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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04-11-19 18:54
| 只看该作者
二
1
我叫何伟,河北人氏,大家都亲昵的喊我伟哥。我很喜欢这称呼,感觉充满了活力。现就读于哈尔滨**大学。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是那所闻名遐尔的学校,一开始我会耐心的给人家解释,翻着旧皇历——这是中国人的老毛病,把学校的历史讲一通,然后人家会敷衍着说:“啊,这学校也挺好的。”当时,心里特不是滋味。后来我索性不费这唇舌了,随他们怎么说去。本科时在建工学院读土木工程专业,现在继续修固体力学的硕士学位。我们这个院的实力也不是很差,在全部的13个院系中,还处中游可能偏下一点或两三点的,所以我们也不是太自卑。
相貌平平,不过人家都说我鼻孔长的特好看。
体重总在50公斤上下徘徊。这一点常会让某些女同志们艳羡不已,因为她们尽管拼命节食,皮下脂肪和桔皮组织仍依依不舍离去。曾经有一位女生体力不支昏倒在教室里,大家看着她富裕的身板,怎么也不敢相信人家是饿昏的。
身家清白,有着洗澡盆一样宽敞亮堂的胸怀和热毛巾一样柔软热乎的心肠。
绝大部分的老同学,由于无法继续忍受大学里空虚无聊,单调乏味的生活,天南地北的作鸟兽散了。仅有三个弟兄陪我继续诠释这空虚无聊和单调乏味,试图从中榨出些滋味来。
许达瑟,河南人,学习很好,稳坐昔日班中头把交椅,我班唯一的保研名额收入囊中。为人憨厚但并不老实,他常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说:“读研非我所愿,学校逼迫的。”大家直想扁他。
苏迪,北京人,操一口地道的京腔,说话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久而久之,大家都学会了“你丫,我丫,他丫”当然还有那句久仰已久的“傻*”。我们会经常对着他喊“你丫傻*。”然后虚心的请他指正发音的不足之处。
刘繁石,云南昆明人,那里四季如春的好天气把他滋润的人高马大,白白胖胖,腰围很大,我常抱着他的腰说:“你这救生圈哪买的,手感真好。”他会尴尬的笑骂:“滚!”色咪咪的眼睛,也无法掩盖流露出“春”意。
老同学称我们是四大才子,我们都觉得实至名归,当之无愧。因为我们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听蔡琴的歌,下四国军棋,看盗版书和买女明星画报。
还有一个叫郑刚的同学,去了那所我们经常被误会的学校读研,他不用再如我等这般继续重复昔日的尴尬了。他是湖北人,感情细腻且丰富。曾经在爱情的道路上屡败屡战,至今依然痴心不该,准备在那边有一番大作为。我曾经对他说:
“如果把女人比作一扇门的话,你已推门而入,虽然随时会被一脚踹出来,而我则徘徊在门外,至于达瑟么,他还没找着门呢。”他很高兴,有种高人一筹的自豪感。
由于猎艳行动尚未展开,他在那边不免有些只单影孤,郁郁寡欢。便时常跑来,发发心中的苦闷。于是大家去喝酒,觥筹交错间,往事像啤酒沫似的冒上来,溢出去。大家开始胡侃,群情激昂,一些难忘的回忆,菜似的一道道摆上来。酒过三旬,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说乏了,舌头开始打卷儿,说话声渐渐小了,少了。大家陷入各自的惆怅之中,心情像喝了劣质的酒,不是个味儿。
2
生活一如从前般平淡,波澜不惊。虽说研究生课程已不再像本科时乱七八糟,却照旧让人提不起兴趣。《张量分析》《数学物理方法》《弹性力学》听着就老气横秋,一股子土坷垃味儿,英语倒是洋气十足,可我和它像包办的婚姻,虽说也一起苦熬了这许多年,却一点爱意没有。我真羡慕某些明星们,名利双收之后,可以把糟糠之妻一脚蹬开,找寻自己迷失的真爱。找了再蹬,蹬了再找,千锤百炼。
课程精简也不是什么好事,太多的时间里,无所事事,躺在床上,感觉日子就像屋角的裂缝一样长。
我们弄来一台电脑。自从成人网站被封的噩耗传出之后,成人们(或许也有未成之人)便在网络里迷失了方向。如今听说咱们的队伍又回来了,乡亲们兴奋不已。某网站首页打出“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群情激愤,大家上网的热情又一次高涨起来。正应了那句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打开久违的QQ,里面已被各式的头像挤的人满为患,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QQ可谓一个天才的发明。通过他天南海北不相识的人却可以海北天南的胡扯,并且肆无忌惮。于是,人们可以褪去平日里伪善的面具,道貌岸然下是一个个狰狞的嘴脸。
一个美女头像得了帕金森症似的抖个不停,“在水一方”——一个通过网络认识的大龄女青年,名叫方圆,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记得上一次和她聊天还是在去年夏天。当时我们聊的很投机,讲了好多。她说她春节就要结婚了,我说,恭喜!早看出来你等不及了。还说:
“结婚后一定要培养老公跪搓板的好习惯,不许他吸烟喝酒,零用钱一定要控制在每天两块,够乘公交车的就行了,千万别惯着。另外,让他多吃腰花……”
她打出一连串的笑脸,想必网络那头她已笑的花枝乱颤了。
……
头像闪的人眼睛都花了,我赶忙按住他,弹出一个对话框,写着:
“你好呀,好久不见了。”
“是呀,他姐,想我了吧。”我回复。
“是呀,她弟,你不想我么?”
“想,想的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呵呵,对了,考研怎么样了?”
“考上了,现在咱俩平等了,我这会儿和你聊天,感觉底气特足。”
“呵呵,臭美。”
“和你男友完婚了?”
“他是完婚了,可惜新娘不是我。”
“??怎么回事?”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我赶紧安慰,并尽力哄她开心。
“不选你,是他的损失,他迟早要后悔的。日后他跪在你面前,抱着你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你原谅,你可千万别心软,一定要干净利落的一脚把他踹开。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鼻涕会弄脏你衣服。”
“哈哈,听你的,还是你对我好,这样的细节都帮我想到了。”
“那当然了,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么,你要是再哈尔滨我早追你了。要不,你跟我得了。”
“小屁孩,这么小就想老牛吃嫩草了,你姐我还年轻,不怕嫁不出去。”——这个逻辑有点匪夷所思。
我又和她胡说了一通,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她笑一笑可以舒缓心情,而我打发掉了无聊的时间。
在与方圆闲谈得同时,我正有意识的关注着一个网名“缘梦”的暗淡的头像,期盼着它突然亮起来。直到我和方圆互发了88,它依然没有亮,又等了很长时间,它还是没有亮。
“缘梦”是一个叫华欣的女孩。我和她是在网易的聊天室里相遇的。当时正值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尚未被泯灭激情与幻想的我们聊理想,谈将来,相互推荐喜欢的音乐书籍。双方都感到志趣相投,相识恨晚。于是各自报了家门。在得知她也是哈尔滨**大学2000级的本科生时,我强烈的认为有必要和她见见面,我预感到了什么。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的交情——只能说交情像热带植物一样疯狂的生长,到了缘悭一面的地步,我觉得。假期很快过去了,我水到渠成得要求返校后与她见面。
她答应了!
坐上北上的火车,马达声响,火车缓缓开动,驶出车站。出了市区,火车摆脱了高楼大厦得束缚,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树木开始飞快得向后倒去,最后连成一条绿色的线。火车终于高速而平稳的奔驰在辽阔的平原上,像一匹散了欢的小马。我望着窗外,满眼鲜绿的庄稼向远处铺开去。
我心中满是憧憬。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我就被希腊神话所描述的那个光屁股长翅膀的小男孩射杀了,这小子得箭不偏不倚得扎在我的心上。
站在我面前的女孩,身材修长,扎着马尾辫,穿着草绿色T恤,白色棉布长裙,平底休闲鞋,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很明亮,目光交汇,我们都羞赧得低了头。
如果说每个男生心目中都有自己最完美的女性形象的话,那么眼前的她就是上帝以我的审美情趣为标准创造的天使。
我们在一条长椅前坐下,保持着相敬如宾得距离,我心跳的厉害,不知所措。她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文静得像只小羊。
月朗星稀,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交相辉映,月光更加皎洁,她也越发楚楚动人。
我自认是个喜欢说笑且勇于说笑甚至于口无遮拦的人,可此刻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我们还未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得赶快打破这沉默,我暗暗提醒自己。
“今天的月亮真圆呀!”我紧张的不知道说啥。
她望望天不语。
“像大美的鸡蛋饼。”这比喻真烂——可我当时想到的圆的东西只有鸡蛋饼和馒头。鸡蛋饼较馒头可口些。
她笑而不语。
真尴尬。……
我们第二次见面还是在晚上,还是那条长椅,她依然很文静,我依然不知所措。我们坐着,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
“今晚的月……哦,今晚没有月亮。”我感觉两颊有些发热。
她笑而不语。
“月亮真讨厌!”我说。
“怎么了?”她开口了!
“她躲起来,害我都没话说了。”
“那你可以说别的呀!”她含笑说。
我恍然大悟。……
逐渐的,我们熟悉起来。我会经常在晚上约她到那条长椅上坐坐,交流已没有拘束,可我们始终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像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风,让人无法逾越。
我们会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在午后的校园漫步,仍旧保持相敬如宾的距离,感觉亲密而又疏远。可内心的情感却像煮沸的水一样翻腾。我想我得做点什么。于是我写信给她,一封接着一封,委婉而含蓄的表达对她的爱慕,她不置可否。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上的叶子由绿变浅黄,再变枯黄,稀稀疏疏的落下,直到落光。我们依然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在午后的校园漫步,在长椅前坐坐,依然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像隔着透明的屏风,无法逾越。
一次晚自习后,我送她到公寓门口,我壮着胆子说出心中由来已久的想法。我望着她,她低了头,没有说话,转身慢慢走进门去。
夜里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手机响了,是她,她说:
“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手机挂了,嘟嘟的盲音。我失眠了。
我们不再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不再在午后的校园漫步,不再去长椅前坐坐,也不用保持相敬如宾的距离——那距离现在对我们来说太近了。
可我依然被最初的情感纠缠着,脱不了身。
我会时而发短信给她,只字不提敏感的话题,她也回复。后来她换了号码,我也换了,我们失去了联系。于是我更加珍惜每次网上相遇的机会,可谁也没有问起对方的号码——因为那看来似乎是没有必要的了。
现在我们都读了本校的研究生,我依然保持着这习惯,希望在网上碰到她。可是,今天,并没有好运气。
3
我守株待兔似的坐在电脑前,她始终没有出现,而方圆却一次又一次的撞过来。我和她插科打诨,肆无忌惮的调笑,有时也彼此谈谈心事,互相劝慰互相勉励,高呼理解万岁。我还在她的鼓舞或者说教唆之下,给华欣的QQ留了言,告诉她我的手机号并表达了想要她手机号的愿望。
周六的下午,郑刚又跑来了,拎了老大一个西瓜,把我们找到一起,老鸨似的劝大家吃西瓜。我们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啥事直接说,我们不给你面子,还不给西瓜面子?
他挺不好意思的笑:
“咳!其实也没啥。来,伟哥,再来一块,大伙吃呀,吃。”
“你丫赶紧说,别磨叽。”苏迪有些耐不住性子,啃着一大块西瓜说。
“又是感情问题吧!”刘繁石一双眼睛不仅色且毒。
“还是石哥了解我。不瞒大伙说,我在那边又发现目标了,一个女研究生,特有气质。”
“也就是说长的不好看了。”许达瑟抓住了实质。
“不算坷碜,还可以。”郑刚忙解释。
“达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好不好看,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再者说人家都研究生了,我们还能在容貌方面要求太高么?”我说道。
“还是伟哥明白事理。达瑟,你还没找着门呢,起什么哄!”
“得得,我没找着门。那么,你这位又是哪门哪派的神仙姐姐?”
“本门本派。”
“靠,又是窝边草,你丫没吃够?”
“郑刚要不要再回顾一下你光辉而惨烈的恋爱史。”繁石笑的一双眼睛更加色咪咪了。“当年,咱们班四大美女给你留下的伤痛还不够,还想重蹈覆辙?”
郑刚不语,有些气馁。我赶紧打圆场:
“咋说话呢你们,窝边草咋的了,只要够青够嫩,就照吃不误。现在的形势是狼多肉少,先下手为强,不能犯本本主义的错误。至于往事么,让它都随风,都随风。”
郑刚眼中又亮起了飞扬的神采。
“也是,咱们这情况也顾不了这许多了。郑刚上丫的,哥几个支持你。”苏迪略有所悟。
“其实也不算窝边草啦,这才是咱的窝,那边只能算别人的窝。不能说重蹈覆辙,应该叫开辟新的根据地。”达瑟分析很透彻。
“既然是人家窝边的草,那就的确要吃一吃了。”繁石补充道。
“好,既然大家一致赞成,那咱们找个馆子谈一下细节吧!当然郑刚请客了。大家没异议吧!”我不失时机的蹭下一顿饭。
“没有没有,走走。”大伙嚷。
“吃西瓜还不够?”郑刚有些出乎意料。
“不喝几瓶,哪能想出好点子。”繁石依然色咪咪的笑。
“赶快,你丫不想打光棍吧。”
大伙推推搡搡出了寝室,径直奔饭馆而去。
好点子是没有的,空泛的宏篇大论谁都能侃三段,想政治家的讲演,仅仅是起到了扇风点火的效果,再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郑刚举起一杯酒,信誓旦旦:
“没有迈不过的高门槛,没有翻不过的火焰山。大伙听我胜利得消息吧!提前干一杯庆功酒,干!”
“干干!”大家一饮而尽。
夜很深了,我们送走了踌躇满志的郑刚,像寝室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霓虹灯下4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忽然我的手机激烈的震动起来,一条短信:
“我是华欣,这是我的号码。”
大伙问,谁呀谁呀。我具实以告,在这件事上,我对他们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机会呀!”
“约她出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酒壮英雄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动着。
于是我打通了那个号码。大伙鸦雀无声。
“喂,华欣么,我是何伟。”
“哦,是呀,你好么?”
“我很好。可以约你出来见一面么?”
“现在吗?很晚了。”
“可以吗?”
“……好吧。”
大家都替我兴奋不已,拍拍我肩头以示鼓励,然后他们回了寝室,一路高唱:“除了爱你还能爱谁……”声嘶力竭。
我们坐在熟悉的长椅上,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我借着酒力,再次表达了心中的想法,并告诉她,我一直没有改变过。
她又一次婉言拒绝了
……
我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吧。再见。”她起身走开,渐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我独自坐在长椅上,良久。夜风袭来,我感到一丝凉意,神志夜清醒了许多。夜空中一轮圆月,像个鸡蛋饼。
我想这应该是结束了吧!结束在最初的地方,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缘梦,原来一梦。我冷笑。
我终于彻彻底底的死了心——尽管心很痛。
4
教师节快到了,大伙张罗着给导师送礼。楼道里手机响个不停,人声嘈杂,大家四处打探消息。毕竟是研一新生,对于是否送礼,送什么礼,怎么送,还没有太多经验。这几日,大伙忙的不可开交,如临大敌一般。
礼物终于送出了,心口的大石才算落了地。大家开始相互打探都送的啥,彼此交流些心得,为以后做些准备。一些人觉得礼太薄,担心导师不满意,日后给小鞋穿;一些则觉得礼太厚,又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很是心疼。于是大家心里又起了波澜。
我和方圆谈起送礼的事。她说,老师才不稀罕你们那点东西呢,只是世风如此。做学生的就的送,老师也只有收了。她又问我十。一作何打算,我说不知道。她说来北京玩吧,包食宿。我看有便宜可占,赶忙一口应下,生怕它长腿跑了似的。
其实我很想出去走走,发发心中的苦闷。
5
10月2日,我一出北京站,便赫然看到一个女同志举着一块方便面包装箱纸板,上面写着红色的大字:“何伟。”
我走过去和她相视而笑,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你这牌子不错,字也好,又醒目又喜兴。”
“找不着粗的笔,我拿口红写得。”
“我远道而来,没准备给我接风洗尘呀?”
“你不就冲这个来的么,怎么也不能让你失望。”
在王府井的一条小吃街上,我甩开腮帮子一顿吃。光顾吃了,竟忘了都吃了些啥。
我随她去了她的住处——她和一个同学合租的房子。她说她俩都是工作后又来读研,和一群丫头片子住宿舍不习惯。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有厨房,阳台,卫生间还能洗澡,我参观了一下,感觉不错。
我们并排坐在她的床上,床很舒服。
“我睡哪?”我问。
“你就睡这儿呀!”她拍拍床。
“咱俩也不是很熟,睡一张床是不是不太好。”
“我呸!”她给我一拳,“你想的美。我室友早给老公接走了,我睡她屋。”
第二天,她带我出去逛。首都的确很漂亮,也很繁华,就像苏迪平日里吹嘘的。我们去了王府井,西单,故宫,天坛,中关村……还去三里屯喝酒。一晃五天过去了,我们玩的很投入,很开心。
这天晚上,我们来到天安门广场。广场装点得很漂亮。她不自觉的挽了我胳膊,我们漫步在宏大的广场上。广场上人很多,借着通明的灯光,大家自得其乐,玩的都很开心,整个广场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弥散着节日的喜气。
我们坐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的台阶上。秋风习习,仰望辽远的夜空,不自觉有些心旷神怡。我们静默的坐着,望着眼前热闹的人群,孩子们追逐嬉戏,间或有几对情侣依偎着走过,口中喃喃说着情话,脸上掩不住的欢笑。她忽然把头枕在我的肩上,我心头一颤,随即伸手出去想搂她的腰,可试探几次,终究没有敢。她一把抓了手,放在自己腰间。我们相视而笑。
“怎么这么冷呢?”我说。
“谁让你不多穿件衣服?”
“你搂着我看会不会好些。”
“讨厌!”她说着搂了过来。
北京的夜色很迷人。
6
我想到有几个大学同学在北京工作,打算找他们聚一聚。方圆建议领到她那,够宽敞且方便。我于是打电话联系到两位——韩力和宋钧。
韩力是典型的北京人,能言善辩,人够聪明,就是学习不好,喜欢玩电脑,电脑知识丰富。我从他那学到很多,至今受益匪浅。
宋钧,山东人,有着那个地域的直率坦诚和桀骜不逊。好舞文弄墨,在这点上,我俩颇投契,每有即兴之作,常互相切磋兼吹捧,以资鼓励。只是他的确比我强很多,我虽口中不说,然心悦诚服。
彼此介绍之后,没有分宾主就落了座。菜和啤酒都是现买的,所以不用奔忙于灶间,直接进入主题——喝酒。北京的啤酒多是燕京,味道略不同于哈啤,还颇有些异域情调的。方圆开始还装矜持,架不住大伙一劝,便和群众打成一片了。她颇有些酒量,不过三杯下肚,还是不免暴露了女人的通病,喋喋不休起来。于是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酒总是与往事密不可分的。我们照例回忆过去,七嘴八舌的,由于异性的存在,大家都本能的把原本平淡的故事表述的风趣些。于是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也就终于讲到了现在,我问他们是否还玩电脑和写东西。他们异口同声的叹息,说哪里还有闲情,说自己是套了磨的驴子,只有不停的转圈了。他们正承受起生活的重负。于是大家沉默,黯然神伤起来,消散了快活的空气。
夜深了,酒光了,人散了,只剩下一片狼籍。
我和方圆都懒的收拾。我打开电视机,她去洗澡。
她穿着睡袍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边晾着未干的长发边百无聊赖的修脚指甲。睡袍滑落,露出修长的腿来,很白净也很光滑。我不免看的有些痴了。她似乎发觉了,抬头看过来,目光交接,我做贼心虚的移开视线,她大笑,我大窘。赶忙起身,自语:“我也去洗个澡。”逃也似的冲进卫生间。
冷水浇下来,更觉酒力上涌,全身燥热。我只是站着,任水冲淋。
门忽的开了,她出现在面前,一丝不挂。我着实吃了一惊,僵立着一动不动。心跳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大,从哗哗的水声里突围出来,笼住这狭小的空间,似乎要把它称破。我不知所措,她走了过来……
我躺在床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很明亮也很刺眼,我醒转,身边已不见了她。我忐忑不安,像机投入的作了一场梦,虚幻又似乎很真实。正茫然间,门开了,她走进来,冲我爽朗的笑:
“小懒虫,还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我……”
“你什么呀你,你该滚蛋了,还想一直赖着不走呐。一会儿去买票,快点吧,我在外边等你。”
我们奔北京站而去。一路上,她有说有笑,似乎并不在意昨晚发生了什么,又似乎原本就没发生什么。我陪着笑,可总感觉笑的很牵强。
我买了当晚的车票,希望赶紧离去。我有些不敢面对她了。
她依然很热情,送我上车,还买了两只全聚德的烤鸭叫我路上吃。我很过意不去。
7
火车开动,我靠窗坐了,心神仍不安定。我发短信给韩力寻求帮助。他回复:“幼稚!!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罢了。”面对如此的当头棒喝,我开始努力回忆发生的一切,似乎仿佛当时我是很被动的。我努力找寻搜罗各种理由和借口为自己开脱,以至于后来我竟感觉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受害者,于是释然了,颇有些阿Q的精神胜利法的意味。最后竟开心起来,因为想到自己原本是徘徊在女人门外的,现在不仅推门而入,还留了一宿,比之郑刚的虽在门里却总冒着被踹出来的危险,更加进步了些。
好心情让人没了困意,我颇有些闲情逸致的四顾。坐在我身边的是个胖子,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凸起的肚皮上,紧闭着双眼,睡的很执著;我对面是一颗很赫然的秃头,趴在餐板上,双手环抱着那一颗,使它越发引人注目,隐约的鼾声,证明睡的很舒坦;秃头的旁边,胖子的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手托两颊,手肘拄在膝上,一副大眼镜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冲破鼻梁的摩擦阻力,痛苦的表情便秘似的,睡的很不舒坦。车厢里大多旅客们都以各种可样的姿势睡着,也有如我般不睡的,只是也许并没有好心情,呆坐着,双眼木衲的盯着前方,间或一轮,证明并没有死。过道里七零八落的站了些人,像一尊尊的泥塑随着列车的节奏晃荡。列车售货员推着铁质的小货车,从过道闪转腾挪的穿过,熟捻而机械的吆喝:
“啤酒,饮料,矿泉水,大碗面,哈尔滨红肠,各种小吃……”
她复读机似的一遍遍喊着,似乎并不关心人们是否购买,匆匆只是往前赶路。
我头靠着车厢壁向窗外望去,看不到什么,只有黑的夜。火车就在这无边的暗夜里奔驰着。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间或听到车轮与铁轨接头处撞击的声音,很有节奏。
火车途经一些站点,便会有列车员喊:“**站到了。”一些人下了车,另一些人补充进来,车上的人并不见少,反而更多了。穿梭拥堵的人流让人看着心烦,我闭了眼,困意也就袭了来,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相信不会太长,因为坐在火车上睡觉——尤其是硬座位,实在是对身体的一次巨大考验。胖子不见了,换成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忽闪着大眼睛,泛着尚未褪去的稚气。秃头和中年男人也不见了,眼前是一对母子,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很小,于是可以头枕着母亲的腿,较舒展的躺在座位上忽忽大睡,母亲搂着孩子的头,以防滑落,身子倚在厢壁上,闭目养神。
我百无聊赖,便和身边的女孩攀谈起来。她初时还有些腼腆,慢慢便活泼起来,她说她叫花妍,家在沈阳,在哈尔滨**大学读大一,第一次离家很想念父母,10。1回家探望。我也据实以告。她又问:
“你也是回家了?”
“不是,我去北京了。”
“去干啥?”
“嗯……也没干啥,随便走走,读万卷书还得走万里路不是?”
“你真了不起,一个人也不害怕!”小女生有些盲目的崇拜。
“不怕,有事就打110。”
“110可不许随便打。”她很严肃。眼睛里流露着无邪的光。
“有困难找民警嘛!”
“人家110可不是民警。”
“咳!武警,民警,交警……还不都是警,也差不到哪去。再说,咱们是国家的主人,他们是人民的公仆,他们敢说啥?”我一脸严肃的朝她飞眼。
“哈哈,你真逗。”她忽闪着大眼睛,乐不可支。一个天真的女孩。
“嘿嘿。”我也跟着傻乐。
“你们研究生课不多么,还有时间出去玩?”
“研究生嘛!当然搞研究了。所以我就这研究研究,再到那研究研究,到处研究研究。”
“呵呵。”
……
我们说乏了,她就掏出一本书来看《情深深雨蒙蒙》。她看了一会儿,眼皮开始屋檐滴水似的有些撑不住了。我让她坐里面睡,我换到外边,拿起那本书来翻,佩服作者一把年纪了仍不减少女的情怀。只可惜我对这种煽情的东西不感兴趣,放在一边。小男孩仍旧睡着,母亲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稳稳的拢着孩子的头。人们依旧是各种各样的睡态,有几位木衲得盯着前方,眼睛间或一轮,证明并没有死。夜仍是黑着,我又睡着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很大很红,阳光透过车窗,撒下斑驳的影子。人们醒了,来来往往,上厕所或洗漱。对面的母子也都醒了,在吃自带的食物。花妍也醒了,对我说:
“真抱歉,占了你位子,看你睡觉那样子,”她矜持的笑,“真,真不舒服。”
“我没流口水,就算万幸了。”我知道她本意。
“呵呵,那还不把人都淹了。”她笑,我也跟着笑。
列车售货员又推着铁质小货车过来了——也不知道第几次了,熟捻而机械的喊:
“米饭,花卷,大米粥,各种小菜。”
列车广播里也喊:
“有永早餐得旅客请您到餐车,餐车在11车厢。”
我们都觉着饿了,各自拿东西吃。她拿出两合饼干,一瓶水,一袋话梅,我则陶出了一只烤鸭。她让我吃饼干,我不客气拿了一合,我让她吃考烤鸭,她推辞。我撕下一只鸭腿硬塞给她,又撕了另一只,正要吃,发现对面的小男孩正直勾勾的盯着我,不,盯着鸭腿。我咬一咬牙,把鸭腿递了过去:
“来,小弟弟,一块吃。”
他也不说跟我客气两句,伸手抓了去。他母亲赶忙说:
“快谢谢叔叔,你害叔叔都没的吃了。”
“谢谢叔叔”——我有那么老么??
“真乖,”我拍一拍小男孩的脑袋,只恨自己不像那些武林高手,有深厚的内力,可以杀人于无形。“没关系,这还有俩腿儿呢,正好,咱们四个一人一只。”我边说边翻包装袋儿,装出很惊讶的表情:“伊??怪了,那两只腿儿哪去了?”
两个女性大笑,小男性只是吃,不说给他的同胞捧捧场,一心关注在鸭腿上。我于是断定这孩子将来没出息。
我把烤鸭撕碎些放在餐桌上,劝她们随便吃,她们也拿出自己的食物,大家部分彼此了,我狼吞虎咽,总算没有亏太多。
经过10多个小时的煎熬,终于到了终点——哈站。那母子俩在长春便已下了车,我于是可以一心一意得向花妍献殷勤,帮他拎行李。出站后,又把剩下的那只烤鸭送给了她,说是北京老字号,带给同寝的同学尝一尝。并借此交换了手机号。她特过意不去,一个劲儿的说谢谢,还把那本《情深深雨蒙蒙》回赠。我们分手之后,我顺手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寝室,他们正凑在一起打牌。郑刚也在,一见我,便冲上来,问我此行的经历,我胡编,他不信。那几个也仍了牌,逼问我,我继承和发扬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先烈的优良作风:
“敌人围我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他们没辙,又来翻我的背包,一无所获,恼羞成怒,大骂我“不够哥们儿”。我无奈,只得请他们去喝酒,也算给10。1长假饯行吧!
8
冬天到了。
哈尔滨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冷的持久,冷的干脆。它会在不经意间不期而至,像个躲在角落里的坏孩子,突然跳出来,让人促不及防的吓一跳。反复几日,气温便像崩了盘股市一路狂跌直至零下二三十度。有些树木的叶子还未及变黄,带着绿就宣告冬眠了。人们穿起厚厚的冬衣,发酵的面团似的,可依然无法与这干冷的空气抗衡,瑟缩着向着各自的目的地急行,仿佛中统特务在执行任务。
校园里也少有人呆在户外了,就连那些喜欢在长椅上粘乎的情侣们,也迁了场地,改为室内项目了。路边的巨大红色横幅换成了:
高举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伟大旗帜,坚持走社会主义伟大道路。
校园里显得冷清萧索。我便十分盼望下雪。
哈尔滨的雪很大,会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直至达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程度。于是,校园里一片银装素裹。这是的校园才是最美的,是属于这个北方城市独有的美,美的纯净,美的爽朗。每每让人诗兴大发,不能自已。记得我曾站在白雪皑皑的大操场,不顾冻流的两行鼻涕,高喊过一首诗:
啊!巍峨的教学楼啊!
1 号楼!
11号楼!
21号楼!
31号楼!
41号楼!
还有你,51号楼
回来吧,俺的孩儿!
娘想你
啊!(作捶胸状)
9
像这天气,我们的生活也开始进入冰冻期。最初的放纵,终于让我们在临近期末考前感觉到了压力。尽管这压力我们已经不只一次的经受,可还是达不到坐怀不乱的境界,就像喝酒的过程,虽饱受了醉酒的痛苦,可下次还是不免要喝高。单就对考试的感受来讲,我们就像是被逼为娼,陷落风尘的良家女,每一次的应酬都是对精神和肉体的极大摧残,可我们又能如何呢。更何况研究生累计挂科两门,就要被开除回家。拿不到那一纸文凭固然可怕,高额的学费校方也是不会退还的。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我只在喝高的人们那里见过。
于是,我们四个天天泡在21号楼的各个大教室里。教室里人很多,有学习的,有谈情的,有既学习又谈情的,有既不学习又不谈情的。
我们总是在教室的最后面扎下营帐,有一种军事地形学理论上的安全感,没有如芒刺背的不适,反而可以时不时刺一刺别人,比如说,那些谈情的和那些背影很好的女生们。
这个时候,刘繁石的眼睛总是不够使,东张西望的找寻。发现了目标,先出神的在人家背影上发愣,一双眼死死的盯,仿佛可以透过表象的遮挡直视内在的纯美。而后,他会起身离座出教室,似乎是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往人家正面扫上几眼,见一见庐山真面目。归座后,我们便可以从他是继续死死的盯还是翻书学习,判断那女生的容貌。
苏迪会先泡上一杯咖啡——颇有些小资情调,然后把书本一字排开,倒头便睡。如果一觉醒来还有时间的话,有充沛的体力作为保证,学习劲头自然很足了。
而我,有时会伴刘繁石打打望,有时会陪苏迪睡睡觉,更多的时候是便看书边听音乐。往往看过一页之后,却并不知道看了什么,也不知道听的哪首歌。
许达瑟没有这许多的癖好,他会有始有终,自始至终的学习。正襟危坐,态度端正。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作业需做好给我们抄,考前还得再辅导一下他这几个需要援助的弟兄。这是他在本科时期养成的好习惯,我们督促他务必要继续保持和发扬。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刺刀也最终要见血,被逼为娼的良家女不得不接客了。期末考终于像进村的鬼子,杀来了。
考场如战场,每一次的考试都是一场敌后游击战。我们必须斗智斗勇和敌人周旋,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传递和接收情报,散播革命消息。如果情报被截获以至某位同志不幸被捕,他就必须随时做好为革命牺牲自己的思想准备,决不可连累其他同志。看着身边的同志被带走,我们心如刀绞,唯有以一句诗相赠:
“你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总算熬过了最后一场,我们如释重负。酣畅淋漓的踢了一场球。期间,我射门达17之多,只是没有一脚射正。他们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管他呢,反正要放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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