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第三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2

大殿右侧则是朝廷重臣之位。裕靖侯秦离庸、弱冠之龄的东朝名丞段明文、朝堂之上金口钦赐的“忠言”谏官谢臣彦……每一个都是朝堂之上的红人。只有一个人例外。那是一位 美丽优雅、温柔和蔼的贵夫人，身处朝廷重臣之中依然从容自得。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她，似乎人在冰天雪地中想要靠近阳光的温暖，那般柔软的心思，不含一丝邪念。因为她脸上有着最纯真无邪的笑容，她的眼眸明亮如星子一般，她的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她此刻就坐在段明文身边问长问短。这个一向孤高冷傲的少年丞相，在她的面前竟也笑颜和煦。
    此刻，虽然太后还未现身，栖霞园已是名副其实的“栖霞满园，光华灿烂”了。太多耀眼夺目的人物、太多绚烂多彩的服饰，加上繁花似锦点缀其间、彩衣宫女如蝶穿梭，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无人不被帝后的风仪折服、无人不为满园的锦绣风光沉醉。
    也没有人可以忽略，在这栖霞园正殿的一隅，一个妙龄少女黑发如云、粉衣若蝶，脂粉未施也难掩丽质天成；她静静伫立，仿佛已站立千年，有种拒绝打扰的沉静。
    只是，没有人认得她。她双眸微垂，却胜似人间至美的光亮；她眼波流转，在所有人的心中划一道优雅的惊叹——这个女子是谁？即使在这样美人汇集的聚会上依然不让分毫的展现光华？
    在她前面的，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女儿金鸳长公主。金鸳长公主自幼便享有才名，传闻中更是容颜绝世才华无双。但相较其身后的粉衣少女，不仅是输了几分容貌，气质更是逊了一筹。
    即便所有人都为这个女子而侧目惊艳，然而当时没人会料想到，这次的“斗艺会”，几乎成为她一个人的舞台；更不曾料到，这个女子会才倾了皇宫、惊艳了朝廷、震动了东国！
    这个粉衣女子，自然是紫袖。
    跟着金鸳长公主见过皇帝皇后及几位皇妃后，紫袖便随金鸢到了大殿的左侧。站在金鸢身后，便听到金鸢和身旁之人说笑起来。那是半月前才由美人晋封为燕嫔的燕烟，年方十六，与金鸢同龄，身材修长，眉宇清朗。与金鸳长公主颇为投机，经常一起闲话家常。
    而紫袖开始打量起对面的朝廷重臣。首先是裕靖侯秦离庸，年轻有为、气质高贵，在朝堂上言出必行、不可得罪的重要人物。平安侯荀瑾离开后受太后器重因而在朝中地位荣升最快的臣子，由于功绩显赫被封裕靖侯，掌管朝廷国库钱粮，大公无私之名深为世人所乐道。
    接着，紫袖的目光又落到拉着段明文言笑晏晏的贵夫人身上，心情瞬时变得沉重而激动。怎么能不激动？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贵夫人，但她知道她是谁！她知道她的名字是怜雪，是藏龙会当家人沈忆南的夫人，更是沈立寻的母亲！因为沈立寻，就是那个让她日夜挂怀的心上之人！但是为何只有她一个人？他呢？为什么没有来？
    她逼自己收回目光。是啊，她这样看着她又能如何？她并不认得她。更何况，她已经再没资格这样审视她了。本来，她可以做她婆婆的。是的，只要她当初足够果决地留在他身边。但是她的心思并不够坚固。是她亲手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幸福啊！试想一下，那样心爱的丈夫、那样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家世、那样聪明慈爱的公公、这样温柔和悦的婆婆……本来，她该拥有的这一切！是她不够坚定啊，才轻易放弃了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美好！她该受到惩罚的！所以，上天让她见到她，那个优雅如春风的女子——原本可以和她和睦相处共同持家的人——让她知道，她当日所放弃的，是她将再不复拥有的财富！
    “虚伪！”金鸳长公主这时也看向斜对面，瞟一眼段明文身旁的贵妇人道。
    “本来，她的座位应该在应贵妃旁边的。可是，人家来了一定要坐到对面去，说什么想要认识一下段丞相。”燕烟道。
    金鸢刻薄地说：“我想沈堂主当初一定看走眼了，怎么会娶这样一个没有心机、傻里傻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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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3
“长公主，沈夫人毕竟是你的长辈。据我所知，她不仅是南国公主之尊，还是先皇的表妹，你应该尊称一声姑姑的。”紫袖冷冷地插口道。
??“姑姑？她也配么？沈堂主的终身幸福就被这个女人毁了！想想，沈堂主多么优秀英武的一代豪杰，却要与这么一个口无遮拦、幼稚愚昧的人朝夕相处！”金鸢蹙眉道，一副为沈堂主不甘的神态。
??“世人皆知沈堂主夫妻恩爱和睦，长公主怎么如此说？”紫袖反驳道。她怎么能容许有人这样说？
??金鸳长公主瞪着紫袖道：“什么呀？那个怜雪根本配不上沈堂主！还有，慈母多败儿，沈堂主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被这样的母亲惯出来的！可怜沈堂主只一有这么一个子，偏偏……”
??紫袖打断：“公主，你见过沈堂主的儿子么？话不可以乱说！”
??“当然见过。沈立寻么，那个闲得出奇的家伙。看了就让人讨厌。”金鸳长公主不屑地说道。她是昧着良心说话，心里有些忐忑，于是转过头不敢直视紫袖。她的确是见沈立寻几面，对他的印象却是不错的，当时甚至惊诧这样潇洒的翩翩公子为何会有与形象豪不相称的名声！然而，为了气紫袖，她故意这样说，一时居然有些不安。
??紫袖一时无语。“闲得出奇”，不错，她心上的那个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闲人，“四奇”之一的闲得出奇。尽管他不在乎，可是，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说他！哪一个女子，可以允许另一个人瞧不起自己的心上人？
??看到金鸢眼中鄙夷的神色，紫袖发誓，会让她为今日对他的态度付出代价！
??一旁的燕烟看一眼紫袖说道：“长公主，你的丫头太无礼了，怎么能打断你我二人的谈话呢？”
??“说得对。”金鸳长公主刚想着要怎么处罚紫袖，一抹亮丽的绯红从眼前闪过。原来，是银莞长公主到了。只见她先向皇帝皇后行礼，依次见过几位皇妃后便到了金鸳长公主近前，冲她盈盈一拜，浅笑道：“见过姐姐。”
??“银莞今天好漂亮。”金鸳长公主由衷赞道，将惩罚紫袖的事忘到了脑后。
??紫袖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自幼丧母惹人怜爱的长公主，见她身形娇小、温文尔雅，略显瘦削的脸庞，一双皎如星辰的眸子，加上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已然初具美人之态。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银莞笑得更甜了，“姐姐，银莞先到对面给姑姑打个招呼再回来姐姐这里坐。”
??金鸳长公主点点头。
??“银莞这丫头很是惹人喜欢呢。”燕烟笑道。
??金鸢微笑：“是啊，在皇宫里，没有人不喜欢她呢。”
??几人的目光跟着银莞，看她一边走一边向所有人微笑致意。银莞径直到了怜雪近前。她先向怜雪两旁的裕靖侯和段明文行礼。两人皆起身还礼。怜雪拉过银莞公主的手，笑颜灿烂：“莞儿最近身子可好？”
??“谢姑姑惦记，银莞很好。怎么没见姑父呢？”银莞公主稍带羞赧的表情煞是可爱。
??“他呀，还不是整天瞎忙活？他可能到第六天才过来，我就先来凑凑热闹啦。”怜雪道，爱怜地望着银莞。
??“姑姑到银莞那儿坐吧。”银莞道，表情娇憨动人。
??“不啦，我和段丞相还没聊完呢。”怜雪摇摇头。
??“那好吧，不打扰姑姑。银莞先回去了。”银莞轻施一礼转身回来，冲金鸢远远一笑。
??金鸢也冲银莞笑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银莞到金鸢身边坐下，看一眼紫袖问道：“大姐，这是你的新丫鬟么？”
??“算是吧。”金鸢点头，“如果你喜欢，姐姐可以把她送你。”
??“银莞怎么敢夺大姐所爱？能让大姐带到这里来一起参加斗艺会的人肯定不简单。”银莞笑着说道，声音清脆甘甜，让人听了都愉快。
??紫袖如果听到金鸳长公主将她任意许人一定会有不快，可是，紫袖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对面的怜雪身上。她正注意倾听怜雪与段明文的对话。
??段明文年方弱冠，外表文弱容貌清秀，却又一种天然的冷傲与贵气，看外表是个不易接近的人。诚然，十六岁名动天下、十七岁入朝为官、十八岁成为一朝丞相，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荣，怎么可能不尊贵非凡？
??然而，与怜雪在一起的段明文却柔和乖巧得如同邻家弟弟，让所有人惊骇不已。而每每谈到高兴处，怜雪更亲密的拉住段明文的手，竟让这个在朝堂之上冷静孤傲、性格桀骜不驯的少年破天荒地红了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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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4
“段丞相，我真的感觉和你特别投缘。”怜雪毫不避讳地说道。
??“明文也觉与沈夫人一见如故。”段明文言辞恳切。
??“相见恨晚。”怜雪补充道。
??两人同时笑，怜雪又道：“我们家立寻如果有你一半的好名声，我这个做娘的肯定要骄傲死了。”
??“沈夫人不可如此说，人各有志。”
??“我如果不这么安慰自己的话早就被他给气死了。”怜雪先是叹口气，紧接着兴奋地道：“对了，立寻到第六天也会来的，我一定让他们认识一下。”
??段明文微微点头。
??“段丞相，听说皇帝有意把金鸳长公主许配给你，是么？”怜雪压低声音神秘地问道。
??段明文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少当前这只能算是宫里的一条传闻而已，这位沈夫人居然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问，实在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听说那个金鸳长公主刁蛮的很，你可千万别答应娶她啊。可惜，我没有第三个女儿，否则，我一定招你做女婿！”怜雪“神秘兮兮”地趴在段明文耳边说道。
??段明文尴尬的只好捧起面前的茶喝起来。这位沈夫人，真如传言中一样单纯、毫无心机！皇帝是绝不会将金鸢长公主许配于他的！他是皇帝亲手扶植起来的丞相，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太后做驸马？皇帝与太后，面和心不和啊！而且，难道她不知道，如果皇帝或者太后下旨将长公主嫁他，他是不可能抗旨不尊的么？
??紫袖看着都不由微笑。这样的沈夫人，爽朗大方、毫不做作，实在令人心仪。
??可是，这些在金鸳长公主的眼里看来就恰好相反。所以，她的言语、表情丝毫不掩饰对怜雪的嘲弄：“坐在一群男人中间还谈笑自若，真是不像话。”
??银莞好像并没有听见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燕烟只是笑。而紫袖瞬时也明白了什么。在皇宫里面的确有这样一个传言，皇帝有意将段明文招为驸马。而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金鸢一人而已。所以，当金鸳长公主见到极有可能成为自己驸马的人与别的女子亲密谈笑时，怎能不生气？即使，这个女子的年纪足够做段明文的母亲。
??“皇太后到！”随着一声高亢清亮的喊声，人们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迎至殿外，俯身跪在两旁。皇帝皇后从人群中央款款走出，一直向前迎上去。
??“参加太后千岁千千岁！”数千人齐声高呼，声震九霄。
??而当朝皇太后就在皇帝皇后、几位皇妃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大殿，一直到了大殿最上方，在紧挨帝后的座位旁坐下。皇帝皇后随后入座。
??这时，众人又齐呼万岁、皇后千岁，才又分宾主落座。
??紫袖也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位在皇帝登基后垂帘听政近十年、年方三十六岁的皇太后了。
??当今太后姓迟名澹素，保养得当使其看来不过二十七八。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头顶盘旋堆叠宛若云霞，上面更有雪柳、步摇灿然如星摇曳生辉，庄重严肃又不失美丽典雅。就凭今日盛装的高华已然足够让人臆断在其韶华之龄时如何的艳绝后宫、颠倒众生。
??只是她的光芒太过刺人眼目，令紫袖不敢长久注视。
??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中能够十多年屹立不倒，当今太后绝对是个极其厉害的女人。进皇宫之前，有人这么告诉她。听闻先皇专宠于她长达六年，以至于后宫之内其他妃子的寝宫形同冷宫，有很多嫔妃甚至在寂寞中染疾而终。
??她是怎么做到的？当今太后，无疑是后宫争斗中最终胜利的赢者。如今的她安居栖霞园颐养天年，然而当初她又制造了多少腥风血雨才有今日？后宫之中想要长久生存已是不易，何况这般荣华加身？
??紫袖默默想着，心中不由一冷。在这后宫之中，最厉害的人就是太后！她最应该提防的人也是太后！太后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什么不能够看破？只要她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太后光芒万丈，怎么容许别的女人在后宫中为所欲为？
??所以，如果她要报仇，首先要“摆平”太后。否则，她将寸步难行。
??她决定要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厉害在哪儿。是的，既然已经决定参与这后宫争斗，就要斗的惊心动魄，即便拼得一死，也轰轰烈烈。总好过，整日活在家破人亡的阴影中，一辈子。
??吉时已到。随着皇太后的到来，“斗艺会”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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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纤腰舞尽春杨柳
天空一碧如洗，像是深沉的大海，辽阔而明净。太阳穿过轻舒漫卷的云朵，把整个栖霞园照得通亮。
??随着一阵清亮的笛声响起，原本嘈杂的正殿顿时寂静下来。吹笛者是贤妃萧莲，她此时站了起来，侧立在大殿左上方。但闻箫声婉转，有着愉悦人心的效用。此时，宫殿一角的皇家乐队也筝响笙鸣与贤妃相和。整个栖霞园顿时一片愉快祥和。
??接着，六十名衣饰华美的舞姬从大殿四方有次序涌入，长袖轻扬、裙摆翩翩，恰似多多优美的水莲。她们轻盈地在大殿内盘旋舞蹈，在柔缓的乐曲中盈盈跪倒，衣裙曳地，居然排成一朵巨大的莲花！
??观者无不为之惊骇，有人已经禁不住惊呼出声——“沉莲舞”！沉莲舞乃是四年前贤妃萧莲未嫁之时所创，此舞一出便艳惊皇宫。而萧莲作为领舞，自然征服了皇宫，即日被封美人，后生四皇子敦诚后被册封贤妃，位居四大皇妃之首。
??而今日领舞之人并非别人，正是萧莲的亲妹妹萧蓉！众人凝眸向殿中央望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眨眼就错过一个绝美的画面。
??在大殿中央，六十名舞者并没有因为自己仅仅是“陪衬”而有所松懈，相反的，她们个个都经过了精心装扮——你看她们宫髻高挽，冰肌雪肤，翠袖红裙，粉颈柳腰，只看得人眼花缭乱。翩舞之时更有宫女手持花篮，恣意扬撒，使满殿鲜花飘零，清香扑鼻，恍如仙境。
??最吸引人们注意的却是领舞的萧蓉！她头戴珠翎，身饰缨络，裙摆曳地，翩然若仙。细看，更觉她明眸皓齿，一笑倾城。玫瑰红的短襦、水红的长袖，莲青色下摆，身畔兼有紫纱环绕、若云若雾，美得如梦似幻。
??依稀间，人们眼前舞蹈的只剩了这一人，天地间只有这一个人，动人心魄的舞动着，似要掏空人的灵魂。似乎这场舞蹈只是她一个人的舞蹈。四周伴舞的六十女子化为层层云霞将她围在中央，人们看不见也听不见，天地间只剩此一人而已！
??在大殿四周，有人专心看舞，自然也有人“心不在焉”地在心中暗叹萧莲的用意。眼看皇帝身边嫔妃增多，自己日渐失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妹子推进这深宫的火坑之中么？
??皇帝只是若有所思地浅笑，眼中没有任何别样的感情流露出来。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紫袖脸上时，看到她的心不在焉，那样忽然幽深忧郁的目光、那般哀怜自伤的神情，让他心中不由一紧。
??于是黯然失神，墨玉般的眸子冷如冰石。
??紫袖不经意抬头，就看到这样的画面。飞快地别开眼，心中没来由一慌。因为想到自己的决定——她可以吸引他么？她可以做的到么？那个高贵孤绝的男子，一定是那般安静如黑夜、优雅若深海的人。似乎这世界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的风仪，也没有谁能衬托他的寂寞。
??是个绝品的男子呢！她会为他动心么？可是，动心又谈何如意？她怎么可能忘了沈立寻？那个早已经铭刻在心底的人？
??于是，一上一下的两个人，在所有人专注舞蹈之时，十分默契的走了神。
??皇后微笑注视着舞蹈，似乎看的专注。自始至终，神情没有一丝变化。若真是专注于舞蹈之人，怎能不被这舞所魅？所以，她只是在做做样子，心里，有不想被人看穿的心思。
??一曲舞毕，观者皆鼓掌叫好。六十舞女匍匐在地，恰好摆成一个“寿”字，萧容正是那寿字中央的一点红。
??“果然别具匠心。”一直醉心舞蹈的太后赞道，眼睛却看向贤妃，洞明一切的笑着，竟让人不寒而栗：“贤妃，这舞可费你们姐妹二人不少功夫吧？”
??“臣妾只要太后高兴就好了。”贤妃低首谨慎地说道。
??皇太后会心一笑，依然美得勾人心魄，忽然朗声道：“赏！”
??萧蓉和一干舞女齐声谢恩，然后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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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纤腰舞尽春杨柳2
此时已近正午，皇帝站起身来，衣袂翻飞，袖口金边闪烁晃人眼目，而胸前的蟠龙更是张麟舞爪好似要直冲云霄，让他整个人看来都神采飞扬。他扫视一周，目光烁烁，令人心惊肉跳。然而你又那样渴望被他注视，好比在寒冷中渴望着太阳。他是那样高且远，你却分明能清楚感到他身上的光和热。就好像秋日碧空上的一轮红日，既遥远又接近。
??他的眼睛是春光，温暖了妻妾与儿女的笑颜；他的目光是甘霖，给了每一个臣子以真心的滋润，拉近了君臣间的关系；他的笑容是冬阳，让每一个人温暖幸福。
??然而，在他的目光甫一触及紫袖时，便成了深海，湛清却不见底的幽碧。
??他还记得，那日他信步走到金鸢居住的紫葛园外，那园中传来的天籁之音让他忘却了一切国事烦忧；他还记得当这个如同天人的女子映入眼帘之时，他的呼吸顺时停滞，心跳也露了半拍；他还记得，当他见到她持白玉笛的手、当他看到她被冤枉偷窃之时的眼神，他的心里分明有受伤的感觉……
??枉他空活二十五载，也没见过这样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一见钟情吗？那么当时如何就眼睁睁看着她被金鸢关起来？
??是啊，他是皇帝，爱情这回事，只属于那些凡夫俗子，只存在于古籍传说诗文，皇宫之中没有，皇帝更没有。
??何况现在，不是他和太后正面相对的时候！金鸢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如六王爷祾冰一样是她的心头肉！如果当时为紫袖讲话，必要责罚金鸢，说不定还会牵出祾冰私抢民女入宫的事——是的，皇宫里没有一件事能逃得了他的眼睛。只是他不说，因为，现在的朝中，因为少了荀瑾、强了秦离庸的缘故已经不利于他！现在的朝廷如今有一多半是属于秦离庸的，也就是说，是属于太后的！太后和秦离庸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想知道，他们是否有谋反之心，他亦不敢确定；他只是知道，他们却有谋反之力！在朝中多半是秦离庸和太后的心腹的条件下，他明显处于劣势！
??这几年，在荀瑾的帮忙下他努力培植心腹之人，如段明文；然而，荀瑾离开得太早了，本来他答应不离开的！然而家庭的巨变令荀瑾心灰意冷从此隐居世外……如今他只能靠自己！
??收回心神，祾湛吩咐备宴。
??两列粉裙宫女应声而出，在众人面前的桌上摆上精致的餐具。后面紧跟着两列膳监，为每桌奉上糕点、果盘。不管是FR碗、玛瑙杯，还是各色甜点，看来皆是华丽非凡。
??这时，一个衣着三品朝服的中年男子走到大殿中前方。此人是宫廷御膳房毕总管。全场寂静，明白他要为大家介绍本次宴席。
??虽然人人都知道皇宫摆宴一定大有讲究、奢侈无匹，但听到毕总管口中说出“千朝万霞盛华宴”几个字的时候还是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所谓千朝万霞盛华宴，乃是五百年前鼎盛无匹的焰炤帝国的国宴，只是随着焰炤帝国的忽然灭亡，千朝万霞盛华宴也随之失传。然而一年前，在东国翡翠城外的山水楼，当时著名的江湖第一才女高戈和楼主雪韵共同将千朝万霞盛华宴重现于世，并且为了显示对朝廷的尊重，只在山水楼中展示了其中几道菜式，全宴菜谱由高戈整理献给了朝廷。经过一年的试验，皇宫的数位御厨终于领悟出了整个宴席的所有菜式。今天，是这道宴席第一次完整重现！
??正当所有人都为这宴席之豪华惊叹之时，紫袖的目光却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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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纤腰舞尽春杨柳3
有这样的绝世好宴，怎么可能没有应迟素？
??应迟素是馨晴贵妃应君晴的亲弟弟，江湖人称“馋得出奇”，武林出名的“四奇”之一。虽然四奇在江湖上名声极响，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剩余三人“懒得出奇”、“贪得出奇”、“闲得出奇”，皆是声名显赫。“懒得出奇”蓝无忧出身武林世家，其兄蓝晴鹤更是东国宓江以北半个武林的总盟主；“贪得出奇”谭才音虽然“来历不明”，却是东国最出名的商人之一；至于“闲得出奇”沈立寻，则更是大名鼎鼎，因为他的父亲沈忆南乃是东国当之无愧首屈一指的正派人物。不管在哪里，人人都尊称他一声沈堂主，以表示对他的敬重。而说起沈忆南，他不仅是东国最富有的人物之一，更是东国所有少男少女心目中的偶像！在他领导下的藏龙会，更是东国规模最大、名声最响的组织。但是，再提起这位沈堂主的独子沈立寻，所有人即便不敢明说，但已经达成秘共识，也是东国公开的秘密——沈堂主英明一世，可惜，生了个儿子不成器！
??沈立寻，这个名字在紫袖心中已然刻成永恒不灭的烙印，每次想起都是痛不欲生。她懂他、她解他，她知道他并没有人们眼中看到的那般不堪！他只是把自己藏的很好……他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彻底翻身。毕竟，父亲的出色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似乎，不管他做出什么，永远都走不出父亲的阴影。所以，他只能加倍努力，他的确做得很好，但是他认为还不够，他一定要做到一点才肯罢休——那就是当他的成绩可以与他的父亲相提并论时！在世上，人人都以为有好的父母、好的家世是莫大的幸福，然而，谁会明白，这对于一个有自尊的男子，有如此出类拔萃的父亲是怎样的桎梏！他不论做什么，人们都不免拿他与他的父亲做比较。他不想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前面总是加上“他是沈忆南的儿子”，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立寻！他希望，有一天，让他的父亲为他而骄傲！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沈忆南的成就不可超越，紫袖也坚信，他一定会做到！她相信他！只是，她再不可能在他的身边帮助他了。或许，这会是她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吧，可是，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默默关注他的消息，她一定能等到他愿望实现的一天。她安慰自己，就算没有她，他也会成功，
??紫袖终于看到应迟素。和预料无异，应迟素优雅的坐在一个角落，不被人注意可以让他更加自若的享受美食。正是由于沈立寻的关系，紫袖同应迟素十分熟悉。当年，她还曾与应迟素有过几次正面交谈。以他大少爷“馋得出奇”的名声，这么好的宴席他会不来？更何况，他的姐姐馨晴贵妃近年来荣宠不衰，他想要进宫参加斗艺会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紫袖发现，这一对姐弟并不是很亲密，大概是馨晴贵妃进宫较早、而应迟素当时年纪小得缘故吧，馨晴贵妃只是差手下人多送了点几样果盘过去。独处一隅的应迟素吃得很文雅，看得出来，他是很会享受美食的人。
??和紫袖一样关注应迟素的还有一个人——怜雪。作为四奇之一沈立寻的亲生母亲，怜雪对于这个与自己儿子关系交好的人也是很关心的，还特意让身后的宫女送了壶好酒过去。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包括紫袖、怜雪和应迟素。他当然不会去猜忌一向单纯的怜雪，然而对于紫袖，他是困惑的。他看到，紫袖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曾有过短暂停留。不只是应迟素。段丞相、裕靖侯……她神色平静，绝不会引人疑虑。然而直觉告诉他，她是在观察、在记忆。为何？却只有应迟素，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不是爱慕，却是一种近乎于思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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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纤腰舞尽春杨柳4
皇帝扫视一周，放弃去想那令人费解的东西。那个叫做紫袖的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客吧。何必如此关心？况且，这为期六天的“斗艺会”已经够让他头痛了。最近两年，他头痛的毛病愈发厉害了。然而，御医却于此束手无策，只说是由于劳累，操心过度而致。但是，让他不操劳、怎么可能？
??第一天，是为了庆贺太后生辰将近，特地追加的节目表演，这只是斗艺会的“前奏”。翌日“斗艺会”的项目才正式开始。第二天比试的是琴与棋，第三天书画，第四天文武双会，第五天是特殊才艺展示，第六天安排了戏曲和杂耍表演，届时，全国最有名的戏班和杂耍班都会来到皇宫，为太后贺寿。
??太后，这个皇宫里权利最大的女人。自他即位起，就一直是他的噩梦啊！若非他是先皇的嫡长子，如今这个皇位上坐的人应该是祾冰吧。他才是太后的亲生骨肉。虽然，这么多年，太后表面上并未有逾越之举，然而，裕靖侯秦离庸却毋庸置疑是太后一手扶植起来的势力！平安侯荀瑾辞官后，谢绝皇室的世袭侯位，归隐田园。而他，一下失去了朝中最大的支撑！虽然亲手培植了段明文，然而，以段明文如今的势力绝无可能与秦离庸相抗衡！
??如果当初培植段明文是看中他有才，而且在朝中没有错综盘旋的关系网的话，现在，这也成为他最大的桎梏！如今的段明文虽是他的心腹，然而他在朝中几乎孤立无援！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站在秦离庸那边，谁让荀瑾离开后，所有荀瑾一派的官员都被太后新提拔为侯的秦离庸借故调离或降职，不服者则一律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流放或处死了呢？
??太后，看似与世无争，退居偏殿，实则暗持大权啊！荀瑾离开后，无疑让他在朝中少了最大的依附，看到越来越跋扈的秦离庸他怎能不气？
??还有，他暗中在所有太后一方的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其中，甚至包括六王爷祾冰与金鸢长公主！所以，对于祾冰强抢民女入宫和金鸢长公主的骄横早就了若指掌。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表面上不能说什么，他不能，给太后机会！给她篡位的决心！
??
??宴后歌舞继续。都是后宫之内的嫔妃和皇帝的众多儿女为了为太后贺寿专门排演的节目。节目精彩纷呈，然而，这一切到了皇帝眼中都那样的枯燥乏味。
??唯独那个紫袖，纷扰尘世中犹如水仙独树一帜般的清新，却为何总让他移不开眼？
??彼时的大殿上，一个绝代佳人正倾情演绎一场美仑美奂的惊鸿舞——
??“扬清歌，发皓齿，北方佳人东邻子。且吟白纻停渌水，长袖拂面为君起。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吹天飘塞鸿。玉颜满堂乐未终，馆娃日落歌吹濛。”
??那舞台正中的佳人，柳腰纤细，身姿轻盈，长袖负面惹人怜；天边孤云卷，海上碧空遥，你容颜如玉，歌声如虹，刹那间，照亮我的天际，永恒。
??“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黄金，垂罗舞縠扬哀音。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动君心，冀君赏，愿作天池双鸳鸯，一朝飞去青云上。”
??美人起舞，幻若月夜光影，美人一笑，岂是千金可换？朦胧中我听你歌唱，情种从此深埋。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终于，在看到你的瞬间，明了。
??“吴刀翦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辉，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激楚结风醉忘归。高堂月落烛已微，玉钗挂缨君莫违。”
??舞衣云绡剪，春妆浑天成。那雪般的佳人，倾城倾国，遗世而独立。是春风醉了我的心，是火烛晃了我的眸，我看不清你的样子，但觉，情生。
??那一天，纤腰舞尽杨春柳；那一年，紫袖展才倾后宫。
??那一刻，上天注定的姻缘之线方始碰面，未曾交缠。
??那一生，倾我所有的爱去留住你，却再也挽不回最初的容颜。
??才倾后宫的爱情故事终于被拉开序幕，露出它华丽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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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1）
六月十六，斗艺会第二日的琴艺比试就在紫葛园外的环月湖畔。
??玉璧湖是人工湖，乃是仿照翡翠城外以风景优美著称的沉璧湖而造，整个工程历时三年，除了开渠引水这些必要的程序外，更是在修建了长达数十里的环湖大堤，堤上亭台楼阁，杨柳依依，湖中小岛遗世独立，一片青翠。
??比试地点在玉璧湖南的明月台，这里是建造玉璧湖时专程建造的，供宫廷之内举行重大活动时使用。若从皇宫上空看，这明月台真如满月一般镶嵌在流光溢彩的皇宫之内。
??清晨的阳光撒满湖面，微风中，水面粼粼闪光。大堤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湖边设了许多座位，此时也已坐满了人。
??紫袖依然站在金鸳长公主身后，看着那美丽的湖光，回忆起沉璧湖畔的山水楼，纵是这环月湖仿建得再好，她仍然觉得此地不及山水楼风景的万一。不觉发呆。如果不是她固执的不肯放下仇恨，或许，现在的她仍然在那个山水明媚的沉璧湖畔，为他弹琴。
??突然流泻出的动听乐曲将紫袖的心神拉回，原来，皇帝安排了有着宫廷第一琴师之称的云舒演奏一曲《百鸟朝凤》作为开场，并以唢呐、二胡、笛和筝为之伴奏。
??紫袖将目光投向正在明月太当中抚琴的云舒。这个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气度非凡，剑眉入鬓，丹凤眼，皮肤白皙，竟有种邪魅之美。他的琴是当世著名的“幽兰啼露”。《百鸟朝凤》这只乐曲自他修长白晰的指尖流泻出来，喜庆中更多了一分恬淡，凤凰的高歌、百鸟的鸣和都成了陪衬，天地间只有欢愉的乐曲生生不息。
??日光照耀大地，温暖洒遍人心。每个人的心底都潮湿起来，因为这琴音，激发起了每个人心里最深处的热情。所有人的身体都似有暖流涌过，留下的是用之不竭的活力与激情！
??那高音处凤凰欢乐的鸣叫，如一缕春晖，却荡漾进每个人的心湖……
??一曲奏罢，众人依然沉浸在乐曲的欢乐氛围中。
??金鸳长公主不由得赞叹道：“真不愧是我朝第一琴师啊！”
??燕烟娇笑道：“公主别自卑嘛！云先生只是表演，不参与比试的。”
??“谁自卑了？”金鸳长公主瞪眼，随即哼一声，但心里依然没底。
??紫袖只是沉默，看出金鸳长公主已经萌生退意。
??皇帝拍手赞道：“好！赏！”
??云舒起身，只是向皇帝微一屈身，没有下跪，唇角仍是那一丝淡淡的带着几分邪魅的微笑，充满魅惑，连声音也是如琴音般悦耳，“草民只是抛砖引玉而已。”
??“好一个抛砖引玉！”皇后赞道，转头看看下面的几位皇妃：“几位妹妹都出自名门，自幼便享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几天也都是苦练技艺呢。我这个姐姐就不献丑了，哪位妹妹愿博个头彩？”
??皇后一席话说的下面的大部分嫔妃人心惶惶。云舒作为宫廷第一琴师，琴艺自然非常人所能及，就算自己私下练过，底子也不错，然而珠玉在前，谁有把握赶超？
??然而终究是有聪明人。其中，婉珍贵妃苏珍儿无疑是最狡猾的一个。她嫣然一笑，几句话便将这“大好的机会”留给了馨晴贵妃应君晴。
??“说起弹琴，后宫之内谁不知道应姐姐的琴弹的好听？当初皇上不也是夸赞过吗？我们可是都伸长了耳朵等着欣赏呢！”
??应君晴浅浅一笑，随即摆手道：“哪有那么好？苏妹妹可真是会夸人。”
??“姐姐何必过谦？”苏珍儿莞尔，“今天要给我们弹哪首曲子呢？”
??“真是好久没动过琴了呢！”应君晴笑笑，心里盘算着如何拒绝，毕竟，自从生下一对龙凤胎后，自己真的疏于练琴，而这个时候，更是不能被别人看了笑话。
??“晴儿不要再推脱了。”这时，皇帝竟也插嘴进来。
??应君晴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脱，脸上的笑几乎僵住。而就在此时，台下有一人站起来，走到中间徐徐跪倒。

高西

第五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2
“草民应迟素叩见太后、皇上。”
    “平身吧。”皇帝饶有兴致地望着台下玉树临风的年轻人，那个江湖上“馋得出奇”的家伙，长得倒一表人才。如果仔细看，应君晴与应迟素这对姐弟真有些相似之处。
    应迟素站起身来，冲台上的姐姐微微一笑，有转头向皇帝道：“启禀皇上，草民幼时曾同馨晴贵妃一同学琴，后更得贵妃娘娘亲自指点。草民不才，希望借此机会献上一曲，一来为太后娘娘贺寿，二来，为感激姐姐幼时教导之恩。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看一眼身旁面带微笑的应君晴，那看似姐姐般的和蔼与温柔，是真情流露还是惺惺作态？然而，他是真的想看看应迟素的本事，于是道：“准了。”
    应迟素躬身一礼，便转身走到明月台上。从他沉稳的步子到挥手撩起衣襟的动作，无不潇洒绝尘。阳光下如玉的肌肤更显晶莹透明，好一个翩翩美男子！
    素手一挑一拨，琴声清脆高亢，好似蛟龙出海如云时的欢鸣，一曲《沧海龙吟》就从他指尖徐徐泻落，又直冲九天。此曲演奏起来继续技巧，没有数十年功底之人绝难模仿那响彻九霄的龙吟之声，还有那深蓝的海面上波浪滔滔的汹涌，那翻滚的云海中蜿蜒奔腾的飘逸，如若没有内力催动琴音，如何也不能这般动人心魄、这般酣畅淋漓！
    当然，好曲配好琴才能如此和谐，应迟素手中琴正是馨香名琴之一的九霄环佩！
    明月台上，应迟素衣带翻飞，袍袖上的璎珞也随风起舞，一袭蓝衣被他穿得超尘脱俗。他手下的琴仿佛有一种魔力，恍然间，宛若风起云涌，天地间一片浩然之气。
    这浩然之气当然是来自这弹琴之人的内心，如果内心不是一片澄明、无论如何也奏不出这般惊世骇俗的曲子！
    应迟素已经下来明月台，徐徐拜倒——
    “草民恭贺太后娘娘青春永驻、福寿万年！祝愿吾皇万岁文成武德、泽被苍生！”
    这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蓝衣男子身上。他在人们眼中已经俨然神祗，不可亵渎。“馋得出奇”的恶名被人暂时遗忘，此刻的他已超脱世俗般高洁无双，更是引来众多女子倾慕的眼光。
    应迟素这一番表演，顿时令应君晴眉开眼笑。不愧是她的弟弟！看着应迟素退下时，眼里不由多了一份感激。
    一旁的苏珍儿心中不悦。没料到居然被她先出了风头去。眼光不由瞥向秦离庸。他们也有秘密武器呢！
    这时的秦离庸接到苏珍儿的暗示，走上前来，拜倒道：“启禀太后，皇上，微臣愿为太后献上一曲。”
    “秦爱卿莫非带来了高手？”太后笑问，目光却闪亮如星，透着凌厉之气。
    这时，从明月台东侧走出一个女子，素衣如月，身材袅娜，容颜却十分普通。
    “民女素月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帝、皇后！”素衣女子盈盈拜倒，没有一丝奉承与谄媚之色。
    素月，是近一年来熔金城最出名的女子。她不是皇亲国戚，不是名门闺秀，甚至不是青楼女子。她却很出名，出名到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不可能没听过她的名字。
    她出名，是因为她的琴。她的琴，出神入化，有人甚至评价她的琴曲说，“此曲只应天上有”。如今，这个名震熔金城的女子就站在台下，那样淡然，那样孤绝，真如一轮皎洁的素月。
    “平身吧。”与众人打量的目光不同，皇帝祾湛十分平静地望着下面的女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难以猜测他的心理。

高西

第五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3
素月在众人的注目中缓缓走上明月台，十指拨动，一曲《春江花月夜》渐渐向人们侵袭而来——
    那春，分外温暖；那江，如此静谧；那花，格外妖娆。于是，那月、那夜，渐渐降临，四周一片静寂。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声。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你听，那月下的江水潺潺流淌；你看，那江畔的繁花灿烂成锦。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你用心去感觉，那春夜的花月如此清凉芬芳；你用心去聆听，那春江的花月夜那么华丽哀长。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看江天一色，为何我的心中如此凄凉？那皎皎孤月，在等待什么？为何你如此寂寞？而又是为何，我能感到你心的寂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我心惆怅，看江月年年，思人生有穷江月无边。江水浩淼，流向天际，见证多少人来来去去？而那轮月亮何时等到那个人？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江畔漫步啊，望白云飘远，孤寂无边。愁思无限。是谁在这春夜月下扁舟江上？又是谁独坐明月楼任相思绵延？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坐在高楼端，望月影徘徊，久未梳妆，那月映照镜台如此寂寥。月光如愁情无法排解，卷帘还在，拂去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那个人，应该也在月下望月吧，只是我们共看一轮月，共赏一江水，却无相见日。鸿雁如何捎去我的思念？鱼龙跃起似是感应到我的情心。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梦中又见落花，心潭沉香。为何你还不归来？江水东流，春又将逝；江边月落，带走我美好的年华。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终于，月西斜沉入杳杳海雾中，而我们天各一方，如此遥远。在这美好的春江花月夜，谁能乘月而归？
    思念如月光洒落，情韵袅袅，不绝如缕。在每个人的心上摇曳生姿，令人心醉神迷。
    乐声渐渐消散，月落，江水静，花落无言……
    不愧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名不虚传！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情，随着那月，伴着那乐，几欲落泪。
    所以，当素月抱琴下台时，所有人的目光中只剩下钦佩！
    然而如此一来，台下更是一片静寂……还有谁？能挑战这优美无边的《春江花月夜》？谁可以，操琴败素月于此时此地？
    明月台下杳无声息。直到，太后开了金口：
    “好一曲《春江花月夜》！众位爱卿，听了素月姑娘的这个曲子，怎么安静了？我倒是想听个愉快点的调子！”太后自是精明之人，收了心神朗然一笑，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这时，银莞忽然从侧面起身走出，高声道：“银莞愿为母后、皇兄献一曲《渔舟唱晚》。”
    “好！”皇帝拍手笑道：“银莞，为兄还真是没听你弹过几次曲子呢！”
    太后也微微一笑。心中却是遗恨暗生。对银莞，她从来只是表面的敷衍，从未真心疼爱。谁叫，银莞的母亲是她？而她自己亲生的女儿金鸢却是才艺平常，不由心中抑郁。莫非，上天把一切智慧才华给了她，才让她的女儿那般平庸愚傻？或许，这样也好，过分出众，在后宫这种地方，确时，不是件好事。只是，她那个单纯的女儿啊，还自以为容貌绝世、才华倾国呢？这次斗艺会，她该学聪明些了吧？
    《渔舟唱晚》是古筝曲。银莞弹的用心，虽然没有素月的绝俗、没有应迟素的气魄，却有专属她的活泼怡人，令人神清气爽。
    然后，一个朝中的武将自动请缨弹奏一曲《十面埋伏》，令众人精神大振。接下来，少年丞相段明文不得不在众人的起哄中弹了一曲《平沙落雁》，虽称不上技惊四座，却也豪气干云，比起应迟素的《沧海龙吟》来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