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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楼
发表于 2008-7-18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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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皆了了
玉佛眸如厉匕,直直射向东方禹,"可愿退兵?"
东方禹嘴角带血,额上大汗粒粒滚动来......
"此大慈大悲咒,今天只有十八名弟子唱颂......若洛王陛下再执迷不悟,悠然山上惩戒院还有数百名弟子在听候调遣......阿弥陀佛。"
东方禹面色铁青,颤抖着勉强站起来,环视一周,咬牙道:"好!"
我大出一口气,也倒在地上喘息起来--幸亏众人无事。
玉佛恢复平波无痕,命众僧把大家全都扶于座位上,道:"战乱如梵,烧过留痕,请三王听本座判决。"
众人再不敢有稍微异议,全都凝神屏息起来。而东方禹似未听到,灼灼双目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心内大恸,无力的靠在了凡身上,低语道:"请大师扶我坐一会儿。"
才坐下,只听玉佛道:"此次战乱,两国皆有损失,本欲罚洛国三年赋税,但一则诗赛中洛国胜出。二则么......陵国有错在先。因此,赋税相抵,不再重罚,只罚洛王东方禹,悠然崖下面壁十年。"东方禹目光一暗,又刀子一般凝睇过来......
"而策国谨遵条约规定,未越雷池一步,诗赛结果依旧,陵国进一成赋税三年。望三王以此事为鉴,引以深省,共保天下和平清明。阿弥陀佛。"
宣判完毕,大殿上一片静寂......
半天,东方禹冷冷邪笑着欺过来,忽然啪得一声,扬掌击过我的面颊,"你可满意了?"
字字如鞭,抽得我心如刀绞。
我擦擦又溢出唇外的血,缓缓站了起来,"满意,怎么能不满意呢。"
东方禹眸子一冷,又要扬掌,被旁边了凡抓住。两人瞠目冷对。
我淡淡笑着,拉开了凡的手,"大家都斯文人,何苦动手动脚。"然后微笑着望向东方禹,把他从上至下,从下至上,甚至每个毛孔都看了一遍。"锦月,你恨我么?"
锦月锦月,恐怕是你我有生以来,我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自生无缘,来生无盼,只当一场梦吧。
一声锦月叫得那人面色一白,紧闭薄唇不语。
我颤颤走到玉佛面前跪下,道:"大师可愿听晏殊一言?"
众人莫名,都望向我。
玉佛道:"请讲。"
我淡淡望向东方禹最后一眼,低首笑道:"东方禹一切罪过,皆因晏殊而起,晏殊愿代其受罚!"
"殊儿--"
"晏殊--"
肖佩旬和宇文留琉都面色大变,齐齐拥上来制止我。而东方禹面色煞白,不可置信的望向我。
我抬头朝他们一笑,"若非晏殊少年无知善带诗文入洛,若非晏殊自大喜功传其梯田之法,若非晏殊私心所熏贯输兵法......洛王不会动雄罢天下之心、有出兵之力、备入侵之策。一切罪过皆在晏殊。晏殊愿用一生光阴,侍奉我佛,长伴青灯神影,以赎一身罪责。请不行主持应允。阿弥陀佛。"
说罢,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晏殊,你给我闭嘴。三年之约早已到期,你已非洛国之人,怎么能代我受过?不行大师,切莫听晏殊一派胡言乱语。洛国愿用三年赋税换此罪如何?"东方禹伸过手来,把我推于一旁,急急对玉佛说道。
玉佛抬手制止众人喧哗,道:"洛王陛下此言差矣。素闻洛王陛下一向爱民如子、仁爱宽厚、从政勤简......怎么能出此下策?不过......考虑到洛王乃一国之主,太子又小,既然有万般不是,念在其一心悔悟的份上,本座准晏殊之请求。阿弥陀佛。"
"不,大师且慢!"肖佩旬紫衣一闪,冲到前面,"怨有头,债有主,大师此处罚不公。"
玉佛望他,淡笑道:"事以至此,策王陛下不必多言。"
肖佩旬还要说话,玉佛抬手制止他,低眸道:"经此一乱,只策国严于律己,理应当奖。但是,若策王当日,站在朋友立场有一言点拨,晏殊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肖佩旬面白如纸,直愣愣站在那里若幽兰临风,摇摇而颤......
望得如此情景,心中抽搐如刀扎。其实怪他不得,他是皇上,一切皆以国家利益为重,朋友么,只是休闲娱乐之物也。往事历历在目,把盏欢歌,临风对影,过眼云烟。
调整神魂,我望向老妖精东方清阳,忽然邪笑道:"清阳哥哥你过来。"
那老妖精心怀愧愧,一步一摇的蹭了过来,"小猪儿......我、我......"
"让你建的钱庄如何了?"
我再邪笑,笑得那老妖精毛了妖爪,"那个,那个,全好了。依你之言,就叫日升堂。"
"我要三成。"我狮子大开口。坐于一旁的玉佛微微拧眉,我暗撇他--和尚,就不许贪财么。
老妖精眼睛一红,点头道:"清阳哥哥本来就不是铁公鸡,以前所有生意,都有你一份。"
我笑,搂住他细腰,低声道:"知道你用心良苦,皆为这不成器的弟弟,我不怪你。"
他目中泪光闪闪,轻轻点了点头。
随玉佛与众僧往外走去。
东方禹急急上前,一把拉住我,双目赤红道:"你是何意,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朕?"
"自是惩罚晏殊自己。罚自己有眼无珠、遇人不淑,罚自己自作多情、轻易信人,罚自己妄自尊大、愚蠢无知......得如今下场,都是晏殊自己纠由自取......愿不得别人!"
那人眼睛痛苦闭上,低低叫道:"殊儿......"
痴痴望他,泪忽然再受不住约束,一串串滑落下来,"我们相识一场,我只问你一句。"
他双手紧扣我肩,稍稍又一用力,道:"说!"
"朝夕相处间,对我可有一分是真?"问出此话,我再无力望他,埋下头去。
片刻无声,半天,才缓缓道:"晏殊之才,朕爱之。晏殊之情,朕、朕更爱之。昨日虽去,事虽有欺,但、但真情不假......"
"为何还要如此对我?"我瞠起红通通双目瞪他。
他傲然挺立,眯目沉声道:"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我?家事再大,如何能大得过国事!"
是呀,他连自己的皇后都能牺牲掉,更何况是我!即使到如今,我欲替他顶罪,他也只是打算拿三年赋税来换我,而非、而非是自己。说到底,天大、地大、情大,都大不过一个皇帝宝座......
再无话可说,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望向他的眼睛,不由含笑道:"锦月,晏殊确实爱过你。无论真假,多谢你这几年的百般呵护......自此以后,爱恨相抵、两不相干......"
说罢,堑起脚尖,在他凉凉薄唇上落下最后一吻。
那人面色如纸,紧紧抱住我,"晏殊......"却欲说还休......
一指指掰开他的手指,我走到玉佛面前,笑道:"大师可是满意了?"
不行大师低叹,合十道:"自古多情空遗恨,等闲抛去便超然。"然后亲自上前,伸出玉白的手,牵住我道:"师叔,随不行回去吧。"
"殊儿......"
"回来......"
"晏殊......"
三王纵身过来抢人,十八罗汉如银汉横阵,一字划开,挡住去路......
一场纷乱如戏,我方唱罢你登场,到如今冉冉落幕之时,皆无大碍,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吧。可惜,只赔了个一贫如洗的我!
转身的一瞬那,泪又滑落--凡世空如梦,醒时皆了了......
立章三国志记载:
丙戍年冬:三国诗赛,盛世空前,诸国文豪,点墨成金。中有晏殊,才盖朝野,谈笑若戏,应天而动,胜出。
丙戍年冬丁亥年初:败王宇文留璃兵变太德殿,未果。引致洛、陵两国战乱。陵国既乏军储,又鲜人力。而洛国战术新奇、异兵突起,顷刻,百田荒废,千里萧条。
丁亥年二月初:陵王不知所踪,其兄文王宇文留琉继位。文王,董妃所生,貌美如玉,诗冠立章。然,不精政事。
丁亥年二月底,洛王东方禹攻入戬充城。兵精将勇,洛军连绵百里不绝。
丁亥年三月初一,悠然寺召集三国君主大会,于陵太德殿。后,宇文留璃被押悠然山崖底。洛国国师晏殊,代洛王受过,归依佛门。
丁亥年三月十五,玉佛传衣钵于晏殊。大慈大悲经,萦绕悠然山顶,百日不绝。周边百姓争相朝拜。因之诗、琴、酒无人能及,世人称之三绝佛......
那个,这不是结局.
但是,大家都说,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那么好吧,给大家两个造择:
1、喜欢这样结局的,就看到此为止。
2、不喜欢这样结局的,跟着水水走下去。let's go......呵呵
靠水而居一醉佛
一年后......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和尚,在水一方。
我惬意地坐在湖边,望着湖中水禽戏水。
"阿弥陀佛,了凡,原来你是没头发的呀!"看得烦了,我开始边撩拨湖水,边轻笑着逗身后的了凡。
了凡面部抽搐几下,回道:"师叔祖原来也是没头发的呀。"
我点头,此僧大有进步,自从跟了我,一时更活分一时,如今都学会顶嘴了。
嗯,不错!
了凡催促道:"阿弥陀佛!师叔祖,不行师叔已经等了多时了,咱们过去吧。"
我站起身来,用未湿的那只手拍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埃,道:"好了好了,他早看到我们了,他都没急,你急什么。"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提"皇帝"二字,我这心情立即晴转阴,不由狠狠瞥了了凡一眼--都怪你,没事摧什么摧!
了凡被我瞪得莫名其妙,嘟着嘴跟在身后。
"可是主持又欺负了凡了?"玉佛坐于他的水榭中,笑意盈盈问道。
拿起他的雪白袈裟便要擦手,被他一把拉回,罪行未遂。
我只得转向了凡身上。等我仔仔细细擦完手,某僧已经顶着一身湿渍气晕过去。
我撇撇嘴道:"太脆弱,有待进一步培养。"
玉佛莞尔望我,摇头道:"什么时候才能象个真正主持。"
与他混得久了,也不再显得拘束,斜眉望他,"主持一定要你这个样子么?年纪不大,却如老头儿似的,多无趣。"
玉佛淡笑,"阿弥陀佛,到是不行之罪。善哉善哉。"
"今天叫我来何事?可是找到我那所谓的师父了?"我翻看着他竹案上的书,问道。
他点头,不动声色地夺过被我蹂躏得凄惨的书,"有暗使在策国见过师祖,已留下暗记,估计几天就能回来。"
"嗯, 我这师父为何长年不在悠然山?连我接任主持不都见他,也不怕你所托非人。"我又开始蹂躏他的佛珠。
"那人......病了。"玉佛忽然说道,很有效的迫我停了手。
我呆了片刻,一笑道:"生老病死,无可奈何之事呀。"
玉佛低目合十,半天又道:"可是我错了?迫你出家,但你不快乐。"
我轻拍他的手,道:"错了,万丈红尘,风云烟雨,哪得日日长晴,哪能时时快乐?"
"不行多虑了。"玉佛笑意又起,拿出棋盘和黑白子,道:"昨日学得可要不行再演示给主持?"
我摇头,"你如此聪慧,哪还用我再检查,今天再教你一式。"说罢,"啪"地白子落地......
随着黑白子相间棋盘,心内亦起伏黑白。
自那日随玉佛回到悠然寺,我便行过接位大礼,被所愿非愿的推上了主持之位。寺中几百位僧人,黑压压一片观我受戒大典。而我除了玉佛和了凡,仍是谁也没记住。只那些经文梵音,唱得我昏头昏脑。
悠然寺纪律极严,且管理颇有条理。寺中除服侍主持的十八名僧人外,共分惩戒院、经文院、武僧院三座大院,每院皆有百名僧众,皆身怀绝技,修为超绝。
尤其惩戒院诸僧,个个面如哼哈二将,面目狰狞,且喜怒不形于色,人见之,必怕。连我这主持,都尽量避免与他们打交道。
坐上主持之位三天,我便派人下山,用从老妖精那里诈来的财富,在悠然山脚建了一座悠然寺俗家弟子分寺,名为怀远寺,专门收笼两国因战乱而失怙的儿童和伤殊人员。
如今已颇具规模,收容俗家弟子两百余名还多。
而替老妖精押送银两过来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立章三公子之一的梅花公子,周允乾。
据了凡讲,那日飞天之时,周允乾见我被宇文留琉袭击落地,又折回来救我,一个分神,没有躲开纷飞箭雨,身中几箭。后被众僧救出,送回洛京城养伤。
怪不得最后之时,只不见他呢。
他养好伤后,知我出家为僧。竟毅然辞了洛国所有职务,一身清闲的来找我。当得知凡人再不能上悠然寺时,便持意要在寺中当一名诗文先生。
开始,怀远寺主持不许。但这狐狸的手段极高,几番寻死觅活的折腾,要么苛扣银两,要么推误工期。大家被他磨得怕了,不得不留下他,这一呆,便是一年。每月十五之时,他都会托人送几首小诗上山,我虽留下,却从来没有答复过。
大梦已觉,何苦再为空梦纠缠不休......
但有时候,当夜深人静之时,会忽然感慨,这许多人中,全心待我的,也许只有一个嘻笑怒骂的周狐狸罢了......
思绪纷乱,当我回过神来,棋局已定。
最终我以三目胜出,一推棋盘道:"可怜的三目。用不了几日,就再下不过你了。唉,老喽。"
玉佛忍俊不住,连忙低首道:"阿弥陀佛......"
而才醒过来的了凡,一听此话,翻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青山依旧,高可摘星。
我足下一点青青碧苔,曼转身形,衣带飞袂,跨过脉脉山峦叠谷,往山下飞去。
这是我一年来第一次下山,不必坐大雕,不必有人护驾,飘然一身的感觉,虽寂寞,却也自由......
来到怀远寺时,正是午饭时分。清香的斋饭带着炊烟袅袅袭了过来,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赶紧捂住肚子,开始挨着房间找饭。
"谁,站住!"身后有人喊。我扭转望了,一个圆头圆脑圆眼睛的小沙弥。
我和蔼可亲地笑道:"你家主持可在?"
小沙弥如防贼一般紧盯我,"哪里来的野和尚,我家主持是你要见就见的么?"
赖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我努力把面皮揉捏得更和蔼可亲些,道:"阿弥陀佛,大家皆出家之人,行个方便呗。"
小沙弥哼道:"想在我们这里吃白食的出家人多了,能个个都行方便么?"
说罢,不再理我,大眼睛地溜溜一转,双脚一点地,竟窜出去老远,边跑边叫:"师父,师父,有野和尚闯入咱们寺来了。"
嗯,小小年纪,轻功不错!我捋着莫须有的胡子连连点头。
那小沙弥一叫,竟窜出来数十个僧人,有的手里还端着盛满白花花米饭的大碗。
我的肚子忍不住又咕噜一声......
"不知这位师兄,所为何来?"其中一位把饭碗交由他人手中,合十问道。
"吃饭。"紧盯着那碗,咽了口口水。
那僧人笑了,上下打量一番,见我不似坏人,道:"既然如此,请这位师兄随我来。"
我再不客气,迈腿随他进了斋房,见整整齐齐六条长桌摆在屋子中间,每条长桌上约有大小不一的孩子和僧人数十名,都端着碗看我。
我咧嘴一笑,道:"阿弥陀佛,众位师兄师弟好!"
说罢,再不理他们,看准一处空地挤过去,端起不知谁的碗,开始往嘴里塞饭--嗯,不错,这策国大米,味道纯正,且带幽幽清香,好吃!
嗯,这斋菜做的味道也正好,纯天然食品......不错,不错!
可惜,只是没酒......
"呃!"等我打个饱噎放下碗,才发现饭堂内静悄悄鸦雀无声。
把最后一条青菜吸进嘴里,才看清,怀远院主持了嗔,正必恭必敬地跪于地上。而其身后黑压压跪了一地。
我皱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道:"阿弥陀佛,成何体统?吃饭事大,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起来!"
无山无水出家人
然后,一个没注意,我就看到了某只特立独行的狐狸,正站在众人身后笑意浓浓......
咳!我咳嗽一声,轻声道:"阿弥陀佛,不打扰各位师兄吃饭。了嗔,你也去忙你的吧。随后,我会找你。"
"是,主持师叔祖。"
我暗自翻眼,这辈份差得忒多了些。都怪那个没谋面的师父,老大的年纪,没事收我这么个小徒弟作甚?
整整僧衣,迈腿走出饭堂,对身后那只狐狸说:"你住哪儿?"
狐狸细眸深深望我一会儿,笑意更浓,几步跨到我身前,领我往里行去。
身后黑压压一地,到我拐弯,都不曾起来,尤其那个小沙弥,瞪着一双水水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我......
坐于竹榻上,我随手翻书,"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蛮精神嘛。"
狐狸坐在我对面,依旧紧盯我不放,半天才道:"不生病,怎么能见到你。"
我哭笑不得,咬牙道:"怎么不说死了,我会来得更快。"
狐狸扑噗笑了,摇头叹道:"哪里象个和尚!"
我瞠目瞪他,"阿弥陀佛,佛在心中。你这俗人懂什么。"
他不说话了,忽然站起来,一把抱住我,低声道:"天地间终于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我不动,任他越搂越紧,"殊儿,殊儿......"说罢,唇就要落下来。
微微一侧头,避开那温温带暖的薄唇,笑道:"阿弥陀佛,不得了了,调戏和尚了。"
他苦笑着放开我,自桌上递过一杯清茶,"清羽,姑父走时留下的。"
我赶紧接过来,细细饮了起来。抚着温温茶杯,回味着脉脉幽香问道:"舅舅可还好?"
狐狸点头,"烟波殿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已成为京城一大话题。"
我轻叹,"阿弥陀佛......"
其实,那隐蔽山庄就在悠然山西侧。虽然经常派暗使去照顾他们,告之我一切还好,我却没有机会去探望探望肥肥的娘和晏老爹......
"东方禹罢除百家,独推法家。且诗词歌赋只准贵族学之,贫民禁止......"他还要说下去,我抬手制止,"他还推崇武学,开设武举考试,是不是?这些,我都知道。"
那狐狸笑得略有些苦涩,"我到忘了,你乃监控三国的天下第一寺主持,什么不知道。"
"阿弥陀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贫僧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低首合十,把个光光脑壳亮给他。
他呆呆发愣,手指颤颤摸上我的头,喃喃道:"到如今我都......都不信,这是真的。"
我笑叹,"梅花公子莫咂舌,声色如虎易害身,溪是声来山是色,无山无水出家人。"
"你、你......"他被我气得无言以对。
"既然已经见过我,你也可以回去了。舍舅舅一人在洛京,于心何忍。"我正色道。
他摇头,亦正色道:"于心何忍,只为你一人。你......你伤成这样,我又如何忍心丢你一人在此?你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无论你为佛为人,都一样。"
我苦笑,"何苦许这无望之诺。"
"非也,几年之前,我便曾下过决心,若你三年约满,定会陪你游尽天下,结草为庐,快乐一生。虽然当中百结丛生,险险丢了你,但毕竟又峰回路转......周允乾不怪别人,只是告诉你晏殊,此心不悔。"
"胡说,如今我已经是出家人,你不悔又能如何?"
"我不管,即使你在山上作你的三绝佛,我在山脚作我的教书先生......亦是一样。"
望着他坚定双眸,我再无话可说,气道:"随你!"
说罢,转身欲走,忽然被他一把拉住衣袂。那狐狸笑若春花,说道:"这次见到殊儿,竟觉得你与以前,大不相同。更灵动、活泼了许多。"
有么?我眨眨眼睛,装腔作势道:"自然!大梦初觉,回归本心也。阿弥陀佛......"
或许吧,摆脱了世间一切麻烦,再不担心什么朝堂政治,再不为你情我爱忧愁,再不被那些诗词文章所累,再......再不为情所伤......仙境般的世界里,享受着神仙般的惬意生活,这和尚,当的赛过皇帝。
他摇头叹笑,猛得抬头问道:"对了,你法号是什么,众人皆以主持或三绝佛称谓你,我到如今竟是不知呢?"
我脸色大变,狰狞道:"偏不告诉你。"
他邪笑,"可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吧,我不笑你。"
我起腿照准他肚上就是一脚,谁知他竟毫无防范,嗖得飞出去撞在墙上。吓我一跳,急忙飞身过去接住他。
"一年不见,怎么就成了纸老虎。"掀开衣服一看,竟是脚大的一片淤青,而在其旁边,卧着一道狰狞伤疤......
我抚摸着那疤,低声道:"可是为救我留下的?"
感觉手下的肌肤猛得一颤。狐狸拍开我的手,揉着肚子咬牙,"你、你忒狠了。哪是我成纸老虎,怎么不说你成真老虎了?"
压住心内涌动,我摸着鼻子笑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昔日病怏怏一晏殊,如今已是怀揣两甲子神功的绝世高手。
"悠然寺主持功力都是要传于下一任。不行嫌我底子差,硬是把平生两甲子功力全传于我。其实,有没有这一身功夫,于我都是无用的。"我笑着解释。
他颇为不服气地叹道:"世间好事全着了你,我们连羡慕的份都不敢。哎哟!"
我斜目望他,"羡慕么?好呀,把这主持之位让给你如何?"
他哈的笑了,"我到想呢,人家不会要我,我凡缘未了哦。"
我撇嘴抱歉,"作和尚有甚好,连酒都是不让喝的。"
他笑得更大声了,"谁还敢让你喝酒。听说,悠然寺几年屯的桃花美酒全被你一人喝光了?记得当初在飘花酒舍,你喝得清阳差点吐血。悠然寺就是建个酒作坊,也是经不住你喝......"
我小声嘀咕:"那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忽然眼睛一亮,凑过去小声道:"允乾,我们去喝酒呀?"
他也小声道:"我也想答应,但有人不让我答应。"说罢,指指我身后。
扭头一看,了凡拉个长长黑脸,正当门而立。
我讪笑,道:"嗨,好久不见,了凡。"
了凡拱身道:"请主持回寺。"
"请主持回寺",他话音未落,身后竟响起一片声音,吓我一跳。伸脖望去,连僧人带俗家弟子,齐压压跪了一地。
我郁闷之极,白了一眼极力忍笑的周狐狸,道:"起来吧,回寺。"
众人这才浠里哗啦地站起身来。
了嗔端着一张胖脸过来,合十道:"恭送主持师叔祖!"说罢,自身后递过一坛老酒。
我立即眉开眼笑的接过来,道:"好好,给你加薪。"
了嗔又道:"素闻主持师叔祖喜酒,正好半年之前先后有两人来到本寺,传授本寺造了两种素酒,醇厚清香,极其好喝,一名曰胭脂红,一名曰戬酒。但因上山不许多带俗物,所以,一直没有献给主持师叔祖品尝。"
我心内一跳,淡淡笑道:"就说我说的,以后,这些酒,多送些到山上吧。"
"还有南国小糕点,一位挂单的师父手艺极好......"
"一并送过来吧。"我呆立片刻,带着了凡往外走。
我转身离开的一刻,郁闷地告诉周允乾,"我的法号,悟能......"
无事挂心好时节
破和尚端着茶杯,邋里邋遢地坐在一旁看我挨训,一张没剩几颗牙的大嘴咧得能飞进苍蝇......
"身为一寺主持,善自离寺,带头违反寺规,该当何罪?"不行沉着玉面,恨铁不成钢地望我。
我低头作服首状,"你别生气,我知错了。自罚抄经书十遍成吗?"
"一百遍。"
"五十遍。"
"八十遍"
"六十遍"
"你当买菜么?"不行拍案。
我缩缩脖子,连连点头,"八十就八十......"
"哈哈......"破和尚笑得溜下竹椅,还掉了一只鞋。我咬牙望他,冷笑道:"牙掉了。"
破和尚赶紧摸摸自己的嘴,然后告诉我,"没掉!"
"再笑,就掉了。"我狞笑。
他颤颤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笑得菊花一般,"小殊殊......"
"闭嘴,不许这么叫我。"我激零零打了个冷战,闪开他的脏爪子。
"十几年前,我就这么叫了。"破和尚得意的扬起乱糟糟的胡子。
有这样的师父真丢人。我给他一个大白眼。
以前感激他赠白玉凝露之恩,见之还毕恭毕敬。如今,知道他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师父,就再也恭敬不起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不是他,玉佛怎么会死气百赖的迫我出家。
"送你的锦裘呢?"厌恶地望着他千疮百孔的破衣服,我吼。
"换饭吃的了。"他一听我提那衣服,立即讪笑着躲我老远。
"棉鞋呢。"一想到肥肥的娘送我的棉鞋被他抢走,我就气得七窍生烟。
"换......换饭吃的了。"话说完,已经躲到玉佛身后去了。
"就知道吃。"
见玉佛闪着一双清眸,涕笑皆非的望着我们这对活宝师徒俩。我狠狠的放下拳头,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体统不是......小、小辈?
"呃!不行......好象我才是主持吧,好象你没权力罚我抄经书吧?"
玉佛唇角含笑,不紧不慢道:"是主持师叔自己说,要罚自己。"
我跌了个大跟斗......
"悟能呀,哎哟......"破和尚接住我飞射过去的一朵桃花,撅胡子顿足,"叫你小殊殊不许,叫你悟能又不许,那让师父叫你什么?"
"叫主持。"我呲牙道。"师父,打个商量,把我这法号改改成不?"
乱糟糟的脑袋摇得坨螺似的,"不成,你本是悟字辈。而且师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以为,当你悟出自己佛性的时候,定能悟出一切本然为空,无可执着,即得自在。阿弥陀佛......"
如今是很自在,但我不想当猪......沮丧的靠在桃花下叹气。
"师父,我真回不去了么?"我撇撇嘴,正色问他。
乱糟糟的脑袋点点头,"你本为这世界之人,只是机缘巧合,出生时,正是鬼节,被你跑了两魂三魄。"
我眼睛一亮,问他:"我既有三魂,是不是再死一次,还可还魂?"
他微一沉吟,道:"恐怕是不能了,因为你已经三魂归一。"
"唉!"我无奈叹,"师父,你怎么就选中我了。"
"偶然喽。当时见你眉宇间极度具慧根,简直千古奇材,老和尚我欢喜得什么似的。可是,细一看,却是个呆子。本想不理你,又实在可惜,研究三年,才明白,竟是魂魄不全的半拉人......"
我笑了,"幸亏那时候是半拉人,否则不是早被你拉来当了和尚......"
破和尚咂咂没牙的嘴,摇头道:"这年月,佛性悟性具高者少呀!不行那孩子不错,只是......唉!"
一提到淡雅不凡的不行,不由默然......
"禀主持,陵王有书信至。"了凡弓身递过来一封书信。
望着绢秀盈润小楷,我不由轻笑。这个皇上的,当来当去,还是脱离不开文人的本质。于些些琐事之中,还夹带着一首小诗:
檐间蛛网任风吹,零落西东不自持。
刘郎如今无觅处,远游底事尚留丝?
一直放心不下这青竹公子,性情喜怒无常,确实不算皇帝的胚子。年中时,曾派人送过去一本《资治通鉴》和一套"两税法"方案。期望能在治国上,帮他一些。谁想到,宇文留琉这痴人,不仅对诗文痴,当了皇帝,对政事也痴,且悟性极好。到把个税制改革搞得如火如荼,颇受陵王百姓拥护。新皇上任的头把火,也算烧得漂亮......
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人缠功十足,自此后便生生缠住不放。大事小事芝麻事,没有不让我操心的。若非上不了悠然山,怕是早上来掳人了。就这样,还是隔三隔五,会来信讨教,当然,其中加杂的诗文,是必不可少的。
读罢,拿出一纸薄宣,提笔写道:
漠漠轻寒连续风,湖头细雨润桃红。
年前今日曾经语,多少春情溢水中。
时光如梭,历历往事还似昨天,可人却已在天涯之外,唉,时不待我呀......不由一声轻叹。
一眼瞥到至于竹案上的酒坛和点头,想了想,又拿出两本书。一本送给老妖精的《天工开物》,一本送给肖佩旬的《古文观止》。全都封好,打发了凡派人分别送出去--
没想到这些人还记得我这和尚,这酒和点心,稍稍暖了我凄冷如死的心肺......
"没见过你这么当和尚的,到比皇帝还忙。"破和尚满嘴的点心,开始来回转着圈儿琢磨我那坛酒。我一把抱入怀里,道:"胭脂红。想喝么?想喝就要给我改名字。"
破和尚挠挠头,砸砸嘴道:"你这法号已是编制在册,改不成了。"
我叹气--这人要是不顺,连个名字都跟着闹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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