑,我便放了你们。”


  剧烈的抽气声从身后传来,想必烈日他们也是同样的惊异吧。不过好在没人敢置疑我的决定。


  咦,我说错了!还是有人置疑的。


  “让老子给你讲笑话?你他妈是疯了还……”怒火中烧的张典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他的鼻端。然后便是颈侧的灼热和满目的猩红,再分辨不出那香是存在于虚幻还是来源于真实。


  看着他颓然倒下的身体,我依旧是一派的温和。


  “我好像又忘了说了,我也不喜欢听见别人骂我。”


  语气中带了些微的歉意,斯文得好似一位健忘的兄长正在安抚任性的弟妹。但余下的两人却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善意,只是死死的盯着我掌心正在滴血的匕首,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那么,”我谦和的像是位学者。“你们愿意给我讲笑话吗?”立时有两颗如捣蒜般的头颅在我面前不住晃动。


  当然了,用干涩颤抖的声音是讲不出好笑的笑话的,但我还是放了他们。岩石遵照命令,将他们蒙上眼带了出去,想必也是顺便往哪个山沟里一丢了事吧。


  直到岩石回来为止,其余四人都只是静静的看我。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打算离开。于是岩石一回来便看到了四尊眼珠瞪得溜圆的雕像和雕像中怡然自得的我。


  “老大,”岩石皱了皱眉,显然觉得目前的状况有点不合他胃口。“事情办妥了,我下去休息了!”岩石说话的语速明显有所提升。话一说完,转身就要走。


  “回来!”面具下的脸,笑得无声无息。


  岩石僵了一下,终于叹息着回来。“还有吩咐么?”


  “你没有事问我么?”


  “完全没有!”岩石重重的打了个哈欠,斩钉截铁的回答。想用行动示意我他的劳累。


  “很好!”我站起身向内帐走去。“但他们几个有问题要问,你来替我回答吧。”


  这个岩石,想必早已看出我的用意。但他怕麻烦的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听到连连叹息的岩石被四尊雕像架了出去,我放心的跃到了床上。


  “主子。”连云拿着面巾走了过来。


  “还没睡么?”我坐起身,有些没话找话。


  “主子都没睡,哪有侍卫先睡的道理?”连云浅浅的皱眉。


  我无奈的摘下面具道:“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主子不用在乎,本就是连云睡不着而已。”


  连云淡淡的笑着,几绺散发飘在额前,挡住了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下,他整个人仿佛都柔软起来,让人几乎忘记了他本是个比我还要高上一些的男人,只想狠狠的一把将他搂住,肆意怜爱。这英挺的男人若染上情欲的色彩,想必也是十分惑人吧?


  我翻身下床,倒了杯凉水。一仰头,涓滴不剩的灌进我突然干渴起来的喉咙,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异样。我的名声本就不好,行止之间自然要多几分顾忌。但转念一想,我不由失笑。连我这般冷血之人竟也有在意他人感受的时候。怕是太阳真的要从西边出来了。


  心境一旦恢复,感觉也跟着敏锐了起来。连云欲言又止的神色也显得愈发的清晰。


  “想问什么?”我淡然问道。


  连云小声道:“主子对那两名盗匪的处理……”


  没等他说完,我已重重的叹息。连云见状立即下跪道:“是连云多嘴了!”


  “不,我没有怪你。”我一把托住他,按到了椅子上。“我只是在想,若早知道躲不过去,刚才就不用踢岩石出去顶替了。”


  “主子不想说就算了。”连云急忙摆手道:“我只是一时好奇心过胜而已,主子其实不必理会的。”


  “然后看你烦恼整晚吗?”我叹息着开口道:“这恶虎寨总共有二千余名匪徒,若将其首脑屠戮殆尽,其余人马必定化整为零、一哄而散。那样别说是没有达到练兵的目的,对当地的百姓来说反而是流毒无穷了。但若将他二人放回山上,根据狂风提供的资料,你猜突然没了大寨主的恶虎寨会是怎生模样?”


  连云的眼睛一亮,唇边带上了一丝微笑。“这三寨主的头脑向来受到寨中匪众的推崇,但二寨主的武功却又远胜于他。以往有大寨主压着,还能维持表面的和气,如今……”


  我狡黠的眯起了双眼道:“在他们被带走前,我凑在蒙上眼的两人中间,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别忘了我的尾款!”


  “小声到刚好让两人听见?”连云的眼也眯了起来,笑容在脸上逐渐扩大。


  “没错!”


  “他们会相信吗?”


  “信不信都没关系!他们俩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他们可以顺着我给的路走,也可以另行编一个故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


  “哦?”连云挑起眉,看着眼前的人笑得如同冬日的暖阳,整个营帐都仿佛跟着温暖了起来。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如万载玄冰雕琢而成,剔透中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他总不能跟手下说他被人抓去讲笑话,由于他讲得比大寨主精彩,这才能活着回来吧?就算说了,你觉得有人信么?”我淡淡的笑道。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得选择!”连云一脸钦佩的看我,倒让我有些不惯。


  “其实还是有的。”我打了个哈欠,起身向床铺走去。“至少可以选择死在谁的手上。我们?还是昔日的弟兄!”


  连云静静的坐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叹服的微笑,半晌都没有动弹。在我逐渐睡去的时候,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他的精神还真好!”


  我不知睡了多久,或许只有一两个时辰吧。迷蒙中仿佛有人站在我床边,一丝淡淡的杀气飘了过来。长期的训练使我反射性的翻滚、擒拿,眼还没有完全睁开,枕下的匕首已抵在了身下之人的颈侧。


  “主子!”那人骇然大叫,我这才发现被我牢牢压制在身下的竟是连云。


  “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睡着时随便接近我吗?”我收回了匕首,微有些不满的说道。


  以往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我睡着的时候,支配身体的就只剩下本能而已。那一刻,我根本不分敌我。连云的颈侧已被我划出了浅浅的血痕,他若是再晚叫一声,说不定就尸横当场了。


  想到可能发生的惨剧,一丝淡淡的恼怒浮上心头。我将他两手拉高,固定在头上。烟雾缭绕的眼丝丝的透着阴寒。俯下身,两片薄唇顺着他的额角缓缓向下,与他的皮肤似触非触。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将他的脸蒸出片片红霞。


  “需不需要我帮你记忆得再深刻些?”灵巧的舌尖挑起连云圆润的耳珠,在口中轻轻的舔舐,感受着唇齿间动人的轻颤。


  “连……云知错了,求……求主子……我……我……”脸颊边滑腻的触感和耳畔的酥麻,让连云的心脏突突的乱跳,破碎的语句从嫣红的唇瓣间吐出,却多半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舌尖继续向下,从颈侧的殷红上轻轻划过,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漾开。些微的刺痛让连云轻声的呻吟,我的心中也终于浮现了一丝怜惜,想来他也受到教训了。指尖轻转,一层薄薄的药膏已涂在了伤口之上。我起身下床,淡漠的说道:“叫醒我有什么事?”


  伤口的清凉逐渐平复了连云的喘息,他翻身跪落床下,低垂下头说道:“狂风求见!”


  有消息了么?我心头一喜,语气也和缓下来。“起来吧。下次别再忘记我说的话!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收手的。”


  “主子的刀好快!”连云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仿佛还在后怕一般。


  “如果你每天早晚各出刀千次,十一年后,你或许比我更快。”若是以前的身子,即便是没有内力,也要比现在还快。王爷的身体到底娇贵了些,想恢复以往的状态,还要再下些功夫才行。我心中盘算着,打理好衣服,带上面具向外帐走去。


  “主子是这么练的吗?怎么可能?”连云终于抬头,晶亮的眸子里是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隐约的愤怒。


  “我从不骗我的人!”我冷淡的回答。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连云俊逸的脸上极端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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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连云回到了营地,没等我展现我的烹饪技巧就得到了队员的通报:“京里来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是韩岂的家仆。我命人将其带到了我的营帐之内,微有些奇怪的接过那人带来的信函。


  打开一看,信函的内容诡异得令我哭笑不得。满篇的思君、念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不是我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我要的讯息,真要以为韩岂对我抱有什么私情了。这活生生便是一封情书嘛!看来韩岂不但脑子好使,对夜的忠心也是十分可靠。这种密函即便是让人看了去,多半也会以为是我这个好色王爷又耍了什么手段,竟连一向刚正的宰相大人也骗了到手。怎么也不会想到此事与流夜有关。只是我的名声不免更加臭不可闻了。


  本想提笔写封回函,转念一想,我邪魅的笑了出来。转过身,无比诚恳的对那传讯之人说道:“替我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他对我的表白令我十分感动,但此生我已有了心爱之人,对他的垂青虽感怀于心,却自感无福消受。此生虽不能执子之手,但望来生可以偿还他对我的一片深情吧!”感慨万千的说完,我还微运内力,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此情此景,于缠绵悱恻中另添了三分遗憾,七分凄美。总之是十分的感人!


  我得承认,一向让我唾弃的容貌在其中发挥了不少的作用。看着那人从张口结舌,逐渐变成一副感同身受的凄凉模样,我险些暗中笑破了肚皮!以前上过的戏剧及伪装课,竟被我应用到了这里。不知总是自比“莎士比亚”的老师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嘴脸?


  几天后,京城内便有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百姓们对我的印象是大为改观。只是韩岂每天要对着众多或疑惑不解,或同情惋惜的目光,日子着实有些难熬。偶尔还会遇上几个定要支持鼓励于他的,更是叫他捶胸顿足,几欲吐血。从那以后,韩岂的任何计划再不敢随便将我计算在内了。这是后话不提。


  韩岂的家人走后,我坐在帐中沉思了良久。韩岂已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白虎国将派大皇子炼峥隆作为使臣,携丰厚的礼物,于流夜寿诞前抵达玄武国都。算来留给我的时间已不足一月。队员们的状态虽然不错,但说到底,还是些没有实际经验的菜鸟而已。离我的需要还差了甚远。


  单以祝寿而言,炼君睿对于使臣的选择,隆重的让我有些意外。难不成炼君睿对这次出使还有什么其他的考量吗?不过既然是大皇子出使,相对的随行侍卫也会有所调整吧?希望这次行动不会节外生枝才好。


  “夜了,主子您该休息了。”正烦恼间,连云温暖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我回过神来,抬头见他已一脸诧异的盯着桌上的信函。


  “怎么了?”我伸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头。他肩头微颤,但这次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韩大人对主子您……?”连云的眸子里闪烁着惊讶的光芒,在营帐烛火的摇曳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是啊。”我轻笑出声。一半是刚刚恶作剧的心情尚未褪去,一半也实在是懒得解释。“他很痴情对不对?仔细想想,他除了性格古板无趣之外,长得也算不错。”我穷极无聊的调笑道。想像着韩岂听到我带回的话将会有的难看脸色,心情不由大好。


  “主子喜欢他吗?”


  连云的语气微有些古怪,我却没有留意。玩笑过后,心情已逐渐恢复到止水状态。我戴上面具,走到一旁坐下道:“我若是见一个爱一个,只怕第一个要小心的就是你。”伸手拿过地图翻看,我也不抬头,沉声吩咐道:“去把岩石他们叫来。”


  “是!”连云的回答似乎格外的有力。不一会儿,烈日等五人已来到了我的面前。


  “老大,这么晚了,叫我们有什么事吗?”地龙满头满脸的烟尘,好像正在研究我给他的图纸。


  我瞥了他一眼,示意几人坐下。清澈的声音泉水般从银色面具下流泻而出,带着些许的寒意。“通过这些日子的训练,大家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与我的要求相比还欠缺了一项很重要的东西。不客气的说,现在的你们若对上我,最多不过是个外表好看的花架子而已。没有半点用处!”毫不容情的批评令帐中数人变了脸色。


  “那么与你的要求相比,我们到底还欠缺了什么?”烈日不服气的问道。


  “经验!”我沉声道:“队员中有大部分没有上过战场,有的人连死人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怎么能上阵杀敌?”


  “没见过死人有什么关系?”地龙不解的摸摸脑袋。


  “你杀过人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了!我可是有军功在身的。”他微昂起头回答,颇有几分骄傲。


  “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吗?”平淡的问话却让地龙愣在了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恐惧是吗?”我冷冷的笑着,“被将死之人用怨毒绝望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怕是比杀人本身更让你恐惧吧?”


  “我不是害怕!只是……”地龙勉强挣扎道。


  “只是觉得恶心吗?”银色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尖锐的字句带着刺入骨髓的阴冷向地龙吹了过去。


  “死人的鲜血、碎肉、甚至内脏,沾染在你的手上、脸上、身上,粘稠得像是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似的!”


  “够了!”地龙脸色青白,拍案而起。其他人的脸色同样难看的紧,仿佛也想起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


  我轻笑出声,眼神也变得温润婉转。真气在喉间流转,清朗柔和的笑声带着特殊的频率传入众人的耳鼓,几人胸口的烦闷竟瞬间消去大半。地龙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摸摸头,他尴尬的笑道:“老大你好厉害!好像能看到我心里面似的。”


  “我可没练过读心术。”我微笑着摇头,心中却暗自冷笑。直到现在,死人依旧令我作呕!我杀人喜欢攻击要害,除了可以省些气力之外,这也是避免尸骸支离破碎的好方法。我是很尊重人权的,尤其是死人的!


  “没有目睹过死亡的人,你能指望他制造死亡吗?”天生噬杀成性的狂人毕竟还是少数吧?我的话让他们陷入了思考。我微垂下头,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目光向内帐的隔帘瞟去,帘后那一抹淡青,该是连云的衣摆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连云对营中发生的事有些过于关注了。但既然是我认同的助手,多帮我分担一些也是他的体贴。离燕不是说这里才是我的时空吗?那么,不应该再如以往般孤独了。不是吗?我轻轻皱了皱眉,无视于心间荡起的那一丝不安。


  “我懂了。”分神不过片刻,岩石的声音便传入耳中。“若是不能适应战场的残酷,队员本身的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那么再多的训练也就无济于事了。”


  我轻轻点头,见其余四人也出现明悟的神色,这才肃然唤道:“狂风!”


  “在!”狂风即刻起身跪倒。


  “令你所属狂风大队,即日起遍查方圆千里之内盗匪,选择穷凶极恶之辈的信息回报于我!”


  “是!老大打算用它们练兵吗?”狂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啊。”我邪笑出声。“顺便报效祖国了!”


  狂风大队的速度果然很快。四五天的功夫,我的桌上已摆出了七份报告。仔细读来,我不由暗自点头。狂风不愧是斥候队长,对上司的意图了解得相当透彻。这七伙人马均是拥有自己巢穴的悍匪,所作所为也多凶恶好杀,自有其取死之道。


  见老大点头,狂风终于松了口气。自己这位老大不仅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且于行兵布阵中自有一套匪夷所思的理论。整个人就像个谜团般令人猜不出、看不透。初见面时,怎么看也都像是传闻中那个性好渔色的纨绔子弟。尤其是身处军营他竟还带着随身伺候的俊美侍卫。但面对面交手时,却真实的感受到他形诸于外的霸气,和比自己这个真正的军人更加简洁利落、行之有效的攻击方式。那应当是经过了无数厮杀才能于生死间得到的体悟。当他晶亮清澈、透查人心的眸子从自己身上扫过的时候,狂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冰寒如深渊之水,但又似包裹着一层炽烈燃烧的火焰。


  这一刻,他沉迷了!沉迷于流玥矫健身躯里蕴藏的庞大力量,沉迷于几乎无视防御的攻击能力。在他心里,流玥已几近于神,纯白色的死神!


  在训练中,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刻苦,因为他想离神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自己能站到他的身边为止。但却在下一次面对他时发觉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变强了,强得更加了解他的可怕。


  这便是所谓经验的差距吗?可是老大的经验又是怎么来的?理论上讲,死在他手里的人只怕还没有死在他床上的人多吧?不过狂风可没胆将心中的疑问宣诸于口,我却不知就是这短短片刻,狂风的思绪竟已转到了这些方面。


  “做得很好!”我赞许的对他点头道。


  一旁的烈日仿佛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追问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面具下,笑容如山林中的野花般肆意绽放。“你们五个一人选一个对手。交战时,全体队员都交由负责的人指挥。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暴露身份。剩下的两个就留给我玩吧,顺便给你们介绍几个好玩的方法。”


  漫不经心的语气后是充斥着强大自信的目光。我不是将军,若是战场上的正面交锋或许我占不到多少便宜,但我有我的做法。剿灭山匪对我而言还称不上难度很高的任务,最大的问题反而在如何让菜鸟成长方面。


  “那我们是不是该起个威风点的名字?”听说不能暴露身份,地龙立刻提出了要求。显然这些日子以来他起名起上瘾了。


  “随便你。”总觉得地龙心性冲动而又简单,有时就像个孩子一般顽皮。对于完全没有童年的我来说,跟这样的人相处有种新鲜的感受,心情也会随之松上几分。


  “黑旋风好不好?”地龙眼睛晶亮,像是得到了一件上好的玩具。


  还李逵呢!我暗自好笑,轻轻的摇头。


  “那神风大队好不好?”他毫不气馁,仿佛乐在其中。


  “不好!”又不是小日本的神经病敢死队。


  “那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坚不摧的神龙帮呢?这个名字够威风了吧?”


  烈日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等你报完名字,天都黑了。你还打个屁啊!”


  “……死神!”狂风的喃喃低语却被地龙听在了耳中。


  “对了!就叫死神!”地龙一跃而起,吓了狂风一跳。


  看着地龙一脸满足的笑意,我终于轻笑着点头。一个玩笑般的名字,竟令他欢喜得好似打了个胜仗一样。那一场真正的胜仗呢?直到我带着队员站在望峰山下的时候,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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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演习(下)
“老大,你真的只让岩石大队进攻吗?他们目前还不足百人,山上的盗匪却有数千之众,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提出疑问的虽是烈日,但看到其他几个的神情,想必心中的潜台词也不外如是吧。


  “岩石!”淡漠的目光扫了过去。“我说的事情,你哪一件办不到?”


  “没有!”岩石仔细的想了想,方才回答。岩石从不是浮夸的人。既说出口,便必定可以做到!


  “那么,这是命令!”薄薄的唇瓣间吐出的字句如春风般轻柔,却立刻让几人闭上了嘴巴。


  从初次共事的那一刻起,几人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位老大最基本的治军原则。他在训练队员时虽然大多严肃中略带冷酷,却也有笑骂着一脚踹过去的随性。即便是听到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也不见得如何着恼,只是第二天训练的分量会加多两成而已。用老大的话说:看你们精神还不错嘛?但只要口中说出命令二字,他所需要的就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和不折不扣的执行。“军令一下,违令者,杀!”那一刻弥漫在营地校场的阴冷杀气,仿佛散发着如血雾般的淡红色泽,浪潮般对着他们冲刷过来。不仅僵硬了他们的手脚,更牢牢的桎梏住众人的心脏。再过多长时间他们也无法忘记。


  当天夜里,岩石带领第五大队所属八十二人,从望峰山北面的峭壁处攀了上去。两个时辰后,望峰山恶虎寨的三位寨主已眼蒙黑布,死狗般堆在我的营帐之外。


  “八十几人对上数千人必定不敌,但若是对上三个呢?”我缓缓的对帐内几人说道。我不是个好老师,也不懂该教他们什么,只能把自己的思想和做法表现给他们看。能学些什么?学多少?就看他们的悟性了。毕竟我的方法并不适合所有人。


  “还顺利吗?”我问岩石。


  岩石沉稳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兴奋。“很顺利!狂风给的消息十分准确。这次行动我们共毙敌五十三,生擒三名,其余敌人均未曾惊动。队员中有两名在撤退时受了点轻伤,无人死亡。”


  “很好!把那三人带上来吧。”不枉我让狂风提前派人混入山寨。


  “是!”岩石冲我轻施一礼,转身出去提人。


  不多时,三人已被带入帐中。黑巾摘下后,三张各异的脸孔上是相同的茫然表情,想是还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吧。


  “你是什么人?官差吗?”开口的是个虬髯汉子。根据资料,应是恶虎寨中的三寨主钱全。别看他外表粗豪,其实却心思细密,是个军师般的人物。很得大寨主的信任。


  “我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死神!”跳出来回答的是一脸得意的地龙。他的声音如孩子般清脆响亮,但显然有些兴奋的过头了。冰寒的目光刀锋般扫了过去,地龙一凛,讷讷的退了回去,再不敢多言。


  “死神?没听过!你们是哪条道上的?”钱全满脸的疑惑,瞪着我问道。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盘我的底么?”我轻笑着将目光转向左边的方脸男人。“张寨主就不说句话吗?”


  “看来阁下是冲着我们恶虎寨来的。兄弟在什么地方得罪阁下了么?”


  “谈不上!”我淡然回答。


  这方脸男人就是恶虎寨的大寨主张典。长得虽平凡,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身上背的命案或许不比我少。


  “那是想替天行道喽?”张典冷冷的问道。阴沉的眉目中荡漾着一丝不屑。


  “受不起!”依旧是淡漠的反应。我也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鬼,配不上这个冠冕堂皇的形容词。


  “为名?”


  “没兴趣!”


  “求财?”


  “犯不着!”


  “那……”张典险些连‘图色’都说了出来。我一径的否认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你为什么要与我们结下这种梁子?”


  “纯粹无聊而已!”


  相信被我的回答气疯的绝不只张典一个,但他却是第一个骂出口的。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啊!”


  “没错!”我坦然承认,但脖子上突然多了两柄长剑、三把钢刀的张典,却再不敢骂出半丝声音。


  “啊!我忘了说了。” 平和的挥手,让岩石他们退下。我全不理会这三名盗匪怨毒的目光。“我这些弟兄很不喜欢听见别人骂我。”


  张典闻言,狠狠的咬牙道:“老子今天认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是男人就给个痛快话!”


  “简单!就请几位给我讲个笑话吧。若是能逗得我笑,我便放了你们。”


  剧烈的抽气声从身后传来,想必烈日他们也是同样的惊异吧。不过好在没人敢置疑我的决定。


  咦,我说错了!还是有人置疑的。


  “让老子给你讲笑话?你他妈是疯了还……”怒火中烧的张典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他的鼻端。然后便是颈侧的灼热和满目的猩红,再分辨不出那香是存在于虚幻还是来源于真实。


  看着他颓然倒下的身体,我依旧是一派的温和。


  “我好像又忘了说了,我也不喜欢听见别人骂我。”


  语气中带了些微的歉意,斯文得好似一位健忘的兄长正在安抚任性的弟妹。但余下的两人却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善意,只是死死的盯着我掌心正在滴血的匕首,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那么,”我谦和的像是位学者。“你们愿意给我讲笑话吗?”立时有两颗如捣蒜般的头颅在我面前不住晃动。


  当然了,用干涩颤抖的声音是讲不出好笑的笑话的,但我还是放了他们。岩石遵照命令,将他们蒙上眼带了出去,想必也是顺便往哪个山沟里一丢了事吧。


  直到岩石回来为止,其余四人都只是静静的看我。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打算离开。于是岩石一回来便看到了四尊眼珠瞪得溜圆的雕像和雕像中怡然自得的我。


  “老大,”岩石皱了皱眉,显然觉得目前的状况有点不合他胃口。“事情办妥了,我下去休息了!”岩石说话的语速明显有所提升。话一说完,转身就要走。


  “回来!”面具下的脸,笑得无声无息。


  岩石僵了一下,终于叹息着回来。“还有吩咐么?”


  “你没有事问我么?”


  “完全没有!”岩石重重的打了个哈欠,斩钉截铁的回答。想用行动示意我他的劳累。


  “很好!”我站起身向内帐走去。“但他们几个有问题要问,你来替我回答吧。”


  这个岩石,想必早已看出我的用意。但他怕麻烦的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听到连连叹息的岩石被四尊雕像架了出去,我放心的跃到了床上。


  “主子。”连云拿着面巾走了过来。


  “还没睡么?”我坐起身,有些没话找话。


  “主子都没睡,哪有侍卫先睡的道理?”连云浅浅的皱眉。


  我无奈的摘下面具道:“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主子不用在乎,本就是连云睡不着而已。”


  连云淡淡的笑着,几绺散发飘在额前,挡住了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下,他整个人仿佛都柔软起来,让人几乎忘记了他本是个比我还要高上一些的男人,只想狠狠的一把将他搂住,肆意怜爱。这英挺的男人若染上情欲的色彩,想必也是十分惑人吧?


  我翻身下床,倒了杯凉水。一仰头,涓滴不剩的灌进我突然干渴起来的喉咙,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异样。我的名声本就不好,行止之间自然要多几分顾忌。但转念一想,我不由失笑。连我这般冷血之人竟也有在意他人感受的时候。怕是太阳真的要从西边出来了。


  心境一旦恢复,感觉也跟着敏锐了起来。连云欲言又止的神色也显得愈发的清晰。


  “想问什么?”我淡然问道。


  连云小声道:“主子对那两名盗匪的处理……”


  没等他说完,我已重重的叹息。连云见状立即下跪道:“是连云多嘴了!”


  “不,我没有怪你。”我一把托住他,按到了椅子上。“我只是在想,若早知道躲不过去,刚才就不用踢岩石出去顶替了。”


  “主子不想说就算了。”连云急忙摆手道:“我只是一时好奇心过胜而已,主子其实不必理会的。”


  “然后看你烦恼整晚吗?”我叹息着开口道:“这恶虎寨总共有二千余名匪徒,若将其首脑屠戮殆尽,其余人马必定化整为零、一哄而散。那样别说是没有达到练兵的目的,对当地的百姓来说反而是流毒无穷了。但若将他二人放回山上,根据狂风提供的资料,你猜突然没了大寨主的恶虎寨会是怎生模样?”


  连云的眼睛一亮,唇边带上了一丝微笑。“这三寨主的头脑向来受到寨中匪众的推崇,但二寨主的武功却又远胜于他。以往有大寨主压着,还能维持表面的和气,如今……”


  我狡黠的眯起了双眼道:“在他们被带走前,我凑在蒙上眼的两人中间,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别忘了我的尾款!”


  “小声到刚好让两人听见?”连云的眼也眯了起来,笑容在脸上逐渐扩大。


  “没错!”


  “他们会相信吗?”


  “信不信都没关系!他们俩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他们可以顺着我给的路走,也可以另行编一个故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


  “哦?”连云挑起眉,看着眼前的人笑得如同冬日的暖阳,整个营帐都仿佛跟着温暖了起来。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如万载玄冰雕琢而成,剔透中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他总不能跟手下说他被人抓去讲笑话,由于他讲得比大寨主精彩,这才能活着回来吧?就算说了,你觉得有人信么?”我淡淡的笑道。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得选择!”连云一脸钦佩的看我,倒让我有些不惯。


  “其实还是有的。”我打了个哈欠,起身向床铺走去。“至少可以选择死在谁的手上。我们?还是昔日的弟兄!”


  连云静静的坐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叹服的微笑,半晌都没有动弹。在我逐渐睡去的时候,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他的精神还真好!”


  我不知睡了多久,或许只有一两个时辰吧。迷蒙中仿佛有人站在我床边,一丝淡淡的杀气飘了过来。长期的训练使我反射性的翻滚、擒拿,眼还没有完全睁开,枕下的匕首已抵在了身下之人的颈侧。


  “主子!”那人骇然大叫,我这才发现被我牢牢压制在身下的竟是连云。


  “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睡着时随便接近我吗?”我收回了匕首,微有些不满的说道。


  以往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我睡着的时候,支配身体的就只剩下本能而已。那一刻,我根本不分敌我。连云的颈侧已被我划出了浅浅的血痕,他若是再晚叫一声,说不定就尸横当场了。


  想到可能发生的惨剧,一丝淡淡的恼怒浮上心头。我将他两手拉高,固定在头上。烟雾缭绕的眼丝丝的透着阴寒。俯下身,两片薄唇顺着他的额角缓缓向下,与他的皮肤似触非触。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将他的脸蒸出片片红霞。


  “需不需要我帮你记忆得再深刻些?”灵巧的舌尖挑起连云圆润的耳珠,在口中轻轻的舔舐,感受着唇齿间动人的轻颤。


  “连……云知错了,求……求主子……我……我……”脸颊边滑腻的触感和耳畔的酥麻,让连云的心脏突突的乱跳,破碎的语句从嫣红的唇瓣间吐出,却多半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舌尖继续向下,从颈侧的殷红上轻轻划过,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漾开。些微的刺痛让连云轻声的呻吟,我的心中也终于浮现了一丝怜惜,想来他也受到教训了。指尖轻转,一层薄薄的药膏已涂在了伤口之上。我起身下床,淡漠的说道:“叫醒我有什么事?”


  伤口的清凉逐渐平复了连云的喘息,他翻身跪落床下,低垂下头说道:“狂风求见!”


  有消息了么?我心头一喜,语气也和缓下来。“起来吧。下次别再忘记我说的话!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收手的。”


  “主子的刀好快!”连云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仿佛还在后怕一般。


  “如果你每天早晚各出刀千次,十一年后,你或许比我更快。”若是以前的身子,即便是没有内力,也要比现在还快。王爷的身体到底娇贵了些,想恢复以往的状态,还要再下些功夫才行。我心中盘算着,打理好衣服,带上面具向外帐走去。


  “主子是这么练的吗?怎么可能?”连云终于抬头,晶亮的眸子里是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隐约的愤怒。


  “我从不骗我的人!”我冷淡的回答。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连云俊逸的脸上极端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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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演习(上)

我与连云回到了营地,没等我展现我的烹饪技巧就得到了队员的通报:“京里来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是韩岂的家仆。我命人将其带到了我的营帐之内,微有些奇怪的接过那人带来的信函。


  打开一看,信函的内容诡异得令我哭笑不得。满篇的思君、念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不是我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我要的讯息,真要以为韩岂对我抱有什么私情了。这活生生便是一封情书嘛!看来韩岂不但脑子好使,对夜的忠心也是十分可靠。这种密函即便是让人看了去,多半也会以为是我这个好色王爷又耍了什么手段,竟连一向刚正的宰相大人也骗了到手。怎么也不会想到此事与流夜有关。只是我的名声不免更加臭不可闻了。


  本想提笔写封回函,转念一想,我邪魅的笑了出来。转过身,无比诚恳的对那传讯之人说道:“替我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他对我的表白令我十分感动,但此生我已有了心爱之人,对他的垂青虽感怀于心,却自感无福消受。此生虽不能执子之手,但望来生可以偿还他对我的一片深情吧!”感慨万千的说完,我还微运内力,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此情此景,于缠绵悱恻中另添了三分遗憾,七分凄美。总之是十分的感人!


  我得承认,一向让我唾弃的容貌在其中发挥了不少的作用。看着那人从张口结舌,逐渐变成一副感同身受的凄凉模样,我险些暗中笑破了肚皮!以前上过的戏剧及伪装课,竟被我应用到了这里。不知总是自比“莎士比亚”的老师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嘴脸?


  几天后,京城内便有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百姓们对我的印象是大为改观。只是韩岂每天要对着众多或疑惑不解,或同情惋惜的目光,日子着实有些难熬。偶尔还会遇上几个定要支持鼓励于他的,更是叫他捶胸顿足,几欲吐血。从那以后,韩岂的任何计划再不敢随便将我计算在内了。这是后话不提。


  韩岂的家人走后,我坐在帐中沉思了良久。韩岂已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白虎国将派大皇子炼峥隆作为使臣,携丰厚的礼物,于流夜寿诞前抵达玄武国都。算来留给我的时间已不足一月。队员们的状态虽然不错,但说到底,还是些没有实际经验的菜鸟而已。离我的需要还差了甚远。


  单以祝寿而言,炼君睿对于使臣的选择,隆重的让我有些意外。难不成炼君睿对这次出使还有什么其他的考量吗?不过既然是大皇子出使,相对的随行侍卫也会有所调整吧?希望这次行动不会节外生枝才好。


  “夜了,主子您该休息了。”正烦恼间,连云温暖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我回过神来,抬头见他已一脸诧异的盯着桌上的信函。


  “怎么了?”我伸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头。他肩头微颤,但这次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韩大人对主子您……?”连云的眸子里闪烁着惊讶的光芒,在营帐烛火的摇曳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是啊。”我轻笑出声。一半是刚刚恶作剧的心情尚未褪去,一半也实在是懒得解释。“他很痴情对不对?仔细想想,他除了性格古板无趣之外,长得也算不错。”我穷极无聊的调笑道。想像着韩岂听到我带回的话将会有的难看脸色,心情不由大好。


  “主子喜欢他吗?”


  连云的语气微有些古怪,我却没有留意。玩笑过后,心情已逐渐恢复到止水状态。我戴上面具,走到一旁坐下道:“我若是见一个爱一个,只怕第一个要小心的就是你。”伸手拿过地图翻看,我也不抬头,沉声吩咐道:“去把岩石他们叫来。”


  “是!”连云的回答似乎格外的有力。不一会儿,烈日等五人已来到了我的面前。


  “老大,这么晚了,叫我们有什么事吗?”地龙满头满脸的烟尘,好像正在研究我给他的图纸。


  我瞥了他一眼,示意几人坐下。清澈的声音泉水般从银色面具下流泻而出,带着些许的寒意。“通过这些日子的训练,大家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与我的要求相比还欠缺了一项很重要的东西。不客气的说,现在的你们若对上我,最多不过是个外表好看的花架子而已。没有半点用处!”毫不容情的批评令帐中数人变了脸色。


  “那么与你的要求相比,我们到底还欠缺了什么?”烈日不服气的问道。


  “经验!”我沉声道:“队员中有大部分没有上过战场,有的人连死人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怎么能上阵杀敌?”


  “没见过死人有什么关系?”地龙不解的摸摸脑袋。


  “你杀过人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了!我可是有军功在身的。”他微昂起头回答,颇有几分骄傲。


  “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吗?”平淡的问话却让地龙愣在了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恐惧是吗?”我冷冷的笑着,“被将死之人用怨毒绝望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怕是比杀人本身更让你恐惧吧?”


  “我不是害怕!只是……”地龙勉强挣扎道。


  “只是觉得恶心吗?”银色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尖锐的字句带着刺入骨髓的阴冷向地龙吹了过去。


  “死人的鲜血、碎肉、甚至内脏,沾染在你的手上、脸上、身上,粘稠得像是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似的!”


  “够了!”地龙脸色青白,拍案而起。其他人的脸色同样难看的紧,仿佛也想起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


  我轻笑出声,眼神也变得温润婉转。真气在喉间流转,清朗柔和的笑声带着特殊的频率传入众人的耳鼓,几人胸口的烦闷竟瞬间消去大半。地龙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摸摸头,他尴尬的笑道:“老大你好厉害!好像能看到我心里面似的。”


  “我可没练过读心术。”我微笑着摇头,心中却暗自冷笑。直到现在,死人依旧令我作呕!我杀人喜欢攻击要害,除了可以省些气力之外,这也是避免尸骸支离破碎的好方法。我是很尊重人权的,尤其是死人的!


  “没有目睹过死亡的人,你能指望他制造死亡吗?”天生噬杀成性的狂人毕竟还是少数吧?我的话让他们陷入了思考。我微垂下头,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目光向内帐的隔帘瞟去,帘后那一抹淡青,该是连云的衣摆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连云对营中发生的事有些过于关注了。但既然是我认同的助手,多帮我分担一些也是他的体贴。离燕不是说这里才是我的时空吗?那么,不应该再如以往般孤独了。不是吗?我轻轻皱了皱眉,无视于心间荡起的那一丝不安。


  “我懂了。”分神不过片刻,岩石的声音便传入耳中。“若是不能适应战场的残酷,队员本身的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那么再多的训练也就无济于事了。”


  我轻轻点头,见其余四人也出现明悟的神色,这才肃然唤道:“狂风!”


  “在!”狂风即刻起身跪倒。


  “令你所属狂风大队,即日起遍查方圆千里之内盗匪,选择穷凶极恶之辈的信息回报于我!”


  “是!老大打算用它们练兵吗?”狂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啊。”我邪笑出声。“顺便报效祖国了!”


  狂风大队的速度果然很快。四五天的功夫,我的桌上已摆出了七份报告。仔细读来,我不由暗自点头。狂风不愧是斥候队长,对上司的意图了解得相当透彻。这七伙人马均是拥有自己巢穴的悍匪,所作所为也多凶恶好杀,自有其取死之道。


  见老大点头,狂风终于松了口气。自己这位老大不仅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且于行兵布阵中自有一套匪夷所思的理论。整个人就像个谜团般令人猜不出、看不透。初见面时,怎么看也都像是传闻中那个性好渔色的纨绔子弟。尤其是身处军营他竟还带着随身伺候的俊美侍卫。但面对面交手时,却真实的感受到他形诸于外的霸气,和比自己这个真正的军人更加简洁利落、行之有效的攻击方式。那应当是经过了无数厮杀才能于生死间得到的体悟。当他晶亮清澈、透查人心的眸子从自己身上扫过的时候,狂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冰寒如深渊之水,但又似包裹着一层炽烈燃烧的火焰。


  这一刻,他沉迷了!沉迷于流玥矫健身躯里蕴藏的庞大力量,沉迷于几乎无视防御的攻击能力。在他心里,流玥已几近于神,纯白色的死神!


  在训练中,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刻苦,因为他想离神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自己能站到他的身边为止。但却在下一次面对他时发觉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变强了,强得更加了解他的可怕。


  这便是所谓经验的差距吗?可是老大的经验又是怎么来的?理论上讲,死在他手里的人只怕还没有死在他床上的人多吧?不过狂风可没胆将心中的疑问宣诸于口,我却不知就是这短短片刻,狂风的思绪竟已转到了这些方面。


  “做得很好!”我赞许的对他点头道。


  一旁的烈日仿佛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追问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面具下,笑容如山林中的野花般肆意绽放。“你们五个一人选一个对手。交战时,全体队员都交由负责的人指挥。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暴露身份。剩下的两个就留给我玩吧,顺便给你们介绍几个好玩的方法。”


  漫不经心的语气后是充斥着强大自信的目光。我不是将军,若是战场上的正面交锋或许我占不到多少便宜,但我有我的做法。剿灭山匪对我而言还称不上难度很高的任务,最大的问题反而在如何让菜鸟成长方面。


  “那我们是不是该起个威风点的名字?”听说不能暴露身份,地龙立刻提出了要求。显然这些日子以来他起名起上瘾了。


  “随便你。”总觉得地龙心性冲动而又简单,有时就像个孩子一般顽皮。对于完全没有童年的我来说,跟这样的人相处有种新鲜的感受,心情也会随之松上几分。


  “黑旋风好不好?”地龙眼睛晶亮,像是得到了一件上好的玩具。


  还李逵呢!我暗自好笑,轻轻的摇头。


  “那神风大队好不好?”他毫不气馁,仿佛乐在其中。


  “不好!”又不是小日本的神经病敢死队。


  “那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坚不摧的神龙帮呢?这个名字够威风了吧?”


  烈日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等你报完名字,天都黑了。你还打个屁啊!”


  “……死神!”狂风的喃喃低语却被地龙听在了耳中。


  “对了!就叫死神!”地龙一跃而起,吓了狂风一跳。


  看着地龙一脸满足的笑意,我终于轻笑着点头。一个玩笑般的名字,竟令他欢喜得好似打了个胜仗一样。那一场真正的胜仗呢?直到我带着队员站在望峰山下的时候,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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