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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下(上)
我叹口气,想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电灯,电视,电话,电脑,那么多日常触手而及的事物离我已远隔千年,甚至连一本书,一幅画也没有。再清冷的梦,只怕也不会如此失落。
??我把螭玉好生把玩了良久,又细细想着李道宗的诗。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如?
??一个另娶了妻室的男子,居然也敢说心如松柏么?
??也许只要不忘怀便是心如松柏了,三妻四妾,于古人原是寻常。何况江夏王李道宗既富且贵。也不难理解东方清遥为何肯娶一个疯妻,妻子原不过摆设,看不顺眼了,大可扔于一边不加理会,然后另娶佳人,生儿育女。既讨了容家的欢心,得了容家大笔的嫁妆,又博了有情有义之名,有何不可呢?
??屋子里本就憋闷,现在更难受了。
??我悄悄推了推窗户,并没有关紧,稍一用力便打开了。
??明月当空,柳影疏摇,清光满地,空气洁净清逸,带着春日的微凉,静静渗透着每一处肌肤。
??我倚着窗,将长发细细地梳着,远远看着窗外的风光,闲逸而安静。
??不知何处的夜鸟飞过,“呀”地叫了一声,消失在茂密的林中。
??夜已深。
??如果我这时出去,想必不会有人发现吧!
??在这无人的深夜,我应该可以做回我自己了吧!
??我身上穿的,是丫环们刚给我换的丝质白色袍子,柔软而贴身,很有些像现代的睡衣,当下也顾不得换了,悄悄爬过窗户,又将窗棂掩上,溶入到这清新的月夜中。
??我还是喜欢白天那落英缤纷的蔷薇,何况我早注意到蔷薇架畔,甚至有着一架秋千,极粗的绳索,古朴中含着天然的韵致。
??也许因装傻而寂寞得太久了,连还我本色的独处都成了一种幸福。
??在静静的月夜,坐在秋千上,对着一地落花,想着满怀心事,到底该算快乐,还是痛苦?
??一首曾被现代人重新谱曲的名词,不自觉已涌上心头。忍不住和起心中那带着清凉和寂寞的歌: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哪里是千里?分明是千年。
??今日那轮月,在一千四百多年后,依然素影幽幽,万里铺霜。
??“但愿人长久,千年共婵娟!”我仰望明月,已是忍不住满面湿润,泪洒如雨。
??有人在轻轻叹息:“容三小姐,何必自苦如此!”
??我大惊,一抬头,石青色的身形慢慢从树荫下走出,行在那如水的月光下,像飘拂在风中的淡淡影子。
??走到近前,我已清晰地辨出,这人,正是白天看到我以五行之数排八字的苏勖!月夜中,他如星子般的眼睛更是煜煜闪光。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傻笑。再傻笑,也许显得更蠢不可及了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绝妙好辞,究竟从何处想来!”苏勖直视着我的眸光,很是复杂,夹杂着惊喜和欣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倾慕。
??我终于只是无力的笑,笑得疲倦而无奈。
??“容三小姐本是天人,为何却装成白痴?”苏勖眉有些纠结,似隐藏着某种怜惜和疼痛。
??我当然得回答。可我实在不知从何回答。
??所以我避着他的眸光,淡然道:“我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必要说么?”
??苏勖讶然中带着微怒:“你是说,你是被逼的?被你家里人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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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下(下)
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辨起。我不由看向我住的流芳轩,后悔不该大意地跑出来,叫人识破。
??而流芳轩的方向,正闪着火芒。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影,又向前走了两步,定睛细看。
??淡淡的火芒已化为火光,明灭在风中吞噬着流芳轩。我惊叫了起来。
??苏勖的目光本来尽在我身上,听我失声惊叫,才也往流芳轩方向看去,然后道:“不好,走水了。你出来时没熄灯么?”
??我苦笑道:“我至于那般大意么?”
??苏勖沉吟片刻,忽然将头扭向一处,喝道:“谁!”
??人已飞纵过去。
??身形居然快如闪电。
??这是,武功?传说中神奇的武功?这个苏勖竟会武功?
??有人吃痛惨叫。
??我奔过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给苏勖扭在地上,痛楚大叫。
??我上前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巾。脸很熟,看我的神情如见鬼般的讶异。
??他姓金,是飞云庄的管家之一,跟三夫人走得极近,可以说是三夫人母女的心腹。甚至有下人传说,他和三夫人,有些不清不爽。
??“你是什么人?为何纵火?”
??“我,我没有!”金管家惊惶道。
??“你没纵火,那你,你是东宫的人?前来监视于我?”那看起来一直那么清雅的男子眼里忽然射出钉子般尖锐的光芒,甚至带着微凛的杀气。
??东宫!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已有十余年,这时的东宫太子,应该便是后来被废的太子李承乾。苏勖是什么人,会引起东宫太子的注意,以致他敏感得会由一件小事立即怀疑到太子身上?
??我脑中飞快地转着。曾经读过的关于李世民几个儿子争位的历史迅速浮了上来。
??皇太子李承乾,皇四子魏王李泰,皇九子晋王李治,均是长孙皇后所出。
??太子李承乾有足疾,不良于行,行事荒诞,深得唐太宗宠爱的魏王李泰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欲取而代之。
??而李泰的亲信势力之中,就有一人,叫苏勖,在朝廷任司马之职!
??我只知容家和朝廷大员走得很近,却未料连容家女婿带来的朋友,也会是朝廷大臣。这个身为魏王智囊的苏勖,不在魏王身边出谋划策,跑洛阳来做什么?
??苏勖仍紧张地按着金管家,继续追问着:“你到底知道多少?快说!”
??他的目光中的杀机已极明显,我在一旁看着,都打了个寒噤。
??唐代的春天,似乎比现代冷许多,尤其是春天的夜。
??苏勖感觉到了我的惊悸,回头看了我一眼,手下力道不减,却放缓了口气:“你说实话,我念在你为人所使,放你一条生路。”
??金管家忍不住叫道:“我,我不知道什么太子,我只是奉命纵火而已!”
??苏勖追问:“奉谁之命?”
??“三夫人!”
??“为什么?”
??“因为东方公子!”
??“东方兄?”苏勖不觉松开手,道:“你纵火跟东方兄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夫人,和二小姐都不愿三小姐和东方公子成亲!三小姐那个样子,哪里配得上东方公子?”
??听他口气,居然没认出我就是三小姐容书儿!那么,他那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忽然灵光一闪,他把我当成容夫人梅络络了!
??“先是水,再是火,她们为了东方清遥,也算是用尽心思了。”我在那静谧而惆怅的月下轻叹,幽幽说着:“一个已经疯了的姑娘,也不容她活下去吗?”
??苏勖深深看着我,眼中渐渐涌上怜惜:“原来,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才……”
??他的手又松了一松,金管家已抓着机会,飞快逃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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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火难(上)
苏勖又要去追,我已叹道:“算了。”
??容家的姐妹情仇,我无意追究,更无意延续,我只是一个来自不同时空魂,早晚要回到属于我的年代。这将是我在这个时空存在的唯一目的和追求。
??苏勖星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我,慢慢伸出手来,搭在我肩上,柔声问:“你装疯卖傻,就是为了不引起她们母女注意,以免遭了毒手?”
??我不知道容画儿母子究竟有没有想象中的狠毒,但苏勖肯这样认为,显然再好不过。
??流芳轩的屋宇,大半已落入火海,远远近近,四面八方传来了呼喝救火之声。附近来传来了脚步声。
??我一惊,忙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挣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低低道:“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么?”
??苏勖答道:“我可以,把你带离这里么?”他的声音,居然很是认真。
??我怔了怔。素白的月光从头顶的树影细细筛下,点点碎碎落在他端正的面容上,有些模模糊糊,却更显得清雅,清雅中,分明含着某种流动的物质。摸不着,看不见,但触得着,如同心头的一点柔瓣,在清晨悄然滴落一滴露珠,微微地动一动,甚至听得到露珠掉落的滴嗒一声。
??脚步声更加近了,我顾不得苏勖依旧在我身上留连的目光,忙忙向后退去,沿着不引人注意的小路,走向流芳轩。
??隐隐听得苏勖的方向,传来东方清遥的声音:“苏兄,你看到了么?是书儿住的地方!不知道她怎样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真挚的焦急和震惊,仿佛容书儿再傻,也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家人。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容锦城,东方清遥,苏勖,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总算不是那么冰冷无情。
??我把头发扯乱,手脸弄脏,才躲到距流芳轩不远的草丛里,冷眼看着流芳轩外扑火的各色人等。
??苏勖显然没把遇到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他只是竭力拉住欲冲向火中的东方清遥,冷静地说着“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语劝慰着。
??容锦城也甚是焦急,几次冲上前端水救火,几次被人拉下来。
??整个的流芳轩都是木结构的,燃烧自是极快,说是救火,其实只是竭力阻住火势,不让火势蔓延至别处而已。
??住在别屋的丫环们都逃了出来,也有手里抓着布包或木盒的,想来是大火之前匆忙抢出来的值钱之物。
??但即便抢出了不少财物,此时她们也很不好过。
??三夫人和容画儿,正揪着她们大骂,一个哭着心肝儿肉肉女儿,一个哭着宝贝妹妹,怪丫环不该不吹灭灯,怪丫环把小姐反锁在屋里,怪自己没照顾好自幼丧母的傻丫头。容锦城的妻妾差不多全来了,就数这两人哭得最伤心。
??东方清遥见哭得太悲,强忍了焦怒,去劝慰。
??而容画儿,哭着哭着,居然哭倒在东方清遥怀里!
??我差点没吐出来。
??电视剧里看到的坏人也够多了,却没见过真有这么不要脸这么会演戏的姐姐,而且居然是在古代!
??苏勖看她们的目光开始很冷,但后来冷肃中多了一丝笑意,仿佛玩味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苏勖,并不简单。
??他问我,可不可以带我走?是什么意思?可怜我?想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自己的脸上,也浮起了笑容。也许也是玩味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等他们闹得够了,火也将近全灭了,天已经亮了,折腾了半夜的人们疲倦地相视着,东方清遥正劝着扶起哭累了的容画儿先回自己住处时,我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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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火难(下)
除了苏勖,所有人看到满头草枝树叶,袖着手呵呵傻笑走出来的我,都惊住了。
??我傻笑得更厉害了。
??如在现代,我一定没有机会欣赏到这样精彩的一幕戏,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么多丰富的表情。
??那些强装咽哽的女人们一色的瞪大眼睛,吞着口水。
??最让我佩服的是容画儿,她的嘴角牵动了好几下,才把痛苦震惊化成惊喜欢悦,一把把我抱住,半哭半笑,叫道:“妹妹,你没事吗?妹妹,你真的没事吗?太好了,我的傻妹妹啊!”
??她又哭了起来。想来这时的泪水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继续傻笑着指天上:“天上,有月亮,月亮,圆的,哪去了?”
??容锦城仿佛舒了口气,把我拉到身边,细细端详了一会,眼中已微有泪光,却是欢喜的:“傻孩子,你半夜跑出去看月亮了么?算来,也是命大。”
??东方清遥吐了口气,看着我这傻样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容画儿和苏勖都听到了,看向了他。
??容锦城自然也听到了,他有些尴尬道:“唉,这孩子,平时没这么糊涂。偶尔,有些犯傻。”
??东方清遥强笑道:“是,世伯。以后我自会好好照顾她,为她再请名医,看能不能治好。”
??这话就有些敷衍了。容锦城自来大富,元配夫人只此一女,果真能救,怎肯不尽力求医?何况若是自幼的弱智,便是现代医术亦是无法可想。
??这时一直看着我的苏勖微笑着道:“其实令爱的病应该不难治。”
??他这话自然是一语惊人。众人都不由将眼光投向了他。
??苏勖淡淡笑道:“容庄主想来一直有为三小姐延医治疗吧。只不过难道不曾请得道仙师看过?”
??容锦城对自己的女儿病况自是关心,忙道:“仙师?这却没有。幼年时倒曾请位高僧看过,说是魂魄不全,故而有智无识,药石无医。”
??苏勖微笑道:“那么,容庄主难道没想过为令爱招过魂魄么?”
??容锦城道:“她是生来的魂魄不全,如何招得回来?”
??苏勖叹道:“容庄主可能有所不知了。世上魂魄不全之人,大多为天资聪颖,超凡脱俗之人。唯其聪慧太过,才为天所妒,故锁其魂魄,封其智识,使其泯然众人,甚至形同痴傻。只要找到能解天心之人,诚心祈福,上叩天心,一旦天为所动,放其魂魄,解其智识,必可还其本来面目,成为卓越之士。”
??众人无不惊讶,尤其三夫人,张着嘴半天才道:“岂有此理!”
??容锦城讶然道:“那么,苏公子认为,小女就是这类原本天资绝俗之人?”
??苏勖又叹:“难道从未有人告知过容庄主,令爱命格清贵绝俗,必是个有才有识的绝世人物?”
??容锦城默然。想来他也必找人为容书儿算过命的,只是容书儿这等痴傻,算命先生若排出个八字来说她才华绝世,岂不笑掉大牙!所以便是命格真的很好,容锦城必也不相信的。
??东方清遥却等不及了,问道:“那苏兄,世上究竟有无可上通天心之人?”在他看来,能娶一个神智清晰的夫人,恐怕已是梦寐以求的。
??苏勖微笑道:“当然有。而且我有幸还认识一位。如果容庄主放心,就让在下将令爱带去京城,半年之后,一定还庄主一位风姿绝世的才女。”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暖地看着我。
??风姿绝世?才女?难道这就是苏勖对我的感觉么?
??我想笑,却笑不出。
??容锦城答应吗?
??他当然会答应!而且他道:“好,如果有人可以治好书儿,我愿意分出一半家产来,谢他相救之恩!”
??我有一瞬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
??好在这时所有的人都在震惊中,谁也留意不到我眼底一闪而过的感动。
??父亲,这就是父亲啊。如果我父亲在身边,想来也会这样对我吧。
??而容锦城却无法注意到其他人的震惊。他负手站在烧成了一堆废墟的流芳轩前,不经意地叹息着,好生惆怅。他的黑眉紧皱着,溢出浓浓的忧伤,而他的头发,已有少许白丝了,晓风吹过,静静在晨煦里飘扬。
??此时,他在想什么?想那个独居深深院落沉寂死去的美人?想那曾经拥有的幸福和年轻?想那共同度过的快乐和悲哀?
??现在,已经全没了,一把火,所有的旧物,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过去,完全彻底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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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府(上)

事实上,最想治好书儿的人,除了容锦城,就是东方清遥了。容锦城决定送我随苏勖去京城求医后,东方清遥也下了决定。
??他也要去京城,要守着我,伴着我,直到我治好。
??苏勖有些惊诧,终究没有说什么。
??容画儿居然也是姐妹情深,到容锦城面前啼哭哀求,也要陪我看病去。
??除非容锦城也疯了,才会答应她那样的请求。唐时女子地位较高,可那是武则天称帝以后的事。可以说,武则天在提升唐代女子的地位方面的功不可没。她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曾经监过国,其后的高阳公主、长乐公主、韦后包括才女上官婉儿都曾掌握过朝中大权,才干远胜须眉。在太宗时,女子的基本要求,依然是夫子们教训的温良恭俭让,容锦城怎会让没病的女儿好端端出去乱跑?
??只不过两天,便是苏勖和东方清遥离开的日子。这时,容锦城已经将我一应日用之物备好,连同许多盘缠,一并交给了二人,又对清遥微笑道:“我原订了日子,这个秋天,就给你和书儿完婚,真希望到时看见你娶着一个清醒贤惠的书儿进门。”
??他并没有希望得到一个绝世才华的女儿。他只是要一个清醒的女儿而已。
??送我上了马车,还在原地守望着我们,眼看着马车离去,还久久立着。
??我忍不住回头,看着那萧索的人影,居然有丝留恋之意。
??我还会回来吗?我心里在忐忑。这个容锦城,对我其实很好的。
??我相信苏勖是想帮我的。他看我的目光那么柔和,分明带着切入心中的脉脉情意。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容书儿是很美的,而我的气质却很清灵。
??他月下看到的那个人,只怕真是个少见的绝世美人。
??可惜这个美人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出了飞云庄,我行动显然自由许多,应该大有机会可以离开他们,前去吐蕃。
??去吐蕃,找法师,回现代,是我现在最重大的梦想。
??那当然,不必现在就离开。一个孤身女子,千里迢迢到一千四百年以后还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未免太过危险,也太过寂寞。
??地理我虽向来学得不好,可吐蕃在西方,从洛阳到京城长安也是一路向西,算来也是顺路,大可到了京城后再作打算。也许在京城里,也有希望找到同去吐蕃的伴侣呢?
??可这一路上,还需要装傻子吗?我有点犹豫。苏勖早已识破,自是无须伪装;可东方清遥呢?
??马车咕碌碌行着,虽是走的是官道,平整得像现代的柏油马路,依然颠簸得很。
??马车的车夫,是东方清遥的仆从临时充当的,马车则是容家备的,有很软的绣垫和靠背,按理坐着应该很舒服。可我坐了一会儿居然头都晕了起来。
??不经历真的无法想象,做马车也有做晕车的,只好尽力瞑目休息。
??东方清遥和苏勖带了三四名随从骑着马走在马车身畔,一边不急不缓地驾着马,一边低声交谈着。
??他们离我很近,大约也没想着要防备我。
??东方清遥微笑道:“苏兄,这次白来了吧。我早就说了,这些朝廷之事,容世伯不会插手。”
??苏勖淡然道:“不会插手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同意我们的看法了。”
??东方清遥道:“容世伯不同意你的看法,不是我的。”他的声调,有些意味深长。
??苏勖叹道:“你们就这么不看好魏王?”他此次随了东方清遥前来拜望容家,想必就是为了魏王李泰来结交容锦城的。
??东方清遥微笑道:“魏王是个好王爷,素有贤名,我又怎么不知?只是太子乃国之根本,又未曾有过,怎可轻易动摇?”
??苏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东方兄,只怕你也是依着容家的态度来决定你的态度吧!”
??东方清遥迟疑一会儿,笑道:“苏兄说是,那就是吧。容家在东方家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过,容家的态度,也就算是东方家的态度了吧。”
??苏勖的声音有些冷淡:“可东方兄难道没想过,容家之所以支持太子,不是因为太子真是德才兼备之徒,而是因为容家的大女婿,洋州刺史赵节与太子关系密切的缘故吧。”
??东方清遥没接话题,答非所问道:“长广公主这些年,也常回宫中省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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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府(下)

长广公主,容锦城也提过,说是她促成了江夏王的娶妃,才使他顺利娶到了我的母亲梅络络——如果我算是容书儿的话。我细想了半天才想起,赵节的父亲赵慈景,亦是唐朝名臣之一,而赵慈景娶的,正是一位公主,多半就是这位长广公主了。算年纪,应当是李世民的庶姐妹。
??东方清遥提及长广公主回宫省亲,多半指长广公主对立储内幕甚是了解,赵节会把宝押在太子李承乾身上,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个东方清遥,看来虽像个傻乎乎白长了副好模样的书呆子,但性情圆润聪慧,与苏勖的不时流露的锋芒相比,自有一种风华出众,也是不可小觑呢。无怪容画儿居然这般着迷!
??两人在窗外沉默了好久,只听得马蹄“得儿得儿”地响着。
??我悄悄撩开一角马车上绣着出水FR的窗帘儿,向外张望,只见两人并辔而行,面色冷凝,看来各有心事。
??东方清遥忽问:“苏兄,你一直说长安有懂天心之仙师可以救书儿,那人究竟是谁?我也常常在京城走动,如果有此神人,说不准我也认识。“
??苏勖闻言不由回头往车厢里看去,我不及掩住帘儿,正对上他一双清亮如星子的眸,忙放下帘儿,心头砰砰直跳。
??东方清遥大概发现了苏勖的异常,可能也回头往车厢看了一下,当然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这时他那像极了景谦的丹凤眼,一定会闪过一丝疑惑吧。
??苏勖迟疑片刻,终于答道:“东方兄,在我告诉你谁是仙师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东方清遥点头道:“东方兄请问。”
??透过被风掠开一条细缝的帘子,我看到苏勖直视着东方清遥的眼睛,问道:“你家常年和容家有交往,这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每次来时,是不是都会去看看容三小姐,问问她的情况?”
??东方清遥迷惑道:“我自然每次都会问起她,她无非一直是这个样了。怎么了?”
??苏勖又隔了良久,才道:“她落水后,你没追究过她为什么落水么?她的屋子被烧了后,你也没追究过她的屋子为什么会给烧了吗?”
??东方清遥怔了怔,道:“她是容家的女儿,而且是原配夫人的嫡女,难道有人敢对她不利?”
??苏勖微笑道:“我只能想到的是,她一直没有母亲,人人欺负她是傻子,待她不好,至于为什么有人对她不利,我想你可以问问容三小姐自己。”
??东方清遥笑道:“问书儿?她知道什么?”
??苏勖冷笑。
??笑得东方清遥心头毛毛的,有些哆嗦一般。
??他忽然勒住了马,纵身在马车前。
??意料之中,他掀开了车帘。
??可能力道用得大了,雪白的绣着荷花出浴蜻蜓戏水的帘子竟给拽了下来。
??他一双惊讶温柔的眸,对上了我清冷明净的眼。
??两人一时都怔住。
??我有些彷徨,不知如何面对;
??而东方清遥却震惊,惊得似无法呼吸。
??我这双不再刻意作伪的眼,显然不会是一个白痴所有;而出门前侍女刚给我整过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再装傻,所以并没有弄乱弄脏我的衣物和长发。
??他面前端坐的,必然是个气质清灵脱俗的美人儿了。
??而苏勖,他居然显出一丝后悔来。
??后悔不该让东方清遥见到一个不同的容书儿么?
??其实恁也多想。不管是苏勖,还是东方清遥,跟我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只是,这个清遥,真的好像我的景谦!
??我的心里,蓦地扭曲般疼痛。
??景谦!你在哪里?那日在雪山最后一次见到的你,还在那片雪光中对着我消失的方向痴痴凝望吗?
??相隔千百年,相思无限中!
??无限恨,恨极无处说。夜里梦里,都是你清爽温和的气息。
??而你的温柔眸光,现在怎又出现在眼前这男子身上?
??一样的绵绵情意,一样的含情脉脉,还有,那一样的修长身段,一样的清秀面容!
??我冲着这男子一笑,孤凄无助,又伤怀无限。
??成串的泪珠,已从眼中飞快掉落下来。
??总算,我可以不必装傻,痛痛快快地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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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遇袭(上)
傍晚时分,我们顺着官道,赶到了一所古镇上。今夜,我们便要在这里投栈。
??东方清遥已迫不及待,想细问我究竟是怎么事情,所以忙忙下了马,来扶我下车。
??我穿着淡绿色的蝶戏水仙裙衫,系着豆绿的蝴蝶结子宫绦,扶住东方清遥的手,慢慢走了下来,累丝凤头金钗上衔着的水晶流苏触着额,冰冰凉凉。但东方清遥和苏勖看我的眼神,却是欣赏而温暖的。
??我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先入为主地接纳我不是白痴这个事实,不管我编了什么理由来,他们应该会比较容易相信吧。
??我已亭亭立在马车下,身畔正是套着马车的两匹骏马。
??苏勖正走向客栈,东方清遥正指挥小二将马匹带入马槽。
??我也正要走向客栈大门。
??这时情形有些怪异。
??吹面不寒杨柳风。此时虽是傍晚,日头尚高,天气应该是比较暖和的。
??可偏偏哪里吹来的冰寒入骨的阴风,直让我打了几个寒噤。
??这感觉于我实在太熟悉了,但对于这个世上的我,又很陌生。
??那是——游荡在人世的阴魂!
??在我的时代,因为我命数太弱,又有些天赋的灵气,因此时常得见;而到了唐代以后,我还不曾遇到过这种阴魂。我以为我重生后失去了这种能力了;看来却是大唐盛世冤魂极少的缘故。
??记得就是唐太宗时吧,据说有一年斩首的犯人只有十几人。天下称得大治。
??此时,却又出现了。而目标却不似对着我。这个容书儿的命格,却不是薄命相。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
??很平静的街道。一个老人正拉了四五岁的小男孩缓缓走在街道上,手里提了个篮子,装着些刚买的果子。
??那阴风,正冲着这二人而来!
??我不自觉地走近二人,警戒地四处看着,每根汗毛都似立起来了一般。
??蓦地,数匹黑马从斜次里冲了出来,狠狠撞了过来。
??我无暇多想,猛地将二人一推,将二人推向一边,自己也已经倒在地上,一只马蹄狠狠踩在我腿上,似给锤子重重砸了一下,痛得我差点晕过去。
??另一只马蹄又要踩中我的一刹,一阵风飘过,素色衣衫的男子将我抱在怀中,轻轻一滚,恰从马腹下窜过。
??我凝眸看时,正对上那熟悉而陌生的一对双眸。
??“景谦!”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可那是东方清遥!一呼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唤错了名字。
??东方清遥微怔了怔,把我扶坐到一边。
??而黑马上那几个骑装打扮的人已冲下马来,叫道:“找死!”
??其中一个击向我和东方清遥,更多的人,却围向了闻声从客栈内飞快步出的苏勖!
??苏勖毫不迟疑,缠丝嵌珠的宝剑如水银泻地,一派雪亮,瀑布般袭向敌人。
??东方清遥也不好惹,他小心翼翼安顿好我,掠身而起,数个照面已将击向他的人放倒,前去救援苏勖。这个看似文弱的东方清遥居然也会武功,我一直以为他腰间的挂的宝剑是装饰用的。
??看来没有枪炮的时代,习武的人是极多的。
??几名侍从也冲了过来,挥舞着兵器,直向前砍去。
??血光蔽目,光看着就晃得人头晕,何况还有惨叫声声,不时从受伤人口中呼出。
??我曾觉出的森森游魂,似乎正发出摇曳惨淡的笑声。所有淋漓的鲜血,和消逝的生命,正是它们最热切的向往。
??我坐不住了,强忍着脚痛,向后退去,忽被一人紧紧抱住,慌得连忙乱挣,居然被我挣了开去。
??一回头,只见那人早中了一剑,透胸而过,鲜血泉涌而出,苏勖正恶狠狠地盯着这人,仿佛还想再去剁几下的打算;向来端雅的面容已在惊怒中扭曲,甚至有几分恶魔般狰狞。
??我低头看着那人留在我淡绿色衣衫上的大片血迹,从上衣一直挂到下裙,湿淋淋,黑黢黢,甚至带着生命的温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一阵眩晕,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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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遇袭(下)

醒来时,我已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一双极类景谦的眼睛,正急切地看着我。另一个石青衣衫的男子正在房中踱来踱去。一见我醒来,两人同时扑了过来。
??东方清遥紧握住我手,唤道:“书儿,觉得怎样?”
??苏勖却深深看着我道:“容三小姐,你受惊了。”
??两双眼睛形状虽不一样,但此刻流露的关怀叫我周身渐渐被温暖笼罩。
??略动一动,便知左腿被马蹄伤了,已经肿胀,但包扎得甚好,并不很疼,应该无甚大碍,休息几日自会平复。遂问道:“那些人呢?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那些人占不了便宜,已经走了。”东方清遥说着,皱眉望向苏勖。
??苏勖不自然叹了一声道:“多半冲着我来的吧,连累了容三小姐,实在是抱歉!”
??他没说原因。但我忆及那日他擒住宋管家,怀疑他是太子派来时的紧张,已料必是东宫之人所为,要暗杀这个魏王的有力臂助了。
??东方清遥居然也很是歉疚道:“下次,我一定不让你受伤。”
??看来他对于太子与魏王之争亦极是明了,他心里多半还是偏向太子一边的,这次却偏偏是太子的人出手伤人,自然心里不自在。
??我笑了笑,道:“其实我真的很不舒服呢。”
??东方清遥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道:“中午在路上只草草吃了点东西,这会子,我饿的不舒服了。”
??东方清遥莞尔。
??而苏勖早跑出去找我的晚餐去了。
??一碗桂圆银耳莲子粥,几碟精致点心,大概是这个小镇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补品吧。
??两人眼看我吃完,才放了心。
??见我气色渐渐恢复过来,东方清遥方搓了搓手,问道:“听苏兄说,你只是装傻,避祸?”
??我早就想好了如何应答了,微笑道:“也是,也不全是。”
??见两人都有些急切之色,我不紧不慢漱了口水,道:“我原先,头脑有时明白,有时糊涂,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落了水之后,不知怎的,头脑立时就明白许多,就是许多原先不懂不会的事,也便自然而然懂了。”
??“落水之事是有人暗害我,我自然不能叫人知道我已经神智清晰,不然恐怕日子更难受,所以才继续装傻。”我叹道:“其实我也不十分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清醒过来。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你们能替我想明白么?”
??他们想明白的,自然他们会相信。
??而且他们果然很快就想明白了。
??东方清遥道:“原来如此!前日听苏兄说许多人因为灵气太过,所以才为天所妒,勾其魂魄,封其灵识,使其呈呆傻之状,当日我还不甚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了!你落水那次是死里逃生才回来的,看来却把原来留在阴间或他处的灵识和魂魄带回来了。”
??苏勖沉吟良久,显然也愿意接受这个解释:“嗯,原先我也只听人提过。照现在这么看来,应该就是这样。”
??毕竟这是古代,没受过现代教育熏陶的人,接受奇思怪想的可能要大许多。
??东方清遥叹道:“既然你已经清醒,何不把实情告诉容世伯?想来他会为你做主的。”
??我笑道:“如果你疯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很清醒地告诉你,有人在害她,你会相信吗?”
??东方清遥无语,只是摸了摸耳朵,道:“嗯,所以,苏兄提出把你带出庄医治,你正中下怀了?”
??我微笑道:“我当然不愿在那个是非之地久待。水淹过,火烧过,下面不知该是投毒还是坠楼了。”
??东方清遥面容有些古怪:“嗯,我倒后知后觉,看来苏兄早就看出端倪,才设了计把书儿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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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两情(上)
苏勖淡然道:“如果不是容二小姐一直守着东方兄,想来东方兄也会早就觉出不对的。那容二小姐,为了东方兄也恁费了心思。”
??东方清遥面色通红,道:“我怎知她有那样的心思?”
??真的不知吗?我却下人交谈过,温润如玉的东方清遥,偶有雅兴也会留连花街柳巷,与些名妓诗酒相和,传下不少风流韵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怀春心思,他真的不懂吗?
??只是在古代,富贵人家妻妾如云人们早就看惯了,东方清遥做事又有分寸,偶尔狎妓玩乐却不招摇,反赢得好评如潮,人人称之为雅士儒商。
??我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东方清遥轻轻握住我手,道:“你且放心。我不知道便罢,若知道了,自是不容人再伤你。既如此,你也不必随我们一路颠簸,我送了你回庄去,即刻跟容世伯讲,让我们近日便成亲,想来容世伯必会答应的。”
??回去成亲?开玩笑!我忙道:“东方公子,我自幼关在庄里,原也闷得很。如果得机会往京城走一走,也是好事啊。”
??苏勖也道:“对呀,而且书儿的病好得奇怪,最好叫仙师好好看上一看,不然再发作起来,依旧成了傻子,岂不糟了?”他居然不叫我容三小姐了!而直呼我书儿,呼得那么自然,如同呼一个至亲的爱人或朋友一般。
??此时我也顾不得想着他的称呼了,急急道:“就是,自从莫名其妙地病好了,我总觉得我的命不是我的。也许不知什么时候,我又会化成一缕游魂离去了。”我眼圈红了。倒不是怕成为一缕游魂,却是担心成了一缕游魂,也不能回到我的时代。
??东方清遥明澈如水的眼睛里明显有什么悸动了一下,立刻道:“那好,我们便去京城好了。只是,京城那里,真有仙师么?”
??苏勖微笑道:“东方兄,忘了李淳风李道长了么?”
??我眼睛一亮。李淳风!曾预言过李三世后将为武氏所代的李淳风么?倒是个名人了。也许,他也能帮到我。
??东方清遥显然也是久闻李淳风之名,点头道:“只是这一路上,我们得加倍小心了。这伙人被我们伤得不轻,估计不会再来。但难保没有其他人来袭击我们。”
??苏勖皱眉道:“便是再有人来,我们只要有了准备,也是不怕。只怕,只怕赵师政和纥干承基会来。”
??东方清遥也皱起眉来。他连皱眉的样子,也很像景谦,紧紧蹙着,但线条并不刚硬,如孩子般极容易激出人的疼惜。
??“赵师政,和纥干承基是什么人?”我故意问,其实早就由史书上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剑客,不但是东宫,而且是天下闻名的剑客。”苏勖话虽简短,却透着一丝寒气。
??“他们不会来的。”东方清遥细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没有大事不会遣出他们。他们派人暗杀你,无非是警告你不得再为魏王卖命。但你的能力,想来还不至于会让他们这般担心,特地遣出这两个煞星吧。”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因我腿受伤,第二日我们在客栈歇了一天。东方清遥和苏勖哪儿也没去,隔上一会儿就到我房里来看望我。
??东方清遥话比苏勖多些,不时嘘寒问暖,得空时迟疑似的问了我一句:“景谦是谁?”
??我蓦地想起东方清遥救我时,我曾脱口呼了这个名字。想不到东方清遥却记下了。只得装迷糊道:“哦?景谦?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啊?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么个人来?”
??东方清遥怔了怔,道:“哦,可能我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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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两情(下)
他将我的腿弯起,隔了衣物替我按摩伤处。一阵舒缓的酥爽,在微微的钝痛后袭来,很是舒服。以前偶有扭伤时,景谦也是这般,用酒精蘸着,为我轻揉,只是手法没东方清遥这般纯熟。我看着东方清遥,目光渐渐迷离而温柔起来。
??东方清遥好久方才离开,离开时,轻轻说了一句:“书儿,以后不要叫我东方公子,叫我清遥就好!”
??我发怔时,他已转身离开了。
??而苏勖,在清遥离开后也过来了,在我床边站很久很久,直到我都觉得不自在了,才问了我一句:“一个傻子,怎么会懂得易理术数的?难道也是突然间就会了?”
??我心一惊,一抬头,他只是静静看着我,眸如星子般闪亮。那灼灼的注视,渐让我无措,而我无措间,他忽然低下头,在我额上轻轻一吻。
??我的心里突然就飘了一飘,呼吸也有片刻的停滞。等我觉出我该愤怒时,那石青的人影,已甩袖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话在房中回响:“不管你是什么人,大概都不会是属于东方清遥的那个痴傻的容三小姐。”
??不是属于东方清遥,那么,他就可以要了?
??我面色通红,方才悟出,这个苏勖,居然爱上我了!
??不会吧!我蓦地头疼起来,整个人钻进了被窝。
??可那头疼之外,哪里来的小小惊喜和莫名的得意?
??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居然有一个人的心,靠我极近,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那天,我几乎一整夜被那缠绵不断的梦困着,放连续剧似的。并不全是恶梦。
??我最先梦到的就是景谦那温和关切的面容,只是后来那面容越来越不真切,恍惚见他穿了见素色的古代长袍,忙换他时,他却笑:“我不是景谦,我是清遥啊。”
??清遥!我迷糊着流泪,想要抱他,却不敢。
??不敢抱他,所以觉得很冷似的,一抬头,就见月亮正朦胧着,穿着石青衣袍眸如明星的苏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有些冷淡,冷淡得我心里发慌,忍不住就叫道:“苏勖!”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绝妙好辞,究竟从何处想来!”苏勖在说。
??“你不是容书儿,跟我走吧。”他用力拉我。他身后的月光水一样投下,他的面容如浸在水中般,清逸朦胧而不真实。
??我想,我不能跟他走,我要找景谦。
??可是景谦,景谦在哪里?
??我满眼是泪,哭得声嘶力竭,苏勖也不安慰我,木然笑着,却紧紧拉着我,绝不松手。
??我哭醒时天已经亮了,头很疼,我却不想再睡了,呆呆坐在床上想心事。
??薄薄的晨煦透着微晃的素白帐纱映过来,有些幻梦般不真实。
??就如我的穿越,和我昨晚朦胧的爱恋,都该是幻梦一般。
??苏勖喜欢我,东方清遥好象也喜欢我。而我呢?我该爱谁?
??我怔怔望着窗外淡淡霞光,想着我千百年以外的那场爱恋,泪水,不知不觉已爬满了腮。
??景谦,景谦,难道你真的会成为我那永不可企及的未来吗?
??我想你,我想你。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快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清遥了。
??还有,那个苏勖,他的眼睛,太深太亮,星子一般缓缓映到人的心里。
??不能再想了,我只是一个魂,一个不小心跑到古代来的魂。
??爱人,被爱,都太奢侈了,我只该想着,快到吐蕃去,回到我的家乡。
??等有人来敲门时,昨天那被苏勖轻轻一吻扰乱的心思,已经被我细细拾掇完毕,满面笑颜地准备着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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