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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来过人间

用苍白的嘴唇,祈祷

  在最后一秒


  请求神的宽恕


  ............


  荆把乱糟糟的黑发束在脑后,裹着一件皱巴巴的夹克,摇摇晃晃的穿过散布着妓女的街道,走进了一个人满为患的酒吧,狂欢纵乐中,没有人注意这个看起来像灰老鼠一样的人。


  在吧台要了一杯劣酒之后,荆一边竭力的用抽筋一般颤抖的手把稳酒杯一边擦过拥挤的人群闪到阴暗的角落里去,身后传来酒保不屑的哼笑。

在一盆高大的植物后面,荆将酒杯紧紧抵在唇上--这样,他那被酒精烧坏的手的神经才不至于把酒都撒出去。


  另一边的暗处,两个隐蔽在阴影中的人正在密切的注视着荆的一举一动,其中G低低的说道:


  “他不过是个废物。”


  U笑道:


  “他可不简单啊,G。你慢慢看着吧。”


  咝咝的将清凉的汁液吸进去,酒杯很快见底,荆遗憾的吸吸舌头,将酒杯小心的放在花盆边。


  他神经质的手抖着伸进怀里,慢慢的摸索,而再伸出来时却已经不抖了--一把闪着老旧光泽的手枪稳稳的握在他的手里。


  这把枪实在是算不上漂亮,枪体上满是新旧交错的刮痕,还沾着些莫名其妙的颜色,但这样的一把枪却配着一个非常精美的消音器,完全可以消除95%的枪声。


  而握着枪的荆也像变了个人,有如黑暗的缩影一般凝练,一双灰色的眼眸迅速的扫过狂欢的人群,他的瞳孔一阵收缩,已经找到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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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人,正搂着金发的美人在纵酒,旁边4个保镖不时的扫视着附近。


  没有举枪准备射击,荆只是可笑的将枪卡在腋下,样子就像一个喝醉了操着手倚在墙上休息的人,停顿了一会儿后,他的手指稳稳的搭在了扳机。


  看着这一切的G不禁叹道:


  “他这是干嘛!?连瞄准都不瞄准?!”


  旁边的U仍然毫不担心的笑道:


  “瞄准?他的枪上原本就没有准星。”


  说话间,喧嚣中已经传来了细微的扑一声。


  一枚弹头像旅行一般射过无数涌动的人之间的一线缝隙,穿过保镖的眼前,掠过女人飘扬的金发,在中年人的额头上平白的开了一个血洞。


  笑容还僵在脸上,头却已经如被掐了一下的熟透的浆果,中年人倒下去之时,连贴在他身上的女人都毫不之情。


  几秒之后,酒吧里才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


  那几个保镖一边去扶他们的主人一边凶悍的叫嚣着拔出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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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发生了什么事!”


  G和U摸出证件镇住了几个准备闹事的保镖后,G瞄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中年人---一双泡在血里的死灰色的眼睛圆睁着,仿佛还在茫然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可怕........G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头皮冰凉。


  他不得不要对那个醉汉重新评价。


  而在G和U控制住场面时,荆已经悄悄的从偏门溜走了。


  枪揣在怀里,像从刚死的人身上割下的肉块一样散发着温度。


  荆便是这肉块的宿主,一个好像死了,却又还漂浮在世间的行尸走肉。


  走不到尽头一般的小巷,狭窄的道路两边,妓女柔软的章鱼触脚般的手不时滑过翎的身躯,不停吸走他身上残存的力量和理智。


  脚下好像踩着血凝成的啫哩,带着地狱的腐臭,一步一步紧紧的追随,荆一弯腰,辛辣的酒液和着胃液翻滚着涌出他的嘴。


  身边纠缠的妓女马上咒骂着逃开,怎么能被这醉汉弄脏身体?今晚上还要作生意哪。


  荆跌跌撞撞的走到哪里,就是一片惊惶着逃开的声音。


  呼啦散开的妖精们,留下一片清净。


  被酒精腐蚀的呼吸道排斥着氧气,荆的视线渐渐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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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时候下地狱了.......


  荆踉跄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含糊不清的祷告着。


  朦胧中,一个力量支持住了荆的肩膀,把他缩紧的身躯撑了起来。


  荆抬起头,恍惚的视线前是一抹苍白的微光。


  他的最后一点意识告诉他,这不过是个人,也许是妓女,也许是路人,但他还是由于自己的幻觉而不安,他挣扎着,好像听见天外有声音在问他的话,他迷迷糊糊的答道:


  “19街,254号.................”


  他感到那人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扶持着,慢慢的走出了这小巷,身后,留下一片死寂。


  当荆闻到了自己的房间熟悉的气味,他知道已经回到了他那凌乱狭小的家里。


  那人把荆扶到床上,柔软的头发扫过荆的脸颊,留下淡淡的清香。


  荆仰着头,艰难的呼吸着,右手抽筋着握在一起。


  那温柔的力量握住了他的右手,安抚着爆起的青筋,将抠进皮肉的手指掰直,细细的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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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的,荆的身体在这安抚中不再颤抖的这么厉害了。


  “谢谢........”荆艰难的说,他的视线根本无法聚焦,看不清眼前的人,好在舌头还勉强听使唤。


  那人好像是笑了,笑的很恬然,模模糊糊中,荆又看到了那种微光。


  就像小时候,妈妈带着自己上教堂时,从那玻璃格中投进的微光般纯净,柔和。


  心里流过一丝感伤的怀念,荆不禁把手伸向那圣洁的光。


  那光没有闪躲,仁慈的接受着他的抚摸。


  温暖从手掌的皮肤处侵入翎的血液,缓缓的扩散。


  一行冰冷的泪水从荆失去焦距的眼睛中滑出。


  那光芒迟疑了一下,俯下身穿过荆的双臂紧紧的抱住荆的身体,更多的暖意,带着芳香迷漫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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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正的光线徘徊着从门缝里滑进这阴暗的房间,荆睁开眼睛。


  霉灰的天花板,没有灯泡的吊灯在他眼前旋转了一周,渐渐的清晰。


  他躺在床上,身边已经空无一物。


  荆下意识的将手伸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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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还在。


  支起身躯,荆将头枕在凸起的胳膊头上,记不起昨夜到底是不是有人来过,其实就算记得他也不能全盘相信。


  他混乱的神经产生幻觉是家常便饭。


  如果一切是幻觉,那么难道昨夜他是梦见了天使?


  荆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接着是一阵响亮的大笑,他抽动着肩膀伏在自己的膝盖上。


  耻笑自己愚蠢,一个应该下地狱的人,怎么会梦见的了天使?


  渐渐的,他歇斯底里的笑停止下来。


  荆的眼光斜斜的落在挤在一起的床单褶皱里。


  反射着微光。


  一根金色的头发弯曲着陷在灰色的布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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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近中午,灰尘最活跃的时候。


  荆缩着身体,在便利店买了一杯咖啡,老板递给他一份报纸,指着头版斗大的墨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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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灰鼠帮的老大。那样的飞扬跋扈,连警察都一直拿他没有办法。还不是一枪被人兑了。”


  舌头泡在芬芳的苦甜里,荆的眼睛无神的扫过那大废版面的报导。


  ........黑帮老大死不瞑目,在场刑警及时控制局面,灰鼠帮瓦解危机..............


  “G警官和U警官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救星。连连大破几个黑帮组织,主一定保佑他们一定上天堂。”一边正在挑选果仁的老妇人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用温柔的口音说道。


  咖啡在荆的喉咙里很响的哽了一声,不协调的打断了老妇人的优雅的用语。


  老妇人仁慈的看向荆,将一个木质的十字架递到荆面前,说:


  “孩子,不要不相信主的圣灵。多祷告,主也会指引你上天堂的。”


  荆走在大街上时,手上多了一个十字架,坚硬的棱角抵触着他的掌心,却并不痛楚。


  他将十字架贴在唇上,一股淡淡的体温传来。


  恍然若那一夜遗留的感觉。


  是活着的肉体,独有的燃烧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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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吻着十字架茫然的从街头走向街尾,没有任务时,他便常常这样随意游荡着,一个找不到方向的白痴般。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感到麻痹的肿胀,他抬起头来,看到一座掩映在绿荫中的灰白色建筑物静静的坐落在天边。


  一座寂寞的教堂,尖尖的塔顶刺入暗蒙蒙的天空里,形单影只的保持着自己的高傲。


  在这个城市,吸毒,堕落,夜夜笙歌是主要的节目,没有太多人需要它。


  荆突然想去看看。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殿堂里回响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结实有力的提醒着他的存在,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荆的喉咙有些兴奋的隐隐燥痛。


  垂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干缩的肉体,神之子的躯体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可以流血,可以腐朽,或者成为灵魂的负累。


  而十字架周围的壁画上,却是天父与天使丰盈的形象,旁观着耶稣的苦难,让其静候着自己的救赎。


  荆的手紧紧的抓在一起,又无法抑制的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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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的仁慈与残忍总是完美的并存着。


  他转身打算离去,这时,从封闭的告解室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来告解的吗?”


  荆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居然有神父在。


  他的心里动了动,迟疑的说道:


  “神父,我好像遇见过天使。”


  告解室里平静的答道:


  “先生是主爱的子民,所以主才会把天使送到你身边,指引你。”


  荆环视着周围的天使壁画,脑中浮现着那模糊的人影,喃喃说:


  “如果我还想见他哪?”


  告解室里沉默了一下,缓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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