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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魂归何处
信纸摊开,里边只有寥寥几行字。
??“松风已远,梅落成泥,三友曾经江湖路,竹杖蓑衣一人行。”
??这一行诗非诗,词非词的句子下边,还有一行很细小的小楷,写道:“十五夜,白狼谷,增长无量。”
??前面一行字倒是很好懂,下面的那一行小字,郑诗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照着读给路沾衣听了。路沾衣听后,沉默了许久,幽长一叹道:“石郎,石郎,你怕我出口相留,故而一言不发就走么?你我夫妻一场,到头来,终究还是你们三人之外的外人?”叹息之外,眼泪潸然落下。
??郑诗络看着她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不是当年事中人,又怎么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他只是觉得,江湖的传言过多流俗,把原本的故事都添上了许多靡艳的色彩。最初看到路沾衣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她的风采风韵,“江湖第一美人”这个名头多少有些俗气,然而她本人身上,却绝然没有这种风尘烟火气息,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似的人物,他想,石松纹当年爱上她,定然是爱上她的自然清新,婉转动人吧。
??“郑公子,”路沾衣眼里闪烁着泪花,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为了一点点可怜的傲气。赔上了一辈子,实在太傻太傻?可是,我当时真的只是在想,他只是因为有事情出去了,办完事情,他就会回来的。我也想过要去找他,可是每次我都担心,要是我去找他了,他回来看不到我会怎么办?他一定会很着急,很慌张的。你知道么,我不愿意他有一丁点的不安和忧虑,我要他和我在一起,就只有快乐。他是个喜欢笑的人,他能做很多东西,这里的一切,房子、篱笆、桌椅板凳,这些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有时候我又想,他是一个名闻江湖的剑客,他会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呆在深山里做这些东西么?每次他都笑呵呵的对我说,和我在一起,做着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就是他一辈子的愿望。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幸福,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终究是我错了么?”
??郑诗络道:“或许,石前辈没有告诉你有什么事,只是怕你担心,他可能也在想,很快自己就会回来。也许,他遇到了什么意外吧。”他还能怎么说呢,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不要以为旁观者清,其实,当局者往往比旁观者更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他什么都明白,走出局中,对他们来说,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路沾衣凄然地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他当时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打算不再回来了。他与素梅小姐和竹君先生是生平挚友,生死之交。他愿意陪我在深山里鸡犬相闻的活着,但我想他内心里更愿意和他们一起叱诧风云,携手江湖。松风已远,梅落成泥?呵呵,尹素梅啊尹素梅,既然爱他,却为何始终不肯亲口说出来?非要等到他和别人执手远去,却又来做什么可怜?你怕他不肯出去,又抬了范竹君出来,你们岁寒三友在江湖上闯下那么点名头,好了不起么?”
??郑诗络问道:“若是当初你就看了这封信,又如何?”
??路沾衣愣了一愣,却是答不出来。若是当初,她既然宁愿等石松纹自己来说,也不肯拆开那封信来看,那么即便看了,她也一定是一言不发,让石松纹自己决定。其实石松纹为什么就不可以带上她一起呢,他既然愿意陪她隐居深山,她又岂会不愿陪他风雨江湖。说到底,他对她还是没有足够的信心么?是没有信心,还是爱她远不如爱他自己,不如爱他纵横江湖的夙愿?
??“郑公子,”路沾衣突然问道:“江湖和美人,你选哪一样?我想听实话。”
??郑诗络眼睛里掠过一抹浓浓的忧伤,他想了一想,答道:“我自爱我所爱,我自走我所走。我所爱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天地、人间、江湖、尘世,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场所。你用一生来守候自己的执念,我却不知道我还能为什么所执着。想起来,其实我还羡慕你。在尘道长曾经对我说,真正的悟道,便是活在凡尘俗世之中,只有悟了的人,才能知道凡尘的真原。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悟出道长所说的真原,更不知道就算悟了,又怎样。”
??路沾衣道:“既然你闲得无事,不如来一统江湖如何?”
??郑诗络问道:“何解?”
??路沾衣道:“你心中无江湖,所以最能成就一个新的江湖。其实我在想,等你开创江湖上一个新的神话的那一天,一定能看到各色各样的面孔,对于那些执着于沉浮江湖的人来说,他们那时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她说到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空洞,那样的毫无生气。连伤心都没有了,就只剩一片的空无所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谁又能说谁对谁错。你想,要是真的有那一天,你看着那些千奇百怪的面孔,真的会很有意思。其实,”她突然话音一低,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还是放不下。郑公子,我死后,劳烦你把这里的一切都烧了吧,一把火干干净净,了无牵挂。你若是愿意,便把我烧成灰烬,用一个罐子装了带着,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石郎,就帮我告诉他,我等他等得太苦,自己先走了。他要还记得我是他妻子,就让他把我的骨灰收下,若是不记得了,你就帮我吧骨灰随意洒了吧。我心里还留存着一点希望,我在想,他或许也还是想回来的,只不过被别的事情牵绊住了,我终究只是个女人,说穿了看透了,也还是盼着生能同屋,死能同穴,你能帮我么?”
??郑诗络淡淡道:“好。”
??路沾衣松了一口气,也似乎把自己生命里最后的一丝牵挂放了下来,最后道:“这座山地势险要,物产丰饶,最是适合江湖中人开山立柜。石郎,当初你只消说一句,我便助你拿下这个江湖又有何不可?只可惜,只可惜……”只可惜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完。或许,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郑诗络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去,死得虽然不甘,却也是一种解脱。一个人该不该有执念呢?是执着的人幸福一些,还是随意的人幸福一些呢?他把那封信夹在路沾衣留给他的那本册子里,以便将来找到石松纹时,留作信物。另外还有她方才说到的紫芸心法和沾衣剑法的书谱,他刚才拿信时在妆台的抽屉里也找到了。放得这么随意,也不知道若是别人找到了,会不会相信就是真本。别人的心思他想不过来,不过他知道这不会是假的。
??一把火,烧掉了一段纠结的爱恋,也烧掉了曾经的绝世红颜。
??走出这片林子之后,山势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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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红颜异草
山还是那些山,不过换了角度之后,之前断掉了的青石小径又再度浮现,而且要比先前好走得多。郑诗络沿着小径走上了山,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却发现不过是走到了自己最初所到的山头对面而已。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站在这边山上,回过头再看先前那山,不过是一个小土坡而已。往前又走约一里,山前又现一道深谷,对面仍是山,对面的山陡然拔高,山顶俨然隐逸在云端之中。两山之前却有一道天然石桥,桥厚丈余,宽却不过两尺,长约十丈。桥的另一头两块巨石如门而立,实在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
??桥上青苔甚厚,郑诗络信步走去,只觉得犹如踩上地摊一般。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从桥身下面呼啦啦的飞出一片乌鸦来。走过石桥,对面山上长满古树杂草,小径早已没有踪迹,但是山石之间自由一条狭窄的通道,沿着上行一阵,地势突然平坦,迎面的清风吹来一阵淡淡的叶脉香气,竟然是一片枫林。眼下正当秋末,满山的枫叶红得如火如荼。郑诗络在满山的红叶中仿佛又看到了聆风楼上那个踏风曼舞的精灵,那一瞬间,险些儿潸然泪下。
??突然间郑诗络也明白了路沾衣没有说完的“只可惜”指的是什么了。这座山完全就是一座天然的堡垒营寨,只需稍作经营,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对于想要在江湖中开创一番事业的人来说,这样的地方无疑是一个很适合潜心修炼,进退自如的营地。郑诗络还在山缝绝壁上发现了不少的名贵草药,心中一笑,暗想,若是以此为营,不但敌人很难攻上来,就连救命的药草也唾手可得。想来当年若是石松纹对路沾衣说一句他依然想驰骋江湖,她一定会把这里变成一个名闻天下的武林胜地吧,那些苦心经营的山庄啊,寨堡啊,和这里一比,完全是匠人与宗师的区别。不过他觉得路沾衣的执著也到了偏执的程度,她若是主动征询情郎的意见,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结局呢?
??后来,池箬客给了他另一个让他叹惋的答案,池箬客说道,路沾衣之失,在于她太过于优秀。仅仅是江湖第一美人便也罢了,兼之聪慧至极,石松纹虽然是江湖一流之剑客,比之却仍显逊色。试问一个男人又怎么能和一个比自己优秀更多的而且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超越的女人常相厮守呢?而一个男人真的醉心于柴门鸡犬竹篱笆,他又算不算的一个值得美人垂青的血性男儿呢?可见世事终究是很难达到圆满二字的。
??郑诗络站在山上转过头去,远处的山谷中仍有一抹余烟未了,路沾衣的骨灰,他已经用油纸包好带在身上。此时,他仿佛看到那个绝世红颜就站在他身边,幽幽的看着她曾经居住的山谷和遥远的尘世。郑诗络想起自己先前和她说话,竟没有一种对前辈的敬畏,而他显然又不是狂傲不羁之人,或许在他心中,她更像是他的一个友人吧。于是,他便以一种对友人的语气道:“远在红尘之外,才突然觉得心有眷念,你说,这是不是悟了呢?”
??昔日的绝世红颜早已化作一掊骨灰,当然不会再回答他。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突然袭来的暗风。暗风中隐隐带着一阵腥味,郑诗络没有回头,而是往上猛然拔起,伸手抓住了半空里横出来的一根树枝。低头看时,就见一条通体赤红的异蛇盘做了一团,扁着脖子,嘴里不断的吐出蛇信,发出阵阵的嗤嗤之声,像是在对他发出警告。郑诗络却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感到一阵欣喜。通常生长异草奇树的地方,都会有异虫异兽守护,他心中喜道,好了,那个姓池的小子有救了。突然感到抓住树干的手腕上一痛,脱手掉了下来。
??这一下变化太快,那条气势汹汹的异蛇料不到郑诗络竟会突然向他发起攻击,它愤怒的向上一窜,嘴里喷出了毒液。而郑诗络不知道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咬了,当时的一股剧痛刺得他完全忘记了下面还有一条剧毒的长虫。而且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到身体有些麻痹,下坠之时根本就难以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就那么仰面直落下去。在他感到背上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时,整个身体也重重的砸在了那条长虫的身上。这样的姿势一定很难看,一妹若是看到了,该怎么笑话他呢?
??说不清楚谁更倒霉一些吧,郑诗络觉得全身一片僵硬,就那么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手腕上仿佛冰针刺穿一般的阴冷刺痛,背心却犹如被在被火烧一般的灼热难当。当他看清楚依然叮在他手腕上的俨然是一只蓝黑色的鞋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被毒物咬中最要最快的治疗方法就是立刻在伤口附近放血,挤出毒液,不过此时由于不能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毒液侵蚀。他之所以没有就死,或许是因为一前一后一冷一热这两种毒素已经完全的侵入了他的体内并且发生了冲突。而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的意识还那么的清晰。
??意识清晰,被毒液侵蚀身体的痛楚便格外的分明。但意识既然还清晰,那或许便还有办法补救。他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道长教他的内功心法。至今他仍不知道这心法有什么名目,只知道当他默念着口诀,让自己的心意从冷热交织的剧痛中脱身而出之后,自己体内的那股真气便慢慢的开始在体内游走。为了救杨铁冰,之前他耗费了很多的真气,他原想这恐怕得花个一年半载的,才能重新修练积累起来。现在手体内毒素的阻滞,似乎运行得更不流畅了。其实他运行体内真气的时候,痛苦不但没有半点消减,反而因为真气与毒素发生冲突,让他的痛苦更甚一层。就好比体内本来有两个人在打架,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三个人更加的纠缠不清。
??“道长,你没有耍我吧?”郑诗络痛得厉害了,忍不住放声喊了起来,“你说这门内功强身健体,包治百病,现在想来,怎么觉得像你给人算命一样纯属瞎掰呢?”这么一喊,便又哈哈大笑起来,道长又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包治百病,至于强身健体嘛,一般的气功也有这般功效。
??“好吧,”郑诗络继续喊道:“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痛死我,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痛,不信就试试看吧。”这么大喊着聊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过了一阵,痛苦并未减少,却发现手臂能动了。手臂一动,健那只鞋子仍然叮着不放,气不过一甩手就把它砸在地上砸死了,却大叫一声糟糕,把蝎子砸碎,岂不是又把它的毒素挤进手背了?另一只手伸过来把蝎子已经烂碎的躯壳拍掉,才发现另一只手也可以动了。
??双手都可以动,便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倒乐了,那条长虫已然被他的身子砸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有意思!”郑诗络一会儿浑身直打冷战,一会儿口吐热气,痛得只想拿头去撞墙。这里没有墙,石壁也很远,就只能拿树木来出气了。眼前就一棵水桶粗的大树,被他一阵的拳打脚踢,打得树干上血迹斑斑,木屑纷飞,到最后竟被他拦腰打断,咔嚓一声倒了下来。
??大树一倒,又有很多鞋子爬出来。郑诗络也不怕它们,迎上去用掌拍,用脚踩,噼噼剥剥的,打得满地的毒蝎汁液四溅。一直打到精疲力尽口干舌燥,毒蝎惨遭灭门之祸,而他也只剩下趴在地上喘气的份,而且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死对于他来说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他曾答应过寒稀会好好的活下去,可天要他死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啊。他不但不害怕,甚至在嘴角露出了微笑,轻轻道:“妹妹,你看到了吗,这里也是满山的红叶呢,这该是我的宿命吧,你等得很辛苦了吧,我就来陪你了,好不好?”
??他伸出手去,费力地想捡起地上的一片红叶,却在草丛中,看到了一株叶片、杆茎、果实全然如晚霞一般殷红的植物。这植物的叶片修长曼妙,仿佛一个女子舞动的长袖,果实两粒,外面包裹着薄薄的狭长的果衣,看起来,倒像是一双美人的眼睛。
??郑诗络不禁轻轻一叹,道:“醉红颜。这世上真有这种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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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夜雨笙歌
夜,又深了下来。
??秋雨岚在大木桶边照顾着丈夫杨铁冰,他不能出木桶,自然也不能吃东西。她只能给他喂一点稀粥,就是维持最基本的需要。杨铁冰依然觉得全身发冷,不过血脉已经顺畅多了。冷已经是次要的,更要命的是,他实在很饿了,还很想喝酒,酒喝不成,自己还被泡在水里面,这滋味也够难受的。秋雨岚知道他难受,便坐在旁边陪着他,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打个盹,看见夫君还睁大眼睛一脸的难受,就对他笑笑。摸一下他的脸,像摸自己的孩子。
??木桶的水换了几次了,每次换出去的水都是乌黑冰冷,好在那污水的颜色渐渐变清就是了。这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了忙的,都只有秋雨岚自己做,杨铁冰看着她劳累辛苦,既是感激,又是心痛。他不擅言辞,只把这些都深深记在了心里。
??到了后半夜,秋雨岚实在是太累了,就趴在木桶边迷糊过去。杨铁冰知道她不肯到房里去睡的,索性也就不叫醒她,就让她好好睡一下。他虽然伤重未愈,但是感官还是十分灵敏,尤其是听觉,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很远,好像又很近,像是一个女人的笑声,又似乎带着笙歌管弦。中间夹杂着雨声,又似有似无。杨铁冰心想,大约是自己许久没有吃东西,饿晕了头,不然耳朵里怎么老是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呢?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渐渐的清晰了起来。时而似泣似诉,时而纸醉金迷,时远时近,但是他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声音的存在,而绝对不是他饿昏了出线的幻觉。根据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样的声音不是凭空出现的,多半都是一些邪魔歪道出现之前的故弄玄虚。他不想去理会,他知道妻子很久都没有安心的睡上一觉了,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忍心叫醒她。
??可是秋雨岚自己醒了过来,她是突然惊醒的,杨铁冰不知道她是听到那个声音了,还是在一个噩梦中醒来,虽然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惊慌。
??秋雨岚在黑暗中睁开眼,什么也没看到,有些心慌茫然的喊了一声:“相公!”
??杨铁冰答道:“我在。”
??秋雨岚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是不是要换水了?”看来,她是从一个噩梦中醒来,而不是听到了那个声音。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秋雨岚就静下来,这一下,她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她觉得很恐怖,问道:“相公,你听到了吗?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有点吓人。”她是桐柏剑派的二弟子,江湖上名头极响的“桐柏七秀”的二号人物,但是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就会感到恐惧的?也许,亡命天涯的日子,已经把她的锐气磨掉了吧。
??杨铁冰没说话,他还在认真的辨认着那声音。
??秋雨岚找到火镰,点亮了油灯,道:“我出去看看。”
??杨铁冰道:“等等,我想起来了,百花宫有四大花主,牡丹、芍药、海棠、蔷薇。百余年来,百花宫屡遭正派中人打压,为了保存实力,四大花主所部潜藏民间,轮流出来发展,以免遭到连根铲出。今年来江湖上出了几桩无头公案,好几家正道门派都遭到暗算。根据凶手的作案手法,人们猜测应该是百花宫的牡丹花主所为。牡丹门下以浮华艳丽为主,好以丝竹管弦为武器,却往往叫人难以抗拒。”
??秋雨岚道:“你是说,来的可能就是牡丹门下?”她本是名门大派的底子,对于旁门左道,向来不屑一顾。若她还在桐柏剑派之时,这些旁门左道胆敢找上门来,那就是自投罗网。不过现在的情形却大为不同,她的相公重伤未愈,数日之内都不能与人交手,楼上虽然还有池、苏二人,但是苏浣纱的武功平平,池箬客也有伤在身,此时能够全力一战的,恐怕倒只有她一个人了。
??秋雨岚看着惨淡的灯光,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也跟着灯光一样,风吹即逝。在她的二十年的人生中,曾经有过十分美好的日子,那是在和杨选江相识相知相爱的最开始。她真的没有想到和杨选江一同回到桐柏山拜见师父的结果会是这样——亡命江湖,飘摇无依。她原以为师父会祝福他们的,即使她老人家可能不大高兴她未经允许就嫁人了。
??杨选江看着她,问道:“岚妹,要不是跟了我,你还在舒舒服服的做着桐柏剑派的二师姐,不用这么穷苦漂泊,担心受怕,你老实说,可有曾后悔过?”
??秋雨岚想了一想,的确,在遇到杨选江以前,她不懂得男女情爱,日子过得虽然有点索然无味,倒也平淡简单。现在她懂得什么叫情什么叫爱了,可是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可以安心睡去的日子。但是,她虽然犹豫了一下,却笑道:“后悔有什么用?反正都是你的人了,这辈子生也跟着你,死也跟着你。你还别想把我甩了!”
??杨选江叹道:“岚妹,我对不住你,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秋雨岚道:“有什么呀。我们风雨同路,生死相随,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相公,我出去看看,也许纱妹妹他们有办法的。百花宫,哼,桐柏弟子还从来没有怕过这一号人物!”杨选江哈哈一笑,道:“岚妹,你又回到那个英姿飒爽的桐柏女侠上来了。
??秋雨岚走到外面,正好看到池箬客从楼上走下来。潇湘公子脚步显得有些凝重,神情也有些异样——他并不是畏惧,这一点秋雨岚看得出来,但是他的表情很有些复杂。
??秋雨岚从腰间解下一把薄如纸片,在客栈微薄的烛光中散发着淡淡月色一般的光芒的软剑来,对池箬客浅浅的笑了笑,准备拉开门出去。
??池箬客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秋雨岚道:“有人在外面装神弄鬼,我出去看看。”
??池箬客笑了笑,摇头道:“你别出去,她们是冲我来的。”
??秋雨岚想起什么来,半开玩笑的道:“是债主找上门了?”
??池箬客苦笑了一下,叹道:“只可惜不是债主本人。你留下来照顾杨大哥和纱妹,这里我来应付吧。”
??“可是,”秋雨岚道:“你不要紧么?”她知道池箬客体内中有剧毒,郑诗络说他还有七天的性命,现在,郑诗络走了两天了,不知道池箬客的毒是不是又加重了一些。
??池箬客摇头道:“不碍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秋雨岚点了点头,倒不是她明哲保身,而是她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他如果需要帮助,自己会说的。当然,她也会留心着他,一旦出现危险,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池箬客这时又恢复了他的洒脱,看着秋雨岚的剑一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淡月剑吧,光芒柔和,锋锐隐藏其中,真是一把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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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花中最艳是牡丹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镇上的人早已进入梦乡,整个镇子显得格外的安静。安静到池箬客拉开归园客栈的大门的时候,那“吱呀”的一声,好似黑暗的天空之上传来的叹息。而在这深深的叹息之后,远处飘来的笙歌便越发的清晰。
??池箬客精于音律,他很容易的就能听出来,奏响这一曲午夜笙歌的,有瑶琴两张,羌笛一对,琵琶一对,箜篌一对,歌者一人。乐器只有丝竹两种,无金石土革之类。曲调极尽艳丽浮靡,而歌者音质极美,时而如低吟浅笑,时而幽幽咽咽,缠绵悱恻。
??池箬客将双手抱于胸前,面带微笑,竟似沉醉其中的样子。直到一曲终了,一曲未起的时候,他才笑道:“各位姐姐妹妹,在下在屋中炖了一锅甜汤,不如先进来喝一碗暖暖身子如何?外面风大雨大,池某看着实在不忍。”他说话时依然中气十足,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响亮,但是极有穿透力。正在给丈夫换水的秋雨岚和藏身在暗处的苏浣纱也都听到了。结果秋雨岚莞尔一笑,苏浣纱却暗骂了一句,这家伙还真是无时无地不风流啊。对于找上门来的仇家还能这么关心,恐怕也只有他潇湘公子了。当然,这也仅限于仇家是女子。
??池箬客站在门边,只看见黑暗中几盏灯笼盈盈飘来,跟着便看到了几个娉婷窈窕的身影。夜色虽浓,他却也能看出这些身影的面孔,均不过二八年纪,身着绛红色的衣衫长裙,作的是丫鬟打扮。几个丫鬟的后面,才是八个手持乐器的女子,年纪似乎较丫鬟要大一些,却也不超过双十,这八个女子不但长相艳丽,而且每每两人长相竟完全相同,却是四对双生姐妹。不过这些双生姐妹虽美,却都比不过最后走来那女子。
??那女子二十出头,螺髻高耸,光洁的额头上缀着一块朱红宝玉,凤目蛾眉,鼻梁高挺,唇红欲滴。最为诱人的是披着一件锦缎红袍,香肩裸露,颈下也是一片光洁,依稀可见半抹酥胸。夜色中越发显得冰肌玉骨,妖魅之至。
??池箬客不禁一叹,道:“美极,美极,此色只在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见。”
??那红衣丽人听了池箬客的赞叹,本来就巧笑嫣然的脸上越发的流彩动人,用她那甜美得让人一听就要溶化的声音道:“百花宫牡丹花主花叹月,见过公子。公子风流倜傥,果然名不虚传。”
??池箬客道:“好名字!花美如此,月徒哀叹,姑娘的人美,名字也这么美。”
??花叹月眼中秋波流动,娇笑道:“公子好会说话,难怪我家主子对公子一往情深。公子既然是怜香惜玉之人,又何以让我家主子受尽相思之苦,衣宽憔悴,终日郁郁寡欢。”
??池箬客道:“小子不才,不敢受贵主错爱。还请姑娘好言相劝。”
??花叹月依然面带迷人的笑容,问道:“公子不悔?”
??池箬客怅然道:“姑娘,在下与贵主相遇之时,早有心上人,又岂肯移情别恋,伤人伤心?这是造化弄人,有缘无份,还请贵主看开一些。”
??花叹月笑容转冷,语调也隐隐藏了一丝杀气,道:“可是那人已死,公子何必恋恋不忘。”
??池箬客哈哈一笑,也冷然道:“说得好,试问姑娘,如若在下将姑娘心爱之人杀死,却强迫姑娘嫁我,姑娘可能办到?”
??花叹月笑道:“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只能说明原先那人不济,便嫁给了你,又有何不可?”
??池箬客道:“只可惜在下却没有姑娘这般胸襟。在下向来恩怨分明,如若不是贵主下此杀手,即便做不成鸳鸯眷侣,在下也欣得一红颜知己。倘若今生已然无缘,来世仍可相盼。”
??“红颜知己?来世相守?”花叹月冷冷一笑道:“天下男人,果然没有一个不贪心。依你的说法,便是要我家主子看着你双宿双飞,还要默默的等在一旁。你以为,天下的女子,便都这么低贱么?”
??池箬客也冷然道:“在下并无此意,依姑娘的看法,因为对一人有意,便将他的心上人杀死,反倒理直气壮?”
??花叹月森然笑道:“当然,如果这个人依然不肯回心转意,那便将这个人也杀掉。百花宫得不到的人,又有谁能得到?”
??池箬客仰头哈哈一笑,笑声中满含悲怆,将手中的剑一挥,道:“池某在此,有本事,便来拿我命去!”剑自鞘中出,于夜色中寒芒点点,空中一划,似乎有雨滴当空被剖开一般,一股寒气就此荡漾开来。
??花叹月道:“潇湘剑果然是剑中绝品,只可惜公子身怀奇毒,你的内功若是能发挥出一半,就该谢天谢地了。我杀了你也没用,你就是想死,也要死在我家主子面前!”说着,玉手举过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当她玉臂高悬之时,一片风光迤逦,池箬客虽然早有准备,而且满心悲愤仇恨,却也禁不住心怀一荡。足见花叹月的魅惑之力非同小可,世间本也有这样的女子,只需一个举手投足,就能勾魂摄魄,男人多难抵御,却往往冠之以“红颜祸水”之说。就在花叹月击掌之时,那四对双生姐妹的丝竹之声也随之而起。只见乐曲声中,花叹月人如鬼魅,瞬间飘到池箬客的身前。
??池箬客清楚的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似花非花,似麝非麝,他知道那是妙龄女子身上的体香,手中的剑迟疑了一下,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他知道花叹月已经近在眼前,如果再不出招,恐怕就要被她所制,可是那醉人的馨香,那绝妙的乐曲,那冰雪晶莹的肌肤,无一不在侵袭着他的大脑。
??池箬客知道不妙,他的五感在变得迟钝,眼前的这一抹魅影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也使得他本来举起的剑又放了下来。这样的魅惑不是那么容易抗拒的,不要说他本来就是个以风流自居,背负一个偷心恶贼的名声的青年公子,就算是面对着青灯古佛,潜心修道德化外之人,也未必就能抵御得了。偏偏这个魅惑妖而不淫,笙歌魅影,又是那样的绝妙绝美,即便是最食古不化的卫道者,也很难对此心生厌恶。
??他只感到身体内有一股火热的欲望在上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急剧加快,灵台的一丝清明也在渐渐的消退。
??如果他体内没有那醉红颜的毒素,如果他的内力不是只有一半而是充盈实在,他是不是就能轻松的抗拒这场诱惑呢?
??他的剑已经指向了地面,而他的脚步则在毫无知觉的向前。
??对了,向前走,跟着我来,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你。
??他的耳朵里,充满了那个音质美得好像一块温润的软玉一般的声音,这声音就在他耳边,就在他耳边呢喃细语。不但声音就在耳边,那个娇艳馨香的呼吸也紧贴在他的脸庞,在他的脸庞吹气如兰。这一切太美,太妙。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放弃吧,掉进温柔乡里的男人,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放弃吧,放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们不都是这样说的么。现在,眼前就真的有这么娇艳的一朵牡丹,她吹气如兰,她呢喃细语,她软玉温香,她触手可及。即便她是个妖精又怎么样,这么美的妖精,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的。
??那就放弃好了。
??池箬客的剑终于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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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棋逢对手
当池箬客的剑掉到地上的时候,花叹月心里微微发出了一声叹息。她见过很多男人,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抵御她的魅惑,这声叹息,代表的是一种失望,难道宫主看上的人,也不过如此么?英俊潇洒的男人她也见得多了,池箬客也只能算其中比较出色的人之一,没道理宫主会对这样一个人如此动情啊。想到这里,她真的有些为独自憔悴独自忧愁的宫主不值。这个人唯一的不同,也只不过是在她施展魅惑之力的时候,所耗费的心力和内力稍微多一些而已。
??花叹月松了口气,挥手叫那四对双生姐妹停手,她微微有些疲惫,雨还在下着,在她凝脂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了珍珠一般的水滴。她需要休息一下,剩下的事,就交给丫鬟们去做好了——将他捆起来,然后塞进马车。她本来想随便把他塞进一只木箱里的,不过这毕竟是宫主要的人。
??可就在花叹月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双手掌。在那一瞬她竟然笑了起来,笑容里面竟然带着一种释然。
??一双手从身后搂住了花叹月的纤腰,纯白如雪的衣袖,手掌柔和而温暖,被那双手触到的地方,竟微微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而紧跟着,一阵带着浓烈的男子气息的呼吸,热乎乎的喷在了她的耳垂。
??花叹月似嗔似笑的道:“原来公子捉弄人家。”
??这里除了池箬客,再无别的男子,他轻轻地搂着身前这个尤物,笑道:“剑乃是凶物,又怎么能拿来唐突佳人?”
??花叹月没有动,保持着让池箬客从身后环抱的姿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够啊。”
??池箬客可不是什么至诚君子,他轻轻地在花叹月耳垂上一吻,柔情道:“怎么会,我这不是已经被你俘获了吗?像姑娘这般的天香绝色,要让一个男人为之疯狂,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武功,也必须要什么乐曲,你只需一句话就足够了。”
??“是么?”花叹月娇艳的一笑,道:“公子太会说话,叹月真是服了。只是,这里可还有这么多姐妹,你这么抱着人家,叫人家怎么做人?要不,你就娶了人家。”
??池箬客轻轻一笑道:“好啊,在下求之不得。”
??花叹月笑得越加娇艳,道:“既然如此,公子的手为何不肯离开人家的心脉?”
??池箬客笑道:“那当然是怕我的贤妻一旦脱手,就不肯嫁给我了。”
??花叹月苦笑了一下,道:“公子,是我小看了你,我也认栽了。只可惜你是宫主看上的人,叹月即便心有所属,却也是不能越雷池半步。公子若是真对叹月有意,倒不如放开叹月,让你我再来认认真真的斗过,叹月倒宁愿死于公子剑下,以免独自伤心。”
??池箬客道:“那我更不能放开你了,我又怎么能让我心爱的人儿伤心难过呢?”
??花叹月道:“那公子便杀了我吧,叹月今生已与公子无缘,唯盼来生再相见了。”
??池箬客呵呵一笑,道:“你们宫主便那么可怕?在我看来,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惜呼心肠太狠了一些。”
??花叹月脸色一变,咬了咬朱唇,怏然道:“姓池的,你便宜也占够了吧?要么就放开手脚再来打过,要么你就爽快点用内力震断我的心脉,哪来那么多甜言蜜语?你当我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么?”
??池箬客笑道:“牡丹花也有刺,在下倒是第一次见识。好,那就依你,咱们重新打过,我有言在先,辣手摧花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咱们点到为止,你要是输了,你要是输了,就乖乖的回你的百花宫去,顺便告诉你家宫主,姓池的虽然风流不羁,形骸防浪,对恩仇情意二字却看得极重,她既然杀我所爱,此生便只是敌人,再休作他想!”说着,左手则还贴在花叹月腰上,右手却往上温柔的却不可抗拒的扳过她的脸庞,将自己厚实火热的嘴唇用力的盖在了她的芬芳红唇上,深深的一吻。花叹月冷不防他会来这么一招,嘴里呜的一声,头脑便有些乱,不过她还没有想出该怎么应对这局面,池箬客已经飘然抽身退去。
??花叹月转过身来,脸色绯红,凤眼圆睁,她轻咬朱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羞怯。她对自己说,是愤怒,只能是愤怒。百花宫的人被名门正派的人视为淫娃荡妇,只因她们从小就修习媚功,以魅惑作为武器,兼以声色犬马,乱人心房,她们的身子,却少有真正被所诱惑之人染指的。作为四大花主之一的花叹月,更是妖艳其外,冰玉其中,这一次在池箬客这里吃的亏,可实在大得很。
??她的眼神由最初的一瞬迷离转为愤怒,又有愤怒转为怨恨,最后又由怨恨转为痛快。其实她自小在百花宫长大,虽然学会了那种惊世骇俗的媚功,但是她原本就天香绝色,媚功也不需要怎么施展,就已经无往不利。男人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一群见到她的香肩就口水横流,听到她的娇喘就精虫上脑思维全无,污秽肮脏的蠢物。在池箬客似乎也被她所魅惑的时候,她的失望便在于感觉到他和那些蠢物没有什么两样,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竟被这家伙占了便宜。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也确实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池箬客拾起了他的剑,微笑着将剑插回了剑鞘,退到了一丈开外。
??花叹月看着他道:“你不用剑?”
??池箬客微笑着摇头,道:“我不是说了么。剑乃凶物,怎么唐突佳人。”
??花叹月却肃容道:“我知道你身上有醉红颜的毒,你的内功最多只有一半的功力,难道你以为我只会些搔首弄姿的雕虫小技?”
??池箬客道:“姑娘天生丽质,美艳不可方物,一颦一笑,自有功力,这又怎么是雕虫小技?而在下也知道,百花宫的武功,在江湖上也足以跻身一流之列。”
??花叹月哂笑道:“这么说,你把自己看作是超一流的人物?”
??池箬客摇头道:“我不用剑,是不愿唐突佳人,难道你不信?”
??花叹月道:“那你可能会死。”
??池箬客一笑:“我知道。”
??花叹月道:“好吧,我承认,我们宫主会看上你,果然是有原因的。”她顿了一下,道:“我从来不愿亲手去杀一个男人,因为我觉得男人都很肮脏,你是个例外。”
??池箬客顿首道:“这是在下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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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夜深微雨醉与醒

花叹月看到池箬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也就不再多说。她知道池箬客虽然中毒在身,武功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可是他刚才能悄无痕迹的破解她的魅惑之术,就足以说明她完全没有掉以轻心的理由。
??花叹月的武器是一对小巧精致的峨嵋刺,池箬客看得一笑,美人就是美人,用的武器都带有几分娇俏可人的味道。不过花叹月一出手,池箬客就知道那对峨嵋刺可不是娇俏可人那么回事了。花叹月的动作很快,几乎就在脸上的微笑还没有消失之时,峨嵋刺就已经到了池箬客的咽喉,不但快,动作还非常的凝练老辣。和她刚才那种妖艳妩媚的身姿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池箬客不敢怠慢,侧身一移,想要避开。但是花叹月显然早已算定他移动的方位和路线,池箬客身形一动,便知道讨不了好。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钳向花叹月的手腕。可惜花叹月手上的动作非常灵活,她出招为老,便已变招,峨嵋刺突然往回一刺,却是扎向池箬客的手背。其实就这么一根小小的钢刺,即便扎在了手背上,也不会带来足够的杀伤力,问题是这钢刺的尖端带着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很显然上面淬着毒素。那究竟是什么毒池箬客不知道,可是他不能冒这个险。真要死在了牡丹花下,牡丹不但不会为他伤心难过,只会觉得他不过如此,不值一哂。
??所以池箬客也跟着变招,探出的右手突然变掌,掌心向前平推,往前的方向竟是花叹月高耸的胸部。花叹月目光一紧,口中骂了一声下流,手上的峨嵋刺也跟着池箬客的手背而来,似乎宁可让他占了这便宜,也要在他手上扎出一个血窟窿来才能解心头之恨。却听见池箬客哈哈一笑,手臂突然收回,又从外面架在了花叹月的手上,往前一送,花叹月的峨嵋刺便刺向了自己的胸前。不过在刺尖触到她的肌肤之前,池箬客停了手上的力道。
??花叹月却并不领情,手臂往下一沉,又像游蛇一般顺着池箬客的手背顺势往上游去,另一只手的峨嵋刺却突然脱手,向着池箬客胸前气海穴激射而去。两人距离既近,花叹月出手又十分突然,池箬客除了用手接住那支峨嵋刺之外别无他法。可是接到这支峨嵋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支峨嵋刺制作得十分精良,前端竟是呈三棱之状,三棱皆有锋刃,无论他怎么接,手指都势必会被割破。而他的三根指头同时一凉,显然已经着了道儿。另一支峨嵋刺依然到了他左边脖根,被他用肩一顶,将花叹月的手臂震了开去。
??接住峨嵋刺的那只手微微有些发麻,不痒也不痛,正是通常的中毒之状。池箬客苦笑了一下,心想反正也不过是雪上加霜,他本来也没有几天好活,就算立刻身死,也是他的命数。因而也丝毫没有慌乱,只是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暗器手法可不怎么高明,动作足够隐蔽,可惜内功差了点火候,射出来的暗器还不够快。”
??花叹月停了下来,先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玉瓶,道:“这是解药,刚才你手下留情,现在扯平了。”刚才若不是池箬客猛然停住手上的力道,她自己的峨嵋刺直入心脏,那就是致命之伤,纵然她能及时身退,但只要被刺尖带到一点,心脏要害,又岂能染上那刺尖的毒?
??池箬客一笑接过,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来,放入嘴中吞食了下去,皱眉道:“为什么药都是这么苦?”
??花叹月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不担心有诈?还是你不把自家的性命当回事?”
??池箬客笑道:“我很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要不然,也不会为了逃避你们百花宫的追杀逃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你也知道我中了醉红颜的毒,无非就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事,又何必疑神疑鬼,坏了我在姑娘眼中的形象。”
??花叹月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笑了起来,摇头,有些无奈的道:“解药还要一炷香的工夫才能解除你中的毒,我等你。”说罢转身走回她的姐妹之间。这一战她还能不能赢,她已经不大有把握了。她又不是江湖上那些自诩侠客的家伙,要讲什么公平公道,讲什么恩怨分明,她本来就是名门正派眼中的妖女,真要杀一个人,又何必给他解药,更何必等他先解了身上的毒。可是既然不能杀了他,打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只可惜她手上没有醉红颜的解药,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她突然打了一个冷噤!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宫主叫自己来,是要自己把此人捉拿回宫的,自己去想那醉红颜的解药,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疯了不成?
??花叹月背对着池箬客,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些变化莫测,雨滴打在身上格外的冰凉,也让她骤然惊醒。莫不是这姓池的竟然怀有一种对她们的魅惑之术反制的本领?倘若如此,那他岂不是百花宫的死敌?不行,这个人可留不得,即便宫主怪罪,也非得把他杀了不可。想到这里她猛然转过身来,凤眼圆睁,就在她准备对池箬客痛下杀手之时,突然听到西南方向不远处一个纯和清明的声音吟道:“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跟着东北角另一个沉勇刚烈的声音接道:“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这两个声音相应相合,中气充沛,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花叹月脸色微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臭道士总喜欢讲这些排场,出来就干干净净的出来便是!”池箬客闻言笑了笑,说到讲排场,花叹月刚才出来之时,丝竹齐奏,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花叹月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笑什么,以为来了救兵么?”
??池箬客笑着摇了摇头,又把剑抱入了怀中,看着街角正飘然走来的两个道士。往西南而来的是一个年岁约摸四十,相貌清正,体格匀称的道士,身后背着一把长剑,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道袍几乎已经全部被雨淋湿,显然在雨地里走了不少路。东北角走来的那道士年纪要小一些,三十四五的样子,一张红脸,身材颇为高大伟岸,背上也背着一把剑,却没有拿拂尘。
??两个道士远远见了花叹月,那高大道士立时便喝道:“妖女,此番看你还往哪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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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吾欲与卿同死生
两个道士的轻功都还不错,也就是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到了离花叹月一行人很近的地方,而他们停留在了两个街角。站住这两个地方,就封住了花叹月等人的去路。也许花叹月本人并不担心这样就会被挡住,可是她手下的那些乐手和丫鬟不见得都有她的轻功和能力。而两个道士显然又是有备而来,就在他们封住街角之后,很快他们的身后就出现了更多的人影。大半也都是道士,这些道士都很年轻,显然是先前那两个道士的门人弟子。也间杂着别的一些人,这些人俱都身披重孝,是被百花宫灭门的门派的亲属子侄。
??看情形花叹月等人的处境非常不妙,她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焦躁,自言自语道:“有意思,从山东一直跟到川西,这些人的耐性真是好。”她看到池箬客在那里抱臂含笑,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是不会那么容易暴露行踪的,更不会一时失察而陷于包围之中。这些人倒是都不足为虑,至少她认为自己不至于会落入他们手中,但是她的乐手和丫鬟恐怕难以全身而退。这就很讨厌了。那两个臭道士是太乙教三大弟子当中的行真子和言诚子,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好大的名望。太乙教虽然在当今的四大帮派里面排名最后,可是牛鼻子的武功也确实很麻烦。
??这时池箬客道:“我数过了,除了老道士两个之外,小道士还有十六人,另外一些鸡零狗碎的人有九个,总共二十七个人。老道士的剑法很好的,你一个也对付不了,更不用说两个。小道士们武功不咋的,不过太乙三清剑阵也很是麻烦,就是你陷进去了,也闯不出来。”
??太乙教的道士们忙于布阵,并没有理会池箬客。而那九个身带重孝的人显然对自己没有信心,虽然面带悲怒之色,不过在道士们动手以前,他们也决不会轻易出手。花叹月的乐手和丫鬟们有些惊慌,惊慌却并没有乱了阵脚。
??花叹月看着池箬客,恨恨道:“你很满意?”
??池箬客摇了摇头,笑道:“谈不上。不过我想跟你说件事。”
??花叹月嘲笑道:“不会是想叫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还是想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池箬客悠悠的摇着头道:“我哪会那么俗气。再说我也不喜欢牛鼻子。”
??花叹月看了看周围,道士们已经布好了阵,大概两个大道士就要义正言辞的宣布她的罪状,或许还会假装苦口婆心的对她进行一番劝诫,然后就要动手了。动手就动手,百花宫和正道中人打了百十年,其实都知道双方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花叹月只是对池箬客想要说的话有些好奇,他会在这样的时候说什么呢?
??花叹月眼角在留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眼睛则更多的在等待着池箬客。
??池箬客道:“在我心目中能做我妻子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不过你要答应做我的侍妾的话,我会和你并肩作战。”
??花叹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很不以为然的看着池箬客,道:“就你?你现在自身难保。”
??池箬客道:“我又没有说我能保你平安无事,我只是说,我会和你并肩作战,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花叹月道:“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池箬客道:“当然有,因为我觉得你内心其实很孤单。”
??花叹月冷笑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要我做你的侍妾?不,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利可图。侍妾?也亏你想得出来!”她说到这里有些愤恨,男人,为什么就这么自私,这么自以为是?
??不过道士们并没有给花叹月更多的考虑时间,身材高大的言诚子极度看不惯池箬客那种颇有些轻薄的样子,但是他觉得一个男人这么轻浮,都是眼前这种女人所引诱的,而挽救他们的唯一方式,就是将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铲除。是的,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举止神态,都显得是那样的不知廉耻,他看不下去了,将背上的剑拔出来,喝道:“妖女,死到临头,还不忘魅惑世人,贫道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还世界一片洁净!”他的剑长约五尺,宽有四寸,十足的一把大剑。
??这把大剑在雨夜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形,铮然有声。他的剑招看起来也平淡无奇,但是端正浑厚,走的是雄浑威猛的路子。而他的脚步并不显得笨重,甚至还很轻盈快捷。只是眼前白影一闪,“铮”的一声,一把剑将他的剑架在了半空。
??池箬客并没有去看言诚子,他只是看着花叹月,问道:“如何?”
??花叹月笑了笑,百花宫跟正道中人结怨太深,尤其是和太乙教的牛鼻子,今夜既然被他们追上,是不能存全身而退的指望的。而池箬客本身已经中了剧毒,要是没有中毒的话,或许倒真能帮她脱困。但他真要那么做,她反而就很怀疑他的动机了。因为太乙教可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四大帮派之一,得罪太乙教的成本可是很高的。就他现在那点功夫,不要说太乙教的两大弟子,就是那些小道士,恐怕他也应付不了。这么看来,他也不过是临死前讨点口头上的便宜罢了,反正她的便宜已经被他占了不少,也不在乎这一点口头上的便宜。便娇笑道:“好啊,不过我还是想做正妻。”
??“妖孽!”言诚子听着池箬客和花叹月的对答,气得一张红脸仿佛燃烧了一般,他本来并没有认出池箬客来,只是觉得这人被妖女勾引,几近丧失心智,可是听他的话,却觉得这人好色探花,和妖女倒是臭味相投。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都不能留在世上。口中怒喝了一声,提口真气,剑锋向上提起,由上而下,斜着砸向池箬客。
??池箬客摇头叹道:“牛鼻子,你这是在使剑么?跟你也讲不通,可惜呀!”言诚子的剑势太威猛,他没有硬接。却是剑走偏锋,带过一道水样的波纹,在言诚子的剑身上一压,借着对方的力道翩然跃起,姿势看上去极为华丽飘洒,剑招却极为简洁,干净利落的刺向言诚子。
??言诚子虽然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却极有眼力,他剑上加力,将身在半空的池箬客往旁边荡开,肃容道:“潇湘剑法?你就是那个人称偷心三十的大盗?”
??池箬客一道白影飘然落地,手中的剑却没停,突然散出五道寒芒,激射向言诚子。言诚子不敢怠慢,将大剑一轮,就如盾牌一般。当当当当当连挡五剑,竟然没有一剑是虚招。足见池箬客出剑之快,几近极致。只是他内力似乎有损,才能让自己一力封住。若非如此,这一招只怕自己要有些狼狈。他口中叫了声好,又道:“好好的一个剑客,却自甘堕落,与这等妖孽为伍,真是可惜!”
??池箬客手中的剑一招快过一招,嘴上也不闲着,接道:“你刚才明明眼睛发亮,却要做得道貌岸然,真是可笑!”
??言诚子极怒,道:“贫道有心点醒你,你却口吐狂言,你道是道爷不会杀人么!”
??池箬客懒洋洋的笑了一下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叹月姑娘,咱们可说好了,要是我不幸先你而去,你可要按夫妻之礼为我戴孝,不过殉情那就不用了。你是个天香国色的美人,美人还是好好活着的好。”
??花叹月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好好保全你自己吧。那边的老道,你绷着脸站在那里做什么?要打就打,难道还要废话么?”
??那边站着的行真子脸色一变,喝道:“妖孽!你祸害人间,今日便要将你打回原形!”行真子不止是自己动手,他的手一挥,由十六个小道士组成的剑阵同时也发动起来。花叹月的乐手丫鬟同样身怀武艺,不等小道士的剑阵靠近,就已抢先发招。她们的武器也就是她们手中的乐器,花叹月此时手中只有一支峨嵋刺,不敢去和行真子硬拼,便闪身去找那些小道士。
??不过池箬客说的没错,那些小道士单个的武功很一般,但是剑阵却相当有威力。花叹月的一个乐手试图寻找一个出口,却将自己置身于一片剑影之中,花叹月近在咫尺却救她不得,自己都被一片剑影所逼,只能靠轻功挪腾闪避,便眼睁睁的看着那乐手的身体同时被几柄利剑刺穿。那乐手的孪生姐妹发出一声悲鸣,不顾一切的向自己的姐妹扑来,全不顾那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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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淡月一抹
“住手!”花叹月看到转眼又有一个小丫鬟死于太乙教的剑阵之下,忍不住喊道:“臭牛鼻子,住手!”
??在正道中人里面,太乙教或许真正是百花宫的死敌。追溯两家的恩怨,可以从上几代人开始,双方只有相遇,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盖因太乙教曾经有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没能抗拒百花宫的诱惑,曾经与百花宫的一个花主私奔,连即将接任的掌教也不要了。这件事使太乙教在江湖上的声望降到了最低点,多少年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来。所以后来的掌教立下教规,凡是本教中人,只要遇上百花宫的妖女,杀无赦,如若心存杂念将之放过,必将打断其全身经脉,废掉一身武功,并逐出师门。而太乙教越是下狠手,百花宫也越是针对太乙教,不管太乙教再有什么严酷的教规,受到百花宫的引诱而失足的教徒依然时有出现,而其此人一旦在江湖上身败名裂之后,也会被百花宫抛弃。有的会羞愤自杀,也有的从此投入邪道,转过头来对付太乙教。也使得两家的仇越结越深。
??花叹月看到那些小道士将手中的剑刺进她的丫鬟的身体时,脸上竟然浮现着一种狰狞的笑容,那种狰狞,显然没有一个修道之人该有的冲淡宁和。两派虽是世仇,可是看到小道士那种表情,她还是觉得全身发冷。
??“妖女!”回应她的,则是行真子的怒叱:“就算你想悬崖勒马,现在也没有机会了。留得你这样的妖女在世上一天,这世上便没有一天清净!”
??花叹月道:“我是百花宫的花主,要杀就杀我好了,我这些丫鬟乐娘,都只不过是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你放她们一条生路。”她知道以两家的仇恨和怨念,自己既然被堵上了,打不过,幸免的指望的不能有,也不必有的。不过他们既然号称名门正派,口口声声讲着天理正义,让他们放过那些丫鬟,总说得过去吧。
??其实近些年来百花宫已经很少在江湖上出现,而江湖中人的视线,也被更加凶残的鬼教转移了不少。似乎只有太乙教还那么重视百花宫,一发现她们的踪迹,就派出了教中三大弟子当中的两人带着一群弟子,不远千里一路追击。花叹月数次布下疑阵,几次将之摆脱,可他们始终契而不舍,终究又追了过来。
??行真子道:“你是首恶当诛,这些从犯一样罪不可恕。”言诚子和池箬客斗得正紧,也开口应道:“师兄所言甚是!”而那几个家人被花叹月所害的遗属,更是群情激愤,皆道:“凡魔宫妖女,杀无赦!”
??花叹月的那些乐娘丫鬟倒也硬气,被剑阵逼得手忙脚乱之中,应声道:“花主不要和这些臭男人多费唇舌,我们姐妹生是百花宫的人,死是百花宫的鬼,宁死不辱!”
??行真子道:“妖孽执迷不悟,本该一死。你们在山东直隶做下案子之时,可想过今天?”
??花叹月叹了一口气,转而笑对池箬客道:“公子,不管怎么说,叹月在此谢过公子此时出手相助。今生已是无缘,咱们来世再相会吧。”她顿了一下,怨毒的看着行真子,道:“来世我依然要投入百花宫门下,我就要勾引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牛鼻子,让你们身败名裂,让你们生不如死!”说罢,口中服下一粒药丸,竟在刀光剑影之中翩然起舞。
??池箬客眼睛的余光看到那一抹红颜绝舞,只觉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除了惊艳,便是一阵阵的心悸,忍不住叫道:“叹月不可!”
??花叹月看着她微微一笑,脸色和唇色正在迅速的改变,当她的唇色由一片艳丽欲滴的朱红变成青蓝之色时,她的目光突然一凛,手上指甲暴长,手指的骨骼也咯咯作响。
??“不好!”行真子叫道:“妖女要使邪术,大家赶快散开!”
??不过他喊得似乎完了一步,花叹月身形突动,迎面扑向两个小道士。两个小道士脸色大变,又听到师父在叫他们散开,也顾不得剑阵,转身就跑。可是他们动作虽然很快,却比花叹月慢了很多,他们的咽喉之处,同时被花叹月的指甲刺破。就看见破处瞬间变黑,也没有流出血来,两个小道士便全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其余的小道士见状顿时大乱,纷纷各自逃命。
??言诚子怒道:“没用的东西,跑什么!难道你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么?”他犹自和池箬客力战,虽然仗着内功深厚占着赢面,急切间却也拿不下池箬客,就是想摆脱他去对付花叹月也是不行。
??行真子却道:“你等散开,让为师来对付她!”他本来只是站在一旁指挥,眼前花叹月转眼又杀了两个小道士,手中的长剑化作一团青光,和花叹月斗在了一起。可是此时的花叹月已经不同于方才,她的动作凭空快了几倍,忽左忽右,快到几乎就是一团红影。饶是行真子临敌经验丰富,却也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她手上显然带着剧毒,一旦给她带上一点皮肉,后果就不堪设想。行真子手中的剑只管舞成一道光轮,不求进击,但求自保。他的宝剑锋利无比,花叹月一时倒也拿他无可奈何。
??池箬客看到花叹月越打越快,口中呵呵有声,似乎正在失去理智,叫道:“里面看热闹的,还不出来帮忙,大家可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的话音落处,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飘然而出,这道身影只是从那些散而复聚的小道士身边掠过,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小道士们的剑纷纷被击落在地。来人显然便是秋雨岚。她本是名门弟子,向来也视百花宫为旁门左道。因此在花叹月现身,池箬客又言语举止轻浮之时,她心中也是暗自不悦的。池箬客不为花叹月的魅功所惑,却乘机大占对方的便宜,在秋雨岚看来,这样的品性可是很有些值得商榷。若不是太乙教的道士突然出现,她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出去看,也不会再去听他们的谈话了的。反正照先前的情形来看,池箬客可是没吃什么亏。苏浣纱虽然不是名门弟子,但也是冰清玉洁的姑娘,百花宫名声太坏,池箬客却公然与之调情,她自然也看不下去,早就不知道躲到那去了。
??太乙教的小道士手中兵器纷纷被击落,有人在江湖上已经小有阅历,不由惊道:“桐柏剑法!桐柏剑法!”
??言诚子一听桐柏剑法,便欣喜地问道:“桐柏剑派的道友到了么?”
??一个小道士道:“师叔,她把咱们的剑都斩断了!”
??言诚子怒道:“桐柏剑派的道友,你莫非是昏了头,敌友不分了么?”
??秋雨岚也没说话,手中淡月剑发出一种轻微的啸声,刷刷刷三剑直指花叹月背心。一旁的小道士彻底进入僵化状态,已经完全看不懂她是在帮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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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心疑惑
秋雨岚出手之时,花叹月的丫鬟和乐娘还剩得六七人,其中有三人已经受了伤。她们最初看到秋雨岚打掉了小道士们的剑,自然而然的以为秋雨岚是来帮她们的。等她们看到秋雨岚的剑又指向花叹月的时候,她们和小道士们一样,也糊涂了。
??没有人知道秋雨岚到底是帮那边的,其实就连秋雨岚自己也不清楚。以前在桐柏剑派的时候,敌友是很分明的,太乙教是友,百花宫是敌。可是现在她已经被桐柏剑派逐出门墙了,从她的个人感情来说,她不喜欢百花宫的人,可是她也并不喜欢太乙教的人。池箬客帮了他们夫妻俩,现在是她还这个人情的时候。所以她先选择打掉了小道士们的长剑,同时她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花叹月自知不敌,给自己服下了能够增强功力的毒药。这种药在正道几大门派的典籍里都有记载。服了药的人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功力提升几倍,并且可以依赖药物的毒性杀敌,可是这药物的毒性同时也会反噬服药之人,使她(他)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并最终被药性毒死。花叹月之所以服下这样的药,是因为她已经没有选择。她救不了自己的同伴,便只有同归于尽。
??秋雨岚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在帮谁,她有些混乱,敌已非敌,友也非友,只是这个夜晚已经弥漫了太多的血腥,她不愿再看到更多的死难。她不知道从此以后,这样的茫然无措是不是就会永远的跟随着她,似乎从这一刻起,她就意识到自己真的就成了一个没有归宿的弃儿。曾经的过往已经不再属于她,未来却又在哪里呢?她没有去想太多,也想不了太多。百花宫和太乙教的百年怨仇她也不可能化解,她只是觉得,至少花叹月这姑娘并没有传言的那么不堪,她不也会为了自己的姐妹舍弃自己的性命么?至少冲她的这份担当,她也不愿看着她毒发攻心而死。秋雨岚知道如果在花叹月毒发攻心以前,给她放血排毒,或许能救她一命。典籍上就是这样记载的,可是真正用这种毒药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到了绝境不得不同归于尽,也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疗法是不是有实效。
??秋雨岚的剑势极快,身为桐柏掌门亲传弟子,她的剑法可以说已经得尽了桐柏剑法的真髓。花叹月此时尚未失去理智,腹下了毒药的她动作虽然凶猛,反应却并不是很灵敏,所以她只是感到背上一凉,已经被秋雨岚划开了两道口子,浓浓的黑色的血缓慢的流了出来。花叹月的动作稍有些迟滞,行真子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战机,手中青芒一闪,直刺花叹月的心脏。可是那把带着一种风清月明的清漫气息的软剑流水一般从花叹月的肩头绕过来,竟然不偏不倚的钉在了行真子的剑山,将他的剑压下了两尺,那一道淡黄色的身影也从花叹月的身后跃到了身前。
??行真子完全不解,看着秋雨岚,问道:“施主可是桐柏李掌门二弟子秋施主?”
??秋雨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道长,网开一面。”
??行真子皱眉道:“糊涂!对邪魔外道岂能心慈手软!”
??秋雨岚道:“那我就领教一下道长的高招吧。”
??行真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你要为了一个百花宫的妖女与贫道为敌?难道忘了贵我两派乃是盟友么?”
??花叹月受了剑伤,血流不止的同时,也比刚才清醒了许多,她不知道秋雨岚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她,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趁着行真子还在和秋雨岚说话,手一扬,一蓬毒针就向行真子激射而去。毒针散若漫天花雨,显然也将秋雨岚笼罩在内。秋雨岚听到身后异响,暗道一声不好,侧身一闪,尽管她应变极快,却也还是有几枚毒针打入了体内,其余的毒针犹如一阵细雨,大部分都打在了行真子的身上。
??行真子大叫一声,手中的剑拿捏不稳,掉下地来。这毒针毒性极强,几乎在一瞬间,就让行真子感到全身酸麻,浑然提不起力道。他情知不妙,沉声道:“师弟,我着了这妖女的道儿,我们先撤!”这一下形式突变,真是所有的人都没有算到。言诚子听到师兄召唤,也顾不上池箬客,虚晃了一招,就朝着师兄奔去。小道士们还剩十余人,也赶紧围了过来。
??花叹月趁着自己头脑还清醒,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秋雨岚道:“解药,百花宫的人恩怨分明,我们算扯平了。一粒内服,一粒外敷。”
??秋雨岚接过解药,也不跟花叹月说话,只管倒出一粒自己服了。看到两个小道士扶起行真子,行真子已是脸色发青,便从瓶里倒出两粒解药来走上前递给了言诚子。言诚子见她也服了解药的,自然也不疑心,便给行真子服了一粒。
??花叹月看着秋雨岚,一脸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那种无奈笑容,转头看了看自己那几个姐妹,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秋雨岚不去看花叹月,也不去管正在退去的道士们,也不跟池箬客答话,径自走回了客栈里。走回她的丈夫正在疗伤的那间房屋,在他的木桶边坐了下来。外面的情况杨铁冰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不过他的听觉十分敏锐,已经听到了大概。他看到妻子一言不发的坐到他的身边,解开衣衫将肋骨附近的几枚毒针拔了出来,把那粒解药捏碎了涂上去,然后就把手放在桶沿上,枕着下巴不说话了。他知道她的心绪十分混乱,便爱怜的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的摩挲着。
??过了一会儿,秋雨岚有些忧伤的问道:“相公,你说我们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杨铁冰道:“好人。”
??秋雨岚道:“可我刚才救了一个邪派中人。”
??杨铁冰道:“江湖上的正邪之分,只是人为划定的。其实江湖上没有绝对的正与邪,心存善念的人,便是好人。有的人身在邪派,可是心中向善,而有的人身在正道,却心怀险恶,那你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秋雨岚道:“我很迷惑,我刚才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又帮了邪派的人,也帮了正派的人,这样做是不是黑白不分?从前我觉得师父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凡事只要听师父的就行了。可是现在师父不要我了,我只有听你的了。”
??杨铁冰道:“你的迷惑,或许也是这个江湖的迷惑。也许,咱们需要一个人来指点迷津。”
??秋雨岚哀愁的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多,只是,我好想有个家啊。一个能够让人安心的家。”
??杨铁冰瘦硬如铁的脸上泛起一阵柔情,温和的对他的妻子道:“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家的,还会有很多孩子呢。”
??秋雨岚听了这话,羞涩的笑了笑,道:“嗯,我想要个女孩。”
??杨铁冰呵呵一笑道:“要,女孩男孩都要。最好生十个八个的,热闹。”
??秋雨岚嗔道:“生那么多,你当我是什么呀!嗯,我还是去看看池公子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他也帮了我们的。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对不对?心中有再多的疑惑,日子也要一天一天的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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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劫后余生  
秋雨岚从杨铁冰疗伤的那间屋走到外面,就看到花叹月的几个丫鬟和乐娘等候在那里。丫鬟还剩下两个,乐娘也只剩下三个,如果不是秋雨岚出手,她们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秋雨岚一出来,五个姑娘就齐齐的跪倒,齐道:“多谢夫人搭救我家花主。”
??秋雨岚皱了皱眉头,侧身让过,道:“我本不是存心救谁,所以,你们也不必谢我。”
??五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人道:“百花宫的人恩怨分明,即便下一刻你我便是死敌,也请夫人先受我等一拜。”
??这些人却也是情深意重之人,秋雨岚没有答话,却在心中自言自语道,她们谢的是我搭救了她们的花主,对于自身,倒并不怎么在意。江湖中满口义气者很多,却往往以利字当头,忠肝义胆,又有几人真有这样的忠肝义胆呢?师父从前说过,正就是正,邪就是邪,邪派中人必都无情无义十恶不赦,难道师父的话也错了吗?唉,我总是记着师父的教诲,可到头来,还是惹得她老人家动了真怒,说到底,也只能是我的不对吧。
??“你们起来吧。”秋雨岚看着她们跪在那里,挥了挥手道:“天就快亮了,外面的痕迹还是要赶紧打扫干净,不然天亮以后镇上的人发现了,怕是要引起恐慌。”
??一人答道:“夫人放心,我们已经处理干净了。”
??“那你们花主呢?”秋雨岚想到池箬客对花叹月的放浪不羁,可不敢轻易上楼去查看,万一遇到什么尴尬事,那才是进退两难呢。
??苏浣纱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道:“秋姐姐,那些牛鼻子没有走远,在镇子那边的客栈住下来了。我看这事还没完呢。”
??花叹月的那些丫鬟们道:“臭道士要是再来,我们就跟他们拚了。”
??“拼什么呀。”苏浣纱道:“你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拼过,那叫送死。”
??一女凄然一笑道:“这个不劳姑娘费心,百转千回丹,我们也有。只是我们没有花主那样的内功压制药性,到时候便成了一群活尸,咽喉之下两寸乃是罩门,到时候我们杀了道士,夫人和姑娘也不比手软。”
??另一女垂泪道:“其实就是花主,也压制不了药性,只是夫人给她放了些血,还能撑过几天。百转千回丸服下之后,生不如死,若不是为了救我们,花主也不会服下那药丸。”
??秋雨岚没说话,心道,邪派果然是邪派,这样的药物,也只有那些邪魔外道才炼制得出来。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花叹月和她这些丫鬟,也许只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意识。但是如果要她把她们赶走的话,她似乎也做不到。不是说她在这里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而是她没有那么硬的心肠。
??这些丫鬟都很是聪明伶俐,似乎能看穿秋雨岚的心思一般,有人道:“夫人请放心,我们只等花主毒性稍加控制,就立刻此地,绝不会拖累你们。”
??秋雨岚摇了摇头,这话多少让她感到有些汗颜。唉,正邪黑白,怎么越来越让人迷惑呢?
??“秋姐姐没有这个意思。”苏浣纱接道:“你们也累了,我看先休息一下吧。这地方是烂池塘买下来了的,不会有人赶你们走。对了,烂池塘呢?”她本来叫池箬客池大哥,不过池箬客太花心,“大哥”就不叫了,决定就叫他烂池塘。
??“烂池塘?”那些丫鬟们听了一阵疑惑,就是秋雨岚,也不禁莞尔一笑。
??苏浣纱道:“就是那个喜欢穿一身白衣裳,抱着把剑耍宝的那个。”
??“姑娘说的是池公子呀。”一个丫鬟道:“公子刚才用内力为我们花主祛毒,损耗太大,已经在房里休息了。”
??苏浣纱和秋雨岚面面相觑,她们都知道池箬客身中剧毒,自身的毒还需要内力压制呢。这个时候还去给花叹月运功祛毒,多情如此,恐怕也只有潇湘公子了。本来她俩都觉得像池箬客这样也未免太过于风流不羁了一点,现在她们决定原谅他。两人相对一笑,竟是一般的心思。只不过这个时候要是还有什么意外的话,这里所能依仗的,就只有秋雨岚一人了。杨铁冰还要十多个时辰才能从木桶里出来,然而就算出来了,也还得修养几天,方能恢复原有的功力。秋雨岚笑过之后,不禁又颇有些忧心,自来江湖多风雨,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苏浣纱也有些担忧,要是大哥现在回来就好了。和郑诗络相处的日子并没有多长,可是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哪怕天塌下来了,都会有大哥顶着的这种感觉。好像只要郑诗络回来了,就是有再大的磨难都不是问题。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有没有找到池箬客的解药,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白天,镇上的人依然来来往往,种地的照常种地,做买卖的照常做买卖。归园客栈的位置并不当街,就是在白天也不算热闹,也难怪当初他们来时,这个客栈的生意也实在清淡得有些让人担忧。住在这附近的人,似乎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有一阵子好像有不小的动静,可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们也没有谁出来看过。等到天明以后,雨水已经冲刷掉了昨夜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归园客栈的掌柜在把客栈卖给了池箬客之后成天也没什么事做,或许他本来也没有多少事可做吧。跑堂的店小二在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灶房里抱些柴草进去,他知道那位杨大爷需要热水,灶房的火可不能停。打水的时候在院子里的水井边遇到了一位姑娘,看她的打扮是个丫鬟,他就想是不是店里来客人了,可又想池大爷不是交待过这几天不做生意吗?那小丫头长得倒是水灵,穿得还不比镇上的一般姑娘差,估计她侍候的主人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想搭句话吧,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丫头倒不认生,倒主动的问道:“你是这里的小二哥吗?”
??店小二答道:“是,我叫阿木,姐姐怎么称呼?”
??那丫头道:“阿木,呵,这名字真逗。我叫织烟,我们小姐是你们这池公子的客人。”
??店小二阿木恍然点头道:“我知道了,织烟姐姐,要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叫我。”
??织烟道:“好,我看厨房里没什么菜了。要不你带我上街买些菜回来,小姐公子他们都要吃东西呢。要是有你认得的人,你就说我是你们家表妹吧,反正,别让人看出我是生人。”
??阿木笑道:“好哩,我们家要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表妹,那才真的好呢。”
??织烟撇嘴道:“你嘴巴倒甜,我也叫漂亮,那我们家小姐岂不是成了仙女了。”
??阿木只是看着她傻傻的一笑。大概因为他们都是下人的缘故,两个人说起话来倒都觉得很有些亲切。织烟明是和阿木出去买菜,实际上是去镇上打探消息。那些太乙教的道士似乎并没有住进镇上的客栈,但显然没有走远。这镇上来来往往的生人很多,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她。但愿不要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们虽然都有以死尽忠的勇气,可是能活着有谁愿死?她们这一趟走得太远,附近也没有别的花主和她们的部属,援兵那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听天由命吧。
??这是最后一晚了。
??秋雨岚在给杨铁冰换水的时候心里面说不出为什么发而很是紧张,这是最后一晚,再过几个时辰,丈夫的伤就算是治好了。虽然还要再修养几天,不过只要能从木桶中出来,就能和常人一样了。劳累了两天,她的脸色看上去很憔悴,再加上作晚上那一闹,她根本也没怎么休息。劳累倒也没什么,但是,她对自己说,千万要平安度过啊,千万千万,别再这样的时候再有什么意外。她知道师父的在真寒玄阴掌有多厉害,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可要是不治断根,丈夫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千万要平安度过啊。”苏浣纱也在这么想。池箬客下午倒是从房里出来过一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耗费了太多内力的缘故,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青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大哥回来。花叹月她也去看了,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她也承认,这姑娘真的很美,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惊叹红颜的美,比较起来,自己倒像个乡下小姑娘一样。奇怪的是,自己也没有一点嫉妒,倒希望她能好起来。她看着犹自陷入昏迷之中的花叹月,似乎有一点明白池箬客为什么要拼死救她,也许并不只是因为他生性风流,这么美的一个人儿,谁有会希望她就这么死掉呢?她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至少要撑到大哥回来,只要大哥回来,就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世事往往都不那么如人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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