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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8-4-17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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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几位亲的提议,我也很苦恼啊……因为最近下班比较晚,回家的时候通常只想睡觉……所以,具体更新时间,自己都没办法定。
汗,所以,请各位多包涵了。
谢谢。在那舞会之夜之后,一切似乎发展得自然、平稳,而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良辰与凌亦风的接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多了起来,周围也慢慢冒出些声音,好事者的打探和猜测通过各种渠道传进良辰的耳中,可她全然不作回应。
其实,究其原因,不过是连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俩算是什么关系。
偶尔一起吃饭,一块儿上自习,或者在水房偶遇后他帮她提水,图书馆里互相推荐好看的书……只是这样而已,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那个时候,大学校园里手机并不普及,现在有好感的男女或许还会互传暧昧短信,但这种情况在当时根本无从发生。而且,良辰和凌亦风平时并不通电话,不见面的时候,可以说是完全失去联系。
对于这一现状,良辰有时也会隐隐觉得有些遗憾,却又不愿去深究这模糊念头背后的真相。
只记得有一次,凌亦风突然打电话来。良辰她们正在寝室夜聊,熄了灯全部躺在床上,听起铃声谁也不愿起来。最后,还是朱宝琳爬下去接,只因为电话找她的机率最大。
结果,接起来没几秒,朱宝琳便凉嗖嗖地说:“苏良辰,你还不快死下来!”
良辰只觉得奇怪,急忙顺着梯子蹬下来。在屁股上挨了那个不甘白跑腿的女人一巴掌之后,便意外地听见凌亦风的声音:
“呵呵,就睡了?”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在十一点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贴近。
“后天去江滩玩怎么样?”他语调平和地问。仿佛这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提议,而非琢磨了一晚上才终于开口的邀约。
良辰握着听筒,只觉得心“呯”地跳了一下,不同于平常的速率和力度。
出于潜在的直觉,她下意识地问了声:“就你和我?”
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接着便传来淡淡的笑声:“……你还想叫上谁?”
谁也不想叫。回答飞快地跳进良辰的脑子里,可到了嘴边却变成:“我无所谓啊,随便你。”
这一次,没有停顿,凌亦风接得很快:“嗯,就我们俩。”
约了时间,挂上电话,良辰踩着细而凉的梯子上床。还没挨上枕头,质问声已经响起来:“还不快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黑暗中她微微一愣,而后装傻地笑起来。
“我可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朱宝琳得意地开口,“凌亦风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你们俩约好去哪儿玩?”
怎么那么精明?!就好像从头到尾电话都被窃听了一样。良辰暗自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在这方面朱宝琳堪称大行家。包括上次舞会回来坐车的事,她都怀疑是不是她有意安排的。
“你慢慢八卦去吧。我困了……”翻了个身,良辰闭上眼睛任凭对方再怎么抗议,也都不再说话。
初夏的夜晚,微微还有些凉意。一个小时后,良辰将毯子拉高,一直盖在下巴边,清醒地听见窗外昆虫细微的叫声。
还有寝室里其他人均匀的呼吸声。
头一次觉得,夜晚无比漫长。
那一年六月初的C城,凉爽得出乎意料。
两人在江滩旁看了一会儿别人放风筝,而后转到附近广场喂鸽子。良辰坐在平整的水泥台阶上,买了一小袋干玉米,装在塑料杯子里,时不时抓一把撒出去。面前诺大一片空地上,雪白灵巧的鸽子迅速聚拢来,低着头很专心地享用它们的午餐。
等到杯子见底的时候,良辰拍拍手站起来,一转头恰好迎上凌亦风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清澈明亮。一阵风吹过来,她按了按轻轻飞扬起来的裙摆,扬眉说:“走吧,去别处逛逛?”
此时正赶上周末,逛街休闲的行人比平时多了不只一倍。宽阔的马路,车水马龙,斑马线外的安全岛上凌亦风与良辰夹在一群人中间一起等着红灯。对街便是会展中心,大红的条幅迎风摆动,为期一周的国画展正在里面举办。
良辰踮脚望了望,越过数个肩头,见大门似乎开着,门外还站着保全,于是提议:“去看画展?”
凌亦风说:“可以啊。”语气中却显得有那么点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时,红灯开始闪烁,两秒钟后绿灯亮起,行人通行。原本拥成一堆的十来个人,随着各自的脚步迅速分散开来。良辰低头迈下安全岛的低矮台阶,刚刚踏上马路,右手便被人突如其来地牵住。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
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能松开,良辰倏地停住脚步,同时惊讶地侧过头去。
站在右侧的人稍稍一停,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倒是平静如常,只是动了动削薄好看的嘴唇,若无其事地催促道:“站着发什么愣?快走,又要变红灯了。”
“……怎么会?”良辰也没弄明白,自己就这样被他突然地牵了手,明明应该震惊、讶异,或者立刻甩开他,可是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刚刚才换了绿灯……”脚步却不自主地立刻跟上,那只手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挣脱。
新铺的柏油马路,阳光照在上面微微眩目。
良辰穿着平底鞋,跟在挺拔修长的凌亦风身边,第一次觉得他步子迈得太大、走得太快。要跟上他,非常地吃力,吃力到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明明前一刻街头还是那么热闹拥挤,而这一秒,世界却寂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那轻轻的呼吸声。
双车道马路,十来米的距离,等到走到对面的时候,良辰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受,只觉得这一段路既漫长又短暂。
他们走上路边人行道,停下来。良辰盯住铺着绿色菱形砖块的地面,身体绝大部分感官仍旧停留在她的右手上。那里,手心手背,全都被真实的温暖覆盖着。
“良辰。”许久,她听见凌亦风叫她的名字。
抬起头的那一瞬,几乎陷入慌张无措之中。
凌亦风就站在她的对面,近在咫尺。
他从没这样叫过她。从来,他都叫她“苏良辰”,连名带姓,和众多同学朋友一样。
此刻去掉了姓的称呼,显得亲昵无比。
良辰几乎已经能够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或许早在电话约定那晚,就已经有了预感。此时心里虽然还有慌乱,但却遍寻不着抗拒的踪影,因此,她抬着头,静静地等。
每一秒都看似无比漫长,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心也逐渐重新静了下来。
“良辰。”凌亦风微微低着头看她,好一会才突然笑起来:“你很紧张?”
……这和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她还以为他会说些别的话,例如表白之类。
甚至为此都作好了准备。
之前的气氛突然变了。良辰不免稍稍一怔,才说:“没有。”怎么可能承认?
“那为什么手心里全是汗?”显然,凌亦风抓到了证据。
“……热的。”想也不想,良辰立刻再次试图挣开他的手。因为看着他明亮的笑容,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
凌亦风的手紧了紧,不依不饶:“可是之前你还说今天很凉快。”
你到底想怎么样?!良辰脱不开,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凌亦风似笑非笑的神情,头一次显得无比可恶。
“你玩够了没有?”最终,她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问。如果这只是凌亦风的一个玩笑,或者,牵一次手在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那么她也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以后,朋友照样是朋友。
“谁说我在玩?”或许是看出她情绪的转变,凌亦风终于收回之前的笑容,握着她的手再次紧了紧,“不是说看画展吗?走吧。”
这次良辰却不肯再走。之前还算明确的事情经他这么一闹,又突然变得不那么清晰起来。她有些疑惑,深怕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至少现在就必须划清界限。
她的脚犹如被钉在原地,表情冷静:“你先放开手,好好走路。”
凌亦风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一时变幻莫测,许久,才终于叹气:“苏良辰,真的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才行吗?”他低下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扬了扬眉:“我不但不会放手,而且,最好要牵一辈子。”
这一回,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直到很久以后,良辰才知道,原来要让凌亦风说出那样的话,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她以为他很平静,他还有心思打趣、和她玩笑,可实际上,他的心里也紧张得要死,害怕被她断然拒绝。
可是,那句“一辈子”说得太轻率。那个时候,他和她都还不知道,原来一辈子竟然是那么的长。
而他们,显然不是能有幸坚守到最后的人。
11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日,终于有空闲下来,所以,更新^_^车灯的光亮在窗口处一闪而过,陷在过去回忆中的凌亦风终于回过神来。
时至今日,那些有关苏良辰的记忆仍旧清晰如昨。
其实第一次牵她手的时候,他的紧张不亚于她。在车水马龙、拥挤人潮之中,不知盘算了多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去主动握住她小而柔软的手掌。事实上,手心冒汗的,又岂止她一人?只不过,她太慌乱无措,所以才没察觉他的失态。
他说“……最好要牵一辈子”,这并不是假话。他有信心做到,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却没有给他证明的机会。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老旧的照片。凌亦风盯着照片中那张笑得无邪的脸孔,久久地沉默。
当年,火红的夕阳下,苏良辰将它交到他的手上,背面有她亲手写上去的字。
我的良辰。
她的脸色绯红迷人。
她挑着眉反问,除了你,良辰还能是谁的?
她说,这张照片很珍贵,一定要收好!
……
凌亦风闭了闭眼,嘴角不自觉露出讥讽的笑容。
曾经,他确实以为苏良辰只会是他一个人的。这张照片,自从被她亲手塞进钱包最里层之后就再也没挪过位置,数年如一日,他一直将它收藏得很好,即便是在分手之后。
可是现在呢?
想起上次一起吃饭时,突然打进来的那个电话。坐在灯火通明的餐厅里,苏良辰微低着头,与对方细声轻语地交谈,脸上表情柔顺温和,语气亲昵。
很显然,现在的她已经不属于他了。
早就不属于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独自一人开心快活,爱情事业风生水起,就只有他,还像个傻瓜般没办法摆脱那些已经成为历史的东西……
凌亦风,你真的就只是个大傻瓜!
桌上的电话响了两声,伸手去接,里面传来平静祥和的声音。
“阿风,什么时候回家里来?”凌母问。
“最近比较忙,前期准备工作太多,有些应酬也免不了。”凌亦风一一解释。末了,又问:“妈,最近身体好吗?”
“和平常差不多。倒是你爸他……”
凌亦风听了沉默了两秒,而后才问:“爸怎么了?”
凌母那边还没来得及接话,一道不甚清楚的声音便透过听筒传进凌亦风的耳里:“……我的事告诉他干嘛!让他有空管好自己,我不劳他多操心……”
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太过熟悉,几年来都是同一个腔调。凌亦风苦笑一下,果然听见凌母轻声说:“老头子气我又给你打电话,唉……”
“我知道,妈。”每次都这样,早已经习惯了。
“程今快回国了,”他接着说:“到时让她回去看你们。”
“那你呢?和你爸赌气也有这么多年了,他最近身体不好,你就……”话没说完,又被一阵隐约传来的怒吼打断。
中气很足嘛,看来老头子体力还好得很。凌亦风揉了揉眉角:“等忙完这阵子就回去。”
凌母又交待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凌亦风推开椅子站起来,桌上的照片摆在灯光下,他低头看去,身着藕荷色长裙的少女有一瞬间竟显然遥远而模糊。
苏良辰,为了你我什么都做了,可你却拍拍手说离开就离开,走得那么轻松……在我决定并已经放弃一切的时候。
苏良辰,让我怎么能够不恨你……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十二月。
年底,公司进行工作总结,开完大会开小会。良辰因为终于顺利拿下之前那单化妆品公司的大案子,以及平时一贯的工作效率而得到大老板和上级的一致称赞。部门会议结束之后,在这一年之中有优秀表现贡献突出的员工都得到嘉奖,良辰也从经理办公室里领回一封红包。
下班之前,大家商量着请客的事。按照往年惯例,六七位同事,一个个轮流作东,请在不同的饭店。打完卡,良辰她们正准备赶赴第一拨饭局,凌昱却笑嘻嘻地朝大家道别,声称自己已有约会。
唐蜜一把拉住匆匆出门的他,笑道:“急着投胎怎么的?跑这么快!女朋友有约?”
“哪有?”凌昱照旧摆出一副坦诚的阳光笑容,“为一个哥们儿在酒吧庆生。”
唐蜜看他一眼,松了手,“去吧去吧!少喝点酒,别玩疯了,明天一早还有重要客户要见。关键时刻误了事,当心大刘拿刀剐你!”
大刘就他们的经理,平时不苟言笑,奖罚分明,算是公司元老级人物,有独立聘用或解雇员工的权力。曾经就有同事在年终的时候酒醉迟到耽误了正事,第二年开春便不得不卷着铺盖走人。在大刘看来,懒惰和对工作不负责任,这两种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
“知道了。”凌昱出电梯摆摆手,耸了耸鼻子,“唐蜜姐,你真像我妈!”
“……什么!”唐蜜气得跺脚,无奈那道年轻的身影已经一溜烟跑出大门。
良辰在一旁扶着她的肩膀笑个不停,理所当然地换来一对白眼。
晚上一群人去吃沸腾鱼乡。此时天气已经明显转冷,因此这类饭庄的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久居这一行,同事大多都能喝酒,只有良辰倒了饮料陪着。吃完饭后,又一起去KTV,继续喝茶喝饮料。一行人之中,有好几个属于麦霸级别,于是良辰选了个角落的位置,窝在里面,看唐蜜和几个男同事抢话筒,情歌对唱,玩得不亦乐乎,看来早把之前教训凌昱的那番话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良辰只觉得自己一整晚光喝水都喝到饱,中途出去上洗手间时,突然接到凌昱的电话。
“……良辰姐,江湖救急!”爽朗的声线夹杂在闹轰轰的音乐声中传过来。
良辰赶到指定的酒吧时,只见满目狼藉。
凌昱站在一堆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中间,无奈地笑:“良辰姐,要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
所谓的麻烦,不过是让良辰帮忙垫钱买单。看着帐单上那个庞大的数字,良辰只庆幸今晚自己带的钱足够多。剩下的体力活,酒吧的服务员倒是有条不紊的干净解决了。将那些醉生梦死满口胡话甚至昏睡不醒的客人送上计程车,本来就是他们驾轻就熟的事。
出了酒吧,凌昱仍在感谢,良辰不在乎地摆摆手,转头盯着他好一会,笑道:“不错嘛,眼神还挺清醒的。”
“呵呵,总得有个人留下善后吧。”凌昱扬眉笑了笑:“况且,我的酒量一向很好。”
不知怎么的,良辰突然想起凌亦风喝酒时的样子。莫非,酒量也是家族遗传的?
两人沿着热闹的街道走着,凌昱开始解释:“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人,其中一个是今天的寿星,本来喝得挺好的,可他女朋友中途打电话来提分手,半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
“生日分手?嗯,是够惨的。”
“就是啊。所以,结果可想而知。一群人陪着他,越喝越郁闷,时不时又来一两个凑热闹的,把自己以前的伤心事一起倒出来,还没来得及买单,就全部醉倒了。”
良辰笑着摇摇头。
凌昱完全把良辰当姐看待,于是索性把前因后果一鼓脑儿倒出来:“那群家伙,平时习惯刷卡消费的,又不好把他们身上的现金都搜出来凑钱买单,偏偏最近我又被老妈管制……”
良辰这才知道原来凌昱正为某事和家里闹别扭,信用卡和车子之类的早被没收,而他平时大手大脚惯了的,压根没想到存钱,如今才会觉得窘迫。
还是个大孩子啊。
“良辰姐,那钱等明天就还你。”
“没关系,不急。”良辰莞尔笑道:“我也有话想劝你,只怕你又说我也像你妈。”
“嘿嘿。”凌昱摸摸后脑勺,也笑:“唐蜜姐不会真生气了吧?我的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反正回家认错是不可能的,但在用钱方面,以后我会尽量注意的。”
良辰点头:“那就好。”
两人一路散步,很快便到良辰家楼下。
上楼之前,凌昱问她要了个硬币,说是要坐公车回家。节省从此刻开始。
良辰突然想到他之前的话,“回家认错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你现在没住在自己家里?”
“住我堂哥那儿。”
良辰一怔,“哦。”原来,和他住在一起。
这时,远远有公车驶来,凌昱挥挥手:“晚安。”快步跑向马路对面的公车站。
12
第二天,果然还是出了差错。
良辰上午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冲杯咖啡,桌上的电话便催命般地响起来。
凌昱的声音低沉沮丧,带着少见的焦急和迫切:“良辰姐,真的又得麻烦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帮忙!”话音没落,那边和他在一起的唐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正骂骂咧咧急得跳脚。
良辰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一早去见大客户。原本准备了两套方案供对方斟酌挑选,可偏偏前天预先演示的时候,发现细节需要变动,于是光盘被凌昱带回家作修改,今早出门却忘了收进包里。
真被唐蜜的乌鸦嘴说中了!良辰想到前一天的事,不禁叹气。如此至关重要的东西,凌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时间来不及了,还啰嗦什么!快让良辰去你家拿了送来!……”暴戾的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毫不客气地冲击良辰的耳膜。
“我家的地址是……”凌昱直接报了凌亦风的住址和自己房间的位置。
“我哥不在,否则就直接找他了。窗台下有备用钥匙。我们这边先拖着,良辰姐拜托你去拿了立刻过来,就在电脑桌上。”
他们人在城东,而光盘正躺在城西近郊的某栋房子里,一来一回确实要耗不少时间。在效率第一的时代,当然是用现成劳动力最好。
良辰握着听筒四周看看,各位同事忙得热火朝天,似乎最闲的就是自己。
于是,她点头:“好吧……你们等着。”
良辰从出租车上下来,环顾四周,颇有故地重游的感觉。大白天光线充足,明显可见这一楼盘开发商的眼光独到之处。房屋结构,周围景致,美不胜收。
在门边窗台下顺利找到钥匙,良辰轻松开门进屋。房子里静悄悄的,却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奢侈!良辰颇有些不为以然。虽说已经入冬,但没必要在没人在家的大白天都开着暖气吧!
房子是独门独户的二层小楼,良辰顾不得多看,直接小跑上楼去拿光盘。可是,一脚刚踏上楼梯,身后便传来乒呤乓啷一阵乱响!
免不了一惊。良辰的心呯呯跳了两下,停下转身。
声音是从敞着门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刚从小跑路过也没多看,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良辰的第一反应:该不会是小偷吧?
心里是真有些紧张,她抓紧皮包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越过门框,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侧对她半弯着腰,额前乌黑的头发垂下来,一半的脸孔被遮住。
面前的地上,一片狼藉。
然而,良辰心头反倒一松。手臂不经意地摆到身侧,皮包拉链扣碰到门框,发出轻微的响声。
凌亦风一手撑着流理台,立刻侧过头,这才发觉良辰的存在。
什么时候进门的?怎么进来的?他却连开门声都没听到。
直起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他微微皱眉。不过想倒杯水,没想到眼前突然一黑,连带水壶水杯一起打破。
“你怎么在这里?”他调转视线看去。
“……帮凌昱拿东西。”良辰顿了顿,“没想到你在家。”早知道就不来了。凌昱那小子,谎报军情。
凌亦风靠在流理台边,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面无表情,不说话。
良辰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才指了指楼梯,说:“我上去……”
话没说话,挺拔的身形已经动了。
凌亦风穿过厨房门,从她身边越过,径自朝楼上走去。
良辰不说话,很自觉地跟在后面。如果说之前房子里还是安静的,那么现在虽然多出了一个人,但空气却似乎都冷凝起来。
两个人踏在楼梯上的声音,一重一轻,却仿佛声声都直接敲进心里。
为什么?明明每次分开的时候,都以为是最后一次见面,可偏偏不论再隔多久,又总会在无意之中碰到?
良辰低头顾着自己的心思,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她几乎一头撞上去。
凌亦风停在一间卧室门外,微微侧开身。良辰抬头,毫无意外地迎上那道冰冷的视线,心口微微抽了一下。
上楼左拐第二间,凌昱的房间。
是这里吧。良辰回头确定了一下,伸手推门进去,一眼便望见夹杂在杂志和烟灰缸之间的光盘。
取了东西,良辰立刻要走。说不清是因为凌昱那边着急,还是因为怕再待下去自己会被这沉闷的气氛压到窒息。
走到门外,这才发觉之前一直沉默冷淡的男人,此时正闭着背抵墙壁,削瘦的脸上颜色苍白。
为什么之前都没发现?
良辰一愣,本能地伸出手去,却触到惊人的热量。
“你发烧了……”下一秒,却被他狠狠甩开。
凌亦风睁开眼睛,侧过脸看她,不懂她怎么还会露出惊慌的神色。
心头有一刹那涌过一片暖意。这是消失了很久的感觉,此刻竟那么的不真实。他侧头凝视她,而后微微嘲讽地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良辰语塞。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来,算好了时间一般。
唐蜜亲自上阵,催她快一点,又说那边客户不好应付,快要顶不住,急得三字经在嘴边溜了好几趟。
良辰一叠声应着,眼见凌亦风冷着脸从自己身旁擦过,走进另一间房间。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热度。
唉,没办法!良辰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咬了咬唇,拎着包扭头跑下楼梯。
终于将救命的东西送到唐蜜手上时,良辰才松了口气。透过会议室的门缝,隐约可见客户代表臭着一张脸,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不过,总算来得及,他们回去不至于真被大刘生吞活剥。
重新从上出租车,良辰只觉得浑身冒汗。司机师傅看了看她绯红的脸颊,呵呵一笑,问:“小姐,您要去哪儿?”
良辰坐着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刚才走得急,钥匙还放在口袋里,这次直接熟门熟路地走进凌亦风的卧室。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衣服未脱,被子没盖。良辰走近一点,一时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睡着了,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看见那双透着冷意的黑色眼眸。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凌亦风还是安静地睡着。良辰见他光滑的额头上覆着薄薄一层冷汗,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蜷起,显然是感觉到冷。皱了皱眉,她走过去,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而后伸手试了试,依旧很烫。
她开始轻轻拍他。这样下去不行,虽然回来的途中去买了些药,但在没确定病症之前她不敢随便给他乱吃。
可是,任凭她怎么打搅,凌亦风却像是抱定主意不起来一般,只不过在起初微微睁眼看了看她,然后便皱着眉继续睡。
良辰却觉得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糊了。更加着急,由拍改为晃,扶着他的肩头一直推,“凌亦风,快起来,跟我去医院!……”
最后,实在气急,差点就要将他拖起来。这时候,床上的人轻轻哼了声,模糊不清地开口说了句什么,眉头却皱得更紧,也不知是烧得难受还是被她吵得难受。
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
良辰的手还搭在凌亦风的肩上,表情却微微僵住。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刚才,凌亦风皱着眉说:“良辰,别吵我睡觉……”
隔了这么久,她曾以为永远都听不到了。
他叫她“良辰”……重遇以来的第一次。没有冷漠,没有嘲讽,亲昵熟悉得让人心痛。
最终,还是找了医生直接到家里来。作了简单检查,打了针退烧针,一切才仿佛令人安下心来。
良辰却还是不敢就这么离开,毕竟记忆中凌亦风很少生病,于是索性打电话回公司请了半天的假。生着病的凌亦风,总算让这房间里少了几分压迫尴尬的气氛,良辰也觉得自在不少。在房子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发现随处可见凌昱的痕迹。至少,她就不认为凌亦风平时会玩客厅里那台PS2。
初冬的阳光温暖柔和,房子的采光又极好,坐在铺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可以直接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实在是件悠闲惬意的事。良辰开了电视,连上插头,从游戏盒中随意选了只牒,放入PS2中。
凌亦风醒过来,隐约听见楼下有动静传来。走下楼梯,才看见端坐在电视机前的女人。
她侧对着他,发丝微微凌乱贴在颈边,在温暖的光束中泛着金色。那张脸,几乎没施什么脂粉,看上去光滑白皙,还带着点柔软的纯真。她的手中正握着游戏操纵杆,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一惊一喜全都表现在脸上,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却纯洁美好地令人心动。
凌亦风发觉自己几乎陷在这种观望中无法自拔,如此放松天真的表情让他以为坐在眼前的还是那个大学时代的苏良辰。他站在楼梯最下沿,却迟迟不肯发出一点动静,不愿打破这样的局面。
过了一会儿,良辰脸上出现失望又无奈的神情,垮了垮肩膀,手上也停止了动作,显然一局结束,而她,失败了。
凌亦风这才注意到屏幕上的游戏,生化危机。……他略带兴味地挑了挑眉。
一局终了的音乐响起来,良辰活动了下僵硬的颈脖,正考虑要不要接着挑战这类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冒险动作类游戏,完全没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等到反应过来,凌亦风已近在身侧。
“……感觉好点了?”她迅速抬头问。
凌亦风却置若罔闻,看她一眼,也屈膝坐下来,反问:“好玩么?”
良辰转头看了看,屏幕上那位强悍的女人仍举着枪等待她的选择。想到几个小时的尝试成果,她不由得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完全不精通。”
凌亦风也微微一笑,是啊,她从来都缺乏运动神经,连跳舞滑冰都学不好。只不过,没想到还会延续影响到游戏上。
也许是刚才的情景太美好,也许是此刻她笑起来的样子过于自在轻松,凌亦风心中一动,不禁问道:“再试一次?”
良辰回头看他,不太确定地点头。
莫非烧糊涂了?怎么和之前判若两人?
可是……她发觉,这样的气氛,她竟无比的怀念。又怎么忍心去打破它?
再试一次的结果,比之前的无数次好不了多少。等到人物再次倒地不起时,良辰用余光看见了凌亦风无奈的眼神。
“只不过是游戏,你紧张什么?”凌亦风十分不解为何仅仅是瞄准再开枪,如此简单的动作,这个女人完成起来都困难无比。
良辰也很无语。天知道为什么。看见敌人逼近,即使再强大的武器在手,也难免手一抖,打不中要害。
“你这样,打到明天都不能过关。”语气里,鄙夷的意味明显。
良辰张口刚想反驳,操纵手柄已被一把抢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良辰终于肯服气地接受他的鄙视。
屏幕里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可身旁的人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快速完成角色任务,结束战斗。
“给你。”凌亦风将手柄重新递过去,微微抬着唇角。
像小孩子一样,良辰在心里暗想。他那抹微笑,是得意的笑么?
“不玩了。”突然有些气馁,似乎在某些方面,她永远都没办法和他比肩。
凌亦风扬了扬眉,看着她有些赌气的脸,鬼使神差般地说了句:“……我教你。”
良辰还没想通该怎么教,背后便环上一双手臂。
凌亦风的手,越过她的肩头,覆在她的手上。两个人的气息无比贴近,良辰有些僵硬,颈边都能感受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她甚至连头都不敢动一动。
凌亦风也微微怔了怔,如此亲密的举动似乎只在下意识便完成了。本来不该的!可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看着她纯真略带孩子气的表情,一时间竟没能忍住。
现在再收手,显然更不自然,凌亦风感受到良辰的尴尬,于是只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声:“要开始了!”
13
苏良辰,你到底在干什么?
盯着电视屏幕,良辰心乱如麻,一刻不停地问着自己,思维一片混沌。明明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不应该,但如此刻这般,十指交叠、肩臂相依,却又是那么的令人怀念……她发觉,她竟可耻地怀念着这种姿态。
屏幕反光,隐约可见她与他,两个影像亲密贴近。良辰闭了闭眼,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可不可以就这一次?只允许自己放纵这一次……此刻的凌亦风之于她,简直就像鸦片,明知碰不得也不该再碰,可感情已经游离于理智之外,无法控制。
他的呼吸,他的温度,还有他从背后环抱她的姿态,一切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旧梦重温。
美妙得令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戏结束,终于,结束了。
有一瞬间的黑屏,两个人的影子更加清晰地映射回来,清晰得几乎能够看见那双幽深的黑瞳、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唇……这些,都和从前一样。可是,却早已不是从前。
良辰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从那个荒唐的、自欺欺人的梦中惊醒。她微微动了动肩,侧过头去,她想说:“就这样吧,不玩了,我该回家了……”
她想了很说种说法,来结束这个不应该发生的局面。可是,在这些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之前,她的唇,轻轻地刷过了凌亦风的唇角。
几乎措手不及,良辰短暂地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良辰没想明白。只下一刻,温热的气息便覆盖下来,快得连思考时间都没留下,凌亦风已吻住了她。
不可以……
良辰震惊地睁着眼睛,轻而易取地将凌亦风眼中的炽热狂烈纳入眼底。
她本能地想逃,却无处可退。凌亦风的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得连骨头都隐隐生疼。唇齿之间,他的气息毫无拒绝余地的扑来……她还在发愣,却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闭上眼睛……”声音盅惑而不容拒绝。
刹那间,那些久远的记忆纷涌而来。
她和他的初吻。
飘满栀子花香气的校园里,高大挺拔的男生落下轻轻的一吻,命令中带着宠溺:“良辰,闭上眼睛……”
……
一切都太过熟悉。他用他的气息、方式和语气,唤回了深埋在她心底最纯洁美好的一幕。
良辰坐在洒满阳光的地板上,几乎就要沉沦。
她真的缓缓闭上眼睛,甚至微微颤抖着张开唇。可是就在这时,另外一张面孔突然跳入眼前,简直猝不及防,却也狠狠地震醒了她。
“……不要!”她突然猛地摇头,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伸手一把推开了凌亦风。
她慌乱地站起来,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脚跟撞上游戏架,那些游戏牒哗啦啦全部倒了下来,铺散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凌乱而巨大的声响。
凌亦风一手撑着地面,也不免怔了怔。
良辰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以手捂唇,脸上的表情……简直避他如避毒蛇猛兽!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究竟要干什么?
凌亦风心头一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毫无异议地接受他,而后又毫无预兆地将他推开!一如当年没有一丝商量余地地将他推拒在这段关系之外。
“不能这样。”良辰微微喘气,闭了闭眼睛,却怎么也挥不去脑中那张生动精致的脸。她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你生病发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怎么可能吻她?在他已经有了那个女人以后。
一瞬间,屋里的空气再度冷凝。
凌亦风慢慢站起来,斜射进来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映在地板上阴暗冰冷。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说出那句莫明其妙的话,一丝难堪和恼怒从眼底闪过。
没错,他恐怕是真的病得厉害烧昏了头了。他昏头了才会一时误以为坐在面前的还是以前那个苏良辰!他看着她的唇,竟然会想要去吻她!一向自以为足够骄傲的他,居然会做出如此荒唐透顶的事,居然放任自己去吻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而最可恨的是,他发现时到如今,竟然还有一旦抱着她就不想再松开的冲动。
长久的一段静默之后,就在良辰觉得自己快被那道冷厉的视线射穿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冷笑起来。
凌亦风淡淡勾起唇角,语带讥讽:“是啊,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女人了。只不过我很好奇,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否还是当初那位‘新欢’?”稍稍停了停,“又或者,你喜新厌旧惯了,已经数不清他算是你的第几任男朋友?”
身体为之一震。良辰第一次发觉,原来简简单单一句话竟也是可以这么残忍伤人的。
喜新厌旧……她几乎已经忘了,可又完全不能反驳。
当初,告诉他苏良辰已令结新欢的人,偏偏就是她自己。呵呵,多么可笑,如今这竟被他拿来作为嘲讽和发泄怒气的说辞,而她,除了沉默还是只能沉默。
明明心底知道,真正喜新厌旧的,是这个此刻满目冰霜的男人。可是,她不想说。既然当年没有说,那么现在又有何必要旧事重提?
不过徒增伤痛罢了。
垂下眼睫,良辰看着地板上的阴影。她与凌亦风的人影,有一小部分静静地重叠在一起。
可是他们的心呢?怕是永远不复当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良辰终于抬起头,迎着凌亦风冰冷的目光,她又变回为那个冷静自持的女人,收拾起慌乱和隐约的心痛,眉宇间一片如水淡然。
“我该走了。”她停了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一句“再见”收了回去。
不要再见。
如果注定只能互相伤害,那么,最好此后都不再相见。
晚上下班回家,叶子星早已在楼下等候。
良辰见到他,稍微愣了愣,看着那个温和明朗的笑容,心底的罪恶感陡然升了起来。今天下午,当她拒绝那个吻的时候,首先跳入眼前的,并不是叶子星的脸。甚至,从头到尾,她都极少想到他,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混乱。
两人一起上楼,煮饭做菜,良辰一直心不在焉。饭后收拾桌子的时候,叶子星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面前,低声问:“有什么事不顺心吗?”
“……没有。”良辰努力回以笑容,却笑得万分勉强。
“你根本就是个不懂假装的人。”叶子星的手指滑到她耳后,笑了笑,盯住她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去。
良辰看着他一寸寸靠近,在最后时刻,突然一偏……那个淡淡的吻落在了腮边。
良辰侧着脸,闭上眼睛重重地喘息了一下。她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对他感到欠疚,可为什么还是本能地拒绝了他?
“碗还没洗呢。”不敢去看叶子星,她近乎慌忙地从他的怀抱逃开。
转进厨房的时候,良辰觉得背后的视线灼热逼人,却又安静得可怕。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声响。
叶子星伸手过来关上水龙头,卷起袖子,“你去休息,我来洗。”
洗碗池不算太大,良辰被他高大的身形挤到一边,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坚毅的下巴仍可见紧绷的线条。
良辰退到一边,擦干了手。水龙头重新哗哗地流着水,溅在白磁碗盘上,弹跳出无数细小的水花。良辰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叶子星却只是专心洗碗,旁若无人。
从来不曾这样过,想必他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刚才那样的气氛,换作任何人都会感到不对劲,更何况一向心思细腻的叶子星?
良辰在心底叹气,之于叶子星,恐怕自己真的成了不忠的女人。至少今天,她在情感上背叛了他。
退出厨房之前,她取下之前系在自己身前的围裙,想了想,还是转身拥抱了他。
从后面抱住叶子星的腰,良辰将脸贴在柔软宽松的毛衣上,无声地说:对不起。
叶子星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微微扭过头来,却只能看见那头乌黑的长发和半个白皙小巧的下颌。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才笑道:“忙了一天,去休息一下吧。”
良辰点头。这一天,确实很累。
周末,在市中心新装修的咖啡厅里,朱宝琳带了男朋友来给良辰审阅。
这么多年来,朱宝琳交过的男友不胜枚举,可从来没有哪个是像今天这般以隆重其事的姿态被介绍给良辰认识的。因此,趁着上洗手间的机会,良辰问:“这次是认真的了?”
“嗯。”朱宝琳回答得也很爽利,“觉得是时候结婚了,恰好碰上他,也算是一种缘份。”
“呵,你居然也开始讲起缘份来?”良辰忍不住笑出声。
朱宝琳不理她,自顾自地说:“以前那些个,也不能说全都不认真。只是,这一个不同,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就算再拿一百个更加优秀的来,我都不愿换。”
“得了吧,”良辰开口打断她,“少酸了。朱宝琳,你不适合文艺腔,真的!现在只是谈个恋爱,还没结婚呢,万一以后真嫁人了,可别变得我不敢认你才好!”
“放心吧。就算生了孩子,我都肯定是超级辣妈级的。”
“我们等着瞧吧!”
“等着就等着!”
……
几杯咖啡之后,良辰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两人,男才女貌,确实堪称一对璧人,而期间亲昵默契更不必说。看来,朱宝琳的终生大事,算是尘埃落定。
回过头来想自己,未来仿佛云里雾里,穷极目力,也看不到一个确实真切的影像。
14
入冬之后,C城的温度降得很厉害,必定得裹着厚厚的羽绒衣才能出门。
良辰家的空调坏了,原本是两用,可不怎么的突然变得只出冷风不见热风。找售后服务的来修,才知道里面某个零件老化,反正售后人员和她解释她也听不懂,只知道换一个也得花不少钱,而且零件还得从厂里调原装的来,费时费力。目前各商家大打价格战,重新买一台也不过那么回事,于是良辰干脆地淘汰掉那台老机子,趁着周末直接杀去商场。
由于平时逛街极少逛到电器家居这一层,这回良辰看着不同品牌的各式空调只觉得眼花缭乱,加之如今的促销小姐口才太好,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
叶子星也陪着来了,在一旁看她挑挑拣拣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平时买衣服也是这样,他最搞不懂的就是,明明女人的服饰有那么多花样,如果换作是他,随便拿一件都觉得足够好了,可她们往往逛到腿快断了也总是摸不清到底最喜欢哪一件。都说陪女人逛街是最艰巨的体力活,可饶是如此,叶子星却还是甘之如怡。
此刻,某著名国产品牌的促销员正对着他们努力宣传本产品的优点和优势,良辰回过头来,征询意见:“你说买哪台好?”
叶子星伸手挑起她窝在衣领里的一缕发丝,笑道:“等要布置我们共同新家的时候,你再让我拿主意吧。”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可良辰听了却微微有些不自在,因此没再接话,只是扭过头去对促销小姐说:“就这种吧,请开张票。”
共同的新家……听起来多么像句暗示!良辰突然害怕起来。
刷了卡,自然有售后服务员负责送到家里。良辰被叶子星揽着肩,乘电梯下楼。
走了两步,良辰突然停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叶子星不明就里。
在他们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一对男女从拐角处转出来。
良辰缓过神来,摇了摇头。这个拥有几百万常住人口的C城,为何显得一次比一次小?甚至,连这个世界都小得可怕——那个女人……曾经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
而且,似乎这么多年,她依然占据着凌亦风身边的位置。
这是通往电梯口的唯一的路,良辰稍稍垂下眼睫,复又抬起,重新举步向前。对方显然也立刻看见了她,那双深黑的眼眸在她与叶子星之间转了个来回后,微微黯沉。
宽阔的通道,米色地砖光滑平整,两对人一步步接近,有一瞬间良辰觉得周围异常安静,唯一剩下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她有些神经质地默默地数着,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扣紧了叶子星的腰。
最终,交错而过,形同陌路。
与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错身的时候,良辰的眼角余光瞥见他身旁女子裙摆上那簇精致的刺绣,大团的不知名的花,鲜亮得刺眼,却不可否认品味一流。
离开温暖的商场,冷风迎面吹过来。叶子星去停车场取车,良辰站在出口处,突然觉得眼睛难受,闭上眼,热辣辣的感觉直接冲上来。等到车子开过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叶子星看了看她,问:“怎么眼睛红红的?”
“风吹的。”她扭过头去,天空昏暗,微微透着萧索。
周一一上班,唐蜜就兴奋地扑过来。
“看了昨天的报纸没有?”
“没。”良辰揉着隐隐作痛的头,星期一综合症爆发。
“喏。”报纸被摆在眼前,“教育版。”
良辰勉强打起精神瞟了一眼,有关Z大的消息首先跳入眼帘。
“良辰,我开始崇拜你了。”唐蜜干脆搬张椅子坐下来,“叶子星已经是标准好男人了,现在这位来头颇大的前任男朋友也对你念念不忘,居然连带你的名字都上了报。”
良辰没说话,继续读新闻。原来,前天已经有一批品学兼优的学生领取了社会成功企业在Z大设立的各项奖励、助学基金,而在数个以企业名称命名的基金中,最最特殊的,恐怕就是——“良辰基金”了。
差点忘了,那次在学校,系主任曾对她说过:“……这项基金还是你命名的呢。”
当时她还没弄明白,现在终于知道了。
良辰基金……
可是为什么,凌亦风要用这样一个名字?就在昨天,他不是还和程今一起逛商场吗?如今登在报上,难道不怕女朋友见了不高兴?毕竟,早在大学的时候,她与程今便是见过面的。
良辰基金,多么暧昧。
一旁的唐蜜似乎觉得这是凌亦风对旧爱念念不忘的一种最直接的表达,她骨子里一向不乏的罗曼蒂克情结。可是良辰却不同,这四个字一出现,唯一带给她的感觉是——困惑。
突然之间,她开始搞不懂凌亦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重逢之后,他的喜怒无常,究竟都是为了哪般?
实在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C城仿佛进入无休止的雨季,空气中到处都是湿冷的味道,绵绵不断的雨丝夹杂在寒冽的风中,扑打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
程今坐在车里,眉间抑郁。事实上,这是她平日里绝少出现的神情,可是没想到刚回国没几天,面对着凌亦风,不自觉便觉得胸闷。
“你确定不和我一道去?”她最后问了一遍,虽然明知不会有转机。
果然,凌亦风靠在门廊旁,神色冷淡地摇头。
天空阴沉,飘着细雨,他却只穿着单薄的毛衣,指间的香烟燃了大半,闪着暗幽幽的红光。
“代我向爸妈问好。”
“……凌亦风!你到底怎么了?”车里的佳人终于没能忍住蓄积了多天的怒意,皱着眉低声问,语音里却带了些惶恐。
程今也没想到,竟然刚回国内就会碰上苏良辰。
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更胜过当年自己在学校里见到她时的样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眉间仍旧淡然倨傲,可正是那股气质莫名的吸引人。
她与她面对面地走过去,她看见苏良辰的眼神,镇定从容,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去,似乎已经不记得她这个人。可是,她相信她只是在装,假装忘了她,毕竟那一年的冬天,在纽约凌亦风公寓的门外,她亲眼见到一向骄傲淡然的苏良辰,是如何在她面前悄然崩溃。看着那双流露着震惊受伤神情的眼睛,她除了道德的歉疚外,更多的却是胜利的喜悦——虽然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最优秀的,但只有那一次,她感到由衷的畅快,因为她用自己的头脑和对方的弱点,击败了凌亦风心爱的女人,并让她永远离开了他的世界。
这些年,虽然她也没能再贴近一步凌亦风的心,但至少,最强劲的对手已经离开,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
可是,直到在商场再次相遇,她才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说苏良辰在假装不认识他们,那么,凌亦风却恰恰相反。他在她面前,竟连装一装都不愿意,见到苏良辰与她男朋友的那一刻,她几乎能清晰感觉到凌亦风的怒意。
并且接着下来的几天,他越来越经常地抽烟、沉默。她尽量不去打扰他,可心底却清楚,他在想念苏良辰——在他们刚分手的那段日子里,他的神情与现在如出一辙。
想不到,时隔五年,能进驻他心底的女人,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
透过车窗看着那个让她爱了十几年男人,程今突然觉得,这场独角戏实在太累人。
可如果就这样谢幕,那些流逝掉的光阴,又去哪里寻回?
火红的跑车终于还是在淡淡的尾烟中疾驰而去,凌亦风转过身,只见门边还站着一个人。
“你也该回自己家去了。”他看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一眼,走进屋里。
凌昱跟着进来,随手关上门,赖皮地笑道:“再让我住一阵。”这里可比在家自由多了。
“嗯,住到你考虑好怎么回去认错为止。”
凌亦风坐下来,随手翻开杂志。凌昱却微一挑眉:“怎么你也认为我该回家认错……”
“嗯?还有谁?”凌亦风显然注意到他的措辞,漫不经心地问。
“良辰姐。”凌昱随口答道。
挑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滞,“你说谁?”
“苏良辰啊。你们认识的吧,你不是还有她的照片?……”糟了!凌昱猛地意识到说漏了嘴。那张夹在钱包最里层的照片,是他当初无意之中翻到的。可是,谁又知道明明只想拿信用卡,却出其不意找到张陈年老照片,而且还那么珍而重之地存着,害他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而这些,堂哥全都不知道。
几乎立刻,凌亦风忽然从沙发上起身,眼神晦暗难测。是啊,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原来凌昱已和良辰做了同事。
他上前几步看了看凌昱,转身离开。
凌昱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并不打算追究偷看照片的事。
心头一松,一句极为不合时宜的话溜出口:“哥,你们以前是情侣?”
凌亦风神色一冷,“多事。”脚步朝楼上走去。
凌昱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似乎有必要把昨天刚听来的小道消息通报一下:“我听说,良辰姐快要结婚了……”
“你再说一遍。”凌亦风回过身,手指握住楼梯扶手。
凌昱不自觉地一怔,为什么他的表情有些不对?
“呃……我也不确定啦,只是听说而已……听说,她的男朋友对她很好,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声音越来越小。凌昱虽然一再说错话,但总还没有笨到看不出此刻凌亦风的脸色有多差。可是,不是已经有程今姐了吗?虽然他们一直没有确定恋人关系,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程今姐正是大伯和伯母看中的儿媳啊,更何况她住在凌家二十多年,感情深厚无可比拟,几乎所有凌家人都觉得她嫁给堂哥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凌昱还在暗自推测这其中的各种可能性,大门已经被人打开,随着一阵冷冽的寒风灌入,他看见一道更加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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