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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知道结果的游戏

  周围的人忙着考研,六级,各种认证,还有托福,GRE,比大三时更紧张。我坐在小卓旁边,看她抱着CCNA认证的全英教材,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些什么。马上就要面对社会的竞争,我没有任何能力立足。回想这四年,沉湎在感情的纠葛中,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个,不停地寻找一个平衡点,除了苍白还有什么呢?我翻出压在柜底里书,学过的教材新得可以拿出去买。我想我应该为以后的生活做努力了。没有什么是可以靠得住的,家庭都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离开,更何况是拿钱养着你玩儿的情人。

  小卓对我说:“我一直想和你谈谈。我觉得你偏离大家的轨道很远了。”

  我说:“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

  把大一时就放掉的英语捡起来,早晨起来背单词。又从经济管理系的同学那里借了笔记,辅助我对二学位课程的理解,有时间的时候就去听他们的课,我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搞计算机,毕业后的方向应该是工程管理。但我在上本专业的课时,已经能够做到不发呆,不走神,也不幻想。多学一些东西总是没坏处。

  和费楠在一起的时候,把话题引到很管理上面,刚开始的时候他说不谈公事。后来也慢慢说起一些。我记得他说过的最深刻的一句话是:“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在做人。平时和别人处得好了,不一定会给你带来利益。但和别人处不好,你试试,在你失落的时候人人都落井下石。”

  我不停地调整自己人生的坐标。但我不后悔曾经花费时间经历的一切,那些事和人,都带给我不同的启示。教我学会了看透和坚强。

  “我想你了,你相信吗?”

  我握着话筒,微笑:“相信。”

  “什么时候可以见你一面?”

  “现在。”

  我站在学校门口。十月中旬了,天很凉。我只穿了件牛仔外套,刚到膝的裙子,与裙子颜色同是深蓝的靴子。看看表,已过了20分钟。我觉得无聊,就来回走。后面一辆车打喇叭,回头,车里的是刘清,可车已经不是他的本田了。

  “很漂亮啊。”

  “你是在说自己的车,还是说我?”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他侧过身子看看我,他说:“我预感今天你会给我惊喜。”

  散开的头发垂直地披在肩上,我整理一下,说:“有柔顺头发的女人有一颗柔顺的心。”

  他哈哈大笑,然后踩油门,车平稳地开出去。

  “去喝杯茶。”车停到水利宾馆停车的时候他对我说。

    “这里有茶座么?”

    “有。”

    跟着他走进宾馆大厅,一前一后,他脸上一定没有表情,我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的一丝一毫,他足够不动声色。走进电梯,他按了“10”,然后把手搭在我肩上。

    从电梯里走出来,服务生微笑着迎上来,手里有两双一次性拖鞋。他走到总台:“一个钟点房。”然后扭过脸来轻声对我说:“把鞋换上。”我想了一下,坐到沙发上把鞋换好。

    铺着地毯的房间,有电视,两张床,两个小沙发,一座茶几,一个梳妆台,前面摆着宾馆的服务台电话薄,卫生间,洗漱室,浴房。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换上宾馆提供的睡衣,半躺在床上,随意地打开电视。

    “不是说要喝茶么?茶呢?”

    他站起身,从茶几上取过一只杯子,倒了半杯茶,端到我面前。

    “这也叫茶?”我没有接,笑着看他。

    他用房间的电话打到总台,让服务生送来一壶绿茶。

    “你每天都做什么?”他放下电话问我。

    “上课,睡觉,吃饭,相互吸引。”

    “呵呵,一个小孩子为什么总把话说得这么沧桑。”

    “你的公司如何?”

    “还好。”

    “你爱人呢?生了孩子没有?”

    “快了。”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我感觉不到他,记得一个月前他打我手机,告诉我他爱人怀孕了,他要做一个好男人了,呵呵地笑着,那么假。

    服务生敲门进来,把茶放到桌上。刘清微扬下巴,他退出房间。

    他挪到我面前的床上,专注地看我。我抬头直视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的眼睛,睿智是另一种狡猾,眼神骗不了人,我知道他的精深,虽然他从不表达。

    “让我抱抱你吧。”他张开双手,像在等待一个孩子的撒娇。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我想你,你知道么?”

    “我不相信。”我的生硬与气氛不相适应,我不是那种会在情欲下身不由己的女孩,让我欲罢不能的,是心绪。

    “我想你。”他轻轻吻我的耳垂。

    “呵呵,我不相信。”我歪一下头,错过他的唇。

  “你刚才还说相信的。”

  “可是现在我不相信了。”

    “如果不想你,我为什么要找你呢?”

    “寂寞。”

    “那我为什么不找别人呢?”

    “你说呢?”

    他轻轻地笑,呵出的热气喷到我的脖子上,很舒服。他托起我,放到床上,我才发现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弄开了扣子。然后一件一件,我的衣服任他全部脱了下来。

    “我看看你的身体发育成熟没有?”

    “为什么连小朋友都不放过呢?”

    “因为小朋友愿意被我欺负啊。”他俯下身子吻我,我不允许他吻我的嘴唇,在我的定义里,接吻和拉手,是很纯净的表达,神圣,不属于任何暧昧。

    刘清用洁白的被子盖上我的裸体,然后走到沙发前,打开他的皮包,拿出安全套。我微笑,他竟然准备这些,他这次有把握我与他发生关系吗?他背对着我,他不知道我晓知一切。

    走回到我身边,我用余光看到他把安全套塞到枕头下。一个男人的身体,赤裸的时候,他就是一只动物,不论在人前何等地意气风发;一个女人的身体,一丝不挂的时候,她就是一块肉,即使走出房间后如何清纯似水。

    他把我抱到自己的身上,我看他,他在微笑,我亦如此。他抚摸我的长发,然后把我的脸按到他的脸上,接着我感觉到他的两只手在我背后给自己戴安全套。我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他看不到我的偷笑,他在设计我的意乱情迷。

    “下来。”他轻轻说。

    “下来?”我故作迷惘。

    “难道你喜欢在上面么?”

    他把我压在身下,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下身那个滑稽的道具。

    “我想回宿舍。”我安静地说,推开他。

  “为什么呢?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很好啊。可是这样就不好了。”

  他边吻我边抚摸,我偏偏不给他任何回应,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也觉得没意思了。

    “等我,我去冲澡。”他是随时可以进入另一种状态的人,目的明确。我相信他在工作中亦如此,果断,进可攻,退可守,来日方长。

    他从包里拿出一小瓶沐浴露,然后浴房传来哗哗的水声。

    过一会儿,他从浴房走出来,淡淡清香,我暗笑,他也怕老婆嗅出别的女人的味道,这个男人的保护色就是沐浴露。他的手机响起,他把电视关掉,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我听到他温柔地说:“公司有事,不过我会尽早回家。”

  车驶出宾馆,停在柳北路口,他侧过脸,对我说:“我有事,今天不可以送你了。”

  我点点头。他从皮包里抽出一百元:“拿去打车。”

    “我自己有。”

    “拿着吧,一个小女孩,大晚上的,就不要翻钱包了。”

    “不用。”我边说边推车门。

    他一把拉过我,在我的脸上印上一吻。

    “我是真的欣赏你,不管你信不信。”

    “你也很好啊。”

    我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最怕别人和我客套。”他笑。

    站在路边打出租车,刘清早已离开。我和他身边别的女人不同,我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感情,不要他的假惺惺,只想随心所欲地相处,不委屈心情。

  收到他的短消息:“我最喜欢你的冰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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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男性动物笔记:平面设计

  真没意思。我早丧失了扯东扯西酝酿感情的年龄,对于女人,就是这样,她愿意我愿意,吃饭,开房,然后各走各的。我没有情人,我只喜欢如妓女般不纠缠,如老婆般有品质的女人。

  刺猬只是一个玩不起的孩子,身如冰雪,心如冰雪,有香艳无刺的小聪明,我尽收眼底,但不戳穿。 我觉得她是理论上的处女。换了别的女人,我会想,她在玩我,在戏弄我,在那样一种情景下,我是不会放过她们的,我会在尊重的基础上得逞。而面对刺猬,我始终不相信她是故意耍我。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而不是一个女人。她诉说她的爱欲和风情时,同样会显出她的稚嫩,她纯净如水,她只是说事,而不是在说自己的性情,漫不经心。我们相差仅几岁,当我拥她,吻她,抚摸她的长发,我感觉我是一个老爷爷,也许她也捕捉到了这种感觉,所以笑问:怎么连小朋友也不放过呢?

  这问题一下击中了要害,以后的行为,便有些笨拙而做作。匆匆别过,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找她。对别的女人,金钱是上床的筹码,而对刺猬,我不知道用什么能够换取,她对我来说,或有或无,都无所谓,所以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和心情去思考。但我会记得她,我对她的了解甚少,她对我诉说时,我多半在想自己的问题。我只知道她一直在独行,带着长长的尖刺,步履艰难,尖刺使她失去平衡,失去靠近别人的心情。

  孩子让妻的肚慢慢隆起,我的欲望慢慢地瘪下去。

  我摸摸包内的隐秘处,还有两个安全套。刺猬也许觉得,是我以为必能得到她,才带上这个的,这使她更不服气。其实,这是我的个人习惯,时时备用。

  我打通了公司搞平面设计的女孩的电话,告诉她,我在水利宾馆门口等她。我要开同一个房间,在同一张床上,继续我的行为。

  在这个城市的平面上,我是最好的设计师。

  这是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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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谁是谁的宝

  12月的一天,叶枫突然给我打电话叫我去一个饭店,他说他过生日呢。我专门去好利来买了一个蛋糕。去了饭店才知道人挺多的,不过都是男的,都是他哥们。他坐在最中间的座位上,满脸通红的。看见我来了,他问服务员要了一个椅子摆到自己旁边,让我坐过去。

  “大家都认识吧。别不客气啊,你好好吃着。”

  他们猜拳罚酒,我不喜欢这种乱糟糟的场合,刚在宿舍吃过饭了,不怎么饿。叶枫和这个喝了和那个干,根本顾不上我。我也想着自己算什么啊,不是女朋友,也不是朋友。大家都知道我们那档子事,也知道他现在有女朋友了。越想我越觉得不合适。正好费楠打过来电话,我趁机走到饭店门口,清静了许多。

  “做什么呢?”

  “朋友过生日,在这里吃饭呢。”

  “那你赶快去和他们玩吧。”

  “没关系,他们正闹呢,也不缺我一个。”我往里看,叶枫他们不知道说什么笑话,哄笑成一团了。

  “我今天心里烦得不行。”费楠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不开心,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

  “老婆回来了。”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为我这样一种角色。

  “她说要离婚,还要把孩子带到英国去。”

  “你同意了吗?”

  “离婚我同意,本来也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可是孩子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

  “那你不要给她。”费楠特别疼爱他的女儿,这是我一直看在眼里的。

  “唉。女人在外边也挺不容易的,如果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人,老了都没有人照顾她。可是我舍不得孩子你知道吧?我看着她长大的。”

  费楠在这样的时候都能够为他老婆着想,我觉得他或许是爱她的。可我不能完全体会到费楠的心情。我能给他的,只是我的年轻,我的活力。而他为任何事情烦恼时,需要的安慰和鼓励,是我这个年龄的女孩根本无法给予的。

  “行了,我就是想说出来会好一点。你还是个孩子呢,说这些,你也不懂。”

  “费楠,你为什么不去英国呢?”

  对方没声音了,我连问几声“喂”,还看看手机信号,是满的。

  “她在英国有人了。”费楠沉重地说,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费楠这么忧伤。我想到我的爸爸,他们的感受是不是相同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安慰过他,我们一直保持着冷漠。现在我反而希望爸爸身边也有一个女孩,至少她可以听爸爸说出他的不开心。

  “我还得去机场接个人。行了,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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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饭店,看到好几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了。叶枫很英武地站着,往杯里又倒满了酒。我坐过去的时候,他把杯子送到我嘴边,对我说:“我过生日,你怎么也不干一杯?”

  我接过来就干了。

  他们都鼓掌。叶枫得意地说:“我喜欢的女人,哪个都不是吹的。”周围的人虽然喝得晕头转向的,但还知道不乱说话,没人搭他的腔。

  我对叶枫说:“不早了,我得走了。”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叶枫把桌子一拍,说:“刚来没几分钟,出去接了个电话,你就要走?我可是一年就过这一次。”

  我没办法,继续坐下。可是他还不放我,又倒了一杯酒递过来,说:“咱们没缘分恋爱,这杯,大家都看见了,为友谊干杯!”

  他身边一个男人扯他,对他说:“一个女孩子家的,不能喝,我替她顶了。”

  叶枫推开他说:“这杯谁也别替她,这是我们的事儿。”

  刚才那杯喝得太猛,胃里特别难受,再喝一杯,我怕我会吐。

  叶枫看我不接,对我说:“现在你一个蛋糕就把我打发了,以前你送我的东西我可都留着呢。”

  说着他就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上面挂着一个十字绣的坠,一面是只小猪,另一面是我绣上去的字:“叶枫,生日快乐。”

  我手笨,当年这点儿活做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接过来酒,看到那个手机坠,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不干这杯酒。叶枫带头开始鼓掌。顿时我觉得自己也挺豪放的。

  他们继续喝着,叶枫酒量很好,桌子上都倒了好几个了,要不就是去卫生间吐的,只有他和正常人似的,除了脸上有点红。

  第一次和叶枫吃饭,就是他生日的时候,那时我们刚认识几天。我还记得叶枫堵在食堂门口,和座山一样,对我说:“我今天过生日,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吃饭?”和我相跟的女生就在旁边偷笑。我也是一头雾水,我和叶枫只是前两天文艺部开会的时候分到一组讨论问题,这么浅的交情,他竟然让我和他一起过生日。

  看到我不说话,叶枫急忙说:“我朋友们都在那里等着呢。”那时我是多么羞涩啊,一听说人多,害怕得不得了,打死也不肯去。下午下了课,在教学楼门口又看到叶枫,他冲我这个方向走过来,我就害怕他找我,因为站到他面前的感觉特别不好,我得抬高了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

  结果他就冲我过来了,说:“一起吃晚饭吧,今天我生日呢。”我实在逃不过了,就跟在他后面去了。当时饭桌上还有两个人,都是我们系的,平时也说过几句话。可我还是紧张,不停地吃米,也不夹菜。叶枫看到了,给我夹了一筷子菜,特别认真地问我:“用不用我喂你?”那时就觉得羞涩而且感动,眼睛都红了,觉得这个男生真体贴。

  喝到最后也不早了。大家三三两两扶着回去了。叶枫对我说:“到我那里坐会儿吧。反正宿舍楼门也锁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家。”我把大衣披上就和他一起出去了。走在路上,不像大一大二时那样,觉得他非常高,浑身不自在。我想如果放到现在叶枫追我,我就不会嫌他太高。

  他租的房子供暖还行,叶枫一进门就把大衣脱了。他点支烟,问我:“现在,你吸烟么?”我摇摇头。他坐到我身边,默然地吸烟,伸出手摸我的头,我没有动。就像疼惜孩子的慈父一样,他的手给我这样的感觉。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我靠在他的怀里,这个时刻,我们心中完全没有欲,是一种很纯洁很纯洁的依赖,相互依赖。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叶枫轻轻地说,他只是在感慨,不需要我的回答,“你和宁分手了么?”我点点头。他叹一口气,然后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相片,就是那张我们唯一的合影。我看到那时的我,两条垂下来的辫子,满脸都写着阳光。叶枫穿着白色的T恤,脸上是满足的笑容。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拘谨地坐着。

  我把相片推开,我说:“我不想再看。我会难过。”叶枫拿着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对我说:“我也是。”我想我们都是怀念那段时光的,因为我们已不能够回去。错过了失去了不再了,才知道珍惜,更珍惜。

  我们开始扯别人的闲事,谁和谁同居了,谁又对不起谁了,谁要去哪工作了,谁已经拿到签证了。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把回忆的氛围化开了,我们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想伤感。

  不小心瞟见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了零点,我对叶枫说我要走了。他说:“难得有兴致聊天,这么着急做什么?不然你今晚就在这里住,我睡地上。”我说:“不了,有的是机会,明年才毕业。”

  叶枫穿上大衣,笑眯眯地对我说:“我一直觉得你毕业前会送我一个大礼。”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笑,没回答。

  “你会不会?”

  “不会。”

  这个男人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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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留在学校考他们的研,我挺高兴地回家。因为我在一家外企签了一份工作。回家以后才想起来没有人分享我的快乐。有一个学期没有回来过了,全是浮尘,我换上妈妈原来一直穿的睡衣,拿抹布东擦西擦。我感觉不到孤单,也许是已经习惯。

  快过年那几天回了趟奶奶家,用费楠给的钱给她买了一套保暖内衣,给爸爸的是一件羊毛衫。奶奶接过东西眼圈就红了,不停地说:“可怜的孩子。”我想她是知道他们的离异了。我坐在奶奶旁边,对她说:“没事,你看我把自己照顾得多好啊。”爸爸听见我这句话,眼圈也红了。奶奶给我炖肉,做带鱼,临走时还拿一个大塑料袋装了许多饺子,她说我又瘦了。

  放炮,过年,日子过得飞快。

  大年初八,晚上十点多了,吕超给我打电话,说和几个朋友在金苹果呢,让我也过去一起玩。

  我是开着车过去的。因为费楠公费去青岛旅游去了,就把他的车扔给我开。他的车也不再是那个老捷达,而是流线型的海南马自达。

  进了包间以后,吕超迎上来,帮我把衣服和包挂到衣架上。我和他互相调侃了一阵以后才注意包间的环境。七八个我不认识的男女,我问吕超:“我以为是咱们高中同学呢,这都是谁啊?”他说:“都是我初中时的同学。看,那个就是张鹏。”张鹏我是知道的,他,吕超和宁是最好的兄弟了,后来上了农大的赴德班,从此就在德国边给别人洗车边上学。以前和宁在一起的时候,听他讲过不少他们的故事,宁还对我说过年时张鹏可能会回来,到时候他带我见见。张鹏被吕超叫过来,冲我笑,我也礼貌地微笑,同时在心里嘀咕,吕超是不是不知道我和宁分手了?

  我刚坐下,包间的门就开了,走进来一个女孩子,后面跟了一个男的。我也没注意。光顾着和吕超挖苦对方。我们高中时就这样。

  他:“快嫁人了吧?”

  我:“想嫁当然快了。”

  他:“为什么?减价啦?”

  我:“你要不要?”

  他:“不花钱就要。”

  我:“做你的梦吧。谁希罕和你在一起啊。明明减价我就够亏的了,想将来生个女儿捞一笔,不过看你的尊容,和你的结晶还能看吗?还是算了吧,不够赔的呢。”

  他:“负负得正啊。”

  我:“小样儿,有本事了。”

  他:“算了,你还是好好地做你的帅哥梦吧。”

  我:“我只喜欢两种男人,要么特别聪明,要么特别漂亮。”

  他:“那我是后者吧?”

  我:“你啊,是前者再往前,后者再往后。”

  他气得话也说不上来了,我得意地笑。这时有个男的对我说把歌本传过去一下,我往过递的时候,竟然发现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看着电视屏幕的男人是宁。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再看看他旁边那个拿着话筒唱歌的女孩子我就想起来了,他们在我和吕超说话的时候进的门。女孩唱着《约定》,时不时还看宁一眼,挺深情的样子。

  我回过头来看吕超,他本来是笑着的,看到我这么愤怒的样子也明白了,换上一脸严肃,对我说:“你和他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大家都是朋友,他都能坐到这里来,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他知道我过来?”

  “嗯。他早过来了。你进来的时候,他正好陪小夕去卫生间了。”

  “谁是小夕?”我心里明明知道,还是想问。

  “他现在的女朋友。行啦,都过去的事了,你也别介意。从现在起就当个朋友。”吕超拍着我的肩。

  我心想我还能怎么介意,我都这样了,还有能力和别人抢男朋友么?

  他们和老板要了一捆啤酒,大家边喝酒边闲扯。我和他们都不熟,他们都是初中同学,在一起聊得特别起劲。 吕超看我一个人闷在那里,把我推到中间对大家说:“这是我妹……”话没说完,就有人拿喝过水的一次性杯子砸他:“什么哥哥妹妹的?说清楚点儿。”

  我看宁,他也和别人一样看着我们笑,那个叫小夕的女孩子依在他旁边,像只小猫。有人让我和吕超给大家唱首歌,吕超问我:“行不行?”

  我说:“没问题。”

  然后我们就给大家唱了《片片枫叶情》,过程中一直有人起哄,整个包间热闹非凡。

  他们这帮同学都挺闹腾的,听他们扯着以前初中时的事情,扯谁谁谁出国了,哪个老师当了副校长了,最后扯到还有几个没恋爱的。说到这儿,他们就把矛头指向了宁,因为他是这里唯一带女朋友过来的。他们让宁讲认识经过。宁说这是保密的。大家就追问小夕,那女孩被弄得脸红得和苹果似的。我想他真的找到了那种适合他的女孩子。吕超和张鹏岔话题把大家引开了,每个人也都挺识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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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零点了,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最后就剩下吕超,张鹏,我,宁,小夕,还有两个男生。若不是因为有宁,我早回家了。看着他和小夕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还是不想走,想多看他一会儿。

  张鹏说:“还有几瓶酒,咱们喝了吧。”往小夕的杯里倒酒时,宁说:“她不能喝,给我吧。”

  他们就都说真看不出来宁这么体贴。小夕在旁边一脸幸福地笑。宁接过杯子,一仰脖就喝了下去。然后对服务员说:“再来十瓶。”

  吕超问他:“你没事吧?”

  宁说:“没事,高兴。”

  吕超看看我,我坐在黑暗里,没有表情。

  酒上来了,他们又开始喝,吕超不让我喝,他对大家说:“我妹酒量不行。”

  小夕也不喝,可是她坐在宁的怀里。我坐在一边,觉得有些累,躺下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宁吵着要和我喝酒。我坐起来,我很少刚睡醒就这么清醒的。他晃晃悠悠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酒,不是啤酒,是白酒。他们什么时候要的白酒?

  他站在我面前,眼睛都是红的,脚都站不稳,张鹏扶着他。

  “来,敬你一杯。”他说完,自顾自地干了一杯。然后把杯口朝下,一滴都没有往下流。我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也一饮而尽。我第一次这样喝白酒,胃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从张鹏手里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满,举到我面前,干了,看着我。

  我去拿酒瓶,吕超按住我的手,对宁说:“你喝多了。”

  宁说:“你们都别管。让她喝。”

  我推开吕超,把杯子倒满,干了。有种想吐的感觉。

  宁拿了酒瓶,晃一晃,空了。踉跄着走到桌子旁,抓了一瓶酒。刚拿到手,他就倒在地上了。大家冲过去扶他,他挣扎着站起来,挺用力地推别人,嚷嚷:“我没醉。我今天就是要和她喝。”

  又是一杯白的,我眼也不眨地吞下去。小夕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过来,说:“别喝了。”宁看着小夕,上下打量,好像不认识似的,说:“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我看着小夕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吕超安慰她说:“他喝多了,别在意啊。”

  “接着喝。”宁他现在已经晃得很厉害了。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扶着墙。满口酒气喷到我脸上。

  “你不能再喝了。”我说。

  “喝死,我也要喝。”他大着舌头说。

  我看到他流泪了,我的眼泪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也流了下来。

  周围人都看着我们。除了我和宁,其它人都不明白。

  他红着眼珠看我,抓起瓶子就往嘴里灌,刚抬手,人就倒在了我面前。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弄到沙发上。小夕坐在他身边哭。

  吕超说:“大家都走吧,我打车把他送回去。”

  我把吕超叫到一边,问:“能不能让我送他?”吕超看了我很久,才点点头。

  把宁搬到费楠的车上,吕超问我:“你哪来的车?”我假装没听见。看到小夕站在车旁边,我走过去。我对她说:“你住哪?我先送你。”

  “他家。”小夕指着宁。我的心一颤,他们同居?和宁在一起处得那么好了,他都不曾让我去过他家见他的父母。

  “其实我知道你。”小夕轻轻地对我说。

  “嗯?”

  “我和宁一个学校的。我看到过他带着你……进了招待所。”她咬着嘴唇说。

  “哦。他带你回来过年吗?”我假装很淡定很平静。

  “嗯。”小夕肯定地回答的这一瞬,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吕超打了辆车,叫小夕过去,他指着我对小夕说:“她也喝了不少酒,我送你回去。”

  我看吕超,我感谢他给我一个与宁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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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车开到汾河公园的停车场里,打开前灯。雪花在车灯里漫舞,越来越大。

  宁睡得很沉,还像以前那样磨牙,我帮他把鞋脱了。他动一下手,我以为他醒了,忙闪到一边。他只是用双臂抱住了自己。我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到他身上。把车上的空调打开,暖和了不少。

  我没有一点倦意,看着他那张不英俊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手指一接触到他的皮肤,我的心就开始疼痛。他熟睡的样子像个孩子,我拉他的手。我一直觉得他的手非常漂亮,修长,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敏感干净的男人。虽然初夜后,他一直说自己变成了男人,可是今天,我觉得他才是一个男人。

  他腰间的手机开始振动,我赶紧取下来,是他家里的号码。我想应该是小夕吧,然后挂掉。关机。没过多长时间,我的手机也响起来,依然是他家的号码,我下了车去接。

  “你把他弄哪了?”小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家。”

  “你明明说要把他送回家的。你骗人!”

  “他这一生都是你的了,给我一晚不行吗?”

  “你说什么?”她显然很吃惊而且生气。

  “不要乱想了。你不相信宁的人品么?”

  那边不说话了。

  “明天他就回去了。好好在家等着吧。”我挂断电话。

  我坐到宁身边,把他的头抱到我的腿上,后来腿麻了我也没有动。我想这是最后一次抱他了吧。其实我不想伤害他的,可是我没能在我最美好的时候遇到他,没能给他我最好的年华,最好的感情,最好的心绪,最好的身体。我努力过,我努力地像和从前一样,像没有遭遇过任何经历一样地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不要我的时候,只看到那些繁荣背后的颓败,没有看到我的努力。有的时候,我没有办法去诚实,我若诚实,连骗他的机会都不会有。

  看着这个为了给我最好的生活努力考研的男生,我觉得我们的恋爱,就是一场华丽的遗憾。我拿着老费给我的信用卡去超市购物的时候,特别希望身边有宁的陪伴,两个人提着一大篮食品和蔬菜,结帐的时候先算算这堆东西要花掉多少钱。

  他是唯一给我感情的男人。他给我脚踏实地的恋爱,没有鲜花,没有西餐厅,没有性的赤裸渴望。

  对宁的感情,与对袁可的不同,对袁可做一切是我想做,而对宁,是我应该做。袁可给我盛烈的火焰,宁给我一涓细流,我的生活中出现过许许多多的男人,唯他们两个,点点滴滴,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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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又响,是费楠。我轻轻地移开宁的身体,从副驾座上拿过来背枕,垫在他的头下方。宁翻身,我用手把他已经探出座位的半个身子往回推,突然他紧紧拉住我的手,我紧张极了,鼓足勇气看他,他浑然不知,酣睡着。他是把我当小夕了么?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离,打开门,下车。踱到离车比较远的地方,接起电话。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起来电话?”

  “快两点了,你还没有睡?”

  “睡不着,想你了。”

  我转头,看到黑色的车停在一片素白中,前灯在纷飞的雪片中一闪一闪。想到车上有一个男人在等我回去,突然觉得很温暖很温暖,我想要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有一个男朋友,你爱我,我爱你的真情,安心过日子的平庸。

  “嗯?怎么不说话?”

  “青岛,好玩么?”

  “还行吧。我给你买了一样礼物,你肯定喜欢。”

  费楠的存在时时提醒着我的现在。我能不能够在偏离这么久之后,再回归到起点?我的人生会不会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我放弃了现在的所有,会不会终有一日,放低一切资格来换取?

  “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

  “那总不说话。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没有?”

  “嗯。和几个同学聚了一下。”

  “这就好,年轻人嘛,就是人多玩个热闹。”

  我深吸一口气:“老费,我们不要在一起了。”我的左手紧紧扣着我长长垂下的围巾。

  过了六,七秒,我听到费楠说:“呵呵,没想到这么突然。”

  “你会生我的气么?”

  “不会。”他不问我原因,也不给我理由,只是两个字。我对他来说,可能比说出两个字还简单。他不会挽留我,我这样的女子,只要他愿意,马上就会出现一个。我也不会为这场结束而不舍,他那样的男人,只要我愿意,每天一个都换得来。谁也不会缅怀谁。

  “你的车,我早晨给你送回到公司。”

  “好的。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后,顺势就把费楠的号码删除了,手已经冻得又红又肿。我站在雪地中,雪特别地大,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现在我特别地轻松,就像我曾看破一些东西时的感受,因为明明白白了,所以踏实了。想起来大一时元旦晚会唱的《雪人》,一个忧郁的雪人,心怀爱情的萌动,用了整个冬天的时间傻傻地等待。这是她的一生,爱慕,希望,冰冷,等待,消失。春天就要来了,她将不再生存。留下没有句号的爱情,对那个男孩子的祝福,忧伤的音乐弥漫在雪夜的上空,飘落的全是悲哀。虽然这是一首伤感的歌,我却喜欢,用心去爱去等待,这就是美好。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可以变成一个雪人,守在车的前面,哪怕只有一季。

  重新回到宁旁边,让他躺在我的腿上,抱着他。我感觉到自己的微笑,然后,流泪了。
天上下雪不下雨落到地上变成雨这样下法多麻烦不如开始就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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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翻起鱼肚白,宁转了一下身。我不敢动,怕惊醒他。可他还是醒了,看到我,皱了一下眉头,问我:“这是哪里?”然后就坐起来下了车。我跟出去。突然他弯下腰,呕吐起来,我给他拍背,他表情特别痛苦地吐着。我想起来他的胃不好,可是我不知道饮酒过量会不会对胃不好。他停下来的时候,瘫软在地上,我从车里拿了纸巾,给他擦嘴。他像一座雕塑,坐在那里,眼睛望着前方。我挨着他坐下。

  有晨炼的人沿着河边的小路跑过。

  “吕超把小夕送回家了。”我对他说。

  他转过头来,表情是那么地受伤。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小夕住在他家的缘故吧。

  “提她做什么?”

  “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觉得我还会轻易去担心一个人吗?”

  他的话让我很难受,宁本是一个对感情那样纯粹和认真的人,现在竟然这么无所谓,和一个自己都不会担心的人恋爱。用一种游离的态度对待感情。

  “有什么打算?娶她?”我故作轻松地问。

  “我不知道。”

  他好像想起什么,在身上乱摸一气,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包,还是我送他的那个。打开,里面嵌着一张我的相片,是我送给他的。他慢慢地把相片抽出来,对我说:“还给你。”我接过来,撕碎,扔到旁边的草地里。我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递给他。他苦笑着摇摇头,说:“给了你,就是你的。”我站起身,走到汾河边上,举起手,又是一道完美的弧线,这是我第二次扔戒指了。

  宁踉跄着走过来,站在我旁边看结了冰的湖面。戒指停在那里,我能看到,因为它发着亮亮的光,虽然只是一丝,但足够明目。

  突然,宁从护链下钻过,跳到湖面上。我惊诧,大叫:“你要干嘛?”他不语,很小心地走到那块闪着光亮的湖面上,弯腰把戒指捡起来,又很小心地往回走。我捂住嘴,眼泪不停地流,风一吹,脸就特别地疼。我心疼他这样地小心翼翼。

  他把戒指递给我,我看到他的手,冻得红红的。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何,所以我不敢接过来。

  他拉过我的手,把戒指放到我的掌心,在他的手指与我的手掌接触的那一刹那,他刻意地缩回手,然后戒指就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的手掌是摊开的,问他:“什么意思?”

  他动了动嘴角,还是没有说话。

  “从开始到现在,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你对我的好,我心知......”

  他挥挥手打断我。

  我接着说下去:“容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朝旁边望过去,避开我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他说:“那天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不想说。”我不想让宁知道我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女人,他可以埋怨我不理解我,但绝对不可以看不起我。

  “现在执着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我也不需要你的回答。”他说。

  直到现在,我依然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淡漠,无所谓,放弃。

  我对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

  “小夕在等着你。”

  他转过头来,他像一只受伤小兽,我一提到小夕,他的脸上就有这样的表情。

  “那你想去哪里?”

  “随便。”

  “让我再送你一程好么?”

  他看看停在那里马自达,问我:“你家人给你买车了?”

  我说:“我没有家了,他们离婚了。在咱们分手前。”然后我朝车的方向走过去,他在原地顿了一下,就跟着过来了。

  车飞驰在冬日的清晨,整个世界都是纯净的白。雪后,路很滑,我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宁坐在旁边,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身后,太阳一点一点升起。

  指间沙

  往事如沙,

  从指间滑落,

  留下摩擦的亲切,

  知道曾经有过。

  岁月把怦动归于淡漠,

  像潮水涨落。

  所有的美丽与哀愁,

  在眼前掠过,

  在心底打烙。

                  

  拥有,

  是瞬间;

  是努力把握,

  却走不到永远;

  是如沙细碎的回忆;

  是箱底发黄的相片。

  漫长的人生,

  由很多短暂拼凑,

  为了美好和不完整,

  倾尽情感,

  又步履维艰。

  留不住过往的人,

  停不下消逝的青春,

  不论以怎样的形式告别,

  指间仍有摩擦过的余温。

  (完)
天上下雪不下雨落到地上变成雨这样下法多麻烦不如开始就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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