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誓不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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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36
标题:
誓不成仙
第一章 雷泽巨蟒
“欢乐浪花高,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去我自归,说是怎么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分与他人可。”
纤细的女声软软飘荡在空中,在清晨淡蓝色的烟雾里散发出欢快自得的动感。当金兰色的阳光轻柔的抚摸上树梢的嫩芽时候,崭新而鲜活的一天才从梦境里勃发出来。
正快活中,一道尖利的鸟叫像是利刀狠狠划过玻璃般撕裂了美好的心境,树丛里闪出一个不到半人高的侏儒,大红大绿的夹袄,一只冲天竖起的长辫晃悠晃悠直指苍天,滑稽的是婴儿般的脸颊上长了一大把淡黄色的胡子,不伦不类的如同小丑。
“小白蛇,一大清早的,你不好好修仙,唱什么山歌啊!”侏儒摇晃脑袋,满眼可怜的看着在水池中扑腾扑腾的一条巨大蟒蛇。
他实在不懂,这条千年蟒蛇本来一心向道,不食荤食,不开杀戒,一颗石心堪比当年无情无爱的孙大圣。大家伙虽然知道它心性冷清,但是也觉得早晚这条巨蟒会退去一身腥臭皮身,重塑金丹。没想到五年前老人参万年渡劫,好死不死一道天雷砸到了藏在树梢修炼的巨蟒,整个劈成了炭黑色。
奇怪奇怪,明明应该形神俱灭,偏偏活过来,连带着性子也大变,莫不是修仙修出心魔来了?侏儒瞪大一双鱼眼,死死盯住水里的巨蟒,激光般的视线从头扫到脚,还是一片无碍。真是太奇怪了。
水中的巨蟒十分人性化的翻个白眼,甩动了庞大到堪比平原山丘的尾巴,摇动一圈圈涟漪,享受着舒适的水浴按摩,懒洋洋道,“小山神,修仙有什么好?一张脸冷的像快万年不化的冰块,要不就是皮笑肉不笑,还自以为慈祥可亲。啧啧,难不成神仙们都是脸部肌肉僵化,要真是那样,就算是大罗金仙,我也没那个兴趣。”
做蛇也不错嘛!修到了辟谷,肚子永远不会饿,天生的水性又好,大热天的还能天天泡澡、时时泡澡,不用担心皮肤起皱脱水。要不是因为海里是龙王疆域,刚刚做一条蛇,还不熟练,打不过人家,它还真恨不得跑到海边晒个日光浴,指不定那天就能晒出漂漂亮亮的古铜色性感肤色。光是想想,口水就要流下来。
小山神听得目瞪口呆,这个这个,还是那一心想要成仙的小白蛇?他苦心破口的劝导,“那些不过是刚刚成仙的小道,金身新铸,还不习惯脸上肌理,自然看着别扭。虽然你是上古巨蟒,神力自备,但终究寿命有尽,法力有限。难道你就不想退去蛇身,得道成仙?一旦脱离了烦扰红尘,就可的大自在。小白蛇,你可不能舍本逐末啊!”
莹白色的巨蟒昂扬起山一般巨大的脑袋,一双沁蓝雪亮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笑意,但是色泽艳丽冰凉,活像是仙界王座上的两块幻景宝石。它恶意的甩动一下身体,把深潭里寒意逼人的水泼洒到小山神身上,然后像个顽童般惬意的笑起来,“不要!有始有终才是自然之理,无穷无尽的生命说到底简直是无期徒刑!神仙,嘿嘿,装什么大蒜,不就是长生不老的妖怪嘛……”
一个巨雷霎时间充斥了天空,震天动地的声音吓得小山神一抖,拼命念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巨蟒吐吐舌头,悄悄的潜入水中,只露出两颗眼睛,明晃晃的映着水色,带出迷离优雅的瑰丽,骂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好了好了,小山神,你就别在我这边费神了。仙缘仙缘,缘字,妙不可言。强求不得。我泅水去了,您就别费心找我!”话音刚落,它硕大的眼睛就悄无声息的划入水中,不带起一丝烟火气息的动作让小山神又惊又忧,分明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看如今的举动估计是连元婴都已经形成,只是偏偏性情越发的不可揣摩,头疼啊!
巨蟒潜伏在深潭中,绵长的身体在越来越浓重的黑暗里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优雅无声的在水中画出一道道冰冷唯美的弧度。它哼着轻轻的乐声,在沉默的潭底重新看到一片片冷光,那是湖底的一些软体动物自身的光芒,如同地上的萤火虫,营造了媲美星空的夜色。
它是一头巨兽,没有獠牙,不见锋芒,但是自得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在深水环绕的地方,越发明丽的银色鳞片上渐渐的显现出金色缠绕如同绞丝绕藤的纹路,那是渡劫天雷留下的痕迹,是伤痕,但融入了骨子里,反而成为一种自我保护的能力。
远远看去,这游离在飘忽绿芒中的巨兽不像是蟒蛇,反而更胜如天生尊贵的龙族,带点漫不经心,带点居高临下,悠悠然的晃过人世百态,天下沧桑。水底的生物大都屏息静气,睁大眼睛看着王者降临,巡视属于它的领地。
“唉~~~~~~”巨蟒幽怨的叹口气,蜷缩在潭底,静静的看着头顶的水域,心里却是郁闷到不行。
21世纪天庭抽奖系统,为奖励长年累月为天庭友好合作伙伴佛祖上香进贡的佛徒子弟。特地为幸运的人儿,准备了时下最流行最有参考价值的时光旅行抽奖活动,恭喜您!您只是第一次出马,就抽到了被檀香熏到打哈欠睡死赶赴异世界时光旅行纪念游一次!
“唉~~~~~~”巨蟒再叹一口气,眯起眼睛,再一次哀怨的想起那个送她下来的仙官。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运气背死——不,是好到不行的凡间人啊!恭喜你,你抽中了仙府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被人抽中的特等奖!激动吧,高兴吧,兴奋吧,快要晕过去了吧!
没关系,不过请先在合同上签字,什么,你看不懂仙文?奇怪,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文盲吗?咦……不好意思,我拿出了甲骨文……这份才是,请签名。什么?不懂什么叫做不可存档?就是不能重来一次!不懂什么叫做第二意识?简单,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你还存在,可以完成未来的人生,那边的你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防止你思乡心切嘛!算了,凭你这样的智商,我很难和你沟通。
什么,你想退货?嘿嘿,怎么可能,天庭出品,一旦离柜,谢绝归还。天庭xxx公司拥有本产品的最终解释权。欢迎上诉,但是一律驳回。祝您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妈的,小样,你就是不去也得去了,扯本君的内裤,找死!哼哼,哪怕你死成灰了,老子照样把你拼回来扔到那边投胎去。
你叫啊,你叫啊,叫的大声点!你叫的越大声我越兴奋。叫死也不会有神仙会来救你……”
神仙!巨蟒内心汹涌,想到自己被踢下凡间,立马就看到脑门上一圈一圈飘起的黑烟和阵阵肉香味道,心里的情绪翻滚到了极点。张大嘴巴,吐出一个热气球大小的泡泡,用尾巴狠烈的一抽。
神仙?泡泡立马变成一个巨大的拳头,擎天中指恶狠狠的指着老天爷,用行动悲愤的大喊:神仙不就是个屁!
巨蟒正在别扭中,身边的水波却有了变化。一圈圈的水纹像是被什么鼓动了一般,缓缓的,又仿佛是醉酒了的蝴蝶扇动凌乱的翅膀,柔柔的骚动着。巨蟒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向着水波鼓动的深处游曳,宛如一道流光,它瞬间穿透了时空的束缚,进入水府从不涉及的一个角落。
此处是雷泽君的府邸,在曹州,泽中居有雷神,龙身而人颊,鼓其腹而鸣。故而又称雷泽君。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声响较大的鱼类散仙罢了。虽然脾气极好,但是嘴巴很啰嗦。白蛇从来是过期门而不入。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引导了门口。
它左右看看没见到护卫,就大摇大摆的进了门,找到一个水草茂盛的角落,蜷缩着躺下来,从波动明显的水纹中聆听。原来是一曲极为玄妙的古琴曲。让它的魂魄在恍惚中就象来到了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站在波光荡漾的夜色里俯瞰着江水漫漫银链从天而降。先是一出夕阳映江面,熏风拂涟漪的景色。然后,乐色同音相连,委婉平静,它轻轻摇晃着巨大的身体,耳际响起大鼓轻声滚奏,一时间,意境深远。朦胧里如见江风习习,花草摇曳,水中倒影,层迭恍惚。
乐色悠扬清和,不过起伏间,“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壮阔景色油然而生。突然琴声速度加快,点、拨、扬、抑,犹如白帆点点,遥闻渔歌,由远而近,逐歌四起。
到最后,一艘归舟破水,银白色浪花飞溅,橹声“唉乃”,由远而近,似断还连。薄薄一叶轻舟飘摇着远去,夜幕缓缓的从烟雾中升腾起,空间里生息渐灭,万籁皆寂,春江显得更加宁静,仿佛浸了油墨的铜版画,一寸一寸,由鲜活变为回忆中的黑白。
悠扬徐缓的旋律中月色、江水、思愁、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都慢慢结束,徒留下思绪离散。
巨蟒凝神看去,那弹奏之人正闭目养神,隐秘在香气中看不清容颜。身着霍兰布织造的儒衣襕衫,足下一双飞云履,四面以素娟做云梁,染以诸香。腰间别着月影犀带,纹理慎密,中有一月影,遇望则见。盖犀牛望月之久,故感其影与角。头戴九旒冕,上系龙珠、蛟珠、蛇珠、鱼珠、蚌珠、鳖珠、龟珠各一颗,盈盈光动,好不炫耀。
他手覆在一张琴具上,微微颤动着指甲,像是意犹未尽。巨蟒眼里贪婪地盯住那一具漆黑平凡的古琴,蠢蠢欲动。天啊,天啊,天啊!它长大了嘴巴,死死压住喉咙口的尖叫,明蓝的眼睛变幻出凝绿的光泽,显示了它激动不已的心。
雷泽君的破嗓子大叫着响起,“不愧是当年的琴界国手,FR城主的琴技已深得其中滋味。一曲《浔阳夜月》足以令风云变动了。在下是在是大饱耳福。”
FR城主?就是那个主宰FR城,喜欢骑着素驴到处乱走的操琴圣手?巨蟒眯着眼睛想了想,留恋的看着那把琴,它偷偷摸摸的想要开溜。尾巴刚刚有所动作,一道凌厉的目光就透过水幕,凝视到它的脊背上,挤出丝丝冷意。
“什么妖类!竟然在雷泽府邸放肆。”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像一把刀,藏在刀鞘里,却透着杀机。
巨蟒试探了一下,悲哀的发现自己终究是抵不过FR城主,只得不清不愿的从水草中晃出身体,远远的竖起硕大的脑袋,扯出一道善意的线条。“雷老,别来无恙。”
“是白蛇君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的天劫过了吗?唉,老朋友都难得见上一面,我还以为你早就渡劫成功了。可是,你看我这个记性,老记不住事情,上一次和郭老喝酒的时候,就把酒忘在了明贤台,对了,明贤台,你去过没有?那边的风景真的不错,还有我看到了另外一种很稀少的蛇。那个,说道蛇啊……”
“停——我很好。刚才听到有乐声过来看看。好了,看完我有事要走,下次再见!”巨蟒连忙后退,罗嗦大王一开尊口,基本上能扯到月亮上去,三天三夜也不会谈到正题。也因为这一打岔,它看清楚了FR城主的面容,人模人样的,只是一双眼睛,虽然波光艳丽宛若FR妖娆,但是一沉寂下来,更像是磨砺的刀光,丝丝冷气足以杀人。
FR城主盯住了巨蟒,手指随意的在琴弦上一拨动,若有所思道,“原来你就是雷泽君所谈到的雷泽荒兽。我看你精通乐律,应该知道我手中的琴是何物。如若你能言明,我就将它送与你。如何?”
巨蟒刷的凑近脑袋,巨大的嘴巴丝丝吐着舌头,眼里绿色的光芒越发明亮,“你说的可算数?”
FR城主撩动额际的旒珠,挑挑嘴角,讥嘲道,“我虽不羁,但君子重然诺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你不用激我。就怕你不知道乱说一气,玷辱了这张琴。”
巨蟒清晰的深吸一口气,嘴巴吐出一串串雪白的气泡,努力压抑住心底上冒的喜悦,低声说,“斫琴名手雷威作琴,不必皆桐,曾遇大风雪,独往峨眉山,着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绵清越者,伐之以为琴,妙过于桐。世称雷公琴,有最爱重者,以‘松雪’名之。此琴即为松雪。”
FR城主转头对雷泽君道,“你说这泽中荒兽乐理精通,心性过人。我还以为是爱屋及乌,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别类知音。道是我鲁莽了。”然后冷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歉意和柔和,颔首道,“不错。一言不差。松雪就归你了。”
巨蟒咧嘴无声的笑,内心的激动直逼当年看2008申奥的现场直播,我的上帝,这是什么?这是八大古琴之一的松雪!这是国宝,这是媲美焦尾、绿绮的琴中之宝。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它高兴的只想翻几个跟头来表示自己的欢快,但是想到不能刺激FR城主,不得不狠命按压下来。张大嘴巴,像是葛朗台遇到了黄金,迫不及待的把松雪吞下肚子,在化形前,宝物只能这样存着。没办法,这年头,人生地不熟的,弄不好遇上打劫的,还不犯法。
雷泽君分明看到巨蟒鲁莽的吞下松雪时,FR城主额头耸动的静脉,不由担心起来,这个小白蛇,就不能先用尾巴卷着,等人家走了再吞下去?现在这番暴殄天物的行为,一定让FR城主恼怒不已。真是个顾前不顾尾的小笨蛋。
他瞪一眼得意忘形的白蛇,扯开喉咙打哈哈,“城主好度量,一诺千金,也算是仙界的一番美谈了。更何况它一小小蛇妖,得到城主如此相待,更是显出城主的气宇轩昂。”
FR城主端起桌上的酒盏,抿了一口佳酿,淡淡道,“谈不上什么蛇妖。我看它身骨已有仙气,元婴初成。如今不过是借我一曲,堪得仙缘,算上来,也是我和它命中有这一相会。”
巨蟒却听得几乎掉下下巴来,仙仙仙缘?你在耍我吗?它的视线无时无刻不再散发这个问题。我什么时候有了仙缘?搞错了吧!
“待你退去蛇身,重塑金身。就可上天庭回报仙名,从此位列仙班。虽然你出身妖类,但却是上古荒兽,所以可以直接晋级为太乙仙人。算来也是仙友。”
FR城主很有诚意的介绍,残酷的打碎巨蟒的自我安慰。
可不可以不成仙?
“除非被九天雷劫毁去神智,或者堕入魔道。否则,仙名一出,你就无法脱离。”
什么?难道从今以后,我就要和做妖精这一份颇有前途的职业,说,欢迎下次光临了?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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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奈登仙
什么是神仙?
不食人间烟火,个个飘渺清冷,穿着一身永远不沾灰尘的羽衣,游走白云之巅,睥睨凡尘之外,傲世群妖,纯净的如同二氧化碳……
简单说,自恋、高傲、固执、别扭、有洁癖、还有就是阴险和傻瓜的结合体。
21世纪的人类生活在漫画充实的年代,崇拜的是无政府主义、个性自主化,推崇的是撒旦的邪魅,魔鬼的蛊惑,爱好的是堕落天使身上黑色迷人的羽翼……基本上,21世纪最大的爱好就是把绝对相对化,把边界模糊化。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没看到撒旦都是帅的掉渣吗?——参考漫画中经典角色。
恶即使善,善既是恶!——没看到玉皇大帝一定是反派角色吗?——参考杨戬之人生长恨水长东。
魔既是仙,仙既是魔。——没看到仙魔发展到极致都还只是人家神手下的一群蚂蚁吗?——参考飘渺之旅。
所有你看过的玄幻、武侠、历史、同人、言情、虐文小说,一定最清楚的是白道内败类层出不穷,黑道里英雄奋勇直起。故而,作为一个新新人类接触颇深的半妖,对于神仙的厌恶,来源的就是新世纪的速食文化,也真是根深蒂固的。
仙规仙律,仙条仙法,堪比是女子高中里的被称为老处女的教导处主任!遇到踏,就如同遇到更年期的女人,不如准备把刀子捅了自己吧。
天大地大,连做个妖怪的选择权都没有!自由啊自由,你简直就是冬天蚊帐里的那只蚊子,想你的时候冻死了,忽略你的时候到处飞舞。
巨蟒想起FR城主临走时候诡异的笑,鸡皮疙瘩赶紧抖落了一地。为什么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强人所难的事情会发生?神仙就不怕它一心作怪,再来一个大圣翻天?不过,可怜自己没有孙大圣那般牛逼。
“小白蛇。别难过了,洪荒巨兽只有成仙一条路,否则根本没法幻化人形,重塑金身。再说,一成仙就晋级成为太乙仙人,这是多少修道千年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好事。你啊,就安安心的修道登仙吧。”
巨蟒憋气的瞪一眼小山神,本蛇君就想做妖怪不行啊?做了一辈子的人,烦都烦死了,好不容易来个改头换面换位大体验,还不许我做个痛快,什么世道!
“白蛇君啊!你想想,做了神仙能饮取天上仙酿,食用千年蟠桃,还可以得到仙府,自立门第。这是多么荣耀的事。你就不要再推推扯扯。世人都说神仙好。”
雷泽君这个臭老头,念的别人头晕脑胀,还停不下来。巨蟒狐疑的打量雷泽君,一脸的不屑,若是神仙真的好,你又何必偷偷跑出来,一心要当个不仙不妖的散仙?笑话,你以为我是退化到三岁的孩童,给根棒棒就当是糖葫芦吗!
小山神和雷泽君相视苦笑,这倔强到极点的脾气倒是没有改,偏偏志向改了。叫人一口气哽咽在喉咙,怎么也吞不下来。要命呐,眼看时辰到了,小家伙要是狠心来个逆天而行,可就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天上云彩开始凝结,慢慢的绕成太极八卦状,一层一层重叠着,以七彩光圈渲染,浅浅光芒辐射开,投射到外圈的云层又折射回来,在缓慢的旋转中形成妖艳瑰丽的极光。七彩光芒聚集到一起形成的焦点,一黑一白。黑色吸收着所有的光线,向内收缩,一吞一吐,像是阴寿鱼长出的独眼,可以在瞬息饮尽八荒洪泽。白色则以同样的节奏向外幅散出光芒,绚丽到不可逼视,在三尺外缓缓折散成七彩光带,一条一条十分有秩序的排列着。阴阳太极依循着一种十分玄妙的规律运转,举动间让人心神为之振动。
最可怖的是,如此美妙景象中隐隐传来天雷酝酿滚动的声响,似怒吼,似威吓,如同金鐏做乐,铿锵横武,震耳鸣之,于安详中暗藏杀心。
小山神急得团团转,冲天的辫子甩动出一个个小小的圆圈,晃得巨蟒头晕脑胀。它张大血盆大口,百无聊赖的用分叉的巨大舌头舔舔小山神,“别转,别转。我要是升了仙,是不是对你的功绩薄大有好处?”别说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什么为了它好,还是干干脆脆的把各自小算盘亮出来,它心胸宽狂的很,绝对不计较让熟人沾点小便宜。
雷泽君大大咧咧的拍了山神一掌,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吧!白蛇君是什么?可是上古荒兽,天生智慧,可比智提菩萨,虽然性子怪了一点,处事乱了一点,但是总体上说,还是非常有慧根的。所以无论什么秘密,你要瞒它,都是自讨苦吃。”
巨蟒翻个大大的白眼,尾巴指指头顶越来越浓重的渡劫雷云,重重打断道,“雷老头,说重点!”
“咳咳,九州的仙境灵地基本上已经被瓜分完了。一些上古仙人离开或者封印自己的府邸更加使得天下适合修行的地方越来越少。可是,只要你成了仙,有了开府设邸的资格,那么就可以选择以自己的仙力供养修行之处。无论在哪边,都和你的天生天养之地有了因缘之果。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说,可以使得山神和我所在的曹州雷泽变为天下修行福地。到时候……嘿嘿,香火不必说了,无论妖类、精类、道士、和尚,只要是想修道成仙的,统统归到山神和我管辖之下……功绩,嘿嘿,要多少有多少?”
雷泽君笑得十分下贱加之淫荡,得意满满的样子让巨蟒恨不得用尾巴好好扫他一顿。说到底,原来自己成仙就是别人房地产升职的政治需求——真的是很……很不爽。
它看看小山神堪比蜡笔小新家柔软小白那纯洁无暇渴求的眼睛,还有雷泽君绕头谄媚的笑容,一时间仰天长叹,无语对抗。没办法,谁叫自己天生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好,人若敬我一尺,我就习惯回人家一丈。
罢罢罢,也就当作是换了人家的人情,怎么说刚刚醒过来的那几年,若不是两老头在一旁帮衬着,它还不一定能那么容易就接受一条蛇的身材——而且,还是一条修炼了上千年,昂起脑袋来挺直高度直逼黄山峰顶的巨蟒。
哀怨的再叹一口气,巨蟒散去身上笼罩着的护身真气,懒散的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成仙就成仙吧。这世道,神仙都像黑社会,拉进一个还送小费。”
它颤抖着把尖尖的尾巴竖起,摇晃着以龟爬的速度慢慢立起来。远远看去像一把宽剑,被渐渐大涨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尾巴的低端还奇异的绕了几圈金色的链子,粗粗的直接垂到地上,敲击着清脆声响。
“你……在干嘛?”小山神奇怪的问道。
巨蟒递过一个‘你很笨’的神情,瞅了一眼越压越近的天空,压着嗓子道,“你没看见吗?FR城主说成仙第一步就是经历天雷的轰击。所以,我觉得用尾巴弄出一个垂地的导电体。这样至少可以把这些闪电啊、雷啊,统统引到地上。这个就是最最简单的避雷针。”它看到翻动着的粗大的闪电,不自觉吞下一大口唾沫,强忍恐惧僵硬笑道,“万一不小心还是被劈到,那么劈到尾巴的死亡概率一定比劈到脑袋的死亡概率低一点……哈……哈……哈”
雷声凝聚,渐有惊恐锋利的摩擦声传来,刺的耳膜高速振动,痛楚不堪。巨蟒蜷缩着,把脑袋缩到身体的最下面,尾巴一时竖起一时下推,摇摆不定的动作昭示了它同样摇摆不定的心。
可不可以反悔?妈啊,这么大的闪电,一定会把我劈成蛇排的!
轰隆——唝——哐当——
轰隆——唝——哐当——
啊——啊——啊——呀——靠——操——
金色渡劫九重雷夹持着天地之威严,迅疾胜过光阴之毫秒,在重重黑暗中劈开了一切存在的物质,义无反顾的冲破了所有阻碍。它们尖啸着叫嚷着在炽热和严寒中蜿蜒,如同赤霄宝剑,带着浩然紫气,巍巍然辟碎了巨蟒的身躯,撕裂了荒兽坚不可摧的皮甲。在巨大的咆哮咒骂声中,以胜利的姿态把一切焚烧消磨干净。
小山神和雷泽君看着阴阳太极云吞吐了游龙一般的天雷,一道一道接一道,足足劈了九百九十九道,才偃旗息鼓地消散了,化作一场梦境淡淡湮灭。空气里留下炭黑色的焦味以及熟肉烤香的气味,同时隐隐夹杂了些许檀香,以及不容错辨的奇南香。蜜气结香,味薄性亮,风一吹,就幻化出百千种难以言明的芬芳,层层叠叠,宛如天界十二层夜昙花盛开时,一层裹一层异香。玄妙之处,无可言表。
烟雾尽散,但见地上留下红靺鍻,大如巨栗,赤烂若珠樱,视之若不可触摸,光彩夺目,触之甚坚,不可破。看其色泽妖艳胜彤,视为上品,佩戴者为鬼神所护,入水不溺,入火不燃。更洒落了一地猫儿眼,其状、色泽酷似猫眼,内光一线,如猫睛一般。随着时辰改变有所变化。可明心精气锤炼神智妖魄,珍贵奇炫。
雷泽君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九重天渡劫雷、佛门第一圣香迦南奇南香、仙族宝物红靺鍻、妖族至宝猫儿眼,天呐……上古荒兽渡劫度的还真富有……”
小山神更是红了一双眼,恨不得把小白蛇抓回来重新劈上千百次,至少可以可丰富库存,弄出些天材地宝来。难怪如今的荒兽死绝了,弄不好就是被仙人圈养了天天渡劫给渡死的。他恶意的想,看到地上发光的猫儿眼,想想不知所踪的小白蛇,真是又悔又满意。
总算是山沟里出了头金凤凰。等到他日仙册一名,太乙仙人一出世,哼哼,什么武当山、麒麟上、昆仑山、龙虎山……统统一边呆着去。到时候,想修几座山神庙就修几座山神庙,大不了我造一座烧一座,整座庙烧来当香火。
他越想越得意,晃头晃脑,迈着八字步醉醺醺的回山去了。雷泽君乐呵呵的潜回水底,更是盘算着要准备多少喜帖,府邸要扩招多少虾兵虾将,外墙要扩建多少丈,雷泽能一次性容纳多少客人,宝物应该用在什么地方才能显得有气派,种种问题搅得他兴奋不已。
只是两位散仙一是快乐过头,忘记了那初次幻化成仙的小白蛇从未去过天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它天生路痴的绝佳能力,很有可能天荒地老后还没有找到天界记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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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南天门,兵将林立。云烟飘渺散淡,有左右各一只只奇兽匍匐,状如牛,苍身无角,仅有一足,半隐入水,吐水生风雨,目光如日月,其声响惊耳似雷。
只一眼,就知道这竟是传说中黄帝在东海流波山得到的荒兽——夔。曾经被黄帝杀身取皮,制作成鼓,撅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也正是名列天界十大神器之一的天冒鼓。只不过眼前的夔很明显是人工眷养的,大而无神的眼睛里分明多了一些驯服和恐惧。很难想象当年它们横行洪荒,以音域镇杀四方时的浩荡霸气。
巨蟒,不,应该说度过天劫后的巨蟒,拖着不熟悉而散漫的两条‘肉条’,扭到了南天门,它垮着一张脸,身上还有天雷劈过的焦黑味道,看着很是可怜兮兮,它张望了几下,问道,“此处可是报道处?”
兵将甲愣了一下,许久没有回话。那痴傻的眼睛和一旁的夔兽相映成趣。巨蟒懒得理会,一路走来,这样神态的天界白痴见得多了。可怜它体内本就不多的耐性被消磨的一点都不剩。气质……气质……,怎么说也是仙人的地旁,随便殴打仙官一定会判道十八层地狱去把牢底坐穿的。怒字头上一个奴,千万要忍住。
抽搐着嘴角,巨蟒再一次轻柔细声的问道,“请问,新晋仙人是不是到这里报道?”
兵将乙略有些痴傻的张开嘴,却半天没有回话,只是粉红色的目光越发明亮。深吸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东门、西门、北门……一共七百八十二个门,它一一问过去,加上路上遇到的一些小仙童,足足问了七千五百遍,连个屁都没响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就当气急的巨蟒即将挥袖离去,光荣的成为天庭第一位不记名逃离的太乙仙人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和的男声解开它的疑惑。
“你初具仙体,身上的神光未收,吓到他们了。”
吓到了?难道我现在全身五颜六色的像个霓虹灯?还是造型出众的堪比哈利波特他奶奶?巨蟒一想到诡异的画面,嘴角越发抽搐,按奈了些许不安,它回头行礼到,“请问阁下是……”
话还没说完,对方一个清晰入耳的抽气声,活像见了鬼一般倒退三步,然后几乎是颤抖着失声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然有如此之人……”
又是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就算是我人身造型再怎么二百五,也不用这样激动,像是被人捅到屁股一样。巨蟒嘀咕一声,努力扯出善意的笑容,“尊驾哪位?”啧啧,别扭的古文绕的它几乎舌头打结。该死的,你不要再抽气,还有,用得着喘的那么厉害吗,你是神仙,不是哮喘病人。
对方强定心神,别开视线连忙回话,“在下是药王殿的伏羲使君唐槐。见过仙子。”
“在下还并非什么神仙,不过来报道的。那个,仙名什么的,要到哪里注册?办什么手续?对了,不需要带一寸照啊……个人简历啊……或者身份证什么的吧?”
对方一阵沉默。
巨蟒干笑,“哈哈哈,那个初来乍到,活跃一下气氛的。”
“原来是新晋的仙友。仙友说笑了,什么手续,一寸照,在下从未听说过。”
巨蟒只能继续颤笑两声敷衍过去,它眼睛一对上唐槐,才发现此仙长得甚有姿容,面色皎然,目甚清照,意气闲雅,全然不似见过的那些僵硬如同僵尸的下级仙官。他嘴角噙着一缕优美的笑靥,像佛祖手中拈下的夏花,细微纤细,风雅至极。
赏心悦目,实在是赏心悦目。巨蟒天性里亲近美好事物的本质马上冒出头,对这个素不相识的仙官有了基本上的亲近意味。说话里也自然多了亲昵的语气。“那仙友……唐唐,劳驾您指点迷津。我赶时间。”
唐槐听了它柔声细语,明显一阵恍惚,回过神来脸上满是惭愧和留恋,他想了想道,“仙友若信得过唐槐。不妨先低头随我来,路上尽量少开口。一切由我帮忙打理。你看可好?”
巨蟒那里有意见,好容易找到一个看着顺眼又热心无比的导游,能不喜上眉梢,猴急般用双爪拉住唐槐的手,上下使劲挥舞着,一面大呼好人。窘的唐槐满脸粉色纷飞,好不妖娆。
免费免费天庭一日游,东方类型的帅哥做导游,虽然不是自己哈的那种深邃行男士,但是光是养眼的程度,就可以挽回一整天问路的郁闷。所谓,有便宜,白沾白不沾,地头蛇自然要用同类的手段好好缠一缠。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37
第三章 峰回路转
“天庭分为九重天。东方苍天,南方炎天,西方浩天,北方玄天,东北雯天,西北幽天,西南朱天,东南阳天,中央钧天。有三光使者掌握日月星辰之力,另有七政令者把持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又称七曜政令使。”唐槐很尽职的介绍仙界天庭的一些政治人员分布情况,明显是要好好照应总是走神的仙友。
可惜巨蟒凡心未定,一双眼睛轱辘转个不停,打量了一路上的风景名声,内心里不停的嘀咕,看来神仙也缺少风景筑造师,原本惊心动魄的美景一定要绕上一些云雾,好像不遮掩三分,就不能显出天庭的神秘。结果搞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害得它以为自己上辈子的八百度近视眼突然崩了回来。
这些老腐朽,太没有创意了,想当年自己逛过的英国皇家林园、还有世界著名的风景迷宫,以及电脑合成的圆明园三维图,哪怕是漫画家想象中的妖魔界都要比这些圈养的仙界风景养眼。
巨蟒一一批判了天庭的园林设计,一张脸上却是笑得很得体,不过,显然游离的视线早就表明了它的心思不再同伴的介绍词上。
“仙友?仙友?”唐槐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担忧,一路上这位仙人已经因为走神跌了三百多个跟头,令人怀疑仙界的云路到了应该重新维修的程度。
巨蟒直到被一堵墙撞到了额头,才发现自己走的太快,已经踩进了天庭的花坛中,很明显,它新近拥有的一条‘肉条’——前世俗称的脚,下面死死压住了一株痛苦扭动的花草。
此物叶子削瘦的仿佛芦箬,花呈兰状,而色正如红榴。尖端有一点鲜绿可爱,温香生甘露,闻之可止渴。更奇特的是,被踩在足底,还会应为受到伤害,发出愈加浓烈的香气。使得如同在盛夏狂饮冰水的巨蟒狠狠的又捻了几下。
“快走出来。”唐槐叫的有些紧张,左右扫了几眼,来不及说什么,大力的抓住它的手腕匆匆要往别处走,扯的巨蟒很是不爽。
明明仙名登记册大大咧咧的刻在前面大门上,为什么还要走开?它拖着两条十分不合作的肉条扭着腰直立行走这么多路,痛苦的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打盹。说什么,它都不想再挪动一下。
于是,巨蟒十分有个性的甩开唐槐的手,揉着发红的手腕,皱着眉头道,“都到了门口,为什么又要走?”
唐槐抱歉的一笑,却不敢看它,只是压低了声音急促道,“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现在不走——”
背后一个同样压抑的声音插进来,咬牙切齿的像是要扑上来的肉食动物,“他是说,你现在不走,等一下就进不了这天庭的大门。”
“为什么?”巨蟒不解的问,没有发现因为来者,一旁的唐槐有些僵硬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因为这一株水芭蕉是我为苍天殿的耀月陛下准备的生辰贺礼,苦心栽培了整整三千个日月。结果……很好……非常好,被你一脚踩死了七魂六魄。”
三千年的花?应该早就成精了吧!巨蟒惴惴的想,足见轻轻踢了几下垂死的水芭蕉,发现其香散尽,憔悴的仿佛经过天雷轰击,而花径上十分明显的映着它的足印。好死不死连犯罪痕迹都没办法抹去。
巨蟒只得后退两步,在仙物的主人面前低下头做出沉沉悼念,严重忏悔的神态。它只能期望这位仁兄大人有大量,另外再种一朵吧,阿门!
“怎么,刚刚不是很得意,还多踩了两脚。现在马上就成哑巴了。哼哼,你叫什么,是哪个地方上来的散仙,一点规矩都没有。”
对方得理不饶人,逼近了身,怒目高声呵斥道。巨蟒乖乖垂着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出声。倒是一旁的唐槐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马上尴尬的拉拉巨蟒的衣袍,示意这位少根筋的仙友开口好好合作,才不至于被秋后处斩。
“在下乃曹州雷泽白蛇。千年修行,得FR城主一曲渡化,已结成元婴,可列仙班。几日前侥幸得度天劫,重塑金身,才来仙界正名。”
竟然是一条牲畜白蛇,可,偏偏身上没有妖类天生的气息,想来也不应该是妖仙。倒是难得的奇怪。唐槐也刚刚得知此仙的来历,不由好奇心猛涨,侧脸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刚好碰上白蛇投射来的视线,微微一触,只觉得两耳雷声大振,心跳鼓动如揣鹿,赶紧垂下视线努力平息内心的骚动。
他舔舔微微干涩的嘴唇,凑上前轻声说道,“戒严君,仙友不过是初来乍到,一时被仙界美景所惑,举动难免有些不妥。但——”
戒严仙君哼了一声,讥讽道,“我戒律堂的事,用得着你们药王殿的人参与吗?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的伏羲使君,竟然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师父别离仙人都教了些什么给你们?难道就是顶嘴上司,自作主张?”
尖利的言语媲美任何一把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唐槐的胸膛,令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被身份地位悬殊压制下去,惨淡了脸,站在一旁垂首而立。
戒严仙君轻蔑的笑出声,转向巨蟒,用刀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左手一挥,青色的书卷瞬间出现在手掌中,他随意翻阅了一下,眯着眼睛默读几遍,然后用一种隐讳的阴毒的还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嫉妒色彩的眼神盯住巨蟒的头顶,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雷泽白蛇,上古荒兽,性情平和修行奋苦。着其为太乙仙人,仙册赐名白素贞。可设府邸‘云门仙隐’于九州之内。”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轻快起来,有嗤笑声溅出,“然,因尘缘未了,令其即日下凡,报恩偿情,得圆道心。”戒严君啪的一声收了书卷,指着巨蟒的脑袋,大笑道,“妖孽,要成仙,你就等着我的水芭蕉开下一次花吧!”他看到对方明显痴傻的状态,内心里极为解气,冷冷的瞪了一旁同样因为起伏跌宕而不知所措的唐槐仙人,甩甩衣袖,瞬息收了受伤垂死的仙草,返回仙名登记的仙府,干脆利落的关上了大门。
徒留下一仙一妖痴痴傻傻的站立在门口,被仙册上的记名吓得魂不守舍。
她竟然是太乙仙人。她怎么可能是太乙仙人?仙界已经五万年没有飞升过一个二级金仙人了,更何况是天生聪智,几乎可以媲美肉身飞升的太乙仙人。唐槐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一旁的仙友,才发现对方也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可惜,想来她修行了如此之久,蹬仙近在咫尺,却没想到跳出一个莫名其妙毫无头绪的尘缘未尽,怕是任何修道者都会大受打击。
心里明显浮上来柔软的怜惜之情,连带着原来因为对方身份尊贵而产生的怯意和冷漠都消退了大半,唐槐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的,你努力这么久,连天都不忍心让你半途而废。不如去问问西方浩天的菩萨,他们大慈大悲,又有通天神眼,一定能够帮你的忙。不过一时挫折,不必担心。”
没想到纤纤玉手入掌温婉无骨,令人触之爱惜赏玩不断。他忍不住多磨蹭了几遍手掌心内的温润,惬意的几乎要发出轻叹声。
沉思中的巨蟒没有察觉,她猛地抬起头,空闲的那只手突然抓住唐槐的衣领,把他牢牢的,像对待犯人一般纠到自己额头前,又像是拷问情人般紧紧盯住他失神的眼睛,神色古怪的问,“唐唐,刚刚……那个戒律……什么君来着的,是不是说我叫做白素贞?”
她的脸突然间凑得如此近,连带着奇南香的浅浅呼吸都可以感受得到,唐槐几乎是沉溺在她瑰丽无比的视野中,喃喃道,“戒严君,是说你叫做白素贞。这名字很好听。白素贞,素贞。”他低低的叫唤,缠绵甜软的夹杂了难言的情绪。
巨蟒把他勒的更加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小巧秀气的鼻子擦着他的鼻端,从喉咙口挤出声音来,既低哑又满是不可置信,“他,他他……他真的说我是白素贞,还,还尘缘未断?”
“是真的。你叫白素贞。仙册上写着你的仙名,太乙仙人白素贞。”
“shit!”巨蟒猛地推开沉浸在某种意境中无法自拔的唐槐,懊恼的上踹下跳,该死的神仙,该死的仙名册,该死的戒严君,该死到极点的21世纪天庭抽奖系统……她愤怒的笔划出两手的中指,笔直坚挺的竖向天空外的天空,动作纯熟优美,让唐槐看的十分愉悦,根本没有想到这是在玷辱天庭的名誉。
她跳脚了大约一个时辰,发现气愤改变不了一切,只得无奈的瘫下肩膀,沮丧的像只斗败的公鸡。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似乎在渴求唐槐的同情心,“也就是说,我一定要到乱七八糟肉欲横流臭气熏天哭天喊地的凡尘去走走了?”
唐槐好看的眉头皱到了一起,眼中有着不舍和无奈,他用手指梳理白素贞跳脚中弄乱的发缕,苦笑道,“天界规律繁多,你的性子活泼,是应该在凡尘好好磨磨。戒律堂的规矩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打破的。在天界,除了九帝三星七政令外,戒律堂的势力最大。素贞就忍忍吧。”
麻烦,黑帮内部还要搞什么权力斗争。
白素贞做了个鬼脸,眼珠一转,巧笑倩兮,“也就是说,现在我是妖怪,不归戒律堂的人管?天大地大,我都可以逍遥自在?想成仙就去断了尘缘,不想成仙就自己凡间红尘随便玩?”她琢磨着琢磨出一股兴奋劲来,笑盈盈的晃花了唐槐的眼。
唐槐听到她不想回到天庭的话,心中刀割一般疼痛,手掌有意识的握住她的手,气冲冲道,“你怎么能说这样任性的话?你怎么可以不成仙。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逃开我的视线。唐槐被自己想说的话吓了一跳,掩饰道,“我不允许你轻易放弃机会。红尘烦扰,你就不想我这个朋友?”
朋友?白素贞侧着脸看了看他青白的脸,再看看天庭寂静只剩下云烟浮动声音的空间,觉得寂寞和独孤像是毒酒一般满溢上来,这样冷寂的地方,唐槐一个人一定会很冷清很寂寞。
真可怜,如果是我一定忍受不了。她将心比心想,更加觉得唐槐的身上满是时光烟尘的遗迹,眼睛里一层一层的佩服裹上来,“好吧。反正小山神和雷老头也盼着我成仙。我答应你,一定不放弃成仙的机会。唐唐,你要是在天界呆的久了,不妨就下来找我吧。作为朋友,我真的觉得天庭太……太安静了。”
白素贞满怀温情的握住唐槐的手,她想,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了不必成仙的光明正大的理由,自己竟然对于唐槐充满期望的目光觉得很罪恶。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唐槐有所反应想要握紧手中的软玉时,她迅速的抽离,爽快的摇摇手,躺在一大片棉花糖状的云朵上,摇摇晃晃的直接离开了天庭。像一个梦,还没有开始,就从唐槐的际遇里脱身遁逃。
“不愧是太乙仙人,连九幽摄魂术都没办法打动心神。”唐槐远远的望着白素贞离开的方向,嘴角诡异的扬起一缕笑意,把握过白素贞的手贴在嘴唇上,像是饥渴的吸血鬼,用鲜红的舌头一寸一寸舔舐过去,眼眸中放射出势在必得的霸道目光,他啧啧作响的吮吸手指,仿佛在品味一道美食毫不厌倦,清丽柔和的脸上笼罩了七分邪气,“白素贞,你应该会是更加有趣的玩具吧……呵呵呵……真期待……”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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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37
第四章 鸾影白玄
明代作家冯梦龙《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回「白娘子永镇雷封塔」:
宋绍余年间,杭州有一位药店的CEO「许宣」(估计是后人擅自改动为「許仙」),在西湖遇见千年修炼白蛇幻化的美人白娘子及青魚幻化的使女青青,三人共伞,一同在船上避雨。避着避着避出一段缠绵的奸情。下船后许仙把伞借给白娘子,次日如约到白家取伞,兩人相見,顿时愛慕之情难以遏制,因青青拉皮条促合,立马成为夫妇。
婚后,白娘子行为怪异,令许仙难堪。于是乎,面子上过不去的许仙遇见金山寺寺僧法海,两人一拍即合。法海把一缽盂交給许仙,教许仙把缽盂罩在白蛇的头上。白娘子和青青被罩在缽盂中後,現出了原形。法海逐把缽盂放在雷峰寺前,用石頭砌成七極宝塔,名雷峰塔。留下一偈语:「西湖水乾,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白素贞百无聊赖的躺在柔软胜过水床的飞云上,口里含着一株神仙种植的狗尾巴草,绞尽脑汁回忆看过的一些民俗杂烩的书籍,多亏了她上辈子也算是和文学擦边的专业,现在想起白蛇传的内容不至于一片空白。你说电视剧?抱歉,我没有告诉你吗,这位大小姐最头疼那种情情爱爱一大堆的台湾剧了,所以除了徐克导演、李碧华剧本的《青蛇》外,她对于白蛇的概念,就只剩下西湖雷峰塔的风景照了。
白素贞……唉,这个名字还真是与众不同。听起来就觉得很哀怨,哀怨到只剩下素洁、贞节,还要姓白,啧啧,怎么那么像披麻戴孝的。
洁癖!
她此时才看到自己身上衣裳被天庭的风一吹,就散去了原本沉重的黑炭味,展现出原本精致的内在。耀光绫织就的银色奇文裙裳,火涴布缝制的底衬,或赤或白,不同角度上呈现不同光泽。通体白衣胜雪,足上也是一双仿制月色的登天靴。一点杂色也没有。
白素贞挑挑眉,长袖一挥,眨眼间,淅淅墨色从足下攀爬而上,点点浸染,寸寸侵袭,须臾,只见阡陌附竹,风动间,闪现几点褚黑炭花,浓厚中见风雅。
“好多了,果然还是黑色比较适合,怎么说也算是经典色。”白素贞突然一笑,手指微微一晃,只见指甲上游丝般浮现了金边FR花,衬着淡雅的粉色,说不出的精致。她很满意的张开十指,对着阳光细细审查,“看来做神仙也有点好处,至少指甲油可以随心所欲。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嘿嘿,新时代的神仙,就应该好好疼爱自己。”
不过,果然是不一样,她翻翻手掌,白皙如玉的手像种艺术品,完美的让她自己都想咬上一口。天,几乎是细腻的看不见毛细血管,连指骨上的纹路都极少,更不用说什么女人最顾及的死皮啊、黑斑啊、痣啊之类破坏皮肤美感的遗憾。白素贞笑得十分得意,想起上辈子每个星期花在美甲美发、全身按摩、洗浴上面的银子,浑身上下终于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什么叫做天生丽质?嘿嘿,她对着手背轻轻吹了一口气,敏感的肌肤马上把神经的反应传递到大脑,她享受的叹口气,两眼精光闪烁,什么叫做风姿绰约?简直就是perfect.
21世纪的美女都是靠化妆品累积而成的,哪里能像个妖精一样,凭借自身的能力做个原版美人,你说这种漂亮是虚假的?切,你不知道法力越高的人越美吗,这个就是实力的象征。谁管你的实力是抢得还是骗来的,只要是你的,就足以笑傲群芳了。
女人,哪个不爱虚荣?哪个不要光鲜?哪个不想昂头走过街口,赢得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差别只在于自尊心的大小。没错,我爱美,但仅仅因为要满足自己的喜好,不为了取悦别人,不为了获得其他人的追求,我喜欢的境界就是孤芳自赏。
白素贞意气风发,满眼的高速行驶,令她很容易回想起自己无缘的那辆迷你宝马,在飙车时候飞掠而过的景象。香车美人,美人香车。她俯在云端,伸出小小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像是梳理般,穿过路旁点缀的烟霞。五指蜿蜒,将一团团凝聚的烟霞撕扯成断断续续的游丝,温暖的触感在指尖飞驰而过,像是抚摸一条湍急的溪流,使得她忘乎所以,任凭飞云载着自己漫无目的的飘荡,追逐着渐渐沉下去的阳光,混迹在越来越稀少的晚霞中。
很棒!白素真着迷的看着这样的景致,出神到,纯天然,非人工灯光打造,若是在此时挟一两至交好友,披着各色长衫,放歌与白云翠烟里,摘星辰置发间,把一种关于寂寞关于自由关于无所顾忌的梦想挥洒成快速行事的快感,在迷离失真的速度里,彻底的找到一个不肯为一切妥协的自我。
“来者何人?此处乃浩天禁地。”有声音打断白素贞的自得自乐,她此时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竟然来到了浩天的尽头,西方浩天四个火焰大字像是四把焚烧的巨大火炬,在青褐色的天幕中格外醒目。
该死,竟然是禁地!白素贞虽然好奇心不少,但是也知道秘密代表着的是麻烦。知道的越多,自然死得越快。她心里思绪百转,面容上一派祥和,眼神淡淡扫过拦路仙人的脸,在对方明显一愣的表情下偷笑了一下,正色道,“雷泽白素贞,天庭命我入凡尘截断尘缘。只是人海茫茫,思绪万千,故特来西方浩天想寻菩萨为我一解。却不料被浩天仙境所惑,难辨东西。还望仙者恕罪。”
敛裾行礼,白素贞挺腰收腹,端正庄严,微带拘谨的神态显然引得对方的好感。看守人很温和回礼道,“初来浩天的仙人,总有些细微失礼处。怪的不得仙友。菩萨们常常在石点头处聚诵佛经。你仙友初来乍到,识不得路,不妨去仙厩处领一只仙兽,虽然比不上飞云神通,但多少是个助力。”
白素贞奇怪问道,“仙界的坐骑可以随便领取的?难道仙界还专门圈养吗?”
看守人听了,不由的大笑,“仙友是新来的,并不知道。禽兽类别的生灵登仙极为困难。稍具灵性者,大抵都得上古仙人点化,自得机缘。剩下一些后辈,或者六识未开,或者妖性未除。如今凡尘灵气消减,纷争四起,道士和尚占据了惠灵之地。早就不适合妖类修行存活。大多灵兽无奈之下只得到天宫苦候,等着有朝一日陪伴了新晋的仙人,可以沾染仙气,受到点化,早日登入仙界。话说来,它们不过是和仙人各取所需罢了。”
白素贞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天界连运输都可以坐到外包责任制。听起来很有中国传统的师徒传承制度的风格,大概差别只在于仙兽更像是家仆。她眨眨眼睛,问道,“那仙界有多少仙兽升天化身?”
看守者被她问的问题吓了一跳,思索半响,苦笑道,“这九重天已甚少有仙人晋级,而更多的仙人喜欢时常更换仙兽,大抵它们沾染的仙气杂而不精,仙册上能记名的仙兽,到如今,也不过数十位。”毕竟在仙界,那些作为交通工具的仙兽比起仙仆都要低上一级,甚少有仙人会去关注他们的命运。
白素贞从看守者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撇撇嘴不作声,她就知道,阶级斗争到了那里都一样。关系到利益问题、各阶级的‘面子’问题,哪有可能做到真正的众生平等。不过她也不是一个崇尚绝对平等的空想主义者,更不是一个鼓吹救世主的天命派,她只是心里鄙视一下天庭内部的肮脏,同时表面上很和气的接受了光明下的阴暗。
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太大的责任和小女子无关。白素贞这样对自己说,然后笑着盯住看守者,“请问,仙厩又该如何走?”
看守人被她笑得发呆,怏怏回神过来,微红着面孔侧脸道,“直走即可,那是一片云原,不过圈了一些仙术栅栏,你只要报上姓名,它会自动放你进去的。对了,仙兽有些脾气暴躁,仙友……要多加小心。”
白素贞伸出手抓住对方不知所措的黝黑的手掌,用双手合握的礼节,殷情问,“素贞初来乍到,若不是有仙友指点迷津,真的不知如何着手。但不知仙友的名号,也好让素贞来日登仙,好来重新登访。”
看守者立马慌了手脚,面红耳赤的想要摆脱她的手,下一秒又失神的微微用力握紧,只是无意中把真名老老实实的透露出来,“在下……在下……鸾影。”
“鸾影。好名字。宋范泰《鸾诗序》中就有记载,峻卵之山曾有一鸾,三年不鸣。观影而悲鸣,冲霄一愤而绝,谓之情深。实在是好名字。”白素贞诚心诚意的赞叹,没有发觉鸾影红的几乎滴血的脸色,她很俐落的拍拍对方的肩膀,瞅了瞅禁地内红光冲天的景象,炎炎热意仿佛火山喷发,汹涌着吞噬了周围的生灵。
她虽然不怕赤火,然不喜热意,只能扼腕离开,难得遇到一个仙界好说话的看门神仙。“那个,鸾影,你是不是应该回去照料一下。我看形式不太稳定。”
鸾影却不太在意,顺着白素贞的力道拉住她的手往外走,“今日凤族长老在此,无需我等插手。既然无事,不妨我就陪你走一趟。也好过你再绕上弯路。”
白素贞吓一跳,“你擅离职守都无关?未免太……太大胆了吧。”
“我鸾族甚少有姓名者。更少有知姓名来历者。你说的峻卵山悲鸣而死的鸾,正是尊父。”鸾影沉默了一下,然后微转眸光,凝视白素贞的眼,青色流波的眼睛晃动着离光,如碧水浮月、静云畅溪,静中有动,动中藏静。“甚少有人谈及我父。你,是第一个,能道出名字来由之人,你,也是第一个。”
白素贞被他眼底那种粘稠的神情深深吸引住,没办法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他,笑出一朵只属于仙界人特有的不见烦忧的笑靥,“鸾族人的名字是十分珍贵的,只有特别的人才能知晓。也为了表示友好和亲昵。”
“所以说……”
“所以说,作为朋友,在下实在不忍看仙友在小小的浩天迷路。何况在下所指的是东方大道,仙友却情急之下转身往西方走。令人汗颜。”
白素贞分明看见鸾影背过去的脸上那一缕欲笑不能的憋屈,也知道自己天生对于方向的盲目性是绝对无法敷衍过去,无奈的耸肩道,“笑吧,别憋了,会憋出内伤的。我度量大,绝对不会计较的。”
果然,清朗的笑声鸣越如笙箫,妙合宫商,一时间,仿佛百乐奏响,千禽齐声,令人不由感叹,鸾影仙音,遍十方界。
白素贞自恃久经现代媒体考验,对于丑人美人都能坦然处之,更何况她天性喜好西方希腊欧美风格的性格男女,对于东方式的美人具备了足够的抵抗力。现代的摩登流行时尚教育出来的她,哈的是越狱中男主角剃了光头近乎完美的脸,崇拜的是碧昂丝野性奔放的魅力,贪图的是撑得起笔挺西装骨架匀称眼神深邃的时装模特,而绝对绝对不是这些仿佛从古典绘画里飘荡出来的神仙。
可偏偏,作为一个变种现代人,她还是很可耻的被一个小神仙的声音给诱惑住了,那笑声令她想起肖邦的夜曲,贝多芬的月光曲,还有卡农、甚至是传说中的纯正的高山流水。那笑声里干净无瑕,带着一种不染世俗的风姿,如同一阵微风,清晰的穿过你的身体,你的心脏,带走一些,留下一些,让你独自怅惘。
白素贞嫉妒的盯着鸾影的背,暗自念叨,妖孽啊妖孽,人家说一笑倾城,我还以为是夸张的手法,如今看来,还是我见识浅薄的缘故。何止倾城,倾国都可以。
什么鸾族,我看分明是迦陵鸟,能为百兽之音,通晓天下乐理。
“你来看。”鸾影猛地停住脚步,白素贞胡思乱想中受不住步子,左脚踩了右脚,一个踉跄,砸在鸾影的背上,一仙一妖,一个砸了背,一个砸了鼻子,好不哀怨。
“还真是鲁莽。”鸾影失笑道,侧过身,白素贞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望无际的云海。那翻滚的云烟一浪卷着一浪,无声无息的翻涌过来,在月色闪烁下,呈现了触目惊心的银白色。无数珍禽异兽安静的匍匐在其中,闭目养神,似乎对于两者的到来并无好奇。
鸾影如数家珍的一一介绍,但是在指到一些禽类时候说的特别详细。像是东海孔雀,自爱尾羽,遇芳时好景,闻鼓声吹奏则舒张翅尾,盼睐而舞。但是很少有仙子圈养,因为它们好美,见妇女盛服,必然奔追逐之。而且栖息时,也不忘记先择贮尾之地,然后置身。典型的爱美如命的水仙性格。
还有章峨山的珍禽,为鸟状,体态如鹤,只有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啄,名为毕方。其鸣叫间,可见讹火。此鸟性情暴躁,好美食,以香甜之物可以诱获。
更有最难以揣摩的禽类,名叫变化。它三月,由田鼠化鴽,八月鴽化田鼠。二月由鹰化鸠,九月由鸠化鹰。具备四物形态,可从容变化,如的四宝。
还有赤乌、吐绶鸟、布谷、望帝等等,只是白素贞身上还些许存些想法,养鸟好虽好,可是如果别人看错了眼,直接叫你鸟妖、鸟仙,听起来就很不是味道。思来想去,她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兽类。
她数了数,基本上能包括的哺乳动物都在里面了,还有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有狮子、老虎、更有白泽、昆蹄、酋耳……甚至她看到一狼一狈相靠而行,典型的狼狈为奸。
白素贞逛了整整一大圈,扭的腰酸背疼,还是没有见到什么仙兽对自己有招呼的。她一想,大概是看自己身上没有‘王八’之气,大伙心都凉了吧。也是,明明都是妖族,偏偏现在作为货物被人挑选,心里能不酸楚吗?
“鸾影,算了吧。我看反正也不急,大不了我先到人间玩上几年。等倦了再回来看看。都是妖族,跟着我,还不见得有什么大好前途。”白素贞直白的说道,转身就想要走。
衣角却被死死拽住,她以为鸾影不肯放弃,叹口气想要继续说服他,没想看到的是一只小巧伶俐的动物咬住她的衣裳。它像狗又像猫,不过脸盆大小,讨喜的模样,一身微微泛着土黄的卷毛,不仔细看,真的像一只家养的哈勃狗,不过一双紫色重眸烂烂如岩下电,神气高朗沉稳,轩轩然又似朝霞举。这是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灵魂。白素贞心想。而且,看人的模样很拽。她又加了一句。
“仙子……要去……凡界?”小妖兽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沙哑刺耳。听起来极为不悦。但是白素贞不在意,她蹲下身体,和它平视,“是啊,所以成仙的机会太渺茫了。”
“仙子……不……在意?”
白素贞狡黠一笑,摸摸下巴,“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偷懒,我干嘛要累死累活的去受罪?”
“成仙才能不朽。”小妖兽一板一眼的回答,神情里确有一些紧张。
“成土成灰成仙成妖,都是际遇。雷霆雨露,皆为天恩。我自诩顺道而行即可。强扭得瓜不甜嘛!”她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用低不可闻的音调说道,“其实做妖怪也不错,够潇洒,够自在。玩个天翻地覆,只要有实力,谁能奈我何?不过可惜只是梦想。唉~~~~”
“实力吗?”小妖兽晃晃脑袋,觉得这个仙子和以往遇到的神仙大不相同,它想了想,眼里紫光大作,同时把笨拙的前爪搭在白素贞的手背上,用破锣般的嗓子说道,“仙子不嫌弃,白玄愿随左右。”
鸾影听到白玄说出自己称谓的时候大吃一惊,盯住它娇小的身体看了足足半刻钟,直到白素贞发现他的不对,打岔扯开话题时,才有所缓和。他像是警告一般瞪了白玄一眼,得不到白玄的任何反应,只能劝阻白素贞改变心意。
没想到白素贞实在是受够了拖着两条‘肉条’到处扭的痛苦,只是随意的忽悠几句,就扯着鸾影抱住白玄,驾着飞云往石点头飞去。
午时三科南天门闭门,她要是不在这个时间之前解决事情,就会被以故意逗留天庭,图谋不轨的罪名扣押。那才会真的是活活被冤枉死。
所以,赶时间下凡的白素贞只能对鸾影和白玄之间的刀光剑影来个视而不见,偶尔还会在心里极为恶意的揣摩: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嘿嘿,说不定其中另有一段关于野兽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凄美爱情。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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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37
第五章 文殊菩萨
白玄是十分有灵性的仙兽,它驾驶着飞云就像是传说中拥有f1方程式赛车驾照的舒马赫,用最接近疯狂的速度和转角挑战着白素贞和鸾影的精神界限。所以在到了目的地的第一件事,白素贞马上就蹲在云石上脚踏实地的干呕了半刻钟,然后看着鸾影因为强忍而青白的脸色大笑不已。很明显,神经大条的她已经把罪魁祸首忘的一干二净,还不时抱在怀里赞叹自己看中的果然与众不同。
多亏了鸾影天生的好脾气,只是无奈的蹂躏了白素贞的头顶,把她披散的一头青丝搅拌的更加混乱。实际上,他对于这个小妖精还真的是无能为力。
鸾影咳嗽一声,把另外两者的注意力重新汇集到自己身上,正色道,“石点头是浩天菩萨讲经说法之地,你们好生注意了。那些菩萨如果是团坐的话,那么就是说正在论法中,不能擅自打扰;如果各自散座,则是中途休息,我们就可以找到文殊菩萨,好好问问。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众多菩萨中最好说话的一个。”
白素贞左右巡视了一下,不解的问到,“我看此地除了几株梧桐树长得较为喜人,其他都是乱世林立,为什么菩萨要在此处讲经说法?难道天庭很缺钱吗?真是太抠门了!”她摇头晃脑很鄙视的撇撇嘴巴,怀中的白玄竟然也很配合的吠两声。
鸾影摇头叹气,只对这个另类的小妖精感到无力,用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紧皱的眉间,“真不知你哪来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你可知道佛界高僧——竺道生?”
“可是人称生公的哪位玉生?”
“正是他。”
“随便知道些,据说此人早在梁朝时候就已经得道飞升了。貌似他还是个半途出家的和尚。羡慕死天下一帮秃头了。”白素贞感慨到,这个玉生不同凡响,在史记上似乎也曾经有过记录他的名讳,只是详细的事情就记得不太清楚。
鸾影对于白素贞曲解和尚的不雅词汇只当作耳边风,认真接口道,“正是此人。他是梁朝又名的异僧。曾经讲经于虎丘寺,但他毕竟是半途出家,又未曾得名僧教导,当时人无信者。无奈之时,生公未曾气馁,他凭一己之力聚石为徒,坐而说法,令众顽石点头。此后,生公坐化,羽化登仙,他讲经说法之地也就成了佛教经法论道之处,故而划地以名之。谓之:石点头。”
“此处虽然比不上浩天逸翮苑来的秀丽典雅,但是多年的菩萨论法,早已使得此地成为灵力充足的极佳之处。那些初登仙界的佛界弟子无不以来石点头为荣。所以,你还是要口上遮拦些。”
“知道知道,一些老和尚,只要不喊着捉我这个小妖怪,我倒是无所谓。你看我像是会惹事的妖怪吗?”白素贞粉无辜的眨眼,纯洁无比的眼神看着鸾影,却没想对方极度怀疑的回视自己,一脸就是你的表情,弄得她郁闷不已。
石点头处处是石头,不过各有奇特。白素贞甚至遇到一块流着潺潺水声,叮叮咚咚如同奏乐的巨石,旁边则陪衬了一尊天然形状如同一个聆听者的小矮石,会随着乐声的不同不停的围着它转动,时快时慢。远远看去,两者相映成趣,令人瞩目。
也许真的是白素贞命理上好,才会碰到了这些堪比狂热学者的菩萨们难得的中场休息,他们三三两两或聚或散,在石头围城中自得自在。有人漫步而行,有人蹲坐在地上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有人爬到石头顶上,极目远眺,摆出了哥伦布眺望新大陆的造型。更有人达到了极高的境界,闭目稳稳站在原地,只有从他身边走过,才能听到那微不可闻的呼噜声。白素贞暗笑道,这个必然是刚刚从凡间登仙不久的菩萨,要不然这么会在中途使出如此高深的绝招,她还以为世界上只有马类的妖怪才能站着睡觉。
回过头,她从一旁的鸾影脸上也捕捉到同样的笑意,不过显然多了一些古怪的味道。转头回来,白素贞没有料到竟然碰到对方突然睁开的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没有准备,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你……你,你看我干嘛。”
那菩萨也不恼,笑眯眯的凑近了道,“因为你好看。”他强调似的又加了一句,“我看过所有的人里面你算是顶好看的。可惜就是还太小,比不上观音圣者。恩,将来就难说了。”他有些遗憾又有些期待的盯着白素贞,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你也来做菩萨好不好,菩萨里好看太少。当年我师傅还骗我说最好看的只有菩萨,结果不是。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白素贞无语的盯着这个菩萨,她试探的开口问,“你因为菩萨长得漂亮,所以加入了菩萨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对方摊开双手,十分无赖的蹲在地上,和白玄对视,一边轻快的回答,“没办法,谁叫那个时候我看过的所有人,只有观音圣者最好看,结果年少无知,就被我师傅诳了。”他又叹口气,很哀怨的声音,偏偏眼角上挑,总是笑意满面的样子。
败类,一个色相菩萨,真是一个超乎人想象的佛界败类。
白素贞忍住抽搐的笑意,低声问同样古怪的鸾影,“这种菩萨是怎么在天界混下去的?佛祖宽容到如此伟大的地步?”
哀怨的男声却在鸾影开口前插进来,“不要和我说道佛祖,那家伙是所有中最难看的。你说一遍,我就伤心一遍。我伤心一遍,你们求我的事情,我就不想说一点。”鸾影很文雅的用袖子遮去嘴角的笑意,道,“文殊菩萨,别来无恙。您老的色即是空境界真是越发出众了。想来应该快到空即是色的境界了吧。恭喜恭喜。”
文殊菩萨却皱着眉头活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痛苦的呻吟,“小美人,你真的是太无情了。明明知道我要是真的到了空即是色的地步,那么天下的美色在我眼里就如同粪便,实在太伤我心了。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
“菩萨取笑了。鸾影何德何能得到菩萨一个美字赞赏。今日不过是在下有事想请教菩萨。”白素贞发誓自己看到了好脾气的鸾影嘴角肌肉暂停三秒,不经为这个与众不同的文殊菩萨感到敬佩。能让鸾影失去控制的功力,多么难以想象,看来这个色老头一定骚扰过鸾影很多次。
文殊菩萨的视线在鸾影和白素贞间徘徊,手下功夫不忘记用几个小擒拿手把挣扎的白玄牢牢的抱在怀中,凉凉道,“如果是小美人的事情,菩萨我二话不说,赴汤蹈火不再话下;但如果是这个好看的小丫头的事……”
鸾影早就准备,轻声念了一个收光术,笼罩到白素贞的身上,眨眼的时间,白素贞无法控制的神光就一丝不漏的被收回体内,七彩循换的光芒一散去,五官就如同旭日下的雪山奇峰明明朗朗的呈现出来,当场震慑的文殊菩萨两眼发直。
“菩萨,还有什么要求?”鸾影淡淡笑道,大有一股天下皆在我掌控中的气魄。
文殊菩萨竟然难得的侧了脸,一抬手,明黄色的光圈就像是一群唱歌的精灵,带着喜气和隐秘的快意飞到白素贞光洁的额头,排着队源源不断的注入眉心的一点。待到光彩散去,空无一物的双眉之中出现了一朵精致的古木青莲轻点额上,愈见愈媚。只是五官形容却散去了原本的惊心动魄之神色,虽然出色,但不至于令人失态。
文殊菩萨这才舒了一口气,摸着胸口念叨道,“罢了罢了!还好菩萨我修为高,要不然刚才你那一下,早就生了痴念,遁入魔道了。虽然魔道的美人也不少,可从数量上来说,还是天庭比较多。真是差一点点就得不偿失了。”他忍不住又看了白素贞一眼,狠狠的瞪了旁边的鸾影,很不爽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镜子,不过巴掌大小,青铜浮雕,有双鱼戏珠,荷花挺立。看上去很普通寻常。鸾影看到此物,马上出手夺过来,放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调笑到,“没想到相交多年,菩萨原来还是个救人苦难的热心肠。失敬失敬!鸾影代替朋友先谢谢菩萨的大手笔了。”
文殊菩萨此时的真的肉痛了,看到白素贞茫然不知的表情也不觉得如何惧怕了,可怜道,“菩萨我可是把赔命本都交给你了。小丫头要是不混出个人样来,菩萨绝对不饶过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借出去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白素贞早就看出他对自己没辙的本质,很有气势的挑挑眉毛,斜睨他一眼,果然看到文殊菩萨十分郁闷的蹲在地上,地下头揪着白玄一身的黄毛出气,偏偏就是不敢发出一点抗议声。
白素贞比划口型无声的问鸾影,他怎么了?
鸾影同情的看了看文殊菩萨,但笑不语。他担心白素贞要是真知道其中的奥妙,会觉得他的手段不雅。实际上其中道理说来简单,这个文殊菩萨是佛界有名的色空界菩萨,要经历的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两大境界。其中自然是色即是空更为困难。偏偏文殊菩萨秉性奇特,虽然终年生在繁华闹市,但是对于一株草和一个人之间的美与丑并无太大差别。他时常把一只屎壳郎和一位娇媚少女等同而论,故而虽然对于色即是空的境界来说定力极佳,但是缺乏欣赏不同美的能力,缺乏更深层次的感悟。
而如今鸾影正是利用白素正非同寻常的相貌,令文殊菩萨得到震撼,使其感悟到不同种族不同造型不同类别不同的美,一种有差距贴近人性佛性,一种超脱俗物的美,更是使得文殊菩萨超脱了原本的局限,无声无息里进入了新的境界,也跨过了他修行上最大的障碍。
佛界最讲究因果循环,别人施之以恩,必须图报。也正是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如今白素贞助文殊菩萨过了修行障碍,那么文殊菩萨如果不还报的话,就在因果上落了缺憾,必然会印象以后的正果。所以可怜的文殊菩萨不得不忍痛割爱,以超出得到的利润来回报白素贞。这也正是为什么佛界中人更多的施恩,而不讲究被施恩的缘故。
鸾影借助佛界的潜在规则,很轻松的就把文殊菩萨打压,他带着还在纳闷中的白素贞,拎着被蹂躏成肉球的白玄,施施然离开了石点头,徒留下文殊菩萨凄凉的目光在后面为他们送行洗尘。
极尽南天门,远远的就能看到霞光大作,那是天门即将关闭的信号,也是有使命下凡仙人到期回天庭的命令。鸾影停住脚步,深深看了一眼南天门外层层叠叠的云岭,羡慕道,“我一出生即是在天庭,凡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梦境虚幻。素贞,我真的很羡慕你。”
他从袖口中掏出文殊无奈被剥削的铜镜,塞到白素贞手上,嘱咐道,“素贞,这是佛界的至宝。正是当年文殊菩萨的师祖,也就是鸿蒙老道的法器,名叫轮回镜。这镜子的功效妙不可言,你只需贴身带好。文殊菩萨在你身上种下了佛莲烙,正是印证了你身上的佛性。可以收敛下凡后你散逸的妖气,也有助修行。不过,青木佛莲本性无邪无恶无善无情,却有着引发心欲的弊病。若你存善念,则身处泥泽亦可越发清明,若你动恶念,则纵然是天庭仙法也难除激亢执着。也自是,自你下凡伊始,少去天庭灵气束缚,若没有坚定心盘,那么终有一天你就不会再是你了!”
“切记切记,凡尘人欲念过重,你深处红尘,却不可迷失自我。如果有事,可以叩响此物来找我。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来帮你。”鸾影反掌一变,手心中摊着一根羽毛,金色的火焰般的光芒,尾翼上羽绒似七彩流沙,入手柔软胜水,却又重过玄铁,微风掠过,羽毛振动,竟然发出猎猎战鼓杀机,激昂高亢。
白素贞好奇的上下细看,想了想,手指带着一道银色光辉一闪,把一束乌发截下,召唤出体内的三味紫金火,把这根金色的羽毛和自身的青丝炼化在一起,最终炼化了一只步摇簪,斜斜的插在了发髻上。
簪子以乌金色为主,走动里恍惚可见些微银光闪烁,虽然简单,但是却增强了白素贞原本的神秘魅惑的气息。反而使得佛莲克制约束的能力大减其效,反而彰显了青莲骨内的几分桀骜不驯的妖魔气息。
白素贞十分感激鸾影这个朋友,短短的时间里,她就觉得在世上又多了一份羁绊,不由的对于下凡多了些许伤感,但是甩甩脑袋,她还是决定往前看,只能抱着白玄很没意气的乱笑一通。
鸾影看了看沉默的白玄,又不放心的对白素贞说道,“你此次下凡,千万要记得守拙。毕竟你已经是半仙之体,虽然看上去年纪尚小,形容未开。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仍然过于震慑。此为不佳。其二,你手里的仙兽并非凡品。记得好好照顾。”
他说完,还另外冷冷的用不带任何表情的神色看了一看白玄,然后洒脱一笑,目送白素贞离开。“千里送君终有别,梧桐桂雨候君来。青云交友当握手,天下难得平生欢。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38
第六章 新丰黑店
地空无物曰赤地,野无人民无禾稻曰青野。
白素贞未免惊扰他人,不得不随意让白玄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歇脚。虽然她知道任务就是去西湖旁制造一场艳遇,但是毕竟她思来想去觉得为了一个书呆子许仙赔了一辈子的幸福,这个买卖未免太亏了……
更何况她刚刚从天界下来的时候身形不过是十岁大笑,为避免触犯《婚姻法》和《儿童保护法》,也为了避免他人怀疑一个幼女独自出游。不得不耐性的回到老地方,凑合着找发自己成仙财的两位散仙,加上小白聚了一桌的斗地主。反正不会玩,就消磨时间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全神贯注投入游戏的原因,最后总算长到外形能有十三岁大小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三十年以后,想起来,这具身体还真的是不会老。让她当时听到时间流失,惊愕了很久。连看到糊了的牌也打不下去。
她整日里和造型怪异,堪比魔幻全息游戏的妖怪们相处,差点就要忘记了自己还是游戏中的主角,若不是头上的金簪振动,恐怕三百年她都能呆下去。不过,三十年只长了三岁的模样——那么,等到她瓜熟蒂落的年级,还不要等上一百年?白素真很颓废的大杀四方,翻上十六倍,将两个散仙的老本统统赢到手。
终于某一天,最后一把满天糊。白素真总算是想到了凡间的游历改造命运计划,收拾包裹,记录赌债,然后和附近的妖怪散仙一一告别个个搜刮。输到连内裤也是举债借来的两位散仙更是热泪盈眶的为她饯行。此后经年,雷泽一带的妖怪说道当年十八里相送的情节,都会不胜唏嘘。那是一个超乎妖怪想象的别离场景,一人一狗,占尽七分的灵气,让不舍的两位散仙饮酒大笑苦中作乐了三个月,都快疯了。
所以,赢得一钵满盈的白大小姐总算是乐呵呵的收了轮回镜——麻将时候用来防止某无良神仙作弊,跨下了柔软的‘沙发’飞云——改装以后的迅飞云,谁叫她前世就喜欢买了车子拿到店里改出个酷酷的造型,素面朝天的踏上了异世界旅游的第一步。——对于如今做了神仙以后的皮肤,她自信可以成为世上任何一款化妆品的代言人,还用得着用化学物质危害自己吗?
出了山谷,小小的白玄却有了变化,四足踏地时候,翻了个滚,就幻化成豹子大小的兽类,土黄色的皮毛沾上点点黑斑,加上两只雪亮的獠牙,看起来十分有气势。多多少少,凭借着这幅具有震慑力的卖相,两只悠闲的妖怪轻易的吓唬住了赤地青野的众多妖魔鬼怪。
赤地青野,也正是戈壁。
一轮红日当头照,半边荒野飞沙走。蒙蒙水气蒸腾,将空间扭曲出歪歪斜斜的失真感。不远处,干枯的沙枣树像是一只不屈的骷髅手掌,挣扎着伸向天空。死寂不是这里的风格,细微的声音代表着流沙下匍匐的‘杀手’们,沙蛇、赤蝎子、毒蜘蛛、五色蜥蜴……各种毒物在这片残酷的旱地纠缠争斗,为了生存演绎出可歌可泣的决斗。
白素贞背手摇晃着一只三十年不枯萎的从天庭偷渡的狗尾巴草,扭动了几下‘肉条’,自觉在沙地里比不上白玄的脚程,于是很无赖的爬上白玄的背,软趴趴的像回到了还是蛇形的年代。她皮肤微凉,贴在白玄因为戈壁热气而发烫的毛发上,令白玄不由自主的吞下了抗议的声音,乐颠颠的拖着她满戈壁乱跑。
一颠一颠的,白素贞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身体放软,阳光烫的恰到好处,令她想到桑拿室里的温度,很自然,她发挥了不知道是巨蟒的天性还是上辈子的懒惰脾气,渐渐的就坠入了美好黑甜的梦想。
在茫茫戈壁中,飞沙走石里,一只黄色皮毛的野兽驮着一个娇小的人影轻盈前行,给这片著名的死地笼罩上了一股诡异之气。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真实的存在,没有水,没有遮挡的纱布,没有食物,没有同伴,他们更加像是传说中行走在海市蜃楼里的幻影,给偶尔行走的路人一线希望,一丝诱惑。
至少,当时躺在地上,双目迷离,嘴唇干渴破裂的男子,就以为自己看到了死亡前的梦境。因此屏息瞪大双眼,盯住野兽像是激光般高傲而沉默的眼睛。
“你……是木客……吗?”
木客是兴国上落山的鬼怪,形状颇似人身兽体。曾经自言是秦时造阿房宫从赤地青野运载而来的早木,食用木石,得以不死。能诗,能唱,时就民间饮食,可以招阴魂。
白玄抖了抖肩膀上的骨头,用适当的力道振醒睡着的主人,它的鼻子告诉它,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奇特的草药,可惜的是,一时半伙,他还死不了。白玄拿不定主意是抢了草药就走,还是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男人,反正它也成仙无望,破了杀戒,想来应该不是大事。
可是男子迷离却无谓的目光改变了它的想法,能够和它对视的人只怕本魂不太简单,要是万一是什么星君、使者转世历劫,渡劫之后,小气的一定会活拔了自己的皮毛。它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应该让主人去头疼。
白素贞不知道自己仙兽的花花肠子,她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到的,是一具堪比干尸的人体。破败、枯燥、肮脏、死亡……她不想管尸体的事情,毕竟沙地才是埋骨的好地方。但是碰到对方炯炯有神的眼光,她揉揉眼睛,好吧,看来这人精神好着,还不至于成为僵尸。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无论哪个修佛之人见到此人,一定乐呵呵爽歪歪的扑上去,怎么说功德分也是大涨。可怜她一个刚刚化形的半妖半仙,还指望着做个快乐妖精,偏偏心肠软的要死,不得不花大力气来移动位置,死死抱住‘尸体’,不至于让他从狂奔的白玄身上掉下去。
要知道f1赛车上砸下一个西瓜,在加速度和地球引力的作用下,估计是连钢铁也会粉碎的。
只是她毕竟仅仅化身成为一个不足13的小女孩,小胳膊小腿的,抱着个十足的大男人,自然会重心不稳。戈壁风沙大,打在她的背上更是隐隐作痛。这次还真是亏大了!白素贞愤怒的盯着昏死过去的男人,愤愤不平的念叨,为了不让他发觉自己的秘密,她甚至撤去了护体仙力,凭借着肉体凡胎来对抗高速的气压。偏偏人家不领情,自顾自的就晕厥过去了。
“醒过来!”白素贞死命拧他的脸,发现这仅剩下的一层皮,实在磕手,怏怏放开,想摇晃对方的身体,却又怕不小心晃散了他脆弱的骨架。白素贞只能小心翼翼的把男子圈在自己小小的怀里,无奈的对白玄说,“白玄,再快点,我要找家客栈安置他。不然,就能去阎王殿喝茶了。”
白玄长啸一声,四足暴涨,身形越跑越快,化作了一道闪电,犀利的劈开了戈壁的空间,它那看不到影子的爪子踩在本空中的风道上,令四周的气压挤出一个小小的足以容身的通道,而白玄就驮着两个人在通道上飞驰。
因为速度,甚至连时间都停止了。
白素贞看到不远处的一家破旧客栈时,太阳还在出发前的那个位置。赤地青野抛在身后,化作了一道地平线,除了热气袅袅,就只见沙尘飞扬不休。
她的脚下踩着一颗弱小的绿苗,贴着地面生长,看起来弱不经风,但是昭示了无法抹去的绿意。白素贞扛起昏死的男子,大口大口的用嘴巴呼吸,没办法,这个男人身上脏臭的味道比起茅厕不相上下。她一个微笑手势,白玄就心领神会,再次翻身腾跃,硕大的野兽变回了原本小小的哈勃狗,垂着尾巴紧紧跟在白素贞身后,不时的还有小小的脑袋顶着男人的腿,象在推着他行走。
路上行人稀少,有几个仓皇行色的奴隶在贫瘠的土地上耕作,他们看了一眼白素贞和她背着的男子,来不及怯怯私语,就被拿着鞭子的监工鞭笞了一顿,哽咽着埋头继续刨地。
几个小商贩迟疑打量着两人,因为风沙的缘故,加上男子残破的衣物,惨不忍睹的模样,看上去他们更像是逃荒的穷人,或者就是私自逃离的奴隶。看起来也榨不出几个铜板,商人们交换了心得,扭过头不再理会两人。倒是城门口的卫兵对两人起了纠察的念头,但是一靠近,闻到臭味,马上像打法乞丐一般随意的打发了两人。
有惊无险的,白素贞背着这个陌生的男子来到了最近的也同样是最破旧的旅店。
“老板,两件上房!”她踮着脚尖,挥动空闲的一只手,肩膀略作移动,让男子的体重均匀的散布在自己侧背上,不会滑落。半响,没有人理会。白素贞皱皱眉头,小手伸进男子的怀中摸索了一阵,然后清脆的叩击在樟木柜台上,明晃晃的银子像一道佳肴引诱出了饥渴的看店人。
“两件上房。要干净,安静。另外准备一些小菜,稀粥,烧开的白水。”长相颇似猪头的掌柜两眼只有银子的存在,哈腰弯背的谄笑,“是是是,您说的一切一定照办。两件上房、好菜好酒、烧开的白水!马上就好!”圆滚滚的手刚要把美丽的银子拽紧,一只小而坚定的手阻止了他的冲动。
“我还没有说完。”
“客官您吩咐。本店童叟无欺,价格公道,一定包您满意。”
“算了,另外给我哥准备几套干净的衣物。”白素贞仰着土黄色的沙脸,淡漠的命令道,“两桶热水,找个利落的人帮我哥洗澡。”她这才把银子放在猪头老板颤抖的手心里,拧着眉头补充,“对了,多弄些水果喂我的狗。还有给我哥哥先灌些水。”
她很大方的把男人扔给猪头老板,自己抱着白玄一扭一扭的爬上楼,进房间休息去了。怎么说一段路,还扛着一个大男人,她发觉自己新生的‘肉条’坚硬程度上升不少,想来,离真正的腿不远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
在银子大军的鼓动下,猪头老板发动了超乎想象的热情和实力,用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房间,备好衣物食品,做到了所有的准备,还很有创意的在水桶中加了一些沙地的甘苏花。这种闻起来有些甜腻的花香花费了白素贞一堆的精力来清除,虽然她一心要学着适应,但是无意中,还是最后凭借仙力偷偷换了一桶寒谭的冰寒水。以三味紫金火灼烧,保证冰寒水中的矿物质更加方便的被吸收。
沐浴,是一种享受。白素贞泡着温水浴,顺便还给白玄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澡,最后很惬意的拿水果切片沾了一些蛋清做了一个聊胜于无的美容面膜,才清清爽爽的坐在梳妆台上鼓弄一头散乱的头发。
也正是如此,白素贞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化形后的相貌。
十二三岁的孩童,形容未开,五官精致妩媚,面白色皎如同璧人,眸深处有碧色似青,凝转里见意气娴雅,光炫生花。眉色不加黛,如远山,唇角微扬,嘻怡微笑,未语先娇。真个是:纤指如春笋之尖而长,媚眼如秋波之轻而碧。
眉间一点青莲含蓄绽放,神色凝魅,恍若沾了出尘之气,又夹带了多多少少的蛊惑妖性。模糊的铜镜挡不住镜中人风姿绰约,年幼青涩的面孔遮不了这天香国色的潜力。
白素贞看了半响,想到这副相貌竟然还是被佛莲制约后的次品,对于天庭那些痴傻的神仙们一下子全部理解了。她沉默的把长发盘出个小小的发髻,插好唯一的装饰品,对着镜子中的人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这并不是一张纯正古典的东方美女脸,她从形容里看出了细微的原本属于上辈子的细节,那是更加刚硬和魅惑的西方风格,也正是她当初得意满满的混血儿后代的代表特征。
难怪……主要是冲击力太大了。唉,自己虽然爱美,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不借着任何化妆品,做一个天然绝色。毕竟看上去麻烦太大,自己年岁又看着太小。
她留恋的看了看镜子,似乎想把这张脸深深刻进脑子里,然后口中默念咒语,带着细微的银光闪烁,变幻出另外一张熟悉的脸。除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偶尔闪过丝丝青碧,现在镜子中的女孩略有姿色,却也极为平凡。白素贞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到镜子里同样扭曲的笑脸,有些遗憾,更多的是满意的自我安慰,“不错不错,这一招,绝对比戴人皮面具、易容之类要来的方便、简单,简直就是杀人放火大街强奸居家旅行必备的法术。我果然是天才~~~~”
正当白大小姐沉浸在自我幻想中,尽职的白玄倒弄着从男子身上拔来的一株药材的时候,门外的猪头老板十分欢快地跑来汇报情况,“客官,小姐,小姐!您的哥哥醒过来了!正叫您过去。”
猛的一阵巨响,白素贞冲出房门,不可置信的拽住猪头老板的衣领,小小的身体使劲扒在他身上,“什么,他醒过来了?”怎么可能,明明自己检查过,凭着那种情况,不昏迷个十天八天的都是幸运的,竟然还能醒过来?他以为他是小强吗?
猪头老板同样兴奋的拔高嗓子,手舞足蹈,“真的,您的哥哥,刚刚的的确确醒过来了。还给了我一锭银子,然后说要见您。不过,”猪头老板谄笑到,“刚刚又晕过去了。不过,小的已经去找大夫了。马上就会来的。那可是我们新丰最好的大夫,诊金就要十两银子。”
这个强盗!
白素贞当然知道猪头老板是趁着帮男子洗澡的机会,顺便洗劫了对方身上的财务,幸好自己刚刚早就让白玄掏了大部分的东西,要不然现在自己就是一穷二白,到街上喝西北风去了。她恨恨的瞪了老板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为难老板了。大夫就不必了。”谁知道你请得什么蒙古大夫、还是帮手游医。“我自己就懂医术。只要没有人打搅我和我哥哥既可。”
猪头老板被她盯的心里发麻,还是厚着脸皮打哈哈到,“那是那是,本店绝对让您满意。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搅。只是这房钱……”猪头上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的转,两只肥大的手掌不时的摩擦着,白素贞毫不怀疑自己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对方马上会把自己扔出去。
她感到自己像是吞下了嗡嗡叫的苍蝇,味道恶心的令她发呕,却偏偏地强忍了,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很高调的扔出一锭银子,“记住!不许别人打扰!任何时候!”暗中示意白玄露出锋利的银白色的犬牙,轻松的将门槛咬断,看到猪头老板额头狂冒的冷汗,她这才觉得爽快,挥了挥衣袖,去给晕厥的“哥哥”看病。
甚好甚好,她上辈子就是学中医的,手底下的功夫还没有被漫漫时光洗刷掉。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38
第七章 赵瑜苏醒
浓郁的迎凉草的味道在空气里翻腾,清风徐来,似乎眯着眼睛也能看到那碧绿色的青草,摇摆如同矮竹林,叶子细碎的仿佛杉柏。让人想到东都云中的天祈节,美到四月一日之时,家家户户门口必然悬挂的芳草,清凉驱蚊,昭示麦秋的到来。
这是节日的味道。
男人醒来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正是关于鼻子的功效。他感到自己沉浸在夏季沁凉的山泉里,化作了水的魂魄、变成了海的波涛。他却仍然觉得心灵深处有一张嘴,呼喊着水源。他想,他必然干渴了许久。
佛门教诲说道,死于恐怖者,灵魂堕入相应欲求而不得足的地狱。男人神色恍惚的想到,我一定是在赤地青野里死去了。也好,死了也好。或者对我来说也是另一种地狱。
但是,皮肤上传来一种温润的被触目的感觉,似乎有一只小小的手用力的握住了他的灵魂。于是,他彻底醒过来了。
看到的,是一个微笑着清秀的小女孩,单手抱着一只寻常猎人家都有的哈勃狗,打量作品一样打量着自己。背后是狭小的空间,木头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霉的味道坚强的从迎凉草下挣扎出来,屋内布局很差,家具上的油漆都抹掉了七八成,剩下的些许也浸染了油渍变成油腻的图黑色。
但是,屋内的窗子全部打开了,猩红色的阳光毫无顾忌的洒进来,把大半个房间涂上血色,很浓重很诡异的环境里,醒过来的男人还是把视线偷回了唯一可以交流的女孩的眼睛。只一眼,他不禁怔了怔,满屋子妖艳的阳光也遮不去这一双琥珀色淡漠的眼睛里那一抹灵动的仿佛游蛇的光辉。突然间,他相信了,自己的一条命一定是这个女孩给于的。而对方明显的只是因为一时兴趣。
“你……”男人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喉咙苦涩疼痛,仿佛用刀子一层一层把肉挂了一遍,只是一个简单的单音,就耗费了他用长久晕厥凝聚的一半力气。
女孩从桌子上端来一碗油光发亮的液体,眨着十分纯净的目光,说道,“虽然我从来没有医过人,但是多多少少让你活回半条命。所以,在我们暂时资金短缺的情况下,请暂时相信我的医术。”
她的眼睛会说话,里面全是看到玩具的快感。他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出卖自己。真干净。他感慨了一下,然后试图找回一些力气,张嘴把汤药喝下去。可是任凭他如何使劲,哪怕是涨红了脸,身体还像是瘫痪了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脸上的肉也僵硬的如同石头,舌头只能抵着上颌,发出简单焦急的单音。
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即使是在最困难的赤地青野,在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也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选择继续活下去,等待奇迹。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以生不如死的方式活下去。这是耻辱,是最大的讽刺!
他想要大喊,想要破口大骂,想要疯狂大笑,可是脸上却只有急促的呼吸,发出一些杂乱的单音。其他的,只剩下麻木。他红了双眼,血丝遍布,但是仍然像个废人一样,没办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
他感到绝望了。然后,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似乎一切都失去了,空间、时间、仇恨、伤悲……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连死亡,也成为渴望……他自嘲的想。
旁边的女孩把一张圆圆的脸凑得很近,伸出不安分的手揉捏着他的脸,“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没想到你的抗打击能力这么强悍。好啦,不玩你了,只要吃了我的药,保证你过一段时间马上恢复到原来的生龙活虎状态。安拉安拉,现在的全身麻木只是暂时的,你身上中了一种剧毒,它破坏了你的身体神经控制的能力,造成身体内部信息混乱。现在开始,就用我的药帮你的身体重新回复秩序。”
他昏昏沉沉的听女孩念了一大堆,只知道这个黄毛丫头在宣布他重生的机会。从大悲到大喜,他心里情绪奋勇翻腾,一时激亢,嘴角呕出一滩鲜红色的液体。
小丫头像是被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扎呼呼到,“该死的,我还没喂药,不许你半途逃到阎王殿。我和阎王不熟,套人情很麻烦的!”她一边念,一边用勺子小心翼翼的舀着汤药往男人的嘴里灌,可是麻木的肌肉却使得汤药全部溢出嘴巴,丝毫无法深入牙关。
“真麻烦,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小丫头恼怒的扣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左右看了看,很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只青褐色的狗尾巴草,随意拔去叶子,留下细长的叶经,然后使劲全力才勉强把男人紧扣的牙关打开一条缝,把长长的狗尾巴草插到男人的喉管深处。
“有点难受,你忍着点啊!”小丫头很没有真意的随口道歉,同时用十分迅速的动作趴到枕头旁,苦着脸诅咒到,“早知道就不放什么苦艾草了,结果受罪的竟然是自己。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算了,豁出去了。”小丫头冲着不能动的男人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看在你长得俊俏的份上,本小姐就网开一面了。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你很眼熟呢?想不管都不行……”
就在男人疑惑不解的同时,他震惊的盯着小丫头,看她一口一口含下汤药,然后揪着一张堪比菊花的扭曲的脸,俯身在他的上方,用嘴巴含着草管,再一口一口喂到他的口中,顺着喉咙一口一口顺畅的流入体内。
汤药中像是带着极有神奇的法力,每一口下肚,都会给麻木的身体带来虽然细微却不容质疑的感觉,或麻或酸或痛或热或冷,总之,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恢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小丫头喂过来的汤药里还有淡淡的清甜味,在这汇集了天下所有极致口味的汤药中显得格外的……舒爽……诱人。
等到一碗酸甜苦辣样样俱全的十全大补汤下了肚,身体虽然还是老样子,但是肩膀以上已经恢复了,喉咙还有点痛,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他有些迟疑的动动嘴角,很好,脸部的肌肉可以自由活动。
在小丫头凝视他半个时辰后,他沙哑着喉咙正式开口到,“你是……谁?这……是哪里?”
小丫头为了自己的医术长进欢欣鼓舞,扭着屁股跳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肚皮舞后,闪烁着亮晶晶的双眼笑眯眯道,“我叫白……”她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什么不悦的事情,脸上沉了一下,然后甩动脑袋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叫白墨。字离秋。这是我的宠物狗,它叫白玄。白玄,来,问好!”
土黄色的哈勃狗听到主人的叫唤,转过脑袋,很人性化的上下打量了对方,随意的打个哈欠,摇摇尾巴,埋下脑袋继续睡觉了。极度的不给人面子。小丫头额头青筋抽搐几秒,垮下上扬的眼角,恨恨的把白玄仍在床脚,“太不给我张脸了。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男子瞟了几眼睡觉的狗,心想,我还不需要它来尊老。却只知道丫头实际上指的是爱幼。否则,他绝对不会沉静的注视着丫头,让她继续发挥。
“嘿嘿……不理它。你是我路上捡来的。顺便试试手,没想到我的医术还没有退化!真是太天才了我!”小丫头乐滋滋的笑道,眉眼弯弯,纯粹的喜悦很容易感染别人。
男人不由的嘴角微微扬起,努力牵扯修养中的嗓子说道,“在下姓赵名瑜,字凌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顿了顿,看了虚空处一段时间,然后很诚恳的注视着白墨意图偷窥他心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在下会对姑娘负责。”
白墨听不懂,大大咧咧的问,“赵大哥,你在说火星语吗?还是你是天上的神仙?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能不能简单点,干脆点,再通俗点?我对于弦外之音从来都是七窍通了六窍。”
“七窍通了六窍?”
“是啊。”白墨很严肃的说道,“就是说,一窍不通嘛!”
赵瑜哑然失笑,无意中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救命小恩人,“虽然姑娘刚刚救我是出于无奈,但是毕竟有损姑娘清誉。而且姑娘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于请于理,在下都应该对姑娘负责。”
“什么?”小丫头很震惊的瞪大一双杏眼,让人怀疑下一刻她的眼珠子就会因为激动而跳出眼眶,她简直是怒不成声,“你……你……你说你要以身相许?”
男人皱了皱眉头。
“你……你竟然要嫁给我!”
男人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脸色微微发白。
“你……你……你竟然要挟我……占我便宜……恩将仇报?连未成年少女都不放过。妄图对我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开天辟地绝无仅有上天入地独此一家妖魔鬼怪唏嘘不已神仙菩萨暗恋成痴的天下第一无敌美少女伸出魔掌,用世界上最残酷的刑法禁锢本小姐未来惊天动地凄美绝伦惊神泣鬼天下无双绝无盗版的爱情花朵。你……你……你真是太邪恶了……”
男人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变化之快,颜色之多,几乎可以超越四川变脸的最高手艺。小丫头笑嘻嘻的蹦回来,蹂躏着赵瑜的脸,顺便接着按摩肌肉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探索人体奥秘,“好啦!赵大哥。赵大木头,本小姐都不在意,你就不要吓唬自己了。你一句话,吓得本小姐的小心肝扑腾扑腾乱跳,真是差一点点就要魂飞魄散了。本小姐还小,稚嫩可爱,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不会有人跳出来骂你人尽可夫的……错了错了,是花心大萝卜。”
盯着赵瑜黑到不能再黑的脸,白墨很自觉的松开手,怏怏到,“你看吧,说一点就生气,玩笑都开不起。这就是代沟啊!赵大哥。您太落伍了。”
赵瑜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白墨年纪不大,古灵精怪的却实在难以琢磨,满口胡言乱语,能气得人死去活来。这是个让人头疼的丫头,将来自己有的受了。他无奈的想,却没有意识到短短的半天,他已经把白墨纳入了自己的世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口恰到好处的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白墨迅速流过去,打开门看到来人,立马把花一样的笑脸沉下去,皮笑肉不笑的盯住来访者,“‘猪’大老板,今日怎么有空来打搅我。您的铜钱输光了?”
猪头老板哈腰奉承道,“托大小姐的福气,小的这几天手气好得不行,简直可以说是把把通杀。实在太过瘾了。大小姐,您真的是朱某人的菩萨啊!救苦救难来了!”
白墨明显的翻出白眼对着猪头,兴致缺缺的甩手,“没事别来烦我。我哥哥醒过来了,没空帮你赚黑心钱。”
她刚想关门,猪蹄猛地伸进门缝,一用力,硕大的猪大老板就谄笑着钻进房间,他十分热情的奔到床边,拉住赵瑜的手,用大灰狼诱拐小白兔那七分真诚三分猥亵的口气说道,“大少爷,您醒了啦!真是上天保佑,您贵人有贵福,总算是平安脱险。朱某人天天在长生牌前为你念佛,天见可怜啊,终于朱某人的心愿得到了满足。只是朱某人小本生意,实在无法支撑下去了。大少爷!您天生高贵,一定不会为难朱某人一点小小的要求吧!朱某人做的本分生意,新丰城内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的良好事迹,朱某人也一定会让新丰城内的人知道的。”他顿时抑扬顿挫的发表了演说,口水唾沫漫天乱飞,激动处,还会拔高嗓子来个公鸭鸣叫。听得门口的白墨和白玄怒气直冒。
赵瑜却很冷静,任凭对方如何失礼,他只是静静看着对方,一直用深沉无声的目光看到猪头老板心里发毛,乖乖的给他整理好被角,谄笑着站到一旁为止。
“你,有什么要求?”赵瑜的声音很轻,因为受伤,听起来也有些模糊,但是猪头老板却因为他的话吓得冷汗直冒,哆嗦道,“就是……就是……房钱的问题。”
“我身上三千两银子足够住在东都云中最好的酒楼三个月的时间。我想,我在此不过是个把月吧。”赵瑜没有激动,纯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很致命。
猪头的冷汗滴的更加厉害,东都云中里混出来的人可不是常人,多多少少和京里的权贵沾上边,该死的,自己竟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真是该死,还以为半死不活的看上去死定了,没想到偏偏人家活回来。
他猛点头,忙接口道,“那是那是。小的是想说,公子的房钱有多余,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啊!小的还有客人要招呼,公子请自便!小姐请自便!”猪头老板发挥了超乎实力的速度,用滚的方式快速的从两人实现消失,不过白玄被他吼的睡不着,咬着牙同样愤怒的追杀出去了。
半伙儿,楼下传来一道犀利惨烈的杀猪般的嚎叫声!
赵瑜转过头,直直的坚定的盯住小丫头,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看上去十分的儒雅,震慑的白墨当场不能动弹。她努力的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天哪,我怎么救了一个书生?一个读书人?一个笑起来像大师兄的读书人?我瞎了眼吗?
她想起上辈子老头——她唯一的师傅,从幼儿时期就在她耳边进行的洗脑,对待读书人——(他们唯一接触的读书人,就是大师兄,老实巴交,极好欺负,让她懂事以前沾着年幼的名号,占尽便宜,甚至偷走大师兄所有的衣服,逼着他从湖边裸奔回医馆,更成为一是美谈。所以,读书人说到底指的就是大师兄。)要和蔼,要可亲,要掏出心思好好的对待别人(老头子口水全部喷在大师兄的脸上,臭脚丫子还往人家的衣服上蹭,表示重点提示。)。
虽然这人古板了一点、傻逼了一点、反应迟钝了点,(当时大师兄在一旁垂泪,她马上狠狠的撒过去一包痒痒粉,想让人家笑,结果大师兄狂笑了三天,她被师傅扔进男厕所里面锁了三天。)但是绝对不能忽悠人家……你要是敢违背师傅的话,哼哼哼……师傅就是在黄泉游泳,也会爬上来,找你好好谈心的……
白墨年幼无知,处于青春叛逆期,很爽快的违背了师训,其后的惨烈结果,令她长期处于心理伤害阶段,形成对大师兄一类的读书人强烈的条件反射。恨不得把心挖出,对对方予取予求。大师兄受不了她的热情,尤其是当她哭着为大师兄补衣服,还天天煮虎鞭熬鹿茸给大师兄进补的时候,亲爱的大师兄终于携带着师嫂私奔了。留给了白墨一片自由的空间。
可如今,人算不如天算!
白墨感到头皮发紧,欲哭无泪,暗叹着能不能买点后悔药?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未来自己的悲惨人生,当眼前这个便宜哥哥露出严肃的神情,和她家老头蹲厕所大号的表情如出一辙,她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七八头牛也拉不回的执拗性子,赖上她,要欺压她到底了。
“你救了我,赵某托大,叫你一声妹妹。我会照顾你的,不容任何人欺负你。”他怕吓到她,说话语气十分亲切,却更是吓得白墨面无表情。
竟然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她的大师兄,白墨反射性的露出可爱的笑容,心里面却是嚎啕大哭,“我自然高兴有一个哥哥!”狗屁!她张嘴骂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自己狗腿的递上茶盏,贴心的伺候赵大木头喝完茶,为他擦去嘴角的茶水,服侍他躺下,还很温柔的整理好杯子。若不是怕两个时代的人有代沟,她怀疑自己骨子里的奴性马上要汹涌出来,为赵大木头唱安眠曲!
天呐,谁来救救我!
白墨坐在床头,保持着俏皮的笑脸为赵大木头捉蚊子,心里连再死一遍的念头都有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39
第八章 设计郡主
曾经有一个江湖方士,唬人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半闭着眼睛,从细缝里瞅着客户惶恐不安的神情,硬是靠牙缝里挤出牙疼一般抽搐的声音:
“唉……要知道人的名字就能注定一生富贵还是穷苦!”
光是一个叹息就能搅得人心神不定,再加上涉及了祖宗家法管理的名字改正权,更让不识大字的穷苦农民觉得万物凋零,生命无趣,世界上所有的神灵都抛弃了自己,从古到今,似乎全部的不幸都要马上成堆成堆的缠上自己。于是乎,鸡鸭、鱼肉、家产、粮食……一切都可以抛弃,换的孩子下一个富裕的生活空间。
白素贞虽然不在乎明里乾坤,也不清楚这个异世界存不存在伟大的命运女神之类的东东,但是出于对原著女主角懦弱花痴的痛恨和鄙夷,她还是自我安慰的认为,新的名字代表新的开始。从此,白墨这个颠倒黑白的化名正式出炉。
令人扼腕的是,当白墨想要依靠娃娃脸这一招牌摆个算命的摊子赚点外快的时候,运气却从名字更改后彻底背离了她。街头小巷行走来往的人无不对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娃娃侧目,看到她使劲板着脸,想要显出严肃的脸色,却扭曲了清秀的五官。立马有几个好心的大妈摆着憨厚的笑脸说道:“小娃子,莫不是牙疼!啧啧,肯定是糖糕吃得太多。让你娘试试偏方……”
三五乘除,绕的白墨彻底漏气。
摊子旁边的几个耍大刀的人倒是接着她搞怪的风光,生意越发兴隆。人群里一层外一层,圈的密密实实。白墨坐在椅子上摇晃着沾不到地面的两条短腿,荡出一层层无骨头的波浪,她有气无力的叫唤几声,“号外号外,天机老人家隔壁邻居的外甥女的妹妹的邻居的外甥女的妹妹,到此地一游,凡有忧愁,一两半卦。欢迎惠顾。”
好饿啊!白墨听到自己肚子里响起的奏鸣曲,苦着脸,唉,来了凡间果然不好,一个不克制,就恢复了以前暴饮暴食的习惯。好端端的辟谷的美德半个时辰不到就被罪恶的零食打破了。果然是,从不吃到吃容易,从吃到不吃难!
我不会成为第一个被食物馋死的妖怪吧!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睛盯住不远处包子店快要出炉的菜包,口中潮水澎湃。好香好香!她都快忘记了,凡间烟火是如何的诱人。
“十卦九不准?这是什么招牌?”
一只手在白墨痴迷的视线里摇晃来摇晃去,白墨也随着躲避去躲避来,死死不肯放弃对于孕育中菜包的意淫。
“姑娘,姑娘!我要算命!”
哪来多事的爪子!不要挡着我!你还摇!白墨饿得神志不清,裂开嘴,张大了健康雪白的一口好牙,毫不犹豫的咬上去,死猪蹄,你还动!她口中暗藏的几颗尖牙出动,牢牢的扎进了对方的肉里。
很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灌进白墨的嘴里,换回了她的神智。眼前,一张苍白的扭曲的脸正痛苦的对着她。“痛……你难道是……属狗的吗?”
呀,她还以为是脱了水的猪蹄呢,饿昏头了,竟然咬到一个小姑娘!白墨慌忙张嘴放爪子,发现小姑娘的手已经被戳出两个血淋漓的空洞,一看就知道是极其锋利的兽牙所致。白墨尴尬的绕绕后脑勺,看到对方摇摇欲坠的样子,很过意不去。
看起来,应该很疼吧!竟然一声不吭,还真倔强!不过看来我的蛇牙一点都没有退化嘛!
她偷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用小拇指挑了黄豆大小的秦绿色药膏,胡乱的抹在伤口上。同时用另一只手盖住小姑娘发红的双眼,默念几句咒语,伴随着体内仙力流逝,很快,小姑娘的手背恢复了一片白皙。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那个马有失蹄,人有失口。我刚刚饿死了,结果一个不小心……哈……哈……哈,现在没事了。”白墨皱着眉毛扮可怜,肚子也恰到好处的发出叽里咕噜的响声,像是在回应她说的话。
遭受不幸的顾客十分大度,或者说神经大条,一看到自己奇迹般复原的手,立刻兴奋的凑近问,“你用的是什么药?真神奇。抹一下就好了。能不能卖给我?价钱多少我都出的起。”
现在的小孩都是钱堆里生出来的吗?话说的真是太拽了!白墨酸溜溜的想,还好自己做了个半妖半仙,对于普通的尘世欲望根本不再考虑之内。要不然,肯定会心理不平衡,变成问题少女。
她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纱的小姑娘毫不在乎的,掏出一只金光闪烁的元宝,喉咙里立马有些干渴。这能买多少个包子?她又瞅瞅正在熄火的卖包子的老头儿,觉得香味越来越浓郁,肚子也越来越饿。奇怪,明明体内早就达到了元素平衡,对于凡间的食物没有任何需求,为什么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最低需求。
小姑娘等得有些不耐烦,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提高了嗓子道,“出个价钱吧!我用黄金买!”周围的人听到了吓一跳,一个十三岁大小的女孩子摆摊算命,现在出来一个也大不了多少女孩拿着金元宝砸人,如今的世道,都换做小孩子出风头了吗?
其中不乏一些市斤混混看到元宝,心里起了一些歹意,要是把这个有钱的小姑娘绑回去好好藏着,还不知道能榨出多少钱。指不定是哪家财神爷的明珠呢!白墨眼角瞟到几个闪动的身影,心思一转,就猜到这些龌龊无耻的家伙打得什么主意。她翻翻白眼,叹口气,对于这一群不自量力的笨蛋保持了最高敬意。
底子都不摸清楚就下手,也不怕咯着。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算了,就当做做好事,救你们几条小命吧!
白墨托着下巴,手里的瓷瓶不停摇晃,侧着脸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问,“姑娘是什么人?竟然拿金子来砸人。也不怕人单力薄,万一被歹人看上了,那可就吃亏了。”她笑嘻嘻的盯着几个神情僵硬的混混,微微摇头,左手做了一个中指朝天的动作,气得对方一脸铁青。
面纱少女愣了一愣,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下一秒却沉静下来,听出了白墨口中的意味,眼睛很自然的在围过来的人群里转了一圈,所到之处众人皆避。她身上有着一股天生的高贵气势,压得普通百姓头都不敢抬。她回过头,掸了掸自己的衣角,抬起下巴昂着头,柔声细语,却是不见胆怯道,“我是什么人?你大可不必知道。不过我手中就有天下第一奇毒,七魂断肠毒。更何况,在新丰城,还没有人会想着和官府过不去,和朝廷过不去吧!”她冲着几个倒退的混混,说道,“我还不知道有人会想以身试法?不知道是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啪啪啪!白墨很尽兴的鼓掌,同时把瓷瓶递上,很大度的挥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好意思再收你的钱了。马马虎虎当作礼物,交个朋友嘛!”和官府有关系的人,还是不要随便得罪的好,更何况,她觉得这个小女孩真是对了胃口,有趣极了。
朋友?小姑娘愣了愣,看着白墨笑完的眼睛,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她不解的试探道,“这种奇药我从未见过,光是在京都云中,任何一家药堂出价,都不会低于四千两,要是进了皇宫大内的药名册,那么上万两黄金更是不在话下。你真的送给我,不收钱?”
白墨听到上万两黄金的时候,感到肚子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只是看到周围人炽热的目光,嘴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提前在理智之前开口,“算了,不过一瓶家传药,虽然药方已经失传,但是宝物到了识货人的手上才有用处。在下白墨,字离秋。有个义兄,赵瑜。如今正在养病中。另有一犬,白玄。”
小姑娘才发现摊子的角落上匍匐着一只酣睡的小狗,不起眼的外貌和它的主人同出一辙。她轻微的笑声从面纱下传了出来,十分悦耳。“我叫耿雍,字云霄。”她顿了顿,低声道,“我是云南王的女儿,穆顺郡主。”
穆顺郡主?那个权倾一方、爱女如目的云南王最宠爱的穆顺郡主?白墨清晰的听到四周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像是突然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众人的鼻息。她凉凉的看了看,那些胆大包天的小混混们走就逃得不知所踪。谣传有人曾经作诗调侃这位年幼的郡主,就被当时愤怒的云南王扔到了兽笼里喂了虎豹。
所以,一提到穆顺郡主,众人想到的是那一双双发绿的饥饿的虎豹眼。还有云南王狰狞的媲美狂狮的怒吼。不过三个呼吸,周围一帮看热闹的人群走的一干二净,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几片枯叶被风锤炼。
白墨痴傻的看着仿佛搞笑片的场景发生在自己身边,回过神极为懊恼的指着穆顺郡主,叫嚷道,“该死的,好不容易聚了一点人气,就被你吓走了!今天的银子又泡汤了。”
穆顺郡主看看左右,哼唧道,“怎么又成了我的错,刚刚说给你黄金,你还不要。现在怪到我头上来了。”
“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郡主?明明聚了人气,指不定今天能分到三成收入,现在可好,连生财的工具都被你吓跑了!靠!我还真倒霉!”
“你不是算卦的吗?”
白墨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瘪瘪嘴巴,收拾租借来的桌椅,“算卦?这个小地方,谁那么闲找个小孩算卦?我是和旁边耍杂技的一伙人合作,我招来人气,他们想办法哄出钱来。人越多,我的分成越多。”她哀怨的拧着穆顺郡主的面纱,试图刺穿她,挑起对方的内疚心理,“结果难得配合你演一场戏,竟然把老本都赔了进去。真是太倒霉了!”
果然,穆顺郡主的语调有些不自然,“我,我不知道你是在赚钱……”
宾果!白墨微微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得逞的笑容,抬起的时候,恢复了无奈愤恨的表情,无力摇摇手,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委屈,“算了,可惜我义兄了,今天买药的钱都没有到手。都躺在床上快一个月了,结果我……我真是太无能了……”
白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但是穆顺郡主再仔细倾听的时候,又觉得更像是被压抑了的平静海浪,她想了想,很配合的走进对方的陷阱里,“那个……白……”
“白墨,你可以叫我白离秋。”白墨快速借口,心里紧张的念叨,接下去,接下去说!快点快点,发挥你的同情心,小姑娘。
“好吧!离秋,既然你肯交我这个朋友,能让我来帮帮你吗?”穆顺郡主话一出口,就看到白墨背过脸,低垂的肩膀有些颤抖,似乎在哭泣,又像是在忍耐心里的怒气,“我们不是乞丐,郡主,你不能用钱来侮辱我。”
白墨背对着天真的小郡主,笑得心花怒放,嘴里不忘记装出一副痛苦受伤的口气,小郡主,我不介意你用钱砸死我!她心里快速的算计着需要用钱的数目,想到对方财大气粗的身份,很自然得把每一项都提高了百分之五十,遇到肥壮的猎物,该出手时就出手,免得将来为一时的怜悯而懊悔!
穆顺郡主慌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我……我从来没有过朋友。”她的声音渐渐放低,然后悄不可闻。白墨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偷偷的把辣椒油倒到地上毁尸灭迹,然后赤红着双眼,做出拼命忍住激动情绪的神情,用力的抓住小郡主绵软的玉手,牢牢的揪住了未来一段时间的衣食小父母,用恰到好处的沙哑的声音道,“谢谢。真的,谢谢你。”
她咬住下唇,让一滴泪流过脸颊,然后高高的扬起额头,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像一朵寒风里颤抖的花破碎的开放,笑出一个令人爱恋的笑脸。她的手很诚恳的传递过来小郡主内心的激动,以及那奔涌着的被她所感动的感激之情。
白墨感慨的看着小郡主的面纱,略有些遗憾的想到,“要是没有这层面纱,自己的这场表演一定会尽善尽美。奥斯卡一定是为我创立的!”
而长处深宫天性单纯的穆顺郡主却激动不已的看着白墨的眼睛,念念道,我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一个不是父王指定的朋友。而且,一个秉性纯良、视钱财如粪土的好女孩。她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朋友?白墨笑得更加甜美,两个酒窝盈盈展现,朋友,就是需要的时候哪来利用的,关键的时候拿来出卖的,穷困的时候拿来骗钱的!
小郡主,我也不想欺骗你幼小的心灵,可是偏偏你撞上来了!那么,就拿钱消灾,救苦救难吧!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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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39
第九章 为了小康
“离秋,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的菜包?”
“因为我已经饿了好多天了,又不能吃大鱼大肉,我发过誓,在哥哥好转前,要吃素食,一心向佛。这样,哥哥才会好转。”
“离秋,要不我让宫里的大夫来诊治你哥哥吧,这样他就能好得快一些。你也可以早日解脱。”
“不必了,我已经受你的恩惠很多了,再贪得无厌,上苍会怪罪我的。”
“那……我能帮你什么?”
白墨停下脚步,注视着遮住面纱有些扭捏的小郡主,想了想,笑道,“我还缺一些药物,就是平日里很难买到。”
“你说吧,我让人去宫里给你要来。不是我自夸,我父王的宫中珍奇草药数不胜数。”
白墨眼中精光一闪,笑得越发可爱,“我要七星剑草、骨牌草、乌树叶、祁连仙树根、橄榄经、瑞榴花、文林果、还有一些历草,先就这样吧。”
穆顺郡主听得目瞪口呆,自己似乎对这些稀奇古怪的草药名从未听说过,她想了想,握住腰间的一个铜铃轻轻摇晃了三声,半空中一个黑衣身影像是辟碎了空间的距离突兀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黑衣人恭敬的行礼,像是对待一个至高无上的君主,而不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他低头问道,“主上有什么吩咐?”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是一个克制力极强的高手。白墨转动脑袋,目光到处乱晃,只当自己没有看见他。
小郡主有些紧张,第一次召唤出铜铃里的守护卫士,没想到是一个类似于刺客一般的人物,幸好天生的教养使得她很快平静下来,用稍显柔软的声音发号施令到,“现在入宫取草药来……”
她迟疑的看了看白墨,还好白墨很自觉的接下去,“元宝客栈。送到元宝客栈即可。”没想到黑衣人却当作未曾听闻,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小郡主。白墨无趣的摸摸鼻子,被人忽视了,果然自己还是缺少一些‘高人’之气,或者是‘王八’之气啊。
穆顺郡主磕磕碰碰的把几样药草背诵出来,其中不乏有一些漏洞,只好求救白墨重新报一遍。那黑衣人静静的听完,竟然很意外深长的看了看白墨,然后对郡主说道,“谨樽主上之令。只是王爷说了,外面不太平,叫主上莫要轻信他人。”他也不解释一下什么是‘他人’,就化作一缕青烟,嗖的一下,重新消失在两人眼前。
这速度,比起超人都毫不逊色。莫非是哪路的野生精怪?白墨揣测了半天,还是无法从小郡主那里得到消息,毕竟隔了一层纱,不能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信息。倒是这个云南王不简单,手下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够认全这八样药草,该不是天下的医生都被他拐回宫里了?
更何况有几样药草还是她成了白蛇精,从前位女主角遗留的记忆里才知晓的,其中不乏凡间圣品,云南王的手里竟然都有收藏,这还真是极大程度的挑拨了她想要洗劫云南王宫殿的罪恶欲望。
罢罢罢,我又不打算操老本行,何必还对花草药物耿耿于怀?莫非还真的放不开过往?白墨自嘲的笑笑,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脑后,引领着尊贵的小郡主进入城门口几乎要倒闭的元宝客栈。
客栈临近西区,也就是贫民聚集的地方,诺大的客栈门口,拥挤了十来个端着破碗乞讨的小乞丐,他们吆喝着,哭泣着,或者干脆无赖的拽住行人衣角不妨,其中几个还趁着混乱手快的劫走钱包。别看他们互相不搭理,实际上都是猪头老板手下圈养的生财工具,即使下手得到一些财物,大半也是要交公的。
但是这十来个小乞丐远远看待白墨带着一个衣衫鲜亮的贵族少女走来,一个个却收敛了泼皮耍赖的样子,乖乖的站在两旁。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少年哈腰点头的打招呼,“白姑娘,您回来了啊!”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白墨也不摆什么架子,随意得瞄了瞄眼前几十个小乞丐,点头道,“黑仔,今日收获不错嘛,大鱼都吊了好几条。看来出不了几天,你小子就可以得到金手指的称号了。”
黑仔讨好的说道,“还不是多亏了白姑娘的手段,要不然这西区也不会来这么多的有钱人,白姑娘简直就是我们的菩萨。”
“得了,你就别乱扣帽子。我只懂得看些小风水,但是改不了运势。你们自求多福吧,下手太狠了,就算我再怎么引气,也没办法引来四方财神。我还真当不起你们的菩萨。”白墨不耐烦的摇手,拉住小郡主就往楼上走,她千年道行,原本就是铁石心肠,如今换了一个魂魄,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思好好混着,躲开无聊的成仙之路,看到这些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孩童们,自认不会生出悲天悯人的想法来。
但是,她看了看一旁年岁不大的小郡主,又有些不甘心,自己不能用法术改了他们的命道,难道就不允许他人插手?眼角撇到几个体弱的小乞丐窝在墙角哆嗦的举动,她像被人打了一拳,心里极不是滋味。
索性赵瑜修养的门口已经到了眼前,白墨顿了顿,终究是开口了,“那个,云霄,你能不能帮帮他们?他们虽然只是一些乞儿,但是心性不错,调教一段时间,就会是不错的帮手。”
郡主十分惊讶,面纱微微颤动,她拖长了声音问,“离秋是让我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寻个活路吗?还是我让人领他们进宫,到宫中谋个差事?可是,他们看上去好小,又是贱民出身,我怕父王不肯。”她想不出别的法子,又不想推绝朋友的求助,很有些懊恼。
这个世界里奴隶、乞丐、娼妓都是所谓的贱民,向来是人看不起,也低人一等的存在。即使是穷困到分文不值的落魄贵族,看到他们也会吐口口水表示不屑。不过小郡主的话仅仅是一种称呼,而不存在任何鄙夷的意味。
白墨笑了笑,实在认为这个郡主难得的惹人喜爱,虽然有点单纯,但是却是贵族里的稀有品种了,她轻声细语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云霄将来总是要有自己的帮手的,找几个年龄差不多先请人培养几年,跟骨好的将来可以做侍卫,机灵的放到下面也能打探些消息,贴心的几个女孩不妨放在身边,一起长大的,又是从穷人……恩,贱民……里一手提拔出来,更能帮你。”
郡主叹口气,软软说道,“我真的不懂,向来在旁人面前说话,都是奶娘教我的,要有声势,要保持贵族的矜持。可是翻来覆去不过那几句罢了。离秋说的话,就好复杂。”须臾,小郡主又欢快的笑起来,“不过听你的就行了,反正我也不缺几个钱,就当养些猫猫狗狗好了。”
白墨听到郡主的话,沉默下来,然后无奈的笑道,“算了,你回去学给你父王听,让他拿主意好了。只是不要说是我说的就可以。”小郡主听话的点点头,又指着虚掩的门,道,“离秋不是要看你哥哥吗?我们赶快进去吧。我想看看离秋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快手快脚的推开门,迈步就要往里面走,被白墨拉住了衣角,奇怪的回头问,“怎么了?”
白墨不说话,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这才放开手,说道,“我哥哥大病在身,你可不能太闹了。还有,见朋友的哥哥是不是应该真诚相待,不要带着你的白布面纱了。我怕哥哥会生气的。”她就是不说自己的好奇心,把一切的缘故推到可怜的赵瑜身上。
一心想讨好唯一的朋友的小郡主实在太生嫩了,被白墨一糊弄,竟然还听话的点头,“也对,这样对离秋的哥哥太不礼貌了。可是,父王从来不许我在别人面前摘下面纱。我要是这么做被父王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你哥哥的。”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就是暂时摘下也没有人知道的。你父王远在天边,哪里会赶过来。元宵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再说,出了事,还有别人担着,你放心。”
小郡主很快就屈服了,走进略显昏暗的房间,举止优雅的摘取了笼罩在头上的面纱,好奇的打量着半躺在床上闭眼养神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这样不带阻碍仔仔细细的看过外人,除了父王,她的生活里不允许出现其他雄性生物。她想,眼前的朋友的哥哥,才是书上说的‘冻合玉楼寒起栗,光耀银海眩生花’的似雪般见而忘俗的男子。
她并不知道一旁的白墨却盯着她鲜嫩如香河的娇美容颜失神自语道,“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见者靡不啧啧。天哪,我都成文学青年了。”她愣愣的盯住小郡主,想到,难道贵族的血脉真的就比常人要好些?为什么新丰城内晃悠了两三个月,还是没有见到过如此一般的绝色美人。难怪她老爸要她戴面纱,否则这城内早就鸡犬不宁了。罪过罪过。
白墨眼珠子一转,偷笑着打量自己私下地霸占的义兄的面色,却看到对方只是眼里一亮,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自己说道,“丫头,什么时候带了朋友回来,也不招呼一声。”
这样的美人还不心动?莫非赵大木头功能不良?或者,他老人家是传说中的龙阳一族?白墨在心中诽谤几声,笑嘻嘻的把白玄塞到起身坐在床边的赵瑜怀里,指着郡主微微发红的脸大声介绍,“这个是我今日遇到的好友,耿雍,耿云霄。”
小郡主抿着柔软的笑靥,轻笑道,“赵公子好。”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因为从来不曾和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相处过,她偷偷看了赵瑜一眼,心里想,这个赵大哥长得真好看,像从书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她想到书上小姐公子的浪漫爱情,心中鼓噪,不免又抬了眼皮,惴惴不安的偷看了几眼,对上赵瑜看过来平静的黑眸,吓得她马上垂下眼睛,捂住胸口,很不自在的扭住衣角。
他会不会觉得我盛气凌人,很不好相处?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说话,很无趣?小郡主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张秀美的脸变换着各种生动的表情。白墨憋笑在心里,出于对衣食父母的尊敬,好心的拉小郡主坐下,又好心的给她斟了一杯茶,看到她神思恍惚的喝下一口,露出一口白牙好心的提醒道,“哎呀,这个茶杯刚刚我大哥喝过。元宵,你没事吧!你的脸红的好像猴子屁股。难道发烧了?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小郡主羞涩的几乎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手里的茶杯拿也不是,摔也不是,悬在空中,尴尬不已。她不自觉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赵瑜,可是光是看到对方沉静的神情,又是一阵恍惚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她痴痴的盯着赵瑜,笑得十分甜蜜,这个人,连看着别人的目光,都是如此认真。
赵瑜抵不过郡主火辣辣的袭击,咳嗽了几声,瞪了一眼偷笑的白墨,哼道,“丫头,你乱说下去,就可以把你唯一的‘朋友’再吓回去了。说话要留三分口德。”他永远看上去不为外界干扰,说话的语调总是很平稳,也只有白墨听得出那骨子里的几分漫不经心。
“不知道耿姑娘是哪家的闺秀?看姑娘的举止,应该是出身不低,和我家这个丫头闹在一起,姑娘算是吃亏了。”
小郡主连忙摇头,认真的表情非常满足了白墨的虚荣心,“离秋是个好人。我,我虽然是郡主,但是知道离秋不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她是我的朋友。”她转头笑得很快意,满足的表情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衬着身后破败的房屋,十分耀眼。
赵瑜皱了皱眉毛,用手指稍微一勾,白墨就乖乖的听旨上前,他凑到她耳边,因为体虚,说话间不免呼吸沉重了一些,吹在白墨的耳根,惹得她只想笑,“你又打得什么主意?招惹一个郡主?”
白墨无辜的样子并没有打破赵瑜的怀疑,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就知道这个丫头鬼点子多得如同繁星,脑子里叛经离道的想法更是数不胜数,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丫头会突然间没有任何缘由的对一个贵族表示亲近,除非,对方有值得她出手的价值。小小年纪,滑如游蛇,狡诈胜狐,就是小丫头最好的标语。
“我觉得小郡主很可怜啊,虽然高高在上,但是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再加上没有接触过像赵大哥你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她的人生实在是太空白了。将来她年老回忆的时候,一定会为此而痛哭流涕的。本小姐大发慈悲,特地救苦救难来了。不行吗?”白墨狡辩道,死活不承认自己的不良居心。刚刚在楼下,就已经接着穆顺郡主的名义好好的欺诈了猪头老板一下,她觉得权势真的是太棒了。得心应手啊!
赵瑜挑眉嗤笑到,“上次,你说门口的小乞丐们真是太可怜了,没有技巧,又被朱大老板剥削。你一定要救苦救难。所以你故意想法改了方圆几里的地脉气运,还传授他们几招。结果,第三天,你就找到朱老板要了三成的收入作为什么技术股。上上次,你救了我,也说什么救苦救难,结果七天前自己喝醉了吐真言,说是平日里缺少练练手艺的半死不活的玩具,多亏了我,才好让你检验了一下自己开出的药方到底会不会治死人。你现在要我相信你是出于好心的?丫头,拿出证据来!”他好笑的依靠在床头,说了一堆话,身体又有些发困,这几天,虽然一天一天好转,但是总是用不上力。
白墨看到赵瑜面色不好,不自觉就抓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嘟哝道,“赵大木头,你要是在胡思乱想,我就是有了药,也救不了你。”她还得分出心神安抚同样担忧的小郡主,“没事的,我哥这毛病就是辛劳病,需要好好养着。可惜,这里环境实在不好,平日里都很难晒到太阳,阴气太重。唉~~~~~~”
不轻不重的叹口气,白墨看到小郡主的娥眉紧蹙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猛地感觉到手心里一痛,回过神才发现是赵大木头不轻不重的掐了自己一下,她干笑两声,还好赵大木头只是淡淡扫几眼,压住了眼里的笑意,很配合的做出微苦的神情。
白墨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这神态,这水准,都快比得上我的水平了,赵大木头果然也是个人才,还不把那小郡主迷的死去活来。
穆顺郡主母爱爆发,激动的红唇颤抖,她紧张抬起头,说道,“离秋,我,我可以叫人给你们找个僻静的四合院。地方比较宽敞,对赵公子的病也有好处。是我奶娘的旧宅,离这里不远。你们就搬过去住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贵人啊!白墨开怀的捅捅一旁的赵大木头,示意他老人表示一下,低声道,“我可是榨到了王宫里最好的药草,还是免费的。咱们的生活就要奔小康了,你也不出点力,给人家一点小小的鼓励?”
赵瑜苦笑着用力的捏了一把手中的狐狸爪,对着紧张兮兮的小郡主勾勾嘴角,竭力带出一些善意,“多谢郡主,赵瑜和舍妹感激不已。”他看到小郡主越发明亮的眼睛,那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红颊,越大觉得头疼,只好恨恨的抓紧了丫头的手,无奈的发泄一下被人当作诱饵的不甘。
这个丫头,真的是胆大包天。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39
第十章 新的生活
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中下贫农瞬间上升到小资产阶级。果然,权利、堕落的感觉堪比卡洛因、吗啡、甚至是大麻……
白墨转移了仍然不能大幅度动作的赵瑜,另外在好心郡主的安排下,从朱大老板手中救下了那一帮很有前途的小鬼们,也就在自己住的院子旁空出几个空房,随便他们自己折腾去。
不过郡主做事十分较真,竟然还真的派了各种人手,花大功夫整治这几个皮厚滑溜的小鬼头,仅有的三个女孩,不过调养了几天,就出落的干净利落,被招到宫内去安置了。
院子里剩下了纯种的雄性,鸡飞狗跳的事情是必然的,时常几个小鬼因为练武工作出错,就踩到了昏睡中的白玄。马上,痛醒来的仙兽顾不上自尊,裂开一口锃亮的狗牙,毫不客气的追杀着冒犯自己安眠的臭小子们。
往往这个时候,只有躺在摇椅上晃悠着晒太阳的赵瑜轻声叫一声,“白玄。”它才会安静下来,留下小鬼头们屁股上崭新的牙印作为罪行的还债品。
于是,在教鞭和狗牙的双重激励下,这一帮市斤混混们用超光速的速度蜕变。变得沉稳、自信、有分寸,走在路上,褪去了眼底的挑衅味,看上去显得老实多了。
只是他们的老师却不这样认为。
“你,说你呢,早就不是小偷了,你走路干什么还蹑手蹑脚的,信不信你这样出去,第一个被人当刺客放到。说了多少遍,你就是想杀人,也要笑得像人家隔壁的王老三。农民,不够农民,看上去就是威胁。”
“靠,黑仔,你丫的笑的那么猥亵,你以为你采花贼啊!给老子练剑一万次去。什么,胳膊动不了?用腿练,腿动不,就用屁眼夹着练。”
“统统给我砍起来,找抽啊!让你们杀敌,一个个跑得比兔子快。你娘的,你们是剑客,不要给我像老鼠。”
很快,三声大吼之后,小鬼头们一定非常‘安分’的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一个个看上去就像是从汤里面捞出来的剥皮白斩鸡。
可爱的小郡主来过几次院落,身边带着三个越来越小家碧玉的侍女,通通改了原来的‘翠花’、‘兰花’、‘铜板’之类的贱名,而唤作了‘诗书’‘画棋’‘歌月’更为别致的名号。连带着三个女孩举手投足间都浸染了大家门族天生的秀气。
黑仔们一个个围在她们身边,对老朋友的变化大叹奇怪,男孩子笑说母猪上树,惹得三个丫头怒火中烧,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使出撩阴腿,招招狠毒,揍得男孩子们抱着受伤的关键部位直跳脚,大叫着,“长得像兔子,底下还是一头母老虎。”
小郡主看了他们之间的嬉笑,乐得在一旁偷偷瞧着赵瑜,半红着脸,心里甜蜜蜜的。只是众人爽快不已,却没有发现院子内少了某个身影。
直到小郡主站在一旁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涨红小脸,怯生生的问赵瑜,“赵……大……哥,离秋去哪了?”她想,这个赵瑜施了什么妖法,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大声?心里慌得很,眼睛都不敢乱飘。
她扭啊扭,扭的手中的手帕都快要成了麻花,不自在的像是要马上拔腿就跑。结果,在赵瑜从假寐里回神,看了她一眼后,可怜的小郡主倒是真的倒退着,话都不敢说,跑了。留下几个侍卫莫名其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的追上去。
这个小郡主,每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一句话刚说完,就会落荒而跑。次次如此,实在令人无语。
有几个贴身的侍从早就把情况上报给云南王,云南王大怒,将郡主召回宫中彻夜深谈,后来却不了了之,也睁一只眼闭一支眼,随她出丑去了。
诗书、画棋叫了一声郡主!两人匆匆忙忙跟上去了,只留下一个歌月,扑闪着硕大的眼睛,捅捅黑仔,问道,“白妖女不在吗?”
黑仔办了个鬼脸,低声道,“不清楚,白妖女几天前就不见人影了。不过说是这几天就回来,大概是为了赵公子的病想办法去了。好在她不在,那妖女,比我师傅笑里藏刀还要狠,两个人时常还探究什么训练方法,想起来,都好惨。我还真巴不得她老人家永远别回来。祸害别人去。”
黑仔的话引起了一群人的同感,大家伙齐齐打了一个冷战,想到妖女的手段,恨不得天上劈倒雷下来,除了这个妖孽。
歌月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们就做白日梦吧。人家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要是说道白大妖女,肯定是万万年的道行。你看啊,我们小郡主单纯的像白缎子,也只有白妖女狠得下手,硬是把人家哄得心花怒放,什么宝贝都捧出来。”
她撇撇嘴,示意晒太阳的赵瑜,“赵大公子,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不也是乖乖的听白妖女的话,做了个色诱的饵。你们呐,十八层地狱是逃不掉的。我只求她老人家手下留德,不要把我们家的小郡主啃得一干二净。”
叹口气,她很为自家主子担心,那个小人儿,被云南王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养出了一颗琉璃心,干净脆弱,不识人间狡诈。遇上了白妖女骨头里都能炸出油水的主,说不定就会落的配财配心,再坏一点,被白妖女卖了,还会帮人家数铜板。
想到小郡主提到白妖女喜上眉梢的神色,歌月就越是担忧。不管了,虽然白妖女帮了他们一把,但是自己实在看不得小郡主受欺负,万一真的有什么变化,拼死也要抱住小郡主。
她看到院子里多出来的鸡鸭鹅,奇怪的询问黑仔,“小郡主的奶娘住处,什么时候养了生禽?你们寻常的伙食不都是宫里派人送来的吗?”
黑仔面色奇怪的回答到,“咳咳咳,这个主要是为了节省开支,开源节流。”
“恩?”母老虎眉梢一抬,黑仔乖乖的捅出一切罪恶的来源。
“白妖女刚来院子的时候,就说人气太少,院子里还种了百年的槐树,招鬼。所以君主的奶娘家才会人丁单薄。她就四处找了几个邻居,看他们正愁鸡鸭过多地方太小,就出借了这个院子,凡是在院子内生养的禽类,她都能抽成三分。她又和师傅串通,让我们蓄养,说是培养我们脚踏实地的农民的气息,还让我们种了一些黄瓜藤、菜苗、葱蒜。”
歌月在黑仔的指点下,才看到四周院子的角落那一丛丛整齐的绿色并不是什么花草,而是长势喜人的农作物。院子的一角架起一个凉棚,上面密密麻麻趴着绿藤,一些小巧碧绿的黄瓜垂下来,间隙点缀了嫩黄色的花骨朵。
更奇怪的是,院子旁本来的小小池塘,竟然长出了亭亭直立的荷花,虽然娇小,但是极为矫健笔直。池塘旁边矗立了几个架子,出生农家的歌月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养蚕的。
黑仔越说越兴奋,口水横飞,“你可不知道白妖女的厉害。她和邻居说出借的场地不用付钱,但是分成不变外,我们帮忙蓄养的工钱不能少。必须先行支付。她就拿先得到的利钱买了种苗、鱼苗、幼蚕。她又用鸡鸭的粪便拿来浇花养苗,种了一地的五色鲜花,可惜你们来得迟,都摘去卖了,没看到。另外那几株桑树的叶子拿来养蚕,蚕粪用来养鱼,养花,还可以拿来喂鸡鸭。甚至她连树上的蝉都不放过,抓了上百只,说是让我们练脚力轻功,抓到的她又用买花的来的钱逼我们上街摆个小摊卖烤蝉。这样来来回回,白妖女就大发横财,还不用出一点力。空手套白狼啊!”黑仔大为感慨,“有谁知道,白妖女最初不过就是要借些生机,化解院子内的鬼气罢了。”
歌月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也没想到白妖女连一个空宅子都不放过,硬是袖内生风,活脱脱变出一地的元宝来。这妖女,功力大增啊!真是见了风就涨,见了阳光就灿烂。她感到背后一阵阵的阴凉,心里对保护单纯的小郡主的信心迅速下降。
听两人谈话很久的赵瑜突然睁开眼睛,身体稍一用力,止住了摇椅上下摇动的趋势,他半眯着眼,逆着阳光,对着门口有些不悦的哼道,“丫头,到了门口还不进来。也不怕阳光太烈,晒伤了自己。”
众小鬼心里有鬼,全部不约而同的摆出憨厚老实的笑脸看向门口,能让波澜不惊的赵大公子说出情绪化的话,世上估计只有一人,也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大妖女了。尤其是歌月和黑仔,两人私下地刚刚谈到白妖女,没想到说到妖女,妖女就出现了,简直神了。
真太他妈邪恶了!黑仔在心里嘀咕,没有发现自己早就把妖女的口头禅挂到了嘴边,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来人的神情,无奈阳光正猛,只有淡淡黑影出现。
白墨还是一身淡墨色的长衫,脚踩了一双褪色的青色长靴,看上去不男不女的样式。宽宽大大的衣袖空落落的晃动着,垂到了半腰,仿佛蝴蝶的两只羽翼,可以随时借着风力扶摇而上青云天。头发随意的披散下来,小小的发髻像个小菜包,永远插着一只半旧不新的发簪,圆润的脸上除了一双明亮过分的眼睛,不具有任何特色。
实际上,挂着两个酒窝,摆出一张笑脸,白墨盈盈站在门口,看上去像是一株迎春花,稚嫩的不带任何杀伤力。但是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扫过心中忐忑的一帮人时,所有人都感到那目光似乎刺透了他们的秘密,毫不客气的留下警告。
尤其是歌月,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妖女,再一次的更上一层楼,笑得无害像个菩萨身边的散财童女,骨子里却是诈尽每一滴油的可怕妖孽。她悲哀的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恐怕小郡主是注定要‘扑倒’在妖女的魔爪中。她一介凡人,哪里斗得过这成精的妖孽。
歌月抽动僵硬的脸部肌肉,俯身道,“见过白小姐!歌月代穆顺郡主给白小姐请安。郡主刚刚来访,没见着小姐,无奈又回去了。”
“那你家主子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白墨转转眼珠,上下巡视歌月,嘴里啧啧有声,“果然王府不同寻常人家,不过几十天的光景,就能让人有这样打的变化。不错不错,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她暗道,就是洗脑过于成功了,都忘了真正的救命恩人了,也罢,本人心胸宽广施恩不求报。
不过,送了小郡主这么大的礼物,是不是应该收点手续费?总不好意思让她欠下我人情吧。凡人欠了准神仙的人情,这个利息肯定非常大,只怕小郡主将来入黄泉,还都还不起。我就‘勉为其难’的收点人情费吧!白墨心中的如意算盘拼命打算着,心中计较着王宫内不知有多少的奇珍药材。
这次为了给赵大木头炼药,她求郡主捐献的八味药,都算得上是世间难求,没想到云南王手中都有好货藏着。一想到这点,她就心潮澎湃,恨不得直接冲进王宫内的药房,吃喝拉撒就待在里面。反正王宫守卫正好,王族的气息有有利于阻挡妖孽的袭击。
实在是修养炼药化丹授徒**的绝佳之地。
歌月看到白妖女两眼绿光闪烁,心里发寒,擦去额头的冷汗,说道,“郡主说眼看就到了七夕,新丰城内要有花灯大会,想让小姐同去游览。这是云南王府与民同乐的庆典,还望小姐不要推脱。”
花灯大会?白墨兴致缺缺的打个哈欠,听起来就很无趣,灯有什么好看的,前世她家中装修时候,为了买灯,特地赶场一般赶了好几个家具超市,灯具市场,看的灯奇形怪状的,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实在不觉得这些皱巴巴的人工扎的灯具有什么新意。
而且一听到七夕,白墨就十分了解,这个害羞的郡主恐怕想要邀请的是某位病榻上的帅哥,请自己不过就是障眼法。她看着某人在摇椅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邪火上身,甜甜笑道,“元宵是我白某人的好朋友,为好朋友,插两肋刀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逛逛街,看看灯。铜板。”
准确说,为利益,插朋友两肋一刀,在所不辞。
歌月额角抽搐几下,苦笑道,“小姐,奴婢已经改名叫做歌月了。铜板这个贱名,小姐就不要在提了。”
白墨耸耸肩,“我觉得铜板好听,铿锵有力。将来我有了侍女,就要一个叫铜板,一个叫元宝,还有一个叫碎银,一个叫银票,再来一个叫做零钱。听起来多么有动力。”
众人心中大寒,这个妖女的品味还真与众不同。
“好吧歌月,你就回去郑重的告诉元宵,说我答应七夕节同去,另外我哥哥也会一起去的。就是拖,我也会拖过去。”她把哥哥两个字咬得清脆作响,令赵瑜懊悔不已,明明知道这丫头记仇的很,怎么就忘了,偏偏撞到她枪口上。现在,连自己都被卖了。
歌月完成使命,一刻都不敢再待,脚下生风一般,嗖的一下,消失在众人眼前。
白大小姐很不客气的掰开赵瑜的嘴巴,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米黄色的药丸,抛掷炸弹一样用力的扔进去。然后在赵瑜的喉咙口顺手一推,帮助他咽下肚子。她脸色很难看,手底下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收了赵瑜腿上摆放的书籍,一个脑儿砸到小鬼头们的脑袋上,沉下一张灿烂的笑脸,凶猛的咆哮道,“我让你们看着他,不要让他用脑子费力。你们还让他看书,不想活了啊!是不是想试试我新炼的百日痒痒粉?”
小鬼头们匍匐大惊,几乎是痛哭流涕道,“大姐头,我们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违抗您的命令。是赵大公子说看书不用脑的,不会碍事。”
白墨冷笑道,“你们是猪啊!看书不用脑,统统给我回去把汉宇史给我抄写八十遍,我看你们用不用脑,费不费力。”一片鬼哭狼嚎中,她阴森森的笑道,“不服可以上述的嘛,我又不是独裁主义,很,好,说,话,的。”
瞬间,众小鬼冲回房内,勤奋争夺书籍毛笔,死活不敢去触这个标准斯巴达式的妖女。
赵瑜伸手抱住白墨小小的身体,把她怀在胸前,轻声笑道,“丫头,怎么火气那么冲。不怕吓到我这个病人?”柔软的身体抱在怀中像是一团长了筋骨的棉花,柔软紧致,隔着衣物,仍然能感受到白墨一身如玉的顺滑肌肤。赵瑜用下巴顶着白墨的头顶,把不安分的小妖女按在自己的掌控中。
白墨翻翻白眼,无奈道,“赵大木头,赵大爷,您就不能好好听话吗?你真以为体内的毒是纸老虎吗?再胡乱糟蹋精力下去,本小姐就是妖魔转世,也救不了你的这条小命。拜托您了,我要是第一次出手就医死了人,让我家的糟老头知道了,一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用他的酒糟鼻和发臭的黄牙,狠狠嘲笑我。那本小姐的一世英名就真的毁在你手里了。”
“好,都听你的。”赵瑜被她凄惨的语气说的有趣,神色温柔的注视着她扬起的小脸,伸手捏了捏脸上两陀软肉。不错,手感极佳,娇嫩如脂。
白墨两眼晶晶亮,兴奋不已,“你说真的,不再随便的乱动心思?”
“好,我就乖乖晒晒太阳。”
“不去下那种烦死人的围棋?”
“好,我只下你说的五子棋。”
“不动不动就要教那帮小鬼武术招式?陪他们过招?”
“好,我放白玄去欺负他们。”
“不摆出木头脸,不理睬郡主?”
赵瑜挑挑眉毛,咬牙道,“臭丫头,你还真是得寸进尺!竟然想把我卖了!”他一时恼怒,眼里光芒微暗,看着阳光下像是软玉发亮的肌肤,恶意的笑了起来。
白墨被他笑的心里发毛,来不及挣脱恶魔的束缚,就发现这个木头竟然很恶劣抓过她的肉掌,一大口咬住了她的手背上的肉不放,还用牙齿细细的啃噬,甚至在她浑圆可爱肉嘟嘟的手背上留下几颗浅浅的牙齿印。
“丫头,你想卖我一次,我就咬你一次。惹火了,我把你清蒸红烧,一股脑吞下肚子去,省的你贻害人间。”
赵瑜清浅的呼吸吹拂在白墨的耳根,吹得她心里又麻又养,恼极了想要白玄咬他,却悲哀的发现那只仙兽早就卖主求荣,窝在木头脚边打盹。她处于人家的势力范围,只能含恨点头,第一次对别人做出不出卖利益的妥协。
想我一代蛇妖,不,是准神仙,竟然沦落到被实验体威胁的地步,真的是太可怜了。白墨控诉的看着赵大木头,泪眼汪汪的模样像极了初次挣开眼睛的鼹鼠,乐得赵瑜伸出大掌狠狠的蹂躏了她一头散乱长发,笑得胸膛振荡。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0
第十一章 预告离别
赵瑜大爷一样趴在软塌上,在薰香白烟里舒适的享受着白墨的按摩手艺。虽然比不上他以前侍女来的舒畅,但是这酸酸疼疼的几次刺激,明显改善了他的体质,一阵一阵的,把流逝的力气慢慢补充回来。
他突然背上一僵,身体抖了抖,十分迅速的抓住白墨往腰下滑的手,沉声道,“丫头,你往哪里捏?”白墨愣了愣,从他发青的脸色看出他的想法,顿时趴在榻上垂首顿足狂笑起来,“天……天哪,赵大木头,你不会……你不会以为我要非礼你吧!哈哈哈哈……我就是有这个心,也不到这个年龄啊……哈哈哈,放心放心……本小姐是要帮你按捏一下腿部肌肉,你……哈……你,千万……不要太敏感……笑死我了!”
她笑得十分夸张,在榻上翻过来翻过去,像只肉球,轱辘的转动。一张圆润的包子脸抖动着,挤成一朵颤栗的雏菊花。赵瑜静静看着她,直到她笑够了,趴在榻上直喊着没力气,他脸上才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大掌似乎漫不经心的搭在白墨肚脐上,好心的替她揉着笑疼的肚子。神经大条的白妖女干脆闭着眼,等待这宽厚的暖意舒缓紧绷的笑神经。
“十六岁,我房里的一个丫鬟,趁着我醉酒之时,借了按摩的名义挑起我的兴致,当时年少不识风月,糊里糊涂的就收了房。而她当日不过十三岁,我还当她是个孩子。后来我才知道,男人是最经不得挑逗的。”赵瑜的声音沉沉郁郁,像是隔着牛皮纸磨出来的响声,擦着人心里惶惶忽忽,思绪纷乱。
他的手掌十分守礼的在肚子上打着圈,白墨却觉得他掌心的温度随着说出的话一起发烫,逼人的热度似乎要灼伤了她。她微微缩了脖子,试图让身体远离赵大木头的魔爪,干笑道,“赵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小丫头的错了。我开玩笑的,真的,开玩笑的。”
赵瑜手里微微用力,就把身体极轻的白墨提了起来,随手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形成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他勾起白墨的下巴,注视她一双灵动鲜活的杏眼,学着白墨时常挂在嘴角邪恶的笑容,有模有样的‘调戏’道,“没想到小丫头也会害羞,看来知道的不少了。干脆大哥我发发慈悲,收了你这妖孽,免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白墨听他越说越来劲,几乎是想用眼睛瞪穿他,银牙暗咬,气得恨不能下药灭了这个魔头,“本小姐救苦救难,难得的活菩萨,你这魔头,胆敢破坏本小姐的名誉,小心天上神明劈了你!哼哼,识相的,还不把本神仙放下来,恭送本仙!”
她说着说着,自己突然笑出声来,古怪的拍着赵瑜的胸膛,挤眉弄眼的,“不过,赵大木头,你现在比以前看着顺眼躲了,这幅标致的模样都学着我,难得连调戏的动作都学的一模一样!”
赵瑜被她的神情逗得大乐,先是低低的笑,实在忍不住了,就别过脸,压住嗓子里的声音,一副很照顾小丫头面子的模样。
可惜白墨人小力气小,趴在他胸口有没有着力点,两手两脚悬在半空,只能无奈的贴在他身上。她不耐烦的挣扎几下,扭动身体,试图挪下来,好不容易滑到一边,赵瑜大手一拉,搂着她的腰又回到了原位。
“干嘛,我要出门!”白墨气喘吁吁道,玩得过火了,短手短脚的拼不过长手长脚的。
赵大帅哥冷眼盯着房顶,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口,让她聆听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丫头,我的侍卫过几日就要来接我了。”白墨愣住了,顿时沉默下来。
“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走?回到赵府,让我照顾你,让我保护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情意绵绵,黏呼呼的像是小时候最喜欢的麦芽糖。胸膛振动的声音听起来宛如教堂的风琴,悠远嘹亮,暗合着自己的心跳声。白墨把耳朵贴在赵瑜的胸口,难得安静下来,收敛了利爪,温和的如同猫咪。
“丫头,我家离这里很远,你一个人在这里闹,我不放心。小郡主终究不是云南王,我怕你惹了祸,没人保你。要是随我一起走的话,我就不必为你担心了。”
白墨把脸埋起来,沉沉闷闷的说道,“不要!”
我要是闯了祸,马上一走了之,想抓我这个准神仙、真妖精,除非天界来人或者法海在世,不然,本小姐逍遥得很。
“丫头。”他叹口气,又一次觉得无能为力。他已经很多次在丫头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情绪,说实话,一点也不好过。“丫头,不要发脾气,好好的和我说话。”
白墨支起上身,两手搭在赵瑜的肩膀上,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对方,她从来不是一个小孩,她知道,他也知道。只是双方不愿意挑明罢了。
他们有各自的命运,她原本不在他的计划里。他也如此。
白墨淡淡的眼眸映出赵瑜俊秀清逸的脸,很淡然的说道,“没关系,因为很快我也要走了。赵大木头,你不用担心我。”
赵瑜认真的看了她一刻钟,似乎是放心的笑了,揉着她的一头青丝,像是十分随意地问道,“是去投亲?还是自己一个人玩?”
“算是投亲吧。一个远方姐妹,许久不见了。”白墨想到那个永远和白蛇相依为命的青蛇,不由得笑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凡人离她太遥远,或许只有同类,才能真正的让她脱离了骨子里的疏离,换的一时的温暖。
她不能否认守了赵瑜几个月,让她产生一种天荒地老,就此一生的错觉。幸好幸好,如今知道各自有各自的路,在这个信息不通的年代,除非是有大神通之人,否则可能一辈子都很难在见面了吧。毕竟他去东都,她,应该会去南方。
就此相别,难免有些怅惘。
白墨孩子气的用力抱住赵瑜,在他想要回抱前突然放开,留给他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她手脚一起用力,从他身上爬起来,继续为他按摩着腿上发麻的肌肉,嘴里念念叨叨,“我给你的药,必须半个月服用一次。每日引用三倍果酒,不宜多饮。时常走动,但不能过于操劳。还有武功之类的先不能急,等到身子大好了才可以锻炼。休养期间少近女色,也不可乱吃补品。那些虎鞭鹿鞭之类的助兴物,碰都不能碰。对了,切忌冷水,时常引用必须是温茶或者热饮。我另外给你配一副草浴的药方,每日寻人给你定时按摩,出汗后记得用药方沐浴。手脚稍有抽经的感觉,就必须养性静气三日。如果一切都照办的话,不出半年,即可复原。”
赵瑜盯着她的头顶,苦笑道,“听你的口气,绝对没人相信你只有十三。”
白墨得意的拍拍他的小腿处,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我大器早成,得天独厚,天生丽质。赵大木头,看不出,你还是有点眼光的。”
一席话,听得赵瑜哑然失笑。
白墨迟疑了一伙儿,终究还是开了口,“你中的是一种叫做‘流光飞逝’的毒。中此毒之人需要每日以微量毒素入口,不能中断。此后三年时间,以酒色财气四大欲望挖空精力,方能使此毒蔓延。中毒之人全身麻木,不可动弹,但神智清楚。有人以此毒祸害敌人,令其活活被埋葬,在坟地若是不见空气,此毒蔓延,死状如同岁月老去,安然而眠。我想,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赵瑜身上立刻散发出一阵寒意,他冷冷的盯住了虚空处某一点,硬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再让他杀我一次。既然从地狱里爬出来了,我就没想再回去。”
果然没有看错,此人心性冷厉胜似冰霜,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大人物。气势高高在上,想必在东都也能排上前几号。
白妖女只当作自己未曾听闻,收拾了一下软塌,洗了手,招呼几个小鬼头进来帮忙,然后趁着赵大木头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摸摸的一个人溜了出去。她两辈子都没有学会怎么和上位者相处,如今看到赵瑜的尊贵非凡,第一个念头就是能躲则躲。
晃着一对蝴蝶袖子,她挪到凉棚下,才发觉到给赵大木头一折腾,竟然已是繁星初上夜幕的时刻。冰蓝色的天空下,隐约传来几声农家相聚,窃窃欢笑的动静。蝉蜕鸟鸣,在夜色里,变得格外幽静,如水似冰,让人恨不能飘然欲仙。
她看到郡主身旁的三个小丫头提着食盒有说有笑的进了房内,小鬼头出来招呼她进去吃饭,她只是有气无力的摇摇手,随便打发了。
反正如今的她,吃与不吃,都没有差别。酒肉穿肠过,一点都不留。
白墨着迷的看着星空,她知道白素贞以前也很喜欢在修炼的空暇仰望星空,遐想着有一天自己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银色仙装,在仙乐飘飘中列入仙般。而上辈子的她却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学古人一样数出天上星星的数目,然后碰狗屎运,在某一天用自己的名字为一颗星辰命名。她觉得这很浪漫,也很坚持,有一种日久天长的美妙感。
只是人总是三分热度,很快她就会把伟大的愿望彻底遗忘。但是如今这个晚上,在院落里独坐着,听大厅内小鬼们喧哗强食的声音,眼角看到主卧室赵瑜投影在纸窗上的影子,怀中搂了一只不明来历的仙兽,她心里升腾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指尖在空中曼妙的挥舞,随着一道道银光在空中纠缠,各个角落的萤火虫仿佛受到召唤一般,痴迷的围绕过来。在点点荧光中,墙角的银铃花也羞涩的绽放了,娇美的在萤火虫闪烁的光辉里舞动。
白墨坐在萤火虫中,笑嘻嘻的拨动着这些散发碎光的小虫子,半支着脑袋,半迷离。宽大的衣袖里飞进了一些小小的萤火,照的她衣衫萤光,恍惚然似欲下凡仙子。
小郡主揽着云南王的胳膊进来的时候,白墨正松开衣领,一群一群的萤火虫呼啸着从她的领子里飞出来,绿莹莹的光芒如同流沙照亮了她那一截娇美的脖颈,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仰着头,凝视天空。流逝的光芒把她渲染的格外神秘,像是从她体内被剥夺的一种天机,将一个渺渺仙子彻底的抛弃在人间。
小郡主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第二下,似乎怕这个朋友在她呼吸间突然长出了翅膀,接着萤火虫的光辉飞出她的世界。她紧张的拽住父王的手腕,同时也发现父王脉搏跳动的格外厉害。
小郡主好奇的抬起头,看到的是父王打猎时候发现猎物时露出的特有的目光,先发亮,然后沉寂下来,做出不太在意的样子,悄悄盘算着对方,等待最佳时机,一击致命。她感到喉咙有些紧,手里抓的用力了许多。
直到白墨点亮了身边的一盏油灯,擎着灯,渐渐走近,照出一张清秀却简单的面容,小郡主才放心的看到父王眼里深藏的一抹光辉暗下去。她这才敢吐出一口长气,像往常一样,微笑起来,“离秋,这位是我父王,云南王。”
白墨手里的灯很暗,只能照亮自己的脸庞,但是她天生的夜视眼却清楚的看到了小郡主的父亲。这个云南王,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若不是年轻荒唐,就必然是保养得太好。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着,像是血铁冰刀又像是带着春意绵绵。
他刻意蓄了落腮胡,想来是为了增添一些威武之气,可惜配上这双眼,就生出不伦不类的感觉。白墨低下头,无声的笑了笑,抬头,又是一张毫无破绽的讨喜的脸。她欠了欠身,得体的举止里因为一身黑衣素灯,活脱脱生出几分鬼气。
“王爷安好。”白墨瞄了瞄小郡主的脸,显然此人早已见色忘友,一颗芳心飞到那即将远行的人身上去了。
“本王要见你的义兄。”云南王平静的说,眼神十分锋利的盯着那一扇窗,似乎要把里面的那个人碎尸万段,又像是要发飙的野兽,强忍了怒气,等着上战场,扑杀猎物。
倒是白墨没心没肺的偷笑,想着龙虎斗的精彩场面,只想马上让人搬张凳子调个好位子,然后捧壶好酒,摆些花生米,悠哉悠哉的看戏。
说不准这位恋女狂就要来一个棒打野鸳鸯的经典曲目。
不过现在的白墨暂时还是戏文里充当报声筒、穿针引线的小丫头之类的角色,她只能压抑了强烈的冲动,装出略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心里屁颠屁颠的引领着年轻的老丈人奔向他女婿的房间,然后等待天雷勾动地火,干柴遇上烈火,轰轰烈烈的大爆发。
云南王一脚踹开大门,铁着脸不顾女儿的苦劝,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了房间,只见榻上一标致风雅的青年男子正在徐徐用餐,想来因为久病,面容苍白不见血色,寒如冷玉。偏偏此人目若点漆,眸光似电,毫不客气的迎上自己逼视的目光。
“你就是赵瑜?”云南王从鼻子里发出响声,不屑般藐视着赵瑜。赵瑜不紧不慢的停下筷子,眼神一斜,却不搭理他,只是对着白墨皱眉道,“我听歌月说,你又不用餐,在外面看星星填腹。你真当自己是铁做的吗?过来,陪我用餐。这么大了,别让郡主笑话你孩子脾气。”
白墨哪里敢上前,至于原本伺候一旁,胆小如鼠的歌月更是早就缩到墙角里,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我是局外人’的安全姿态。但是赵瑜不会放过她,执着的目光只锁定了她,摆明要把尊贵的云南王当作空气。
天啊,我是来看戏的,不是当戏看的。你没看到云南王快要发飙的神态吗?你不知道新丰城是他老人家的地盘吗?你要死也不用拖我下水吧!白墨心中哀号着,却不得不一步步挪过去,赵大木头的手段她领教了好几次,败多胜少。在疯狂的云南王面前,她可不敢拿别人的小命来玩。
赵瑜满意的拉着白墨坐下,很自然的把自己用过的筷子递到她手里,自己从旁边拿起另外一双,夹了几样白墨爱吃的菜肴放到她碗中,另外他还不忘对小郡主施展一个恶魔级别的微笑,当场迷的小郡主神智不清,恍惚不知所以的投靠到他那一边去了。
“郡主府上的伙食实在不错,想来那位大厨应该是北方人吧。”
穆顺郡主猛地点头,崇拜的仰视着赵瑜,问:“赵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瑜不置一词的笑笑,用大拇指温柔的擦去白墨因为贪吃忙乱而沾上的糖渍,然后,十分自我的伸出舌头一一舔去,像是仅仅做了一件不足言道的小事,浑然不管房内他人震撼的神经。
切,竟然用最烂的招数转移重心。白墨尴尬的想,撇撇嘴巴,继续埋头吃。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内心深处狂念咒语。
赵瑜注视着云南王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靠在榻上,整理白墨低垂的长发,眼里尽是宠溺的笑意,淡淡道,“赵某家中有急事,近日必须早归。只是徒留舍妹,心里不安,还望郡主多多照顾。我这个妹妹就是性子太活泼了,爱惹是生非。”明眼人都能听出赵瑜话底的情绪,只是可惜的是,房内真正体会其中意味的只有一人。
小郡主被他的细声细语迷倒,除了点头,没有其他念头。白墨被赵大木头莫名其妙的温柔吓得鸡皮疙瘩全部站立,不敢动弹分毫。
神色舒缓的云南王盯了赵瑜一段时间,又看了看自己犯花痴傻傻站在一旁的女儿,冷笑道,“赵公子走好。白小姐既然是小女的好友,本王必定不会让别人伤到她。只要在本王管辖内,保证白小姐安全无忧。”
赵瑜和他对视一眼,颔首示意,“既然得到云南王的承诺,在下自然可以无牵无挂,安心启程。”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0
第十二章 情爱纠结
《荆楚岁时记》载:“妇女结彩楼七孔针或以金银五石为针、陈果于庭中以乞巧。有喜子网于瓜上,则以有符应。”女孩们对月穿针,以祈求织能赐以巧技,或者捕蜘蛛一只,放在盒中,第二天开盒如已结网称为得巧。有些地方的少女则将盛水一碗在露天中过夜,次日,把碗水端在阳光下,如看到碗面上结了一层薄衣,投入一枚小针浮其上,看倒影,若像剪刀、尺等形状则妇女能得巧。或出现书影,则认为读书有出息,如遇见帽影认为会嫁给做官的。
乞巧的仪式其实源自古代织女桑神的原始信仰。这种信仰结合了牛郎织女每年七月七日相会的说法,成为了今时今日的七夕七巧民间信仰。
乞巧,除了乞求的是针织女红的技巧,同时也乞求婚姻上的巧配。所以,世间无数的有情男女都会在这个晚上,对着星空祈祷自己的姻缘美满。
白墨满脑子是赵瑜离开新丰城后,自己自由生活重现开始的打算,她甚至在几个夜晚,使出神通,偷偷带着白玄在附近绕上几千里,趁机体会上辈子飙夜车的快感。
七夕越临近,小郡主越开心,虽然说不上一句话,但是每天都会来院子里盯梢,时常红着一张脸,既是隔了面纱也挡不住她越发澎湃的情绪。云南王更害怕赵瑜临走拐走女儿,臭着脸,时不时来到院子里用冻死人的眼神和赵瑜来几次大战。
两大魔头斗法,白妖女很有先见之明,蹑手蹑脚溜到外面街上溜达,留下可怜的小鬼们不得不颤抖着感受高手间的气势过招。不过短短几天,一帮小鬼迅速的从原来吓得屁滚尿流到了后来的基本能保持平常的神情。
在众多人各自不同的情绪里,日子还是不紧不慢的到了七夕的这一天。院子里的姑娘们也开始会嬉笑着忙碌起来。
从一大清早开始,她们烧水,捻胭脂花,染指甲,用花蜜水洗头,涂上带香料的桂花油,梳理出一个光亮的发式。掏出柜子底藏了一年的轻薄衣裳,细细的用薰香熏染,拿出绣的最好看的绣帕,让金丝鸳鸯晃动一双含羞带媚的情眼。
街口的小商贩更是嗅觉敏锐,挨家挨户兜售着他们号称全城最价廉物美的首饰,玉佩、金簪、步摇、拟花、手镯、耳环……他们恨不得把所有姑娘的眼睛都绑在自己的货物上,尽心尽力的为七夕增添另外一份贵气美。
七夕,是女子的情人节。
白墨靠在窗口,尽力的想避开屋内浓重的薰香,不知道歌月从何处寻来的兰花香片,明明清雅的味道,偏偏变异的近乎发臭。她大小姐的鼻子早就被上辈子的名牌香水调教的近乎高傲,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简直要因为屏息而晕死过去。
“白小姐,你不试试这种簪子?这上面的珍珠成色极好,你的肤色白皙,最适合珍珠来配饰了。”诗书从化妆盒里掏出一直雕琢细致的玉簪,顶头硕大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粉色光芒,为这种女性化的配饰增添了一丝少女的情怀。
白妖女最适合的是把天下的金子往身上堆!歌月暗自嘀咕,手底下不敢轻慢的为小郡主梳妆,点出樱桃般娇小的红唇,细画娥眉,轻染胭脂,手艺精巧的像是要把天上的明月摘下来,全部砸到郡主的身上。
白墨探出半个身子,趴在横栏上,让青丝飞舞,凭淡淡桂香拂过鼻尖。
她轻笑几声,眼珠子盯住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趣意盎然道,“没想到七夕到了,连花都忍不住春心荡漾,暗香浮动了。”
“离秋,你在说什么?”小郡主不敢动弹脑袋,只能提高了声音问,语意欢快可人。
“没,我只是说,这样的好天气,窝在房间里打扮,实在不是我的风格。”白墨轻描淡写道,拎着裙角爬上横栏,在众女的尖叫中,像一只蝴蝶闪动着翅膀,从窗户上直接飞出去。
她展开宽大的衣袖,轻盈的落到树枝上,然后又十分熟练的从树枝上直接跳出院墙外了。楼上的女眷们看的又惊又羡,对她这近乎放肆的自由,抱了一股不能言表的嫉妒。
“七巧节,要乞巧,
七姐手儿最最巧。
穿针走线织流云,
一轮明月细细描。”
街上几个孩童拍着手乐呵呵的唱着童谣,他们头顶一根根红绳辫,活像一群传说的小人参娃,机灵的走街串巷,将节日的气息带进千家万户。他们遇到人家就敲门大唱,若是家中有待嫁的闺女,长母就必须备些糖果打发了调皮的孩童。若是家中有即将成年的少年,父亲们就必须拿一些雕刻的小木剑取乐节日的小魔王们。
在七夕,家中来访的孩子越多,自然表示桑神的厚待越浓。旧事习俗下来,也只有这个时候,孩子们会欢快的像是过年,准备了一堆的整人的小把戏,还不会被父母亲们揪着耳朵挨打。真个是个快乐的日子。
街市上为了晚上的灯会已经早早开始准备,大大小小的摊位开始从废墟里构架出来。新丰城内的贵族豪门富贵人家更是不会忘记借着节日好好摆摆派头,多多少少从普通百姓羡慕的眼光里得到虚荣感。
所到之处,皆是一派忙碌景象。白墨拖着布鞋,不紧不慢的在街上挪动,手中斜斜拎着一小坛花雕,酒坛口未封,浓郁的酒香随着风力的大小,时隐时现。白玄涎着长舌,努力的将一小束浇落的花雕吞咽下肚,它仰着头,张嘴解下酒水,四肢微显醉意,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跟在酒瓶正后方。
一人一犬,皆是自得其乐。
在他人眼里留下格外深刻的映像。
当时,高坐酒楼的一个黑衣男子就饶有兴趣的指着她问一旁的侍者,“此女是何来历?”
侍者恭敬的斟满夜光杯,垂首道,“据说是穆顺郡主的玩伴,是赤地青野一带游民的后人。有一兄,多病在床,甚少人见。”
黑衣男子用修长的指尖轻扣着雕花檀香桌面,哦了一声,侧着脸把杯中赤红色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手中顺势一抛,玉琢的夜光杯像是一道利箭,旋转着冲向白墨。
在侍从以为主子就要用杯子上的内里一招解决了这个女孩之时,她一旁的那只醉醺醺的哈勃狗,猛地抖动尾巴,巧妙的将来势汹汹的夜光杯圈到尾巴里,然后啪的一声,甩在地上,脚爪使劲一踩,捻几下,就把价值连城的夜光杯碾成了粉末。
完事后,土黄色的哈勃狗还十分人性化的转过头,盯住酒楼顶上的这个位置,从眼神里散发出警告的意思。然后低下头,摇晃着尾巴跟上酒壶。
电光闪烁里,不过眨眼功夫,却没有人可以描述其中的危险。黑衣男子朗声大笑,领着一帮随从离开哦酒楼。“穆顺郡主的玩伴?能训出这样狗的人绝非寻常。安排下去,给我好好盯着。”
“诺!”侍者恭送他离开,连忙布置下去,主子的性质一来,绝对不能让主子扫兴。这是景阳宫的生存法则。
白玄扫垃圾一样处理了突如其来的挑战,当作蚊虫一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白墨也沉浸在半醒半迷糊的状态,没有精力搭理周围的变动。她晃过几个小毛孩,躲过几个花枝招展的大娘,流连在悄无声息的勾栏门口,最后还是怏怏的离开。
她自我安慰道,“我并不是没有胆量,只是如果真的进去了,就太老套了。对不起广大观众、所有读者。”而且,想想自己迷恋的古铜色,她还是放弃了勇闯红灯区的念头。
突然间,站在路口,白墨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自己前往的方向。
身子是十三岁的样子,做不得娇羞待嫁的女人装;
灵魂是超出上下五千年的样子,扮不了纯洁无暇串门起哄的孩童样;
她想了想,自己这个不大不小的妖怪,难道真的没有事情可以做?怎么就有一天,所有人都来提醒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她融入不了这个世界的氛围。
白墨看也不看的蹲坐在地上,无限怀念上辈子过的圣诞节、复活节、愚人节、国庆节、五一劳动节、哪怕是后来日渐稀少的重阳节、狂欢节、春节……玉皇大帝,她甚至怀念八一建军节!
在医院忙碌的人,肯定不能忘记的还有世界卫生日……姑且也算是她曾经人生中的重大节日吧,是可以和别人在上班的时候打哈哈的主要话题。荤的素的白的黄的,各色话题都可以在这个节日毫无顾忌的讲出来。光明正大的调侃别人。
而七夕节?
天晓得,她除了对情人节的瑞士巧克力有点感冒外,其他的只要是鸳鸯的节日,她都无奈鄙视,完全出于单身贵族的自尊和嫉妒。没想到来到这个异世界,第一个要过的就是传统的思春节日。
更受不了的是,所有摊位的小吃全部罢工待发,酒楼的菜价上涨,甚至连六十岁的摆馄饨摊的张大爷也喜滋滋的要去洗澡穿新衣,凑凑赶市集的热闹。
难道无限春光就要在穿一遍、脱一遍、试一遍、换一遍中浪费掉?不过一个小小的节日,用得着这般隆重,还搞出万人空巷吗?
白墨扫过一堆紧密的大门,百无聊赖的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突然,鼻端传来若有若无的桂香。
咦,是那个思春的小花精。
她眼里光芒大作,像是喝了红牛一般,精神抖索的感觉空气里四溢的香气,从中找出低端的妖精无法收敛的妖气。很快,一小束桂花精的妖气蜿蜒伸张,投向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十分低矮的院墙。
切,为什么一定要妖精配上穷书生?千百年的老套子,据算是蒲松龄也都写烂了,也不搞点新意。白墨撇撇嘴角,手脚却不含糊,飞快的爬上墙,躲在一株茂盛的槐树上从层层叠叠的叶隙里探查。因为看的不清楚,隔得又远,她奸笑着招了招手,唤出槐树下束缚着的一只胆小鬼,露出银白色的獠牙。
“小鬼,给我传点现场直播来!”胆小鬼苍白色的脸不停颤抖着,被白墨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压力吓到几乎自爆,它只能蜷缩着,像个气泡一样任凭白墨摆布。
白墨三五乘除就把它改装成一个闭路电视的模样,渡了一丁点的灵气,让它足以窥探到屋子内的场景。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摆满了一致大小的矮桌,方方正正的陈设看上去像是一个私塾。不过桌子上全部是一盘盘的棋局,黑白映画,想来应该是一家小型的棋馆。
屋内最大的一张方桌上,一个老头注视着半空中飘荡的幽灵物体,厉声道,“好你一个妖孽。五年前,我好心饶了你。没想到五年后,你竟然又来勾引棋馆里的读书人。当真是个淫荡成性的妖孽。”
老头吹鼻子瞪眼睛,只差把眼前酥胸半露,媚眼含情的桂花精一口吞进肚子里,化成黏呼呼的排泄物。
小妖精不屑的笑道,“老头,五年前你自己贪图我的美色,设计杀害我的情郎,还偷了本姑娘的本体要挟,逼着我忍辱陪了你五年,难道就不许我另寻他欢吗?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有什么资格来辱骂我?要不是你藏了姑娘的实体,我会每到十五之夜就来棋馆晃悠吗?说什么勾引,你怎么不知道,是你那群如狼似虎的学生强了我?”她虽然生气,语调绵软动听,听起来像是撒娇而不是喝斥。“可恨你狼子野心,为了美色,活生生杀死了你最得意的门生,老畜生,五年来,张延的鬼魂有没有到你的梦里哭骂过?”
老头却像是被她绕到了痛楚,破口大骂道,“妖孽,你水性杨花,勾三搭四。我若不是震住了你的本体,恐怕你早就不知饮尽多少男子的元阳,杀了多少人。哼,你劣性不改,反到倒打一耙。张延是失足落井,你不要血口喷人!”
“笑死我了,老畜生,你我之间仇深似海,不要拿这些没用的大道理来压我。本姑娘最看不得你这样的穷酸,好色要命胆小如鼠。哼,魔界最低等的食肉花都要比你高贵的多。人?你根本就不配这个字!你的良心早就在你下毒手的时候被蛆虫蛀空了。你简直,猪狗不如!”桂花精凤眼倒竖,脸上恨意绵绵,手中握着一把碎金剑,明晃晃的遥指着眼前的衣冠禽兽。
老者吓得脸色发绿,颤声尖叫道,“妖孽……你……你不怕我毁了你的……本体吗!你……妖孽!”他慌张之下往后急退,却不小心被桌脚绊倒,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菊花一样扭曲的脸上汗流不停,远远看去像是脱水了的海绵。原本和蔼可亲的模样被临死的威胁摔得一干二净,活似一只扔在沼泽地里挣扎的臭鼬。
白墨看到精彩处,把脸死死贴在‘闭路电视’上,念念有词,“上吧,狠狠虐死他!”她习惯性的要掏出爆米花,当作看恐怖片的调剂,却发现四周的树叶不得不作罢。
小妖精不负所望,手提长剑,凄厉的笑道,“就算粉骨碎身我也不怕!这五年来生不如死,我早就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如今又是七夕,又到鬼门关开。只要杀了你,哈哈哈,你就到魔域的最底层去好好享受吧!”她面色一改,颜若桃花娇媚,只是一双凤眼遮不住的恨意,“人渣,杀了你以后,我一定会让你馆内的弟子去地下陪你的,这群小畜生,统统该死!”
她的长剑带着滔天杀气,卷起了一道炙风,在越来越浓烈的香气中,咆哮着扑上老者的脖子,剑光虽然迅疾,但仍然一片一片的印在了临死人惊恐万分的眼中。她像是一只玩弄老鼠的猫,恶意的笑着,一剑割下一点皮肉,不多不少,疼得受刑人痛声哀嚎,她却冷静的把每一片肉都割成相同的大小厚度,掉落在地上,映着剑光,薄的可以印出人的影子来。
若不是如此残酷的场景,或作厨房之地,那么任何人见了都会大叫一声好刀工。
只是沾了厉色的娇美面容,看上如如同恶鬼夜叉,红了眼铁了心怀恨而来,唯有杀戮尽,方得离去。老头惨叫一声,她面上的红晕就越发美艳,手下的刀剑越发冰冷,全身却像是享受不已,轻轻的颤抖起来。明显的已堕入魔道,迷失心智了。
老头拖着被剥了皮的半个身子,尖声嚎叫着,嗓子里灼热沙哑,到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他疯狂的爬向门口,喉咙里呕出血来,瞪大了牛羚一样的双眼,拼命的去撞击紧扣的门板。“救命啊!救命啊!”
他完全放弃了神智,只是用指甲扣着门,用力的在厚实的门板上刻出十道指痕,身后的剑锋却没有放过他,带着摧毁的咆哮,机械的割着他的肉蚕食他的生命。
白墨倒吸一口冷气,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自己好奇解剖的尸体也不少于十位数,但是绝对没有见过被千刀万剐,寸肉尽掉的死刑。她感到腹内翻腾,酸意涌动着开始造反。
该死的,早饭都没有吃,要是真吐了,恐怕会把胃吐出来。
同时,身体里渐渐涌起一股残虐的快意和冲动,心跳加快,手心出汗,残酷的景象似乎在鼓动着身体里另外一半妖性的血恣意狂欢。白墨咬紧牙关,才忍了下来,全身竟然大汗淋漓,身体里传来一种出汗后的虚脱感。
电视里,迷失自我的桂花精看都不看地上声息渐灭的死肉,脸上青褐色的花纹十分丑陋的爬上她的额头,笼罩了大半个脸庞,只剩下一双退去恨意的眼睛开始慢慢迷离。
“或以其酒,不认其浆;鞙鞙佩璲,不认其长。
维天有汉,鉴亦有光;跤彼织女,终日七襄。”
她喃喃的,像是低语一般,娇笑着唱起来,柔软的侬腔里依依不舍之情满溢而出,她停下了手里的剑,反复咏唱着,碎金剑被血染成了褐色,嗡嗡的振动着,回应主人的歌声。
那瘫痪在地上喘息着等死的半肉半骨的生物听到她的歌声,却疯狂的叫起来,“贱人,妖孽,你的那个奸夫早就被老夫杀了,五年前……老夫就是……用他骨头熬成的汤灌你喝下**的……哈哈……贱人,你想不到吧……他死了……却是被你害死的……妖孽,妖孽!天地不容人妖相恋……是你……是你害死他的!张延……张延!老夫不想死,不想死啊!”
桂花精没有搭理他,只是静静看着他,在他将要死时渡去一点真气,让他在濒死的边缘苦苦挣扎,她把他说的一切话都不放在心上,面容上沾染着碎肉鲜血,带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反反复复吟诵着《小雅》中的诗篇。
“虽则七襄,不成服章;睨彼牵牛,不认服箱。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有捄天毕,载施之行。”
白墨看的恍恍惚惚,刚刚想要插手,就看到画面上突然金光一闪,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闯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弯刀,喝道,“好个妖孽,竟然草菅人命。罔顾天罚,今日我就灭了你!”
宾果,原来是古代版的美少女战士,摆个poss就以为可以为民除害,代表月亮消灭敌人吗?太天真了吧!
桂花精半身嫣红,站在肉末横飞的房中,舞动着黑白两色的棋风,鬼魅的如同梵高的画,在极度扭曲中宣泄着强烈的情感。那金黄色的裙子没有重量般飘荡起来,和着剑锋,无比炫目华美。她以出卖灵魂的代价,获得了力量,一个小小的修道女子,哪里比得上。
不过呼吸之间,原本清丽宛若仙子的白衣女子就被桂花精打的狼狈不堪,勉强能以弯刀抱住自己的面子。至于那堆死肉,早就被突然打开的一个黑洞拖了进去,像获得了新的生机,叫声变得清晰。
白衣女子急退到一旁,恨恨盯着眼前的妖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正竟然克不了眼前的邪?天理何在?人心何在?
她又气又恼,手中掏出咒符一晃,迅速的招出几个幻影组成的天兵天将,命令他们缠住眼前的妖孽,然后同时掏出雷霆咒急急念道,使出全身的灵力,引下小天雷来炸伤妖孽。
桂花精左一扭,右一晃,动作优美的如同舞蹈,几个旋转巧妙的避开幻影纠缠,举起长剑,把小天雷的威力回递给施法者。身子一震,妖体仍然受了伤,但是对付一个区区女道士,足以。
道法偏低的白衣女子受了重击,支撑不住,喷出一大口的血,身体顿时软了下去。天兵天将也化为虚有。
桂花精停止了杀到女道士面前的剑,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滴血,抿直嘴角,看也不看女道士,背过身体,冷冷的警告,“你走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提刀杀来,逍遥派的人正是越来越不上道了。看在你师叔的份上,我今日饶过你。下次再让我看到你随手伤害其他灵物,我就废了你的道基!”她衣袖一挥,带起一阵香风卷着白衣女子出了屋门,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至此,桂花精才放任自己弯下身体,猛烈的咳嗽着,长剑掉落在地上,瞬间破碎成细长的碎片,她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眼中隐忍的泪终于淌下,从指缝间落到地面,敲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张延!张延!”她如杜鹃啼血,一次次呼喊着情人的名字,听的人酸楚不已。
白墨低头一看,忍不住想要叹气。槐树下站着一个青衫男子,眉目淡雅如菊,定定的凝视着桂花精,露出一抹痴情的心疼。他张大了嘴,叫不出声音,半透明的手掌捏的很紧,勒出了手背上狰狞的青筋。
一对阴阳两隔的鸳鸯。
白墨放了胆小鬼,顺便好心借着额间青莲的佛力超度了它。盈盈跃下树梢,半浮在空中,伸出娇小的手掌遮住了男鬼的一双碧眼,“别看!”她低低的劝道。她的身体能遮住阴阳两界,割断虚空。
不远处,哭泣呕血的桂花精停止了声音,慢慢仰起头,冷静的抹去泪痕,然后额头长出了一对青色的角,青褐色的花纹遍布了面容,顺着脖子往下蔓延。她蹲在地上,对着遍布的人肉片露出迷恋的眼神,然后双手并用,一片一片放到嘴巴里,高兴的咀嚼起来,不时的还把沾染血渍的手指吮吸几遍,然后敞开了衣裳,毫不顾及半裸的身体,吃着人肉等待着即将入口的食物。
磨牙嗤笑的声音传入了男鬼的耳朵,看不见的世界里,他听的更加清晰。那些曾经是他同学的尖叫声,调戏声,辱骂声,哀号声,还有不停重复的如何杀害他的忏悔声。那个他爱的无怨无悔的女子疯狂至极的笑声,抛弃了剑用牙齿啃食人骨的摩擦声,逼迫别人于她交合最终脱精而死的喘息声。
张延的身体微微抖动,本来麻木的鬼魂似乎浮动出十分熟悉的疼痛甜腻的感觉。他想起五年前的七夕,他在东城的河边第一次看到她。
她坐在高高的桂花树上,金色的裙袍垂落下来,低低的柔美的歌声在空气里振动。那一瞬间,他困在棋盘黑白格子世界里的心,突然之中就明白了情爱的意义。
他高扬着头,对她微笑,诱惑般的哄她,“我会教你什么是人生。”
他想让她知道爱情至于人,胜过生命。为情爱舍生忘死,才是真正的人性。
她迷惑了,在七夕鎏金的水波里,被他搂入了怀中,圈进了他的生命。从此,她脱离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沾染上属于张延的色泽。
会哭会笑会害羞会抱着他毫不扭捏的说出爱意。他们曾经那般甜美,羡慕了天上一众孤独神仙,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爱情鸟。
甚至为他,堕入魔道,彻底的毁灭自己。
爱情与人,胜过生命。她,是真的懂了。
白墨有些惊讶的瞪着眼前的男子,手心里温润的触感令她手足无措。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男人在她面前这样哭过。没有声音,带着笑意,却哭得这般凄厉。
她想了想,劝慰道,“那只是魔物,并非你的爱人。”远处,通往魔界的黑洞重新出现,把桂花精和一帮色欲熏心的禽兽一起拖下去,不见了踪迹。
张延清浅的笑着,近乎呢喃道,“我知道。那不是相思。”
他给她取名相思,是不是早有天意,他们必须思而不得守,爱而不得处,纵使两情相悦,也敌不过人妖殊途?
张延拉下白墨的手,眼角都是疲惫,鞠躬道,“仙子不加干涉在下娘子的报复,张延替娘子谢过仙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入鬼域,也没有了投胎再生的兴致,鬼魂的天性抵挡不了彻底失去相思而产生的脱离感。茫茫红尘,三界众生,他都没有了兴趣。
只是为什么,他还不能彻底消失?
白墨盘算了一下,知道眼前这个男子被至亲人所杀,痛失至爱,血肉骨髓入了妖精的腹中,意外的成了执念生而破的无依之鬼。这一类鬼除非跨越三界,寻找到时光的尽头,否则永生永世的飘荡下去,知道被漫漫光阴磨灭了自我,做了魔物的食物。
她终究是被一人一妖间的真情所感动,就像上辈子看了韩剧言情小说煽情电影一般,脑子一混,就想做点什么表示内心的激动。结果,她回过神恢复理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抹去了对方的记忆,在玉簪里设下结界,让这只鬼可以在玉簪中居住生存,做了第一个鬼护法。她懊恼不已,对着张延茫然的空白的眼神却骂不出声,算了,好人做到底,干脆彻彻底底的让一切消失。
“我是谁?”
“你是鬼!”白墨没有好气的翻白眼道。
“鬼是什么?”“不是人!”他还是不太明白,虽然看出女孩的不耐烦,却仍然追问道,“什么是人?”
白墨顿了顿,没想到眼前这只鬼竟然问出哲学中最重要的核心问题,人的定义。她想了想,恶意的笑道,“人就是没有翅膀脱了毛的鸡。”
“那,你是人吗?或者,你是有翅膀长毛的鸡?”
白墨彻底扑到在地上,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我!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1
第十三章 七夕夜话
耳边多了一只黏黏叨叨的鬼魂,人生就变得阴暗无光了。白墨彻底理会了当年遇上唐三藏,孙悟空没有一棒打死那只苍蝇的伟大忍耐力。至少她实在忍受不了之后,就一把把他扔到了簪子里,一个禁术把烦人的声音统统锁了起来。消除了嗡嗡嗡的声音在耳朵便奏鸣。
顿时,世界安静了。
白大妖女看了半天的情恨情景剧,心满意足的带着白玄踱回院子。途中,顺便给嗜酒的仙兽另外赊购了一瓶三十年的花雕,反正债务都记在云南王府上,有道是好朋友不分彼此嘛!
天色渐晚,蓝色的天幕上开始有几颗星星闪烁,边际华美的晚霞蔓延千里,桃红色的烟幕笼罩了半边天,夕阳沉浸入江面,粼粼波光上几叶帆影攒动,间杂传来白鹤长鸣,像是一副慢慢收拢的油画,浸泽了最后一抹光辉,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白墨粉没有危机感的溜回里屋,刚刚端起一盏茶想要润润喉咙,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躯体,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的圈住她,把她困在了胸膛和桌子中间,动弹不得。
“在外面玩的很高兴?”声音低沉,酝酿着雷雨的气息,白同学只能干笑几声,脊梁僵直,不敢刺激这位大爷。
“身为女子,就没有一点女子的认识。总是这般毛躁,丫头,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也不知怎样的父母才养出你这样的丫头。”赵大爷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把玩白同学的头发,下巴支在她的头顶,说话时,一震一震的,像是在惩罚她今天的偷跑行为。
我说吧,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这个死记仇的烂木头!白墨咬牙暗骂,嘴巴上讨饶道,“赵大哥,小的不懂事,您就大人有大量,睁只眼闭只眼,随小的去吧!”我天生地养,活的自由自在,您千万不要嫉妒!
“笑话,我既然是你义兄,就绝对不许你随波逐流,放任自我。”
赵瑜突然低下头,撩开白墨的长发,露出她脖子上幼嫩的肌肤,脸颊贴上来,深吸一口气,低笑道,“倒也难得,你今日竟然染了桂花香,虽然俗了些,闻着却也惬意。歌月那丫头心思算是机巧的。”他也不想自己一个大男人,靠在幼女身上又嗅又闻的,有多猥亵。
而主动脉落到别人嘴边的白同学更是化作一根铁棒,纹丝不动,她不敢去尝试一只准神仙不小心被人咬破喉管存活下来的几率。只能默念,他自横来他自恶,我得自在在心间。
桂花味道好闻,让小郡主今儿熏死你!死木头,越发大胆了,竟然老牛想吃本大小姐的嫩豆腐,哼,本小姐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猕猴桃啊!
白墨怨念的怒视腰上的手臂,满心冲动想要学入魔的桂花精咬上去,一口一口,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活生生疼死他。想着想着,她还真的听到肚子里嘟噜嘟噜作响,发出饥饿的号角声。
“那个……我,饿了!”没有志气的喃喃道,试图赵大木头手下留情。想当初她刚刚救醒的赵大木头,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为人刚正,容易欺负。现如今,赵大木头脱胎换骨,来了个新人换旧人,抓紧一切时机用尽一切手段欺负她压榨她,恨不得把她从头到脚统统改过。甚至强行要她改掉不良作息时间,回复古人版的正常时间段。
一天吃两顿,早睡早起不需赖床,单身一人不许在外面晃荡,和其他男子说话要保持距离,吃饭走路要讲究仪态不能失礼,行事说话记得谦称和礼貌,不可出口成脏。
身上的半旧不新的黑衣要时常更换,平日里出门不许散发,不能穿着单衫在院内游荡。
不许半夜爬到屋顶看月亮,不许坐在二楼的高台上晃着脚唱歌,不许爬到树上听鸟叫睡午觉,不许随便抱住别人大声尖叫,除非只抱住他本人。
不许从郡主处坑太多钱,因为将来会后悔。
不许顶着两个发青的眼窝,在窗口对着来往的男男女女狂吹口哨,因为很丢脸。
不许看低俗的市井小说,盯住春宫图笑话绘画者笔法不老到,因为旁边人会脸红。
不许妄想着某一天把厨房大娘心爱的那只黄狗炖成汤,喂给白玄吃,因为同类不相残。
……
凡此种种,如同紧箍咒,扎的白墨如入牢笼。偏偏赵大爷一个伪大师兄派的眼神看过来,她所有的抗议立马就灰飞烟灭。自由啊自由!她只能痛苦的看着自己在重重丧权辱国的契约里,越陷越深。
赵瑜两指拈着今晨刚做的穗糖糕,塞入白墨的口中,好笑的看着她一边苦哈哈的皱着眉头,一边大咬大嚼的吃着糕点。仔细一看,发现丫头的眉目里竟然多了一份别的感觉,似乎,似乎是有所成长。
圆润的脸庞微微消瘦了些,五官从开始的揉成一团渐渐的能分出彼此了,虽然不清楚,但是棱角极早的显现出来。他若有所思的盯住她的脸,沾着糕点碎末的手指在她上翘的唇边徘徊,“丫头,你是西边部落的游民?”
白墨奇怪的看他一眼,耸耸肩,“不是,怎么了?”
“你的五官锋锐,看上去有着西部游民的血脉。说不定你的祖上来自西方。”至少新丰这个中央之城是绝对不会出产这般的相貌的。微厚上翘的朱唇,不启先语,似乎在乞求着他人的亲吻,着实令人爱恋。赵瑜只在几个云中酒家的胡姬身上看过这样的特征,不由的心里不悦起来。
在帝国,那些有着西方游牧小国血脉的女子总是被当作贱民一般的存在,若是丫头再长大些,形容越发的清楚,他又不在身边,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在等着她。想到会有某个不长眼的贵族对她伸出魔爪,他心里压抑的暴虐就止不住的躁动。
白墨察觉到赵大木头情绪的激动,不在意,反正赵大木头不会伤了她,她也就自管自张嘴咬下糕点,含糊的说道,“大不了下回我就溜回家去,关起门来做我的逍遥仙子。谁也碍不着我。等我玩腻了,报了恩,就马上跑路,天地广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赵瑜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一丝重要的信息,掰过她的身体,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相视着。他似笑非笑盯着白同学,露出招牌般逼供的笑容,冷的白小妖七魂丢了六魂,“丫头,你是偷偷流出来玩的?上次不还说是探亲吗?”
“先探亲,顺便玩。我是光明正大出来的,家里的长辈都知道。”仙界名册打发我下凡来游戏红尘的,算是上级命令,公费出差,绝对不是偷溜。
“你要报什么恩?”说实话!赵大木头的眼睛里散发着最高级别的警告,他把英俊的一张脸靠得很近,意图用美色诱惑白同学。
白同学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傻傻开口,“那个,那是长辈的意思。我小的时候欠别人人情,必须要还。不然的话,长辈们就不许我回去,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我家家教严苛,最看不得别人受恩不报,说是会有报应的。”她越说神智越清醒,自然的做出无奈和得意的神色,想先糊弄过去。反正话里也是七分真三分假,不算是说假话了。
奇怪的丫头,奇怪的家庭。赵瑜半信半疑,看到白墨忽闪忽闪的眼睛,最终还是勉强相信了她。话说回来,一些隐世的上代贵族倒是常常有一些奇怪的家训,难说这个丫头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要不然,也不会培养出她这般遇事不惊、临危不惧,善于把握每一个时机的性子了。
白墨趁着赵大木头沉思顺服自己的空隙,悄悄的从他身上爬下来,迅速奔向门口,大叫道,“来人,本小姐要沐浴更衣!”想到身上桂花精残留的余香,她就觉得难受,更何况,先下手为强,赶紧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赵大木头逼出房间,也好让她紧绷的神经轻松一下。
小鬼们受到白妖女的召唤,迅速忙碌起来,几个人嗨咻嗨咻抬着巨大的澡桶冲进屋内,然后烧好的开水也在第一时间抬进屋里。白妖女不喜欢花瓣澡,他们只能把西域传来的最新的皂角堆好送来,白妖女喜欢晒得柔软的毛料,痛恨绢布,他们只得买来羊毛,按照妖女的要求洗涤抽丝制造,晒好日光备成长条。总之,他们比伺候自己的老母还要殷勤的伺候白妖女。热情的高度,让所有熟悉小鬼们的人诧异不已。
赵瑜被小鬼们咋咋呼呼的拽出去了,因为白妖女托小郡主煎的药已经出锅,而众人满屋子的找病人,却没想到此人窝在白妖女的房间内,在这个禁地轻易的躲藏了起来。赵瑜忍耐了不悦,随手招来黑仔,吩咐了几句,面无表情的离去了。
白墨想也不想就知道赵大木头的打算,估计是要人盯住房门,绝对不许她再次偷跑。嘿嘿,她还等着看晚上的好戏,哪里舍得跑。锁上门,小妖女舒舒服服的躺在澡盆里,恰到好处的热度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来。
她哼唧着一些走调的曲子,全身在热水里舒展开,所有的细胞都在咆哮着一个‘爽’字。蒸汽升腾起来,给她做了一个水汽面膜,她憋了一口气,然后调皮的在澡盆中翻滚,作为一条蛇,滔天蹈海不在话下,但是在热水里游泳,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就是洗澡,她也能玩出不同的花样来。
白墨躺在水底下,长大了眼睛,从水里往上面看,整个世界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起来,仿佛她的一举一动就能影响世界。这是一种奇怪的虚荣感。
她一直保持了龟息的状态,甚至可以控制心跳,让脉搏处于静止状态,就这样一动不动坐在盆底,偶尔张嘴吐出一串小小的珍珠般的泡沫,想想自己化作童话中的美女鱼,估计也不过如此。蛇的皮肤很寒,即使滚烫的热水不过半刻时间,也变成了一滩常温的池水。
她直直的从水中站起身,裸露着一身白净的肌肤,笨手笨脚的把衣服往身上套,反正变化了的身子清秀普通,她也不必对自己吝啬,心随所动,一袭淡墨色的长衫自动的发生改变,在微不可见的银色的光芒里,幻化成她想像中的衣裙。
略显沉郁的靛青色,及地的长摆,外罩着浅白的薄纱,腰上垂着同色系的垂结,栓了几颗常见的五色石,走动间,左右摇晃,异样别致。头上还是那只簪子,却见顶端多了一颗蓝紫色的圆珠,光彩润滑衬托出了簪子本身流转的金色和银色交汇的流光。
她想了想,伸手一招,屋外的树丛便剧烈摇晃,角落里那株枯死的桂花树上,随风送来一丛败死的残花。白墨把凋零的桂花米放在手掌心,轻声念咒,另一手屈指在半空画了一道灵符,空气里暗香凝结,她天生的奇南香渡到枯死的花骨朵里,重新塑骨化魄,三朵如米粒大小的桂花成勺装排列,轻轻贴在她撩发露出的耳垂上,化作了精致的耳钉。
同一时间,借着她身上的仙灵之气,那株枯死的桂花树从根部抽出嫩芽,莹莹绿色昭示着新生。白墨收回自己的视线,推门出去,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也只能帮你们如此。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消吧!”
风动,发髻的簪子摇动,不知道消失的究竟是一段孽缘,还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小郡主、歌月、诗书、画棋、黑仔一帮人热热闹闹的站在门口,脸上兴奋的像是等待春游的小学生。尤其是女子,分明面上笑意比往日柔美了许多,连声音里都是香甜之意。小郡主走的位置十分微妙,微微落后于赵瑜,微微超出侍卫,美目痴痴盯着赵瑜的背,原本罩住整个脑袋的面纱,已经推到了鼻梁处,将一波秋水落在了碧天之下,映着灯光,说不出的情深意长。
白墨顶着半散不散的发型出来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脚边的白玄叼着一只酒瓶,拖着熏醉的步子跟在她身边。恰好此处没有灯盏,她立在幽暗和光明的交界处,笑盈盈的看着痴情的小郡主。真想做个红娘,把木头的红线直接缠到她身上,牢牢绑住,然后打个死结。
到时候,花好月圆,有情人成眷属,完美的都可以作为爱情教科书。
妄想中,不小心的笑出声,众人回头,看到她,齐声倒抽一口冷气,活似见了鬼。
白墨不爽的扫他们一眼,挑了个软柿子欺压道,“小子,对我有什么不满?”本姑娘难得打扮一次,你竟然不给面子,简直是欠虐。小心姑娘我活起来,找人对你xxoo,ooxx,轮了你!
黑仔黝黑的脸上闪过可疑的暗红色,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没想到,白姑娘挺出众的。小的,看傻了眼。”一帮小鬼起点头,其中几人绕着脑袋不自在的随处乱瞟,转来转去,眼神还是回到白妖女身上。
众人心想,妖女果然是妖女,这略微一装扮,没见抹什么脂粉,偏生衬出一身皎洁的肤色,站在光影暧昧处,还真有几分勾魂夺魄的味道。
待到白妖女贼兮兮的侧过脸45度,微扬起下巴,垂下眼睑,眸光似断还连的绵延过来,用最合适的角度绽放她魔性的笑靥时,霎那间,小鬼们无论男女统统痴迷了眼,露出一脸震撼的表情不知身处何方。
“哈哈哈哈!”白妖女得意的大笑起来,卸下伪装,笑弯眼,凑到小郡主身旁,笑声调笑道,“怎么,决定放弃我哥哥,你的赵大帅哥,投奔我的怀抱了?”她看到小郡主越发红润的脸,忍不住摸了一把,做出纨绔子弟陶醉的模样,搂住郡主,学赵大木头贴着郡主的耳朵不怀好意的吹气,“元宵。美色醉人,人自醉。七夕佳节,你还是乖乖顺了我吧!我俩不妨你侬我侬,做对快活小鸳鸯。如何!”
歌月被吓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看着小郡主憋红了一张脸,神色里微微痴迷,显然被这个妖女迷住了心智,辨不清善恶了。她想要英勇救主,却被妖女一个蓄意挑逗的媚眼煞到了,心中小鹿乱跳的抱怨到,“不过换件衣裳,改个发式,怎么就觉得她美了几分,不凡男女的挑逗人。该死的,白妖女不会趁着七夕,坏了我家郡主的名声吧!天啊,你别再逗我了,没看到我脸红耳赤的,口里发干嘛!”
穆顺郡主用手抵着好友的胸膛,下一秒又为入手绵软的触感惊红了两颊,想要推脱,又爱煞了她在耳边拂来馨香的气息,想靠近,又怕极了她眼里如火似冰闪烁的光彩。她尴尬的僵在原地,傻傻盯着白妖女,微微感慨道,这两人不亏是兄妹,都能扰乱她的心神,害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手忙脚乱的。
白墨得意洋洋的调戏郡主,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欣赏她含羞无措的神情,啧啧作声,“这模样,这姿色。小娘子,七夕佳节,你我有缘相会,实在是姻缘天注定,红线早相连。你还犹豫什么?”使出最后绝招,她伏在郡主脖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伸出舌头,像舔舐棒冰一样,轻轻的扫了一下。当场,惊的小郡主一把推开她,软在歌月的身旁,娇喘着迷离了眼。
美人卧姿,浮香带媚,柔弱无骨,娇声连连。
当场,小鬼们都看的心潮澎湃,投向白妖女的眼神从惊惧升级为崇拜。尤其是她这一闹,任谁都看得出小郡主放松许多的表情以及魅惑之极的神态。总之,如果说平日里的穆顺郡主只是个外表高傲、内在单纯的女孩,那么现在的她散发着惊人的女性柔美之意,连同样身为女子的三个侍女都看的脸红心跳。
白墨更加恶劣的想要逗弄小郡主,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伏在她背后,她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做出安分守己的模样。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她暗自嘀咕,祈祷着八方神灵,无论哪一个张张眼睛,她要是哪天倒霉了到了天庭,一定请他喝茶吃酒。
不过,古人云,心诚则……不灵。
背后幽灵一般的气息吞吐不止,像是在考虑该如何下手,良久,她恍惚觉得发梢上有蝴蝶轻轻飞过,振动的羽翼温柔的令她不由微笑。然后熟悉的男声轻缓了一口气,赞叹道,“这郁青色倒也配得上你。显得一身如玉肌肤,就怕会晃伤其他男子的眼。”
“哈哈哈……赵大爷,您真爱说笑。”白墨敛眉低眼,顺从的像个小媳妇,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匹狼温和的语气下绝对是不能刺激的滔天怒火。往小郡主旁边一寸一寸的挪动脚步,背后的压迫感就像是502胶水牢牢的沾着她的影子。
“今日不是寻常日子,丫头,你要是再不规矩点,就被怪我大刑伺候,扔你回房去数星星。”威胁,这是百分之百的威胁。
赵瑜拎起白小妖的衣领,像提一只小鸡般轻松的提到了身体另一边。盯着她,自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只要白墨有小动作,他就一个响头扣过去,敲得她哇哇大叫。众人想笑不敢笑,各个把眼神左右乱晃,就怕关键时刻破功,惹来意外之灾。
除了小郡主,大家对于这对兄妹已经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一样的狡诈阴冷、一样的度量小爱记仇、一样的骗死人不偿命,也一样的手段毒辣恶比天鬼。
所以,无论是白妖女,还是赵大爷,识相的绝对不会往两人的枪口上撞。既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镜头,脑子里也要自动删除,保持空白。伤了小郡主事小,伤了某人垂涎的妖女,下场一定是惨不忍睹。
黑仔捅捅歌月的腰,惹得歌月一下怒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美的原因,看上去意外的可人,黑仔心中狂跳几下,嘴巴里突然干巴巴的,他急促的低问道,“你的花灯都折好了?上面写的谁的名字?”
此时正近了街市,已经能听到喧闹的人声,一条原本清冷寂寞的长街被万家灯火渲染的姹紫嫣红,来来往往的少女少年们眼神里晃着情意,腰肢上摇着诱惑,把一个软糯香甜的情人节渲染出丝丝情色的气息。
商贩们张口闭口的小姐、少爷,放荡公子们贪婪的眼睛追着湖面上游走的花船,偶尔有几个窈窕身影站出来,就引得岸上一片呼啸声。波光荡漾的湖面上歌姬们缠绵的歌声和着乐声传来,细细长长的,钻进人的耳朵,黏到心尖上。
孩子们基本上都绝迹了,白日里的疯狂使得他们安分在家睡眠,节日的高潮只属于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空气中香料脂粉味肆意游荡,勾的几个儒生魂飞魄散,眯着眼大口大口吸气,摇头晃脑的叫道,“好香。好香。”
歌月似乎也被微微糜烂的气息所惑,侧过脸,幽幽的看了黑仔一眼,并不说话,但隐在黑暗里的眸子分外深远,像两颗黑宝石,定定的勾走了黑仔的心。
他用力的吞了一口气,开始发育的喉结上下剧烈颤动,然后脸上突然涨红,嘴唇发抖,伸出手,像是赴死般带着三分绝望七分断然,那样坚决而干脆的握住了歌月的手。他抱住了她故作挣扎的小拳头,别过脸不敢看她,手心里的汗虽然冰凉,但仍然感觉得到歌月有些粗糙却不是娇柔的小手。
这是与男子不同的触感,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是一份年少时候带着些害怕带着些兴奋的爱意。
歌月罩在灯光下的脸抿紧了嘴,笑意却从眼角透出来,两颊粉粉的发红,羞涩又无奈甚至是略微懊恼的仍由他握住了,只是不时看了看两人交缠的影子,想到花灯里缠着的布条上男子的名字,心口漫上一层一层的甜。
白墨眼见的瞄到两人的猫腻,在无人注意之时对着黑仔做出一个暗示,‘吻她,笨蛋!’她无声的比划了一下,看到黑仔瞬间像是被蒸熟了脸,无语的转过头,这个笨蛋,竟然纯情到都成二百五了。环境气氛都好的不行,也不知道把握!哼哼,亏的我还特地为他上了半天的爱情辅导班。
像是想起什么,她身体一僵,该死的,这小子不会不知道怎么吻吧!天赋啊,天赋,他简直要丢尽天下男人的脸。白墨觉得一股冲天笑气涌上喉咙口,但是为了小鬼可怜的自尊心,还是强忍了下来,不过要笑不笑的表情扭曲的十分可怕。
赵瑜看到她弯着身体,弓成一只凤尾虾的模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像是下一秒就要被人推到,心思一转,就把她抓回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么开心?看来你很喜欢热闹。”他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走动,太危险,也太混乱。
小丫头还在像那个纯情初哥,捂住嘴巴,干脆蹲在地上捶着地猛笑几声,笑道浑身乏力了,才勉强爬起来,张望道,“热闹谁不喜欢,我就是一天生看客。咦,怎么人都走散了?”不过笑了几下,也不至于被分割成小团体自由活动了吧。
她努力踮起脚,无奈腿短人小看不到。更可气的是,白玄在郡主的侍女画棋怀里,此仙兽虽然来人人间就好酒成命,但是一离开她就会变得脾气暴躁,对威胁它老人家的一切生物实行三光政策,‘撕光衣服、咬光头发、拿光钱财。’真个一嚣张土匪狗。
白墨暗中感应了一下,白玄竟然被挤到街道的另一边,看着脚跟接着脚跟的拥挤程度,她估摸了自己单薄的身体,马上放弃了不自量力的念头。于是乎,白大小姐对着赵木头谄媚的笑道,“大哥!能不能去接一下郡主?她们几个姑娘家,又是在这样的日子,我怕会出事。到时候,不好向云南王交代。”
赵瑜挑挑眉道,“不是有大帮的侍卫跟着吗,轮不到我们操心。”
白墨指指不远处在人海中起伏的几个大汉,那分明就是应该不离左右的侍卫大叔们,现在他们每人怀里抱着一大堆的东西,早就失去了主子的身影。至于几个长像魁梧衣着堂堂的侍卫头子,更是被热情的女子们用香瓜砸的满头大汗,苦苦靠内里支撑着颜面,没想到引来更多的疯狂瓜潮。
“大哥,你是说靠他们?他们自身难保!”
赵瑜不能不出动,云南王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应付的人,尤其当他即将离开而丫头却似火要留在新丰的时候,他必须保证穆顺郡主的安全。只是不知为何,赵大帅哥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看了看几乎没有空隙的街市,放弃把丫头拴在身边的念头,叮嘱道,“你就站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
白墨乖巧的点头,粉纯洁的回视他,就差拿出手帕挥舞着欢送他了。她两手交握在身前,捏着一柄团扇,宽大的袖子自然下垂,发簪影动,浅笑梨涡,整个一贵族小淑女,端庄典雅,说不出的温婉。
带的赵大帅哥转头,用气墙挤出一小条道路冲进人群里时,她左手一个响指,媚眼弯弯,白玄就从半空中打了个圈,落到脚边。一人一犬,欢快的撒开腿往僻静处奔跑,四只眼睛里满是垂涎。
好香!好香!
这里都是一些西城的平民贫农,摊位上的小吃看着朴素,吃着清爽,花费也少。几盏花灯悬挂在摊头,简单的几个荷花造型,晃动中说不出的温馨。老板娘吆喝着招呼客人,丈夫埋头烧水,两人偶尔相视一笑,擦去彼此额头的汗水。
白墨和白玄一人一碗牛杂汤,咕噜咕噜的狼吞虎咽,热辣辣的口味熏出了一脸的薄汗,她才不要在那些春心荡漾的人中间挤来挤去,果然,还是这种平凡相知相守的夫妻看起来最是贴心。她扬起头,双脚摇晃着,舔舔辣红的嘴唇,大声叫道,“张嫂,再来一碗!另外给我一壶杂粮酒。”
袖子一紧,她看到白玄很不满的眼神,再捏捏自己的荷包,瘪瘪嘴,低下声音来,“算了,再来两碗,酒就不必了。”她大力的蹂躏白玄的脑袋,扯着它的耳朵恶声恶气的呵斥,“你怎么可以这样贪吃,会变胖的。将来就变成一只很胖很胖的狗,挺着大肚子,臭死你!到时候,不要想我理你!说,还要不要吃?”白玄帅气的转过脑袋,逼视她的幼稚威胁,露出尖尖的牙齿摩擦着,示意,你不让我吃,我就咬你!
欺软怕硬的白妖女气势当时就软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敲着碗筷,“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你,如今宠物都爬到主人头上来了。行,你是大爷,小的是女婢。”
几个隔桌吃食的客人听了小丫头自言自语,纷纷觉得有趣,打岔道,“小丫头,七夕佳节,怎么不去思恋湖边去走走?说不准你的良人在那等着你呢!”
“是啊是啊,看你小小年纪的,莫不是和家人走散了吧。”
“姑娘啊,七夕花灯,小伙子都在湖边等着,你可不能偷跑来,让大伙空等啊。”
“小姑娘,这狗啊,要养,可不能宠啊!七夕节的,怎么带狗出来逛,难不成还要给它配种嘛!”
……
张嫂看不过去,横眉竖眼,泼辣的嚷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姑娘!吃你们的面去,别在这里打哈哈!”张嫂一声,谁与争锋。
一瞬间,白墨周围就安静的像是真空。张嫂看着她笑道,“白姑娘,今个儿是七夕,女娃娃的好日子。我就请你吃点自家酿的果子酒,解解馋。只是,这样热闹的日子,是不妨去湖边走走。年纪轻轻的,别呆在这里发愣。”
她搬上一小坛的醋坛子,拿来两个碗,倒出来,晶莹剔透的液体,闻着有淡淡酸意。白玄喝了一碗,意犹未尽的叼起坛子,仰头狂饮,活脱脱一个酒仙狗,短小的尾巴摇动的分外欢快。神仙,在乎的不过是凡间的一些趣意,不论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只是为了求一个不曾得的感觉罢了。
白墨小口小口的抿下果子酒,这种像醋像酒的饮料她喝着十分暖胃,身体第一次接触酒精,难免有些敏感。虽然没有醉意,但是温温热热的像有一股气在腹部旋转,好舒服!难怪白玄天天泡在酒里面,真有几分逍遥自在的感觉。
她此时觉得张嫂说的很对,难得一个七夕,也应该随处走走,人多的地方,大不了就先避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意的缘故,那些稍显丑陋的花灯现在一路看来,竟然别样妖娆,偶尔风动灯摇,几盏碰撞在一起,晃出一片细碎的昏黄的光,多了几分暧昧,带了一点隐秘,让她想到情人间的私语,夜半无人时。
她晃着晃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结了帐,脚底一轻一重,树影隔开了热闹的人群,她穿过柳枝依依的长巷,踏着风,循着光,一步一步往灯会辉煌处寻觅。
走了一刻钟,隔着几十米,就看到衣裳迤逦的女子站了一旁,各路装扮的男子站了另一旁,密密麻麻的围了半个湖,每人手上都拿着一盏花灯,点了灯芯,怯怯念了几句,然后满怀希望的把一片情丝放到水中央。
世界上所有的花都在这一刻开放,所有的星辰都在湖底荡漾。灯河凝聚了爱恨甜酸,一盏一盏,幻化作最璀璨的星辰拥抱了碧波。照出湖水上挺拔的残荷,安眠的睡莲,偶尔惊飞的鸳鸯。照出了有情人心底藏着的渴望,互相试探的期盼,照出了所有时间渴爱而怕爱的心灵。
白墨坐在树梢上,看到桥上依偎着的歌月和黑仔,又瞅到拉着赵木头的衣角,含羞带涩放走花灯的小郡主,端详了赵大木头隐忍的有些焦躁的脸色,不由吃吃的笑出声。
她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清冷的银河,想着月宫里嫦娥对着人间痴情人又是一番痴叹,放松了肩膀平躺在树枝上,随着树枝的摇晃而摇晃。她搂住白玄的脖子,胸膛中那一股热气越发清晰,两颊泛上了些许红晕,稍稍有些疏懒,便低低的很自得的念道,
“他乡逢七夕,旅馆益羁愁。
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
绪风初减热,新月始临秋。
谁忍窥河汉,迢迢问斗牛。”
该死的孟夫子,引出她这般思愁!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1
第十四章 掌灯使君
按照主角消失必定有艳遇的惯例,现在应该马上从阴暗处走出一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对自己抛头颅杀热血,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就私定终身,爱的自己死去活来,最后在yy的大结局中圆满的堆到了一起,实现反古思潮的母系社会!
白墨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盘旋不去,像是上辈子看到穿越类小说的前几章,就能推断出后来要发生的事情,想想,不自觉的傻笑起来。曾经梦幻般的念头,如今竟然都有了,际遇到此,就算是一场梦,她也觉得利息上赚翻了!不过可惜,就是娱乐活动少了点,资讯消息慢了点,而且缺乏明星八卦可以打发时间。
但是人情淳朴、相处融洽、行事有礼,却也是这个世界最难得的亮点,那一种七岁孩童也会吟诗作对的学识氛围,让人很难不被文学——这种感性的存在而倾倒。
白大妖女的想法想来是跳跃式的,而且往往开了头就会自顾自的天荒地老去,白玄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低低的呜咽几声,没有效果,只能发狠了用爪子踹过去。没想到一时用力,反到是自己被弹到树丛外,直往地上砸去。偏偏白墨还规定了凡间行走不得随意动用法力,任是它身为一代仙兽,也不得不借机咬住了擦过身体的树梢,空中借个力,才止住自己原本迅速下掉的冲力。
听得‘噗——’的一声,它的身体像一个球,重重的砸在了某个不自量力的‘垫子’上,发出两声闷哼。它诡异的紫眼睛看了看身下的‘肉垫’,原来是一个凡间小子,提着一盏破碎的花灯,面色惨淡的瘫倒在地上。
白玄咬了咬身下人的肩膀,没有动,踩在他身上剧烈地跳跃了几下,身下的人还是没有动,仅仅在它弄得疼了的时候从喉咙里哼出迷糊的声音,显然是深度昏迷了。它用爪子覆上小子的脸,利爪间冷光一闪,隐入眉间,像是一条幼虫蠕动着,鼓起皮肤爬向了心脏处。等‘小虫’平息下来,昏迷的小子就如同触电般全身大幅度颤动,直直的弓起身体,口中吐出白沫,痛苦的大叫一声,直挺挺从地上跳将起来,他喘着气,神色痴傻的看着四周,一副犹在梦中的迷蒙样。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竟然埋下头,抱住残破的花灯,肩膀抽搐的哭起来。
白墨本想多管闲事,但看到白玄难得出手,心想,说不准小家伙和它有缘。要不然,就算凡间的人都死光了,它可能也不会多看一眼。于是,白小妖飞身而下,躲在树身后面,缓缓的走出来。
她理理衣袖,用十分庄重温和的语气召唤,“白玄,过来。”白玄听话一跃,十分熟练的跳到她的怀中,安安分分窝着,一双冰冷的紫色眼睛不时扫几眼对方。它很异常,对于一个普通的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竟然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这让想来极为孤傲的白玄十分无错,它不习惯这样的情感,所以闪过脑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躲。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慌忙擦拉擦泪水,匆匆的想向来人行礼告罪,只是他看到白妖女的时候,背景是拓树树枝长而劲拔,湖面上花灯如一链银河水缓缓的梦幻般的流淌过,照射的树洞缝隙里盈盈闪闪碎金一般的耀眼迷人。故而,一时间,他犹如走入了女妖的世界,发了痴傻的症状。
“你,是山林里的妖精吗?”他有点不可置信,有点恍惚,看上去是一个干净质朴的少年,虽然穿了一袭质地不菲的丝绸衣裳,但是眉宇里仍然透亮光彩,也许因为惊讶,他的眼睛看上去就像天上的星辰。
白墨只笑不语,走进了一步,歪着头看他,“你在伤心什么?”
少年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嘴角抿的紧紧的,想哭又死死憋住,“大哥不许我做花灯,说是女子的事,不得体。”
“那你就偷偷地做嘛!”凉凉的回到,白墨笑眯眯的怂恿。
“可是……可是,可是她病了,没办法来见我为她放的花灯。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为她放一盏灯了。”
少年的声音那么爱恋那么惆怅,背衬一湖璀璨的灯光,就如同初恋时候每个人心中涌出的青涩酸楚。白墨耸耸肩膀,笑了一下,“嘿,你看七夕月色正好,牛郎织女也是喜极而泣,天下的情人都在欢聚,你的她若是真记得你,必然也不乐意看你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子汉。不过一盏花灯,关键的还是心意啊!”
他苦涩笑笑,蹲坐在地上,神色舒缓了些,不至于太过淤塞。“谢谢姑娘。”他爬起身,脚下却打了滑,还好白墨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侥幸没有做出一个狗吃屎的狼狈动作。应该是受了惊吧,白墨顺手把了把他的脉,没想到少年竟然是个多病之人。体质虚弱,恐怕是从小娇养的原因,心脉更是有些不规律的跳动。
少年刚刚站稳,就急急忙忙的想要推开她,心里一急躁,慌乱中反而腿窝发软,又半摊到她侧背上,从后头看去,完全是两个小情人甜甜蜜蜜搂抱在一起的模样。
白墨还没举动,突然一个巨大的力气就揪着她抛掷到一旁,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竟然天旋地转,自己被砸在树干上,脊梁撞出一块硬生生的疼痛。难道遇上打劫的?白墨咬牙冷吸一口气,扶住身体,眯眼看着前面。
那个少年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像是死了老妈的表情,手腕却被一个成年男子牢牢抓住,无法逃脱,这场景,活像是被人捉奸在床,而且该死的是自己给别人戴绿帽子。
白墨站起身,直起脊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太矮,尤其当对峙的人有着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时。男子低下头,很小心的探了探少年的额头,肃声道,“又偷跑出来,宏儿,你身体不好,却为何总不能乖乖呆在家中。”
少年扭过头,孩子气的发出鼻音,只是对着白墨说话,“姑娘,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她一个姑娘家,躲在这样僻静的角落里,也不知道到底打什么注意,更不清楚什么出身,你竟然也跟着胡闹!”男子一脸傲慢的怒气,刮过来的眼刀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不停的发寒,白墨突然的就有了一股没有来的烦躁:
“什么意思!本姑娘好心想帮衬一下,说不定还能给小公子治治顽疾,没想到好心都当作驴肝肺!算是我多管闲事了,告辞!”她越生气,脸上笑得越甜美,声音软糯的带着奶气,却是看也不看,甩了头发十分帅气的走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一向都是安静而有礼的接近虚伪,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眼底那一种蔑视和发自骨子里的狂傲,令她想到目中无人的贵族,看着城内‘贱民’的神情。是她自己太敏感?还是作为一个变种现代人自尊心受辱的缘故?
白妖女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试图振作酒精上泛的神智,她对自己的修身养性不够到位而感到遗憾,那种自以为是的人实际上还是不要招惹的好!看样子背景挺硬的,就不知道小郡主能不能遮住她的天。
算了算了,反正赵大木头一走,她就可以快快活活肆意逍遥去了。想着想着,她又觉得心情好多了,恢复了轻飘飘快要乘风而去的快感。
白墨沿着湖,跟着灯河慢悠悠的晃,醉醺醺的步伐一步三晃,打着圈一般,一荡一荡的往前摇。幸亏人少,也瞅不到小妖女竟然是双目闭紧,跌跌撞撞的奔法,光看她一路摇晃,一路轻歌,还真以为是山间鬼魅受了凡间烟火的鼓舞,在七夕偷偷溜出来,翩若蛟龙,柔绵胜花,端的是幽丽。
远远的,见那少年狂奔而来,提着一朵残损的花灯,喘着大气,拼死一般跟上她的脚步,伸开双手拦住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送,送你……对不……气……咳咳咳……”
白墨手中被塞进破旧的花灯,慢半拍的跳出一个字眼:“好——”
来不及说什么,少年就留恋的看了一眼灯,像是心中挣扎了很久,在她快要还回去的时候,轻声呢喃了几句,然后捂着胸口咳嗽着慢慢的往后面走回去了。
她缓慢的转过身,清风撩动长发拂动散开,托在脸颊旁,长长的伸向前方。少年走的如此迟缓,像是被定格了的动画,一遍一遍被回放,不远处,高傲的男人沉默的矗立着,等待着体虚而顽皮的弟弟回到身边,然后不屑一顾的离开湖边。
这个人,似乎把她等同于妓院里趁节日偷跑出来私会情郎不成,结果诱拐他弟弟的雏妓啊!白墨不爽的对着男人的背影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十分阿Q的安慰一下自己。察觉到手中的顺滑的触感,像是丝绸做的花灯,花心里一片温热,眯了眼就着昏黄的灯光很努力地看,才看到花灯中心写着那一个细小而歪歪扭扭的名字:
阮影。
底下是一首蹩脚的藏情闺诗:
不写情词不做诗,一盏蚕灯寄心知。思恋湖中颠倒看,横也丝来竖夜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啧啧,看来也是个多情种,相思不离口。不过身子这么虚,还是不要坏了人家姑娘的未来,成就一个寡妇!
白墨施个法,让不成型的花灯扭曲伸张,恢复成正确的形状,然后看也不看,就直接抛入湖中,混入了一片灯群,分不出彼此。
七夕七夕,情之始,情至终,不过如此。
怀里的白玄此时突然开口,“你不该把花灯投进入,此人前世是东方苍帝身旁的掌灯使君,犯了天条,贬落人间,如今他的灯必然会到桑神身旁,一端不了缘从你手中开始。”
白墨愣了一愣,还真不知道天界的八卦,好奇问,“为什么是从我开始,这花灯难道与他人不同?”
白玄麻木的瞪了她一眼,“他前世身为使君,转世不过三世,灵力未散,又要遭受五劫六灾,本来看他就这般浑浑噩噩过此一生,结果你帮他投了这一盏灯,也必定招了他一端不了缘。这犯了戒的神仙,不在人世间尝尽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是不可在得大智慧。退去仙骨,归为尘土。”
说话时,湖面上一阵风起,涟漪四扩,凉爽的风拂过白墨的脸颊,吹得她心神舒畅。湖中几株睡莲娇羞的绽放,清幽的香气顺风四溢,花灯越飘越快,旋转碰撞,只见一盏泛着独特荧光的灯像是被一只大手温柔的推向了岸边,随后,被一只手捞起。她远眺而望,天生出众的视力将远处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正是少年送给她的那盏灯。
和少年相同年级的一个女子,着粉衣,戴软玉,芊芊似弱柳,娇不生风。身子被丫鬟搀扶着,颦眉含泪,手掌心捧着捡起的那盏灯,痴痴的看,似乎芳心随着魂魄一起依附在了灯上,不能自拔。
想必是少年希望送的那个人。
白玄瞄了一眼,断然道,“此女生机将断,病入膏肓,活不过半年!”
又是林黛玉,偏生还要碰到个病宝玉!再加个恋弟成癖的大哥,真个是伦理悲情剧。白墨叹口气,酒精令她的心格外柔软,看到别人的爱情戏忍不住就像出手相助。
白玄却打击了她,“这女子已有阎王殿的记号,额间更是有朱天华池的仙印,想来应该是她的最后一劫了。渡了情劫,她也就能修得正果,得道成仙。你就算出手,她现在的身子骨也没办法延续,只能死得更快。”
“那……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白墨抬腿要走人,白玄又咬住她的手,相持而望。“白玄,你很别扭啊!有什么事就直说!帮不帮你,是我另外一件事。”
“掌灯侍君曾经救我一命。”
“那又如何?”白墨想起少年的眼睛,晃了晃神,又想到他老哥的倨傲,不屑的叱了一声。让她看不顺眼的人,她才懒得理他是不是要死。
白玄不气馁道,“我欠他一份情,如果等到他下一世在还,就很困难,毕竟仙缘是最难卜算的。但是这一世,只要完成他现在这个心愿,也算是成了他的情还了他的恩,况且,他这一段情长不久,不必守到明年。这是最方便的方法。”
白墨还是不动心。白玄沉思一下,扬起头,咬牙道,“我可以把从赵瑜手里得到的萍实果给你,此果大如斗,赤如日,食之甜如蜜,而且可以解百毒,续凡人三十年生机。”
白墨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却还在装模做样的抵抗,白玄看到曙光,使出杀手锏,“而且你鼓动掌灯使君得到那女子,必然会给他目中无人的哥哥当头一棒,算是报了一仇,让他打落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吞。天界的戒律君最厌恶修道者投机取巧获得功利名,你作此一举,也必然可以延缓仙界的号召,在人间多的逍遥。”
白墨咧嘴快意的笑起来,脸颊蹭着白玄柔软的额头,粉虚伪的谦虚道,“你看我,怎么会是如此记仇的人呢?为了亲爱的白玄,为了掌灯使君的初恋,为了华池仙子的未来,就算是刀山火海,我白墨也不辞退让,绝对无条件完成任务!还世界一片太平!”
她笑语盈盈,针刺一般的眼神盯住岸边啜泣的小美人,嘴角笑的极为邪恶,她像,只要目的达到,至于手段什么的都可以暂时不考虑吧!厚黑厚黑!才是王道啊!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2
第十五章 叶青之祸
七夕,结束的十分匆忙,至少白墨在墙角从黑甜的梦想里醒来时,看到一身皱巴巴的衣服,还有被蹭的乱七八糟的发型,以及全身脏兮兮的白玄,她就有感觉,回去的话,遇到赵大木头,一定死定了。
想想赵大木头憋气的脸,不得不护着小郡主的表情,白墨先是狠狠的大笑了几声,好家伙,终于轮到你来不爽了……我要是遇到月老,一定去贿赂他老人家,剪断你的红线,全部打死结,吼吼,来一个暂根除草!
太阳高高挂,清晨的街道三三两两人揉着朦胧的睡眼准备新的一天的开始,薄薄的薄雾遮挡了白墨的形象,她就像是仙度瑞拉,过了午夜的时间,变成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不过,清晨压马路的她,精神抖擞的如同巡视领地的国王,就是迟迟诺诺不想早点回去。
白玄突然叫了一声,古怪的盯住左旁一道小巷,发出警告的低鸣。白墨站住,拍拍它的脑袋,,“白玄,你饿了啊!可是昨晚的银子都用光了,你就忍忍吧!”她和白玄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知道有人监视的信息。
对方跟了一晚,不见什么动静,也不见得是什么妖魔仙鬼,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老是不阴不散的跟着。白墨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隐隐闪现,娇声道,“算了,你干脆自己去找吃的!我就不管你了,什么?你是要嘘嘘?诺,去那边墙角自己蹲去!”
她比个眼神,很自然的指了指小巷,白玄得令而动,飞快的冲进小巷里,随即是一系列媲美鬼片的尖叫声和痛苦的挣扎,以及沉重而兴奋的狗吠,白墨凉凉的想,小白同学估计最喜欢狗拿耗子,可以慢慢玩死对方。
那边跌宕起伏,高低起止的声音不断,她这边一手包子,一手脆黄瓜,一口黄瓜,一口包子,同样也是声势具备,好不快意。在巷子里那一道沾满灰尘的黑影飞向自己的时候,白墨下意识抬起左脚,漂亮的连环踢。
‘砰——’地一声,将来人重重的踹到了墙上,再被牢固的墙面反弹回来。她一脚虚踩在黑衣人的喉咙上,脚尖轻点着他的下巴,大口咀嚼着黄瓜包子,含糊道,“什么……来……好吃……来路的?跟着我干嘛……劫财?劫色?还是……”她笑眯眯的盯着对方,用半截的黄瓜指着自己的脸,不好意思道,“还是你对本小姐一见钟情,恨不得跟踪本小姐,来一段土匪和小姐的凄美爱情故事?对了,要表白请尽快!我很忙。”
被压在地上的人不敢动弹,虽然小女孩笑得一脸无害,但是踩在他脖子上的那只鞋子却宣示着不许反抗,而且,他看了看狞笑着盯住自己的狗,满是不可置信,这只哈勃狗,竟然可以看穿自己的步伐,而且总是咬在自己招式的缺陷上,简直是诡异之极。
这不是一只狗,这是一个高手,一个接近先天的高手。他被狗撞得受了内伤,它的打击点永远是在自己的筋脉窒息处,让人痛不欲生。人不如一只狗,地榜排名十三的杀手竟然不如一只狗,他觉得自己今天是遇到鬼了。
喉咙上压力变得重,针刺般疼痛,小女孩微微低下脸,笑得很不在意,“说——就算你从娘胎里开始暗恋本小姐,本小姐也不会在意的——要知道,我家的宠物可是盯你很久了。还是说,你想以身葬狗腹?恩——”她的脚尖旋转着用力碾下去,盯着一个点,进行破坏前的警告。
喉结被人碾碎了,是什么感觉?会叫出多大的声音?会不会流血?有没有后遗症?白墨笑嘻嘻看着眼前的实验品,跃跃欲试。白玄打哈欠般张大嘴,锋利的牙齿白骨森森,如同钢刀闪烁,间或摩一下上下的牙床,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只是奉主上之命,并无歹意。”跟踪者老老实实回答,眼睛眨也不眨地保持着诚恳的表情。“你主子又是哪一路神仙?”
跟踪者沉默了,苦笑道,“小姐还是杀了我吧。”然后闭上眼睛,面色枯黄,决然等死。
又是一个麻烦!我招谁惹谁了?白墨嘟哝一句,“不好玩,对了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就放小白,咬你!”跟踪者惊讶的睁开眼,注视对方。
“见你一次,咬一次,再撕光你的衣服,让你裸奔!记住了!不许跟着我!”她的眼神说明她的威胁是认真的,裸奔?光着身体在路上跑?跟踪者想到白玄的身手,在联想到小女孩描述的刑法,不由得青了一张脸,诺诺不敢接话。
白墨啃完黄瓜,拍拍手,下手飞快的点了对方的穴,实际上不过是用一些灵力模拟出真气的样子,封了他的几处筋脉罢了。她孩子气的对他做一个鬼脸,然后十分愉悦的离开,临走时,眼角还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角,却是没有动静,自管自走了。
酒楼上恭恭敬敬站立的侍卫从黑暗处显出身影,对着一旁的红衣主子欠身道,“像是被发现了。”
红衣男子懒洋洋的支起下巴,视线随着小白妖女的背影移动,“自然。能治住十三煞的人,她是年纪最小的。训的狗更是不同寻常。有趣,非常有趣!另外让十三煞自领军棍,我看他,太自傲了!”男子勾唇笑出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叶青,昨晚她见到两个男人是谁?什么关系?”
“回主上,是三楚一带的巨商,宋靖为嫡子,掌家中营生。宋宏为庶子,自小多病,仅年少而性纯。两者和白姑娘都是萍水相逢,并无瓜葛。”
“哦!那个宋靖可是号称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宋家下任家主?”
“回主上,正是此人,宋家原本是个私商,宋家三代家主得娶开国大帅北冥王的七女悠茗郡主,从而晋升官商。原本是会稽之人,后迁至金陵,几代奋发,成了富甲天东南,的江南第一富家。几日前,左都御史就曾参他“后湖中地,乃其花园,奢华富饶高于人主”。”
红衣男子轻声笑笑,手中把玩着两颗夜明珠,“我倒是看不的那宋靖的一身脾气,江南离京都是远了些,都快养出土皇帝了。也不知道一干官员都浑什么去。是该清理清理!”
侍从看着主子嘴角一抹残酷的笑意,心中打了个冷颤,他只是仅凭这一句,江南的大半官员都是要去大理寺的地牢里带上几天,不脱一层皮,腰斩几个放肆的,怕是平不了主子心里的一股气。他手指间一抖,赶紧掩饰过去,面无表情的站立在一旁,仍由额角的冷汗潺潺留下。
红衣男子道,“你也是我身旁的旧人,伺候了这么多年,也知道我的脾气。江南这一趟,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就算要包庇几个,放走几个,也行,就是不要做的太过分了。丢了我的脸。”
侍从听到后来,哪敢站着,扑通一声,垂直跪下,使劲的用脑门砸着地上的青砖,大喊着,属下不敢。
“不敢?”男子懒洋洋的扫他一眼,收敛了笑意,威严逼人,一身明丽大红色长袍衬得眉宇里血光四溢,着实锋利。“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让他回老家,安分带着去。自己没有能力,就不要到处晃荡,想着插手美差。你主子我都还没坐上那个位置,怎么就急着要高升!你说呢,叶青。叶都尉!”
最后一句叶都尉,字字切切,像是从刀尖上钻出来,死气沉沉的。
叶青强忍了心里的恐惧,面色苍白如纸,惶惶然不敢抬头,死死趴在主子脚边,全身都剧烈的哆嗦,“叶青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叶青不敢坏主子的事。愚弟有违主子的意思,叶青愿意手刃此贼,求主子开恩。”
“很好。我最恨不知进退之人,你弟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过几日,就挑了他手筋脚筋,送回去调养着。”他看着跪趴在地上的侍卫,眼中冷光一闪,起身离开,“对了,我要你亲自动手。若是我听到你违背了我的意思——呵呵呵,我倒是挺期待的。”
红衣男子大笑几声,踏步而去,瘫坐在地上的叶青许久都不敢动弹,他死死趴在地上,感到胸中狂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所有的血液都逆脉而行,身体里所有隐晦阴暗的秘密都被人挖出来,暴露在灼热可怖的阳光下。
他的主子,竟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妄他还想自己能为家族谋一份长久的荣耀,却没想今日差点毁在自己娇生惯养的亲弟身上。
他抓住桌腿,虚软的爬起来,坐在凳子上等着心跳缓下来。只是想到主子的命令,不由心悸,他虽知道弟弟爱财,却不想到底是做出如何的事情,尽然引得主子要毁弃保身。叶青深吸一口气,沉静下来,开口道,“小猴,进来。”
窗外树梢一阵骚动,一个小小的身影像只灵活的猿猴,两臂一荡,就晃进了酒楼内,半跪在地上,“头领有什么指示?”
“你是负责江南的情报,你来告诉我,叶锦到底在江南做了什么?”
小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隔开身上破旧的百袋衣中的一张补丁,从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细条草纸,他看了一眼,稍一愣,马上回复正常道,“头领。叶锦身居东楚市舶司,其人爱钱如命,时人讥讽为钱愚。此人号称是景阳王的近臣,广开旅舍,大方高额巨债,与三楚之地疯狂敛财,其仅存钱的屋舍就达三十间,但见库满,不知多少。三楚之地人皆谓之,叶锦囊中钱,景阳宫内权。是为‘皇商’。”
叶青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胸中一口浊气上涌,憋得脸色涨如赤霞,双目怒瞪出,“好,好,好你一个叶锦!好你一个‘钱愚’!”他咬牙切齿,愤怒的不能自己,这不是在活生生败坏主子前途,出卖家族利益吗?这个畜生,如此短视,为了一些铜箔钱财,竟然做出此等有损官德之事。他他,他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啊!叶青又气又怒,根本没有注意小猴是何时退下,悄悄离去,只是不停的在房内来回疾走,脚步沉重的宛若灌铅。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叶青抽出腰藏的软剑,悲凉的一笑,“剑啊剑,你即可痛饮兄弟之血,屠戮同胞骨肉了。可怜我叶青,竟然成为主上杀鸡儆猴的刀!”长剑一挥而下,猛烈的剑势将桌子劈成两截,屋内相声大作,像是一场大战在其中进行。“”
突然,一切呀然而止。叶青跨出屋门,脸上一派寂静,除了眼中微有血丝,身上不见丝毫厉色。他把一份信交给其中一个手下,牵了马匹直奔城外而去。
红衣男子坐在堂内,用细绢布擦拭手里的一把匕首,随意翻动了信件,停下动作看着窗外,“叶青,有舍才有得。你倒是学了八分。”
走来一个俏丽女婢,细心听到了,娇笑嗔道,“主子又让叶都尉做什么难事去了,竟然还要舍生取义,万死不辞不成?主子就是事多,让我们这些下人好一阵忙活!”她递上西北运来的外地瓜果,小心去了皮,切成块,用粗银针插了,一口一口喂道男子嘴里。皓白玉手衬着鲜色瓜果,明丽的像是一幅油画,令人但觉秀色可餐。
男子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大掌探近衣领,恣意的揉压着女婢的丰盈椒乳,咬着她的耳朵道,“主子我可是天下最慈心的人,见不得女子伤怀。你要是开口求我,我就让你的叶大哥回来赏给你,如何?”
女婢媚眼一抛,娇喘着不依,“主子坏心眼,奴家什么都是你的,你还要调笑奴家。不来了!”她装作挣扎的模样,偏偏滑落了一半的衣领,将另一半如剖鸡头肉的雪乳弹跳到空中,随着身体的扭动,晃出雪白的波浪来。
满意看到男子眼中冒起的欲火,她软下身子,任由对方予求予夺,乖巧的连呻吟都压抑住,低低的讨饶,越是不能承受,越挑起男子征服阀担的雄心,当下撕裂了衣裙,一呈兽欲。
激情中,女婢挣扎着,将桌上的瓜果和信件打翻在地,她趴跪在榻上,像一直濒死的绵羊柔弱无力的哼嚷着,眼角却死死盯住地上探落的那封信。
上书:
弟犯天威,不得不除,以其血卫叶家之诚诚。以其颅捍主上锦途。
叶青叩上。
女婢面色一凝,抖了抖腰,受不了一般哭泣着,暗地里压了脸上的一处穴位,强逼着自己晕厥过去,她知道,叶青要除去叶锦的消息,必须尽快的穿给另一个人,若不然,则局势大变,恐怕原先布置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2
第十六章 探寻阮府
话说男子那厢正努力翻红浪,白墨这里刚刚回到院子里,偷偷摸摸爬上床,要乖乖睡一觉,来个安分的补眠后续动作,没有料到左脚刚踏上床沿,背后就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我还以为,丫头远走高飞,和你家的狗私奔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胆子回来。可喜可贺!”
白墨化作了一尊人形的骨化石,背上的汗毛都排排站好,风吹过一般不止息抖动。冤枉!民女冤枉啊!比窦姐姐还要冤!
她僵硬的笑,马上爬到床上,拉起被子遮住头,鸵鸟一样说,“我要睡美容觉,有事请明天趁早!不送。”明天啊,明天,她的神仙第六感早就告诉她,明日是出门的好日子,赵大木头明天不走,今天晚上就一定被人架回去。
只要熬过短短的几个时辰,她就能苦尽甘来自由放荡去了。
赵瑜恼她逃脱问题的举动,一手就把被窝里的妖女拎了起来,冷笑,“我最恨敢做不敢当之人。没想到丫头也会如此。我更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之人,而你,占尽两者。罪不可恕!”
白墨身上寒气阵阵,拉尖了嗓子叫嚷着,“救命啊!出人命了!要死人了!抢劫啊!强暴啊!强盗啊!……啊!!赵大木头,你敢打……你,你还打,我面子往哪里搁……呜呜……xxoo,你狠!……你打吧,打死我啊!……你还打……”
院子里惊鸟四飞,扑哧扑哧的羽毛散落一地,真个是鸡飞狗跳中,小鬼们百分之百正经的凑在门口练剑,面色严肃,两眼贼亮贼亮的用余光盯住白妖女的门口。
老天开眼了!
黑仔奸笑着拉着歌月,凑在角落讲着泛滥基础的情话,两个人恋爱也不忘记抽出时间取笑一下白妖女,尤其是歌月,自从知道黑仔胆大包天一般是由于白妖女的鼓动,她喜悦的同时,出于少女的矜持,把暧昧打破的不满全部加到了妖女的身上。
果然是一物克一物。
众人看着白妖女双手捂着屁股,咬牙切齿,一拐一拐十分别扭地走出房子,心底里像是在大热天喝了一大口凉茶似的,快乐的全身毛孔都舒张起来。
白墨狼一般的眼神扫过周围,瞬间所有呼吸在这一瞬间暂停。所有的雕像都像是矗立了千万年,风一吹,连睫毛都不敢抖动。白墨示威的扯扯嘴角,特地重点的关照几遍墙角的‘鸳鸯’,伸出两手指,摩擦了几下,对着黑仔做个两人间约好的手势,吓得黑仔直接从大理石雕像变为青铜塑像。
她威风凛冽昂着头,姿势不甚好看的扭出了门,暗自骂娘,可就是没办法对赵大帅哥下手,只能安慰自己,“谁叫当年老头子千叮万嘱,大师兄不能欺负,人家弱,有气势的大师兄更不能欺负,因为人家强在骨子里。谁叫赵大木头一张脸长得太大师兄了,没办法下手啊!”
一只脚迈出了门槛,背后阴森森的声音蛇一般绕上来,“怎么,又要出去?白墨!给我回去关禁闭!没有反省好,不许出来!”
妈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白墨胆从怒边生,一腔愤懑之气即将喷出,一回头,就似乎看到老头子破碎的脸在赵木头身边晃阿晃,露出一口黄牙,阴险的笑着,哪里是一代名师、一带毒医,一看就是个猥亵到残害国家幼苗的老瘪三!
不许欺负读书人(大师兄),不许欺负读书人(大师兄)!
忍无可忍,忍无可忍!忍无可忍的时候,
就继续忍着!
老头阴魂不散的声音飘阿飘,飘的某只奋勇的妖女马上软趴趴,耷拉着脑袋,十分泄气的回房禁闭去了。她老人家忧苦愤懑,窝在房内数蚊子打发漫漫时光。暗中受了她指示的白玄则轻巧的避过众人耳目,消失于街口。
土黄色的皮毛在奔跑中渐渐散去,露出细腻精致的白色卷绒毛,紫色的眼睛越发透彻,泛出水光幽幽发亮。它低趴在地上,腿脚转换之快,几乎看不到影子,耳边也无法捕捉到脚掌接触地面的声音。它踏着细沙地而过,沙面上却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显然是到了踏雪无痕的最高境界。
若是京都好斗狗赛犬的贵族看到了,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把它带回去。国君好狗,世道堕落,京都的贵族们为了一只优秀血统的狗大打出手是十分平常的事情。甚至有人倾家荡产只因为养育一条赛犬,自然,飞黄腾达也在一只犬上。世人长叹,生人莫如犬,时之至也。
不过白玄绝对不同意把它那寻常狼狗看待,光是身为仙兽的自尊心,莫说是什么大官贵族,就是在天界,它对于那些讨好巴结意图驾驭自己的仙人们也是一脸的爱理不理,摆明了的拽!也因为脾气太倔,才会老是得罪仙人,当初若不是掌灯使君越级求情,恐怕它早就被贬出仙界,四处流浪去了。
妖类,大抵是敢爱敢恨,极讲意气。所以它老人家才会为了掌灯使君的一段情十劳苦奔波,甚至不惜自己酷爱的草药,只为了得到现今主子的帮助。
白妖女说:人世间的情爱纠葛,虽然繁杂,但是大抵逃不出一个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有热闹白凑白不凑,没热闹也要创造机会凑。
白玄秉承妖女的教诲,身上寄了白妖女的一缕神思,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为了还掌灯使君的一份人情,它算是豁出去。
但是,新丰城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即使是绕着城墙,用白玄超人一般的速度也要跑上几个时辰,更不用说其中七拐八拐,挨家挨户的搜查,绕过那些眼尖耳锐的侍从护卫混入大家氏族的内府,不花上两三天,基本上是做梦。白墨当机立断,指点白玄寻找人员混杂处探听消息,指不定哪位仁兄一时嘴快,就会把阮大小姐的家庭地址、婚姻状况、嗜好厌恶统统倒出来。
白玄一听,也觉得在理,却把方法稍稍变通了一下。它毕竟是仙兽,利用驾驭百兽的神通,轻而易举的控制了新丰城内的野狗家狗,因为数量庞杂,为了避免招来爱管闲事的道士们,它强忍住要大发神威的欲望。
一时间,新丰城内所有的狗都变成了它的眼睛,它的耳朵,四周的声音、景色、事情更是如洪水一般涌入白玄的脑中。它浅紫色的眼睛争得极大,眼孔处有金色光芒闪烁,像是一丸金珠,旋转波动,扣人心弦。大量的信息浓缩到它的六识之中,大部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东城门王掌柜和侍婢**,和尚庙里出现一个盗取香客供奉的香火钱的小偷,城内典狱官向犯人行贿,要挟他们与狗打斗……诸如此类,白玄都迅速的掠过。
突然,它接受道十分重要的信息。一只家狗在一家破旧的小酒馆角落里听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家狗匍匐在墙角,盯住一桌明显有了醉意的穷酸书生,他们衣着半旧不新,头发梳理的也不甚光滑,长袖上都是吃酒沾上的油渍,几个大男人十分小口的饮着酒,桌子上只摆了一个小木碟,装了些许盐末豆子。
老板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群穷书生,仗着是秀才的名分,硬是赊账不还,还每日在酒馆内大呼大叫,说什么,“天子呼来不上朝,自称臣是酒中仙!”呸,想学人家李仙人,也不看看自己斤两。
家狗受白玄的指示挪了挪身体,竖直两只耳朵仔细聆听。酸儒先是摇头晃脑的吟了几首歪诗,唱了几句歪词,然后看看左右无人,凑到一起十分性质的讨论起新丰城内的几大单身美女,大有美女不能有,yy也自由的阿Q自我安慰法。
几人喷口水洒热血,像是21世纪私下讨论A片女主角般悉数了新丰城内的几大花魁,硬是把这些**的床上功夫说的是无与伦比销魂夺魄,大有自己亲身体验、杀伐床场的样子。
可能是说的不够过瘾,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过于放荡,与金钱等同而论,都是上不得台面。于是一帮人就转头描述其贵族女眷大家小姐。
其中一人自认为风流潇洒,打着把描花画柳的折扇,做出世家公子的高贵态,悠悠道,“说道美女,自然要论一人。”一旁一位仁兄显然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默契的接口,流着口水嘿嘿笑道,“公羊兄说的可是阮家的大小姐?阮影姑娘。”
“正是。阮影姑娘,那容貌生的,算得上是人间绝色了。高而不巨,柳眉凝烟,杏目可言,瓜仁儿粉白的脸蛋,直如新剥出的鸡团儿,可谓比花花失色,比玉玉生香。据说当今圣上曾在此女十一岁之极,欲招之入宫,后来被皇后阻挠了,才不了了之。”
没想到此时,旁坐的一个灰袍鼠目男却是嗤笑一声,眼里划过一丝怨恨的神色,“但凡绝色美人大多薄命。这阮家小姐每则美矣,却是个病秧子。自小到大,看了上十位大夫,从来不见效。更不必说她出身卑贱,其母是罪人之女,被贬为官府歌姬。其父也不甚喜欢她,一个花瓶,没有价值还要白养着,总是耐不住折腾的。”
在座的其他几个书生同时叹气摇头,活像是自己心爱的器具发现了一丝裂痕,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把这个命途多舛的美女搂在怀里肆意安慰,细心呵护一番。
白墨透过白玄的神识共享真看到好戏,想到要做红娘的任务,嘴角覆上一道诡异的笑容,本体银光一闪,一道隐晦幽暗的欲念之力就像是发线,悄悄的从家狗的身上顺着墙角的阴影爬出去。
爬过高低不平的地面,再爬过遍布油渍的桌脚,然后迅速的雷击一般,刺进灰袍书生的大腿,进入血脉里,瞬间化作刺激阴暗欲念的激素,将他内心深处潜藏着的,被平常心所束缚的野心欲念统统释放。
第一枚棋子。白墨微笑着在白玄的耳边念叨,拐弯抹角,才能导演一场经典的好戏。
灰袍鼠目男先是猛地挺直脊背,然后眼珠子一转,用力吞下一口酒,蛊惑般低声道,“各位都是懂美惜美之人,如此良辰吉日,不如大家一同去阮府偷偷的看看美女如何?指不定哪位仁兄就能得到美人亲籁,岂不快哉!”
“可是阮家家教甚严,女眷内府向来是不准他人进出的。”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在下是谁?在下就是阮大小姐的远方表亲,在下的奶娘也正是阮小姐的奶娘。各位可记得上个月从三楚之地来的宋家兄弟?”灰袍男怨恨的问道,掩在阴影中的面色扭曲纠结。
“没想到乌兄竟然是阮家的表亲,失敬失敬!乌兄说的是江南第一富商宋百万家的两位公子?”
“正是。此二人与我姑父关系极好,阮家上下没有人不吃他们那一套的。出入内府更是如入无人之境。若不是我表妹体弱多病,恐怕我姑父就是送也要把表妹送到宋家少爷的床上。哼,笑贫不笑娼,这长了狗眼的老东西!”
拿着折扇的书生急冲冲的打断灰袍男的责骂,“乌兄就别卖关子了,其中到底有什么门路,不妨直说。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一众男人相视一下,皆是渴望的盯着灰袍男,只待他说出秘密。
灰袍男低咒几句,手一挥,倒了一大口酒入喉,被呛得猛咳嗽,他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道,“我等只需换身仆从的衣物,假扮是宋家家仆,给阮小姐送一些赏玩的小品。那么阮家内眷就是不设防的平地,可供我等驰骋纵横了。至于阮小姐的芳心,嘿嘿,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他胸有成则的说完,想到奶娘口中的表小姐如何如何美貌,如何如何多才,如何如何有着一身好肤色,酒兴上涌跟着欲火也是一片炙热。他早就存了入府探寻的念头,想好好亲近这个绝色表妹。更何况,母亲说他和阮家的小姐早就指腹为婚,只恨这个阮老头见财起意,摆明了要悔婚。
虽然他想来生性胆小,不敢做事出格,但是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将阮府上下闹个痛快。如今有了同行人,他当然要闯闯这禁宫似的软府内院,好好嚣张一番。纵然他因为愤恨嘴上都不屑阮家小姐的体弱多病,但是骨子里更是存着学习当年司马相如拐走卓文君的高超手段,最不济也可以来个霸王硬上弓,到时候,美色在怀钱财入怀,又可以气死那嫌贫爱富的阮老爷。做个财主地主,读此般破书又有何用?
几个假儒穷酸聚于一堂,暗地里寻的是龌龊不堪的念头,当的时恶狼披羊皮,腐臭不可一查。众人听了乌兄的建议,先是惊诧,又故作镇定,尔后是眉开眼笑,欣喜若狂,甚至有几个得意放肆之辈摇头晃脑吟诵道: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酒馆老板听到了,虽然不懂意思,但是看几人眉目里淫荡的笑意,十分不屑的呸了一口,“什么东西。一群色狼,还要做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指不定那天遇到山鬼,一个个阉了做个无根鬼!”
白玄脑子里深思一转,让家狗看住这几个色书生,飞快的从他处赶过来,它可不管几个小丑是为何去的阮府,只要待他到了阮府,那么一切事情就都可以掌控。
白玄却是奇怪,为什么诺大的新丰城,竟然贵族家中的消息都无法传到它这里,难道真的有高人在此地设法?看来是得小心点,它不敢狂奔,只能小跑,一路上更是小心翼翼的不去接触其他动物。一想到若是犯了错,仙力妖力被他人察觉,白妖女绝对不会饶过折磨自己的机会,它更是谨慎又谨慎,小心再小心。
很快就看到那几个书生摇摇晃晃的往东城走去,它做出欢快的样子,摇晃着一身雪色纯净的皮毛,像是大户人家眷养的京犬,漫步尽心的远远跟在几人后头。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3
第十七章 阮府情仇
偷香窃玉原本是极为隐秘美妙的事情。大抵是一位风流男子私会一位官家小姐,于庭院深深处躲开了世俗的眼线,抛弃了礼教的束缚,全身心投入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恋。他沾上她身上一段美人香,她摘去他腰间一枚君子玉,情意绵绵时,相望处皆是相思。
但这一帮穷酸书生们,换了一套仆从的皂色葛布短袍,地下四处张望的眼,黄鼠狼似的结群去往阮府门第。其中姓乌的那一位,颇为细心,一路上不忘了稍带一些西城区摊店特有的糕点杂玩,零零碎碎装了一箩筐,用一扯红布挡住了,弯腰低头的,还真活生生是一奴才。
沿主道而行,过福鼎桥,上思富街,穿过烟雨巷,入了东城区。市集喧闹声逐渐消散去,庭院林立此地,到往深处,道旁高槐成荫,梧桐连片,露水成雨,鸟鸣蝉叫声此起彼伏,如纱网笼罩,令人顿生幽凉钦心之感。
白玄见此一行人停在一家红门豪宅前,隔着虎形狮子雕像与看门的守卫打哈插话,鹦鹉般哈腰点头,时不时暗地里塞几个铜板做打点。
它眼睛一瞄,恰的几个翠绿纹裙的女婢从侧门鱼贯而出,盯住了最后一人出来是回身的空隙,它脱弦利箭般“嗖”地飞奔而入,须臾里,关门人只觉得身旁一阵凉风乱扫,有服贴顺滑的皮毛触感擦身而过,细察,只见内院花草乱摇乱颤,但不见有生人闯入。她疑心自己大惊小怪,嗤笑一声,落下铜锁和女伴携手离去了。
白玄入了内院,察觉到阮府中有人设置了隔魔防妖的阵法,也正因此,掐断阮府牲畜与自己的感应。但是白墨却非同寻常,即使是一小缕的意识也胜过凡间打不死的蟑螂,进入了这道力约束的内院,反而越加活跃起来。更不必说,这个集聚天地灵气的阵法对于白墨离开了天庭的身体里具备的半仙半佛的血脉,就犹如高丽人生、千年雪莲,饮食之,皆为大补!
逼得白玄不得不绕着花园奔走三全,以满足白妖女下了凡尘后饥渴许久的仙佛肠胃。
院墙边一株老茉莉花树依靠墙攀援而上,枝叶在墙饰的空格处穿来穿去,爬满一墙。树上叶子又肥又绿,衬着三朵五朵夹在一起的小小花苞,真如夜空中满天的繁星。白墨前世就爱傻茉莉花,可惜小郡主给的院子不种植此树,难得见到如此百年的珍品,立马兴致大作,催着白玄凑近树下带着她好好看看。
说来也奇怪,在她透过白玄的眼睛仔细注视茉莉树的时候,原本密集含蓄的花苞竟然陆续开放,而且越开越多。正值落日时分,凉风四起,小朵小朵的蓓蕾慢慢的,圆圆柔柔的绽放。从花心里透出那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只需风移动,枝叶摇曳处,就可见叶深处点也点不完的花朵,羞涩谦卑的笑着,清香而洁白,令人疯狂。
身后传来“希梭”的衣物摩擦声,白玄转头,就看到阮小姐,那位貌美而薄命的女子。
她独自一人,仰着苍白萧索的脸,斜靠在曲廊的漆柱上,直直盯着满树的茉莉花,似在深思。花被迫在深厅内院中寂寞独放,千般风情无人共述;她被迫在高墙重楼里孤独伤景,万种相思无忧托付。
白墨满意的笑笑,“白玄,掌灯使君的眼光倒是不错,此女虽有病容,形色憔悴。但是仍不失是个温顺雅美的女子。光是她淡结唇角的苦笑,就足以令天下男子倾倒。可知当年西子病心又是如何一副魑魅了。”
白玄低俯下身子,盯住阴影处的来人,若真是那群儒生,它是必要扑上去,撕咬逗弄一番,万一出手慢了,就怕这位体弱多病的华池仙子承受不住,直接到黄泉阎王殿报道去了。
急快的脚步声带来的是一个双鬟伶俐的小丫鬟。大概是刚从瞌睡里惊醒,衣裙处多有褶皱,发鬓垂丝,红扑扑的脸蛋满是惊慌,一切都顾不得了,丢了小姐就像丢了命般四处寻找,好容易才在走廊尽头逮到了失踪的小姐。
小侍女半沉着脸,顶着一副哭腔,委屈道,“我的好小姐,您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这午时休眠一醒,却不见了您的踪影。若真让老爷知道,还不挖出小绿的这一双眼睛,废了我的手脚。我的好小姐,您就千万不要再偷跑一次了。”
阮小姐没有理会她,也许是没有心思听,她愣愣的看着那一树疯狂绽放的茉莉,细碎繁复如同少女初藏的心事,万般话儿偏偏就开不了口。
她想,往年都是十月底才开的花,如今不过七月头,就显得这般张狂,张师父常说,花草不畅时皆为妖,莫不是,莫不是老树将死,其行也狂?
阮小姐越想脸色越苍白,隐隐泛出一层青色,身子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似北风摧残的残菊,到了垂丝的时候。
“小姐,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屋歇歇吧。今个儿的药你还没有喝呢。”小侍女担忧道,一手熟练的扯开了蜀锦湘绣紫金披风,轻手轻脚地为阮小姐披上,多少挡点风尘吧。她另一手轻柔的安抚着小姐的后背,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舒缓着小姐的痛楚。
阮影素来喜爱这个婢女,终究是从小陪在身边,虽然长得不细致,但是贴心灵巧,算得上是半个知心人。她没有阻止婢女喋喋不休的唠叨,对她眯着眼微笑,伸出手将小丫头忙碌着整理衣物的爪子包在手里,抚摸着掌心的老茧,轻声道,“我知晓你一向为我好。只是春光容易将人抛,我也不知道还能有几个年月可以这般细致的看看大好花事,想来无论如何也是不可错过了。”她垂下眼帘,投射出淡淡的阴影,游离着仿佛隐晦的伤心,只能埋在心底,不敢轻易付诸阳光。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奢求?阮影自嘲一笑。
小侍女听了这话,马上红了一双眼,忙不迭低下头悄悄用手指揩去了,十分勉强笑笑,“小姐就会多愁善感。一颗心里全是宋家的二公子,哪里会舍不得春光?等过几日,花轿过门,小姐入了宋家的门,做了二少夫人,还会怕错过花期,遇不到良辰?有姑爷,就万事不愁嘛!”小丫鬟不去想小姐日益衰弱的身体,只捡着些令人高兴的事儿说来听,却没有发现自家小姐面色上先是一红,而后却更加白了。
“欲所得欲求不得。我爹爹倒是存了要送我入宋家的念头。可惜我福薄,担不起!”阮小姐凄楚一笑,不去想宋家大少爷看着自己时候那鄙薄尖刻的眼神,光是自己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骨,她就觉得万念俱灰。
纵使宋家二少念着她的一时青春美貌,终究也敌不过病魔纠缠,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他不过是她的一时过客,她却得在黄泉地府念他三生三世。
“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阮小姐喃喃自语道,心里揪痛,刀剑剜挂般,喉咙口香甜腥味一涌,强忍着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了下去。
小姐!小侍女哽咽道,心中把那个宋家二少爷连带着恨上了,都是他,自己不能作主,没有胆量,又何必来招惹我们家小姐。早知如此,倒不如今生不相知,少了这情愁肠断。
阮影宛若一缕游魂,幽幽的开口,“是什么在此处喧哗?小绿,你去看看!”她心境正坏,实在不想去招待任何尊贵的客人,那些女眷,总是一向聒噪喧哗,为了点滴琐事扰的她心烦。
小丫鬟敛裾推开,不多时,又兴冲冲的领着一人疾走来,远远的高声道,“小姐,小姐!是宋少爷唤人送东西来了。是宋二少的家仆!”身后跟着的人不时抬头,一双鼠眼死死盯住前面的倩影。
此人正是入了阮府一心要会会阮家小姐的乌书生。
“哦!是宋公子让你来的?”阮影有些忐忑,眼前的人神情过于放肆,隐隐还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她稍稍退后了一步,不自觉想离这个人远一点。
乌均则牢牢的像看着掌中之物般看着她,慢慢直起腰,冷笑道,“宋公子?哼,你们阮家好大的门面,一定要姓宋才能进来。想着攀高枝,也不称称自个儿的份量!”
阮影被他冷眼嘲讽惊得张开嘴,却叫不出声,食指指住了他,颤抖着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小丫鬟紧张的张开手,像一只小母鸡一般护在小姐身前,敌意的骂道,“你这贼子,竟然冒充宋公子的名讳,擅闯阮府,不想活了吗?还不速速离去!”她暗骂自己粗心,竟然引狼入室。
“我是贼子?哈哈哈!”乌均则凄厉的笑了两声,笑得两个女子心底发毛,咬牙道,“你为何不问问你的小姐,你们阮家是什么货色?不知仁义、不守信约、嫌贫爱富……脏到骨子里去了,有什么资格来责骂我!”
他双眼酒意激发肉欲,一把推开小丫鬟,抓住阮小姐的手腕,狰狞着凑近,“你忘了我?你忘了我?贱人,你竟然忘记我这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一心想着爬上宋家的床!贱人!你们阮家都是贱人!”乌均则咆哮着,大力撕拉下,阮小姐袖口那一段银白色的缎子哀嚎着被他撕裂。
乌均则转头看着死死扯着自己的小丫鬟,愤愤道,“怎么,你不喊吗?让别人来抓我啊!你不是很护主的吗,你不是很看不起我的吗?”他抓住小丫鬟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激烈摇晃着,听着小丫鬟发出凄惨的叫声而兴奋的低吼,“贱人,你们都是贱人!”一个巴掌,他大力抽打,直接把小丫鬟打翻在地。
发绿的眼睛重新面对吓得几乎窒息的阮影,这个女子,连惊恐失措都可以这般美丽,果然是极品!乌均则逗弄着她,“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我们混进一帮人,不过我都把他们哄到偏院去了。你看看,我有多在乎你!”
下一秒,他又激烈的怒吼着,“可是,可是你们阮家是怎么对我的?赶走我的奶娘,不认我父母,竟然无故退婚!哈哈哈!阮大小姐,你知道走投无路的味道吗?你知道绝望到想要死的感觉吗?你知道生不如死、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的感觉吗?你知道冬天冷的只能哆嗦,还要下河打鱼的感受吗?你们阮家说我不能养活你,需要三年后成婚。行,我认了,我发奋读书,我博取功名,我终于是个童生,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秀才!然后,然后,你们阮大老爷翻脸不认人,马上把我的妻子送到别人口里。你们当我什么?你们把我当作什么!”
“混蛋、贱人、畜生,不,你们连畜生都不如!”他癫狂的跳脚骂道,反正内院深廊离主苑极远,绝对没有人会来打搅他这般快意的发泄。
乌均则喘着大气,舔着嘴角,猥亵的笑起来,看着阮小姐无法遮掩的一段皓白手臂,眼里燃烧了熊熊烈火。“我一定要得到你,虽然你下贱淫荡不知廉耻,和宋家的败类勾搭上,但是老子不在意!表妹,做了老子的婆娘,保证你如仙如神,快活的不再想别的男人!”
阮影急急后退,回旋的空间被乌均则压制的越来越狭小,她想起了这个疯狂的男人竟然是小时候常见面的那个表哥,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曾经和此人有过婚约,一面恐慌,一面第一次感激自己爱财如命的父亲,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就要委身如此禽兽,那才是生不如死!
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情绪,不能怕不能怕,这个人疯了,你越怕,他越痛快!
“表……表哥,父辈的事情做子女的无法责备,阮影替爹爹像你告声罪。但是,阮影一片芳心都早已系在宋宏公子的身上,虽无海誓山盟,可此生绝无背弃得道理。我,我……”她身体一僵硬,已经退到了栏杆上,再无退路。咬咬牙,手指甲死死扎进掌心,用痛楚支撑着神智,她挺直了脊背,认真的看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害怕他。她必须说出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单方面的,也必须快刀斩乱麻。
“我喜欢他!此生,非他不嫁!”
天啊,竟然真的说出口了!阮影感到面容上一片灼热,羞得不能自己。
乌均则却是气坏了,扑上来,抓住她的两肩,摇晃着,怒吼着,“你这个荡妇!荡妇!你是我的,你是我乌均则的女人!”她奋力抵抗却逃不过他的力道,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甜腥味更是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乌均则被激怒的彻底丧失理智,攫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惧怕,怒极而笑,“没关系,我就不相信,宋家少爷会要一个残花败柳!我得不到,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他眼中、话中的意思都吓住了阮影,这个人,这个人!
她又惊又怕,花容失色,即使是死,她也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玷污自己!阮影忍下眼中的泪水,福临心致,放弃抵抗,仍由喉咙里的血液恣意的毫无顾忌的奔泻出来,像是红到极致的热情和威胁,带着视死如归的冰冷沾染上她苍白的面容。一点嫣红,格外刺眼。
阮影淡淡的看了看昏厥的小绿,微微皱了眉头,然后死死抓住乌均则放肆的手,冷冷盯住他,“你可以试试看!对着一具尸体!”
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赴死之心!乌均则惊住了,青白纠结脸上,缓缓的狞笑道,“你可以死啊,我绝对不会拦你!”他抓住阮影的腰,不顾她的反抗,肆意把玩,眼里越发疯狂,像是对情人私语般温柔到,“你死后,我一定会脱光你的衣服,然后扔到大街市口,上书阮家千金,不过贱货!怎么样?我对你很体贴吧!娘子!”
阮影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绝望,她无能为力。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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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43
第十八章 为求忘情
正当此时,白玄慢悠悠的从花丛里走出,一身皎洁如月色的冰雪色,在浅紫丸红里格外醒目。它露出几颗狼牙,似笑非笑。
乌均则看着这一只神情古怪的狗,心里莫名其妙的发寒,他猛然转身,把阮小姐扣在胸前,恶狠狠道,“死狗,滚开。不然我就杀了她!不,我先奸后杀,暴尸荒野!”
白玄凉凉看着他,时不时还舔舔爪背上被风吹乱的毛发,眼角不经意般却牢牢盯住乌均则的举动。它像是笃定眼前的猎物逃不出爪子,所以格外悠闲,悠闲地身为猎物的乌均则脚下发软,几乎先逃。
丫鬟小绿从昏厥里幽幽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小姐被人扣住,衣衫不整,她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下一刻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只能呜咽着愤怒着。看到眼前的混蛋对一只白毛京犬如此惧怕,她很自然的学着厨房大娘训鸡的神色,骂道,“小白,上去,咬死他,这个轻薄小姐的混蛋!”
白墨的那一缕神识听到一声小白,仰天大笑,震得白玄面色嗖的沉下来,酱紫色的眼珠子睨了小绿一眼,她像是坠入冰窖一般动都不敢动,骨子里全是百年寒气。
这,这,这是什么狗?太可怕了!小绿心里暗地里竟然同情起不知高低的歹徒,光是眼神就媲美千刀万剐的野兽,惹恼了还有什么好下场?
不出她所料,不,甚至是出乎了她的所料。
白色京犬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歹徒,然后十分不屑的张嘴说话,竟然不是犬吠,而是说出清清楚楚的人声,“管我什么事?你动手好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一个死,你不动她,是死,你动了她,还是死,只是多点工序罢了。”
白玄打个哈欠,“对了,动手快一点,拖拖拉拉的,我还以为你是太监呢。哦,要是你动了她,反正你那玩意也不需要了,自己记得切下来,我怕脏了我的手,晦气。”
三个人全部愣住了,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吹拂出,尤其是乌均则,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过于不可思议,若不是对方只是一条狗,他早就落荒而逃了。倒是阮小姐竟然低低笑起来,带着嘴角的血丝,极为耀眼的笑着。
“好!只求仙君在贼人动手前,先杀了小女子,不然碧落黄泉,小女子都如染污秽,不得安宁。”
阮小姐渴求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白玄,把喉咙上收紧的窒息感当作无物。
白玄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一口银牙,十分狂放的笑起来,“好!你想死,本君自然就成全了你!”紫色的眼睛光芒大作,皮毛倒竖,根根似尖针倒插锋锐可怖,一呼一吸里仿佛所有的花草都“醒”过来,睁开了嗜血的眼睛,将两人困住。
乌均则拖着阮小姐,手掌锁紧,不可置信的叫道,“你疯了,你疯了吗!那是妖怪!你竟然宁可被妖怪杀死,也不肯从我,你疯了吗?”他退一步,妖犬就进一步,满院子的花草乱舞,狰狞的像是杀戮的手爪,狂啸着要把他吞入腹中截肢为碎片。
妖孽!都是妖孽!他看着怀中毫无血色的脸上那一抹集合了憎恨、绝望、解脱、讽刺、欣喜为一体的笑靥,越看越怕,一个疯了的女人,一个竟然不怕死的疯女人!而且,他试着放开她,却发现她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袖不放,血色染在唇上,艳丽的宛如女鬼,执着于缠着他同死的厉鬼。妖犬的嘴巴越来越近,看得见上面的每一刻钢牙。
磨牙声宛若号角,吹响了死亡的前奏。
“放开我!放开我!要死你去死!”
乌均则咆哮着,一脚把阮小姐踹到一旁,看也不看扑上来的白玄,拔腿就跑。他丝毫不敢停止,更顾不上斯文,不停的不停没命的跑,手脚摆动,身体前倾,只听的风声呼呼往后吹,惊恐领他不敢停下来。他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到尽头,尽头就能安全。乌均则喘着大气告诉自己,耳膜里响起一道咔嚓的断裂声,他还在跑,还在跑,世界却倾斜了,分成两半,裂成阴阳不同的世界。
鲜血泉涌一般喷洒出来,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染得青苔石上朵朵红缨,美不胜收。一个单手横剑身穿一袭淡纱白衣的少年不沾丝毫血迹,微微喘着气,静静的看着地上劈成两半的尸体,无悲无喜。他收回眼神,撩起衣袍,慢慢的跨过尸体,小心的不让血渍粘到衣角,平静的像是仅仅跨过一块石头,眼神不带波动的干净。
直到看到不远处滴血含笑的阮小姐直直看着自己,他才稍稍回过神,很快就羞红了脸,迟疑的问。“你,你没事吧!还痛吗?”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发红发肿的喉咙,手指刚刚贴到她腻滑的肌肤,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收了回来,侧过脸,越发不自在,“我,我只是担心你,那个……”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的小绿啊的一声叫出来,回头,心中不由一紧,阮影闭上双眼软软的倒入他怀中,冰凉的身体触之生寒,仿佛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一般。他颤抖着触摸怀中人嘴角满足而破碎的笑意,感到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去,痛得不能自己。
“别吓我,影儿,别吓我!”什么羞涩,什么担忧,他抱住阮影,抱得那么近,仿佛一松手,她就化作一缕烟袅袅离去,再也不剩下什么。不,上苍怎么可能如此无情,他还来不及和她共抒情怀,他还来不及和她共赏秋月,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突然间就不再醒来。
他握着剑的那只手青筋暴露,脸上迷惘又无助,长剑却悲鸣一般尖利的叫出声,丝丝如啼血。白玄眼里冷光一闪,爪子一动,阴暗处的一根桂花香凝成的缝针无声无息的刺入了小丫鬟的脖子。
小绿触电般身体瞬间僵硬,随后,柔软下来,抽抽搭搭道,“宋公子,小姐……小姐,好苦啊!”她拉着阮影早已不堪的手,放出一寸紫光,用袖子遮住了,偷偷输进去,待的阮小姐脉搏微有回复才停止举动。
宋宏痴痴看着阮影安详的脸,抬起没有焦距的双眼,一眨,眼泪就啪嗒落下来,重重的打在地上。他也不擦去,只是十分轻声而温柔的问,“影儿就是所有事情都闷在肚子里,她苦什么?是大哥对她不佳颜色吗?还是,影儿从来就喜欢大哥?”
阮影既是在昏迷中也抖了一下身体,像是抗议像是悲泣。宋宏却不管,自管自说道,“我知道不如大哥,若是她真的芳心系在大哥身上,那么我就逼大哥和她成亲。钱财也好、权力也好、就算她想要坐上皇后的位置,我也会为了她去把皇帝的头摘下来给她踮脚。影儿,为了你,我什么都好。”他那般痴情那般轻柔的说道,放下剑的手指擦去她嘴角的血,放在口中细细的舔舐,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在她暗红色的唇上,满意笑道,“真好,你身体里有我的血,我身体里有你的,生死都离不了。真好!呵呵呵!”
小绿看到他接近变态的亲昵,没有动容,只是继续说道,“宋公子,小绿斗胆,为小姐鸣不平。小姐一颗真心早就在你身上,只是身体日益虚弱,不堪重负,才一日不如一日,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认为小姐贪图荣华富贵,你竟然丝毫都不懂小姐!小姐从来没有在乎过别的,她只想着能够成为你的妻子,与你举案齐眉,共赏黄昏。可是你……”她恨恨的唾弃道,拉着小姐的衣物,想要抢回小姐。
宋宏如同从梦中醒来一般,惊喜的拉住小绿的手,追问,“她,影儿她真的这么说,她想要做我的妻子,她真的喜欢我?”
白玄无聊的摇摇尾巴,催促着白墨不要玩,赶快结束工作。白墨暗中做个鬼脸,继续在小绿身上发挥演技,“我听得清清楚楚,那贼子妄图玷污小姐,小姐说道,她喜欢公子!此生,非公子不嫁!小绿若是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天上雷声一震,明晃晃的吓得白墨几乎失态。瞅着宋公子,还好,还好,此人明显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为了一句话高兴的都找不到北了。哪里管得上有没有打雷。
他欣喜若狂的把阮小姐,搂在胸前,贴的进了,她浅浅的呼吸声吹拂在身上,一阵一阵的搔痒,隔着距离,像是引诱像是享受。他傻傻的笑,控制不住自己眼角上扬的弧度,心里因为全是满满的喜悦,竟然涌起说不出的痛楚,像是满足到了极点,就开始尝到悲苦。
小绿看到时机已到,恰到好处的叹口气,要多哀怨有多哀怨,看到宋宏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于是紧张的瞅着小姐,咬咬下唇,突然扬起脸,恳求道,“宋公子,小姐身体益发的虚弱,今日里又受了惊恐,我怕小姐会想不开。公子,小绿求求您,趁着小姐还有看得见的日子,您就娶了小姐吧!哪怕是一日的欢愉,小姐……小姐,小姐也会含笑……的。”她泣不成声,捂着嘴巴,却死命的要把话说完。
宋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弓成一团,痛苦的绷紧了身体,就是不肯松开怀里的人。他好不容易止住了,苦笑道,“只怕,没有福气的是我,走在她前头,令她一人难过。而且,我不过是个庶子,给不齐她应有的富贵,只能委屈了她。”
小绿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求道,“宋公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姐从未想过入你宋家的门。小姐只是无可奈何,就是喜欢上了你。什么明媒正娶,什么父母在堂,小姐一点也不在乎。只要您有这个心,就算是荒野蕉岭的,就算是宾客全无,小姐也觉得欢喜不已。她在乎的,不过是您一人罢了。”她字字千金,压得他脑里如雷大作,瞬间洞彻。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
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
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
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远远的,墙外有少女稚嫩清雅的歌声透过朦胧空间,撞入宋宏若有所思的心脏。怀里的人缓缓的,像是掀开迷藏的宝盒一般,充满着神秘的气息,缓缓的开启了一双点漆胜玉的眼,她想要笑,但是喉咙里痛的说不出话,只能静静看着他,把他脸上粘到的一滴血渍直接忽视。
虽然她曾经恼过他们宋家人的心性之冷,但是今日意外的觉得安稳,她不管礼教女则,只是无力的躺在他的怀中,为他单薄的守护而心生暖意。她用尽体内所有的柔情直直看着他,微笑着,说不出话。
墙外的女孩还在唱歌,不过换了一首歌,更加质朴,更加的急迫。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唱的毫无顾忌,这般伶俐欢愉,像个不知人世酸楚的妖精,歌声里都透出春意盎然,花香芬芳。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宋宏,从阮影的眼里看到了一切,两个人依偎着,听到女孩的歌声,相视一笑,他贴着她的鬓角,呵着气骚动她,“过几日,我们就成亲,宾客爱来不来,父母随性,至于大哥,我也不会听从了。这天地为誓,日月明鉴,就算是只有几缕清香叩头,我也要娶你做我宋宏的妻子。影儿,从今后,你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从今后,我为你画眉,你为我弹琴,我们就这样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好不好?”他含笑看着她,有着十足的把握,手心里确有微汗渗出,仍然是紧张。
但是此刻,他看上去这般肃穆、这般有担当,这般的不能反抗,他此时更像个男人而不是少年,眉眼里都是坚定。她愣愣的想,慢慢的低下头,抿出一缕含羞带涩的笑意,却也十分坚定的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女孩的歌声猛地拔高,尖利的如同哭声,三叹七伤。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
一个枉子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两人心里具是一抖,忍不住紧紧的环在一起,想用彼此的体温来温暖不知来自何处的恐慌。那是一种来自未来莫名的痛苦,明明清楚,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的看着悲剧降临。
阮影眼里一抹阴霾划过,终究是抚着他的脸,轻描淡写道,“无妨,既是不过三五日,只要有一日欢愉,我也不怕天打雷劈了。”她略微哀伤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血泥,心中暗道,就让我把他身上所有的杀戮之罪背负上,令他此生再无牵挂吧!
隐隐约约的,阮影回过头,看到白玄隐秘在花丛中幽暗而发烫的眼神,奇异的看懂了其中的意思,“你真的只求一时欢愉?你命中与他有三生姻缘。”
“只是皆是有缘无份吧!”
“……”
“我快死了吧……”
“是。活不过月底。”
“那么就让这一世斩断所有情缘,我不想他另两世再如此伤怀。我希望我死后,他再也不曾记得我。”
“你甘心?”白墨忍不住在她心中出声问道,她已为她她是谁?言情剧的女主角吗?在委曲求全,也没有将来,回了天庭,两个人就是陌路之仙,原本的恩恩爱爱都成为泡沫,她难道就舍得?
阮影顿了顿,宋宏小心的搂紧了她,虽然还在咳嗽,但是十分平稳的横抱起她往回走,走过红泥泛滥、桂花零碎,他抱着幸福,笑得一脸阳光,满足至极就别无所求。
“无所谓了。此生一段情,胜过生生世世。我比较幸福,可以走的早,我不忍心,留他一人伤怀。忘了我,他可以更好的活下去,平平静静的娶妻生子,安度人生。”她心底抽搐,紧紧的像是喘不过气,又麻又酸的,揪的心里一片一片的刺痛。
她把头靠在宋宏的肩膀上,疲惫的闭上眼,和心底里那个神秘的声音说道,“我累了,我不想他有一天和我一般累,他需要的不是我。”
白墨刺笑着,讽刺道,
“不就是你自己觉得爱而得不得,得到而守不得,心里安心不了,才让我下忘情咒,好让他此生忘情忘爱,从此后,虽然安抚一生,但是不再爱任何一人。你到是打得好算盘,华池仙子!我说的对吗?”
阮影沉默着,仍由宋宏抱着自己离开,再也没有发出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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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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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43
第十九章 送离赵瑜
“神仙果然是自私到极点,连带着情人爱人的能力都要剥夺!”‘小绿’不屑的看着一对情侣离开,用脚尖踢踢地上分为两半的尸体,“白玄,工作啦。让人知道宋二公子有双重性格的话,一定会吓到他那位恋弟成癖的大哥的。啧啧,虽然我很想看看那个臭屁的男人的表情,不过少一件事也就少点麻烦。”
白玄侧着脑袋,嘀咕着,“奇怪,华池仙子怎么会提前觉醒?”它想到什么,皱起可爱的狗眉毛,“嘿,妖女,你是不是输了仙灵之力给她?”
‘小绿’探手耸肩,“刚刚都快挂了,我不过好心想要帮一把。谁知道会有副作用。”她才不要承认自己是一心想要看看真正的女神仙是什么脾气,也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才故意参上一脚。
那个,谁谁谁,说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都不介意下海做东风了,想起来,她都要为自己善良过人的品质所感动。
白玄对这个主人是彻底绝望了,估计她还真的所有妖怪神仙里最无情也最惬意的一种了。它斜了她一眼,问道,“这帮废物回来阮府,不会也是你插手的吧?”是谁千方百计说不要用法力干涉人间的?笑话,还不是说来给别人听听的场面话,也只有自己笨,才会相信她是一心为世人好……
‘小绿’厌恶的看了看尸体,用沙子摩擦去鞋子上沾染的血渍,毫不在意,“我也没有把他怎么样,不过是让他顺从自己的欲望行事。反正憋久了,他还是会这么做。是早是晚,对他没有区别,但是对你就有差别了。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她捧着胸口,笑吟吟看着它,才不承认自己对于白玄手上奇药的饥渴。
白玄挑挑眉,好奇问,“那个宋家公子也是你找来的?”‘小绿’笑眯眯瞅着它,手指俏皮的晃动,“啧啧,人间有一句话说得好,心有灵犀一点通。凡人的第六感向来都很灵验和神气的。”
又是一招‘灵犀神指’加上一招“欲念之力”,白妖女还真是不遗余力的乐在其中。白玄默默为掌灯使君哀悼几秒,不再管整件事的一些玄妙之处。
它体内的金丹一转,四周的泥土沸腾着,像是一锅煮开的水,黏稠着吞没了尸体,并且很快,长出郁郁葱葱的花草,将所有的血渍统统掩埋,连带着被血味引来的苍蝇也做了土下的冤魂。
一切恢复了正常,白玄对着小绿低念三声,“嘛哩巴拉轰。”据体术的气针像是被磁铁吸引一般,顺利的飞出脖子,一触到空气,马上化为无形。
只见小绿的身体软软的倒地,一道紫光笼罩着她的身体,像一个半通明的玻璃罩笼罩了她,然后很快的消散成碎光,化作点点光丝。白玄跃上墙头,头也不回潇洒的离去。身后响起小绿惊讶的叫声,“咦,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对了,小姐,小姐,小姐又跑哪里去了,不过一个午休,竟然找不到人,天哪。小姐!……咦,天怎么黑了?”
事情有缓有急,欲速则不达。
白玄在小绿身上留了一道仙兽窥视的法力,照着白妖女的嘱咐抹去她的记忆,回到院子里继续陪她熬过一个夜晚。只待阳光到来时分,欢欢乐乐的送走赵大爷。
但是来人找到赵大木头却出乎意料的早,不过刚刚吃过晚饭,白墨还在房间内啃着一块玉米糕饶有兴趣的面壁,透过白玄灵动的眼睛来享受夜市的热闹。
门,吱呀的被人打开。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赵大木头走进来,同时,还带着一股浅浅的玉兰香气,那是小郡主身上常常带着的香包的味道。白妖女正襟危坐,低垂着的眼睛半闭着打着盹,算算时间,也正好到了她看完电视,睡一个小觉的时候,上辈子她常常用这个时刻补充精力可以半夜上网看电影。
养成了习惯,到了这个世界,竟然可以一睡到天明,实在是好命。
小郡主轻柔的嗓音在她耳朵边浮动,“离秋,你饿了吗?我得回府了,来看看你。赵大哥说你今日身子不舒服,呆在房间里休息。好点了吗?”只要不是和赵瑜单独对话,只要不是和陌生人交涉,她永远说话轻软柔和,温婉得体。
白墨还在小鸡啄米中,小郡主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方而是起了催眠的作用,让她一点一点的陷入黑甜的引诱里不可自拔。身体向前倾斜着,点一下,又向后动动,恢复正常位置,再一次重复。
赵瑜好笑的盯着她的睡姿,摇摇头,对郡主道,“郡主还是先回去吧。丫头有点累了,你明日再来找她。现在,她脑子里谁都装不下。”
小郡主幽怨的看了看白墨,又含羞冲着赵瑜点点了头,轻不可闻的回了一声,“嗯。”然后双脸红扑扑的回去了。吓得一帮侍卫都以为赵瑜对小郡主轻薄了一番,恶狠狠的盯着赵瑜的全身大穴,估计着怎么样才能大卸八块。
赵大帅哥站在床边,背对着窗外的月光,看了一会儿,终究是心里不忍,伸手把摇晃的小人儿搂到怀里,一手撑住她的大腿,一手把小丫头往怀里压,就这样像抱着小孩子般,轻松的把她抱到了屋外。
他坐到用一整块青岩石雕刻成的长椅上,将小丫头小心的打横放在腿上,仍由她不安分的在他怀中扭动着,找到一个较为舒适的位置,左右呷呷嘴巴,沉沉睡去。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眼里带着宠溺的笑意,手指不安分的在她的脸颊上游走,触摸高级绸缎都无法比拟的肤质。
“花面丫头十三四,春来绰约向人时。终须买取名春草,处处将行步步随。”赵瑜低低吟诵,磁性的声音像是压抑的温柔,比起银白的月色更加清透,“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丫头,你太聪明,又太会躲。是不是我真的还得等上三五年?可是我能等,你又会不会等我?”
他凝视着月光下愈发欲滴的玉色佳人,喉咙里一阵干燥,眼里暗了暗,终究是放弃挣扎,俯下身,用唇轻微的像是微风一般贴着她的眼睛划过。眼看要贴到粉唇时,不安分的白妖女侧了侧身,像是被某种气息骚动了眉心,把脸转到他的怀里,躲过了赵大魔王的偷袭。
赵瑜先是一惊,怀疑白妖女装睡,倾听她的呼吸,没有丝毫波动,才相信只是遇到了某只连睡觉都警觉的小狐狸。他压低了声音,像是自嘲又像是欢愉,不能自已的笑出声来。俊逸的脸上浓眉舒展,流波移转,爽快的从胸膛里发出声音,难得的悦耳。
他噙着笑,摘下腰间的匕首,取了白妖女鬓角的一缕青丝,信手割下,塞在一个绣着缙云雷纹的锦囊,很自然的系在腰间。同时也把手里寒光闪烁的匕首塞到了白妖女的腰间配好,看到她碰到匕首,皱皱眉,抓住它舍不得放开的样子,很满意的轻笑出声。
“暂时就这样,你我都需要时间。但是,绝对不能一个人偷跑。你的青丝就寄放在我这里吧,免得不小心放出去祸害天下。小妖精!”
小妖精三个字他念得柔情百转,更是点点的无奈难舍。
夜色如此之好,他想到很早以前小丫头时常推着轮椅,霸占着他的膝盖,睁眼到天亮。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精力,白天照顾他,斟茶煎药,晚上还要为他按摩,看天数星星。
只要晚上夜凉如水,宝蓝色的夜空里星月交汇之时,她就会忘情的、赤足站在草地上,出神的凝望天上星辰,专注的像是对待情人一般。时常令他有冲动造个房子,塞满星星,把她关在里面一生一世。
当年汉武帝金屋藏娇,恐怕心情也是和他如出一辙吧。赵瑜收了收手臂,把她柔软散发奇南香的娇躯搂得更紧,听着院子内虫声‘嘻嘻搜搜’,就是贪恋她的体温,舍不得放开。
院子里空气退去了夏季的温热,吹在脸上干爽而微带冰凉。草丛中有露水开始形成,湿润清凉的气息蔓延开,偶尔有几只雏鸟的叫声,在静夜里显得特别缓慢,特别轻柔。屋内没有熄灭的烛光摇晃着,远远的投射到两人身上,形成淡淡的光圈,别样温柔细致。
赵瑜用十分深邃的眼神看着怀中的小人儿,一动不动的,为她挡去风露秋月,用自己的体温来保持她的睡眠,他就这样安静、沉默的注视着她的睡颜,在院落中熏染了一夜扶桑花的清香。
然后,扬起头,等待着阳光一层一层,从云雾里抬起头,等待着黎明像是梦的结束,毫不留情的打破迷恋。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靛蓝色的长衫上结出了微白的汗渍。满院子含羞沉眠的花在清晨时分,带着三分羞涩七分自豪争先恐后的绽放。杜鹃、山茶、紫薇、桂花……其中一棵七里香又高又大,探出身体,在晨光里细细密密的开出一树洁白无瑕的花朵。
翠鸟从树梢里探出小巧的脑袋,细细嫩嫩的啼叫着,将软趴趴的睡美人从梦中唤醒。它那般欢愉,那般惬意,晨光甚好,怎能错过?晨光甚好,不容错过!
赵瑜眯了一会儿的眼睛还是醒了过来,看到的是小人儿散乱带着娇憨的视线,粉嫩粉嫩的两颊上有珠光宝色。他也不去唤她,看着她从开始的迷惘,渐渐的清醒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涂上了一层明亮的曦光,淡淡的透出水色,流动中,含情带笑,好一双美人眸。
赵瑜赞叹的抚摸这双眼睛,看到她终于把灵动的眼睛转到自己身上,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的促狭道,“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记得义兄了,这般无情?”
白墨仔细地看了看他,看着他俯首带着怜爱宠溺地微笑起来,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的别扭,暗叹,这个人眼里怎么可以又理智又温柔,想害死人吗?她挡住他眼中清朗如江南初雪的光芒,张口就咬了他不安分的爪子,恶声道,“竟然敢衬着本仙子走神的时候,骚扰本仙子,不想活了。来人,拖下去砍头十次,再拖回来大刑伺候!”
赵瑜放声大笑起来,一个夜晚,他笑的次数已经超过半生。在晨光耀眼、芬芳肆意的院落里,他搂着白妖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她的鬓角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放下她,不发一语,大笑着离开。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出了院落,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白妖女似乎还能感受到赵大魔头身上干净而舒爽的气息在旁边静静的萦绕着。
“总算是走了!”
白墨躺在长椅上,舒展四肢,发出快意的长叹声,赵瑜留在她身下的外袍布料细而光滑,触到脸上有一种很舒服的凉意。她闭了半刻钟的眼,竟然睡不着,有一种情绪绕在胸口,闷闷的,一时排解不去。
转个身,腰上有硬物磕着身体,摸索着掏出,原来是一把匕首,抽出,寒光秋水,一道冷意从手心里霎时透进胸口,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四周盛开的花朵更是禁不住刀上的寒意,纷纷收缩了花瓣,闪躲着杀意凌厉的侵袭。
黑色的刀身,有着几朵宛若细菊的硬纹,收敛而极具锋芒。的确很符合自己的口味。这个妖怪!白墨暗一边骂道,一边两眼发光的把刀插到靴子里,主要是收了上辈子武侠小说、武打电影的影响,只要是剑,就要是软剑可以插在腰上当作腰带;只要是匕首,就要插在靴子里,弯腰时可以当作飞镖暗器,也可以关键时候作为暗杀的利器,最主要的是半跪着拔出匕首的样子,有造型又冷酷,像一个动作派的刺客!
“赵大木头,你哪里剥削来的珍品?透露一下!”白墨得意的站起身,试了试腿上的感觉,头也不抬,自然开口,回应她的是一片冷清,除了风声沙动。
愣了一下,她自嘲的笑笑,揉揉鼻尖,“该死,还真的是忘了。赵大木头已经走了。”她看着半掩上的院门,咬咬牙,咒骂道,“切,连走人都要一声不吭。说声再见、拜拜、回头见、不见不散,在不行,就说声我走了,也不行吗?”她顿了顿,敲了自己一下,懊恼极了,“晕头了,难得大木头一走,我就可以逍遥自在,竟然还想七想八的,难道我疯了?呸呸呸,生命诚可贵,钞票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突然,门振动了一下,白墨屏住呼吸死死看着大门,一声赵大木头还来不及出口,就看到白玄蹒跚着脚步,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进来。看到她明显的失望失态,白玄挑衅的开口,“妖女,你该不会是丢了魂魄,失了心。看上去这么憔悴。莫非,那个姓赵的走了?”
“靠,这么准,你不会在暗中偷窥吧!”白墨警惕的盯着白玄,一副它要是答应马上毁尸灭迹的模样。白玄冷冷睨她一眼,哼了一声,“别把我想的和你一般龌龊。张眼睛的都看得出,那个姓赵的对你势在必得,虽然凡间的花花肠子多的数不胜数,但是你不是说过,下手要早嘛。姓赵的,这一手,玩的倒是很漂亮。”它越琢磨觉得赵瑜越是利害,不知不觉就以病人的身份打入了白妖女的警戒线内,还不声不响的让白妖女习惯了他,甚至不惜暂时离开,让白妖女认识到他不在身边的空虚。
这一手,和当年仙界大举熬鹰收服一批飞禽仙兽是何等的相似。白玄略有感慨,瞅了瞅白墨游离在门口的眼神,心里还真有点忐忑,就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极为独立特行的白妖女会不会在姓赵的手里俯首称臣。
白墨对白玄诡异的眼神浑身感到不舒服,撑起一股郁结闷气,喝斥道,“白玄,前段日子,你不是和赵大木头混的风生水起的,好的都可以穿一条裤子了。怎么,人一走,茶还没有凉,就叫姓赵的。变得太快了点吧!”她上上下下打量,呢喃道,“不像啊,赵大木头看上去也不是个喜欢吃狗肉进补的人,应该不会打你的狗鞭的主意……”
白玄额头黑线抽搐,马上打断白妖女的臆想,咳嗽几声,“那不过是我贪杯懒动,所以也没有反击他,更何况,这个姓赵的为人精明,我要是有丝毫异动,我想他一定会发现的。正如您吩咐的,万事以和为贵,不要暴露身份。我也是很为难的。”什么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玄自从跟了白妖女后,就以火箭的速度彻底堕落,狡辩、起外号、行事诡异、为求目标不择手段……等等恶性,现在的它都觉得十分自然。
若是它的恩人掌灯使君得知,一定恨不得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白墨把它牢牢扣在怀里,使劲的蹂躏,奸笑道,“我实在是爱死了你像我的这幅样子,够机灵,够狡猾。嘿嘿,赵大木头算什么,只有你配在我身边,上天入地,我们俩也能闹出个不同寻常来!”
什么赵瑜、什么郡主、什么宋公子,统统先站一边,她家的宠物排第一。
白玄死命咬着铺在长椅上的披风,挣扎着要呼吸空气,突然它啧啧作声,“这个姓赵的还真有一套。”白墨凑过脑袋,这才留意道披风内里白缎上竟然绣着一首生查子。字字清晰飘逸,泛着微微的暗香。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白玄抑扬顿挫的朗诵着,不是还调笑般看看白墨,看她十指纤纤,一字一字一寸一寸触摸过去,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良久,白墨长长呼出一口气,眉开眼笑着,“这字绣的极好,就不知道是不是赵大木头自己绣的?”她想到赵瑜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握着披风,在灯光下哀怨的绣花,硕长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咬住下唇盈盈含泪的娘娘腔模样,再也忍不住,欢快的笑出声来。
什么离愁别恨,什么思念之情,统统在这笑声里烟消云散,她放开嗓子,仍由响亮的笑声惊醒一树的鸟雀,心里干净的没有丝毫痕迹。
若是赵瑜知道自己精心留下的一招竟然打破了所有的布置,一定会逮住这个妖女狠狠的打一顿竹笋炒肉,泄泻恨意。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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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44
第二十章 蛊惑仙子(布局)
赵大木头一走,白墨就整个人懒洋洋的瘫痪下来,不用被人逼着早起,整个院子里在她清醒前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不会怕半夜回来挨打,反正除了赵大木头,没有人能够察觉到她神出鬼没的踪迹。她总是会抱着白墨站定在院子中间,俯首看着一地的碎花,微微的笑起来,萤火虫贪恋她身上的气息,总是萦绕着不去,把她笼罩成一盏幽兰的灯火,在暮色中发出冷冷的光。
然后有一天,白墨摆着手指头对白玄说,“第一,黑仔这家伙已经出师了,歌月也和他是私定终身。估计a都发展到b级了,后面的c级全垒打就要靠黑同学自己的雄性天赋。我想教也教不了。”
她凝视着不远处情绪低落的小郡主,耸肩继续,“第二,小郡主的药草我搜刮得差不多了,而且她的这两个月的零钱基本上也都存在我身上。剩余价值约等于零。况且这个院子的增值期限又太久,还是政府套房,不能出售,看得到吃不到实在太痛苦了。”
她握紧拳头,斩钉截铁道,“所以,我决定离开新丰,换个地方玩玩。”
白玄摇头,不甚赞同,最主要的结尾还没有收尾,她要是现在放过了对宋家大少的复仇计划,她将来一定会恼怒而死的。
“做事可不能虎头蛇尾吧!”拐弯抹角的提醒白妖女,还有一对小情侣需要她老人家的关怀。
白妖女诡异的扬起嘴角,琥珀色的眼眸结成一条细线,憋着嗓子嘿嘿道,“好戏就要有好下场。本姑娘大发慈悲,不看到爱情伦理悲剧的结尾,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只是关于其中的细节,她却怎么也不肯透露,径直躲到角落里埋在黑暗中尖利的低笑。
白玄从她嘴巴里掏不出内幕,只好发挥少有的好奇心,发动了藏在小绿丫鬟身上的窥探术,连续几天不碰酒,专心致志的从阮小姐的日常生活里发掘隐藏信息。
第一日,阮小姐看了大夫,大夫摇头叹息离去,阮小姐呆在闺阁里弹了一天的琴,一直弹到手指出血,被小丫鬟哭着求着才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只是笑,却格外苍凉。
第二日,阮小姐听着父亲训了一天,不过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要好好把握宋家大公子的心,要知道宋家富可敌国之类的言辞,阮小姐也只是笑,静静的微带了鄙夷,低垂下眼睛,把一条手帕绞的乱七八糟,带的父亲大人远走,小丫鬟才掏出一盒药膏,为阮小姐紧握的手上药涂伤。
第三日,又一中年妇女跑到阮家哭闹,说是自己的儿子被阮小姐害死,冤魂不散,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惨绝人寰……阮小姐站在高台上,看着她哭哑了喉咙,回过神,轻声问道,“你是谁?找我何事?”等到对方说自己是阮小姐的姑母,死的是自己的儿子的时候,阮小姐掸去衣角的灰尘,优雅转身,“我不认得。”
任凭那妇女在墙外喧哗聒噪,她坐在屋内碰了一本书,沉默着出神。待的一双沾血的手拥她入怀,她才叹口气问道,“你又杀人了?”
少年轻描淡写道,“她烦着你了,我收拾得很干净。”阮小姐只是疲惫的合上眼,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抱怨。
屋内,良辰美景、耳鬓厮磨,小绿站在屋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阮小姐可以外出了,但不是单独得出去,总是有一个高高瘦瘦轻声咳嗽的男孩子和她在一起。清风暗香里,他每次总是俯身环住娇小的阮影,小心翼翼地护卫着她,笑得格外单纯快乐。他看上去和每一个外出踏青的公子少爷没有什么差别,锦衣貂裘,鲜衣驽马,身边还有如玉美人,只是路人看到他的笑容忍不住就会嘴角上扬,想起年轻时候骄狂清爽的初恋。
他怀中的女子永远是安静的微笑着,像一朵小小的百合花,苍白、美丽、但是一日比一日脆弱。
小绿总是看到小姐一个人对着窗外坐着,披散着长发久久不曾移动,她好像越来越沉默,独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渐渐的连向父亲奉茶行礼的礼节都以身子不适推脱了。她像是心里藏了一颗沙粒,耐心的等待着某一天,沙粒成为珍珠,幻化出夺目的光彩。只是沉默,收敛了她往日里的笑声,淡化了她原本的青春气息,她总是在看着宋公子的背影时候,恍惚的露出悲凉而坚定的神情。那是一种孤注一掷、誓不回头的决然。
白玄在此时跳到白墨身前,试探着道,“一个好消息,宋宏在昨日正式向阮家求婚,要求娶阮小姐为妻。”
“坏消息呢?”白墨勾勾手指头,看着指甲上漂亮的宝石蓝,无限自恋的问。
“宋靖大发雷霆,闯入阮府内院,说是要一剑杀了阮小姐,不让她危害宋家,葬送宋宏的前途。”
白墨闻声,倏的抬头,杏眼里洋溢着激动之情,她忍不住轻笑起来,得意的像个抓到糖果的孩童,满心的骄傲,终于那个骄傲狂放的男人动手了,终于他还是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料。
“然后呢?”白墨甜软的声音吓得白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下意识的并拢四肢,努力的伸直脖子,“宋宏拼死拦了下来,两人大的天昏地暗,阮小姐晕过去生死未知,宋二少被他大哥点了穴,拎回去面壁了。”
“不止如此。”白墨抚摸着下巴,笑的宛如一只偷腥的猫咪,“宋大少一定会连夜把弟弟送回三楚宋家,好做个抽刀断情的美事。指不定,宋二少一回家,就被送入洞房,和某个未见过面的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共度良宵。留下一个可怜的阮小姐凄凄怨怨在病魔缠身里就此告别人世。整个是,情虽浓,生死两隔,不如不相识。”
白玄不信,“你就看着宋家大少主导全场?”
“当然不,要知道外国有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经典爱情,中国不出来一个改版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又怎么对得起广大观众?嘿嘿,这梦,只有在最完美的时候破碎,才叫精彩!”
白妖女冷笑着,如是说道。她侧着脑袋,眼中精光一闪,露出洁白的牙齿,“最最关键的就是那位阮小姐了,有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有没有为了爱情,不顾生死的勇气?不过,反正都是死,这位醒过来的华池仙子应该不会拒绝名垂青史吧!”
她很好奇,华池仙子会不会做出这个交易,女人,能不能狠下心,让爱情拥有一个保质期?
两日后,白墨偷偷溜进阮小姐的闺房,看到那个再世西子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形削瘦,精神却十分可怕的强盛。没有点灯的房内,阮小姐转过头,一眼看过来,像是两束闪电夹杂着凄厉的愤恨,在阴暗里熠熠发光。
她盯住白墨笑容可亲的脸,哼了一声,“我没想到,竟然沦落到只能听从一只妖兽摆布的地步,你到底是何居心?”若不是说话里带着急促的喘气声,白墨还要以为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这般的高傲。
她扇着袖子祛除身边的浓郁薰香,凉凉道,“那个花痴仙子,你为了一个男人搞成现在这幅模样,还不惜毁去仙基,只是为了在回到天庭前再续一段前缘,可是没想到捉鸡不成反失把米。怎么样,魂飞魄散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爽?”生气啊,生气吧,对于将死之人,我向来没有脾气,对于就要做了灰尘的生物,我更加是千般容忍。
阮影激动的颤抖起来,想要起身唾骂,却无能为力,面容涨出一种虚假的红润,“妖孽,若不是你渡入我体内一股仙灵之气,我又怎么能够回复神识?都是你,是你设下了这个局,害得我到了如今的地步!”她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吞了她的血,将这个妖孽一刀一刀刮成肉酱,剁成粉末,即使这样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笑话,我一心为了延续你半条命,不违反地府的规矩。谁知道,你为了结下和掌灯使君的三世姻缘,妄动仙基,意图篡改掌灯使君的红线结。结果呢,是前途未来两边痛失。笑话,真个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切~~~什么世道!”
阮影气恼一股涌上来,郁气结心,只想速死。再一想自己贪恋的掌灯使君即将有他新的妻子,未来的情人,不甘之情又纷涌踏至,搅得她心口闷闷的发疼。仙人道心被执念所污,既是如此,五脏六肺都如火烧冰冻般,痛不欲生。
离仙魄消亡之时,亦不远矣。
白墨凑近阮影,低低的嗓子像是魔鬼的诱惑,一字一句道,“我知晓你不甘。原本天上人间,掌灯使君都许下了三生结缘的诺言,如今月老大笔一挥,他就负情背心的去娶别的女子,而你终是归于灰烬,再也看不到他了。你难道就不想去闹一闹他的婚宴?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你付出一切?你难道就舍得黄泉碧落,留他一人恢复神识后悲痛欲绝,甚至因此堕落魔道?”
她看到阮影一遍一遍潮红的脸色,心里快意的笑起来,面容上却仍是一派庄重,幽幽吐出一句,“你应当记得天界有一道禁术,向来是背天相爱的仙侣们最后的选择,当年的牛郎织女不正是最好的榜样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一句话,如醐隄灌顶,点醒了无助的华池仙子,但见她眼里火光四射,全身上下满是激亢,就看出她已经被白妖女的蛊惑牵制了神识,遗忘了一半的理智。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的绽放出一朵雍容华贵的笑靥,仿佛生机瞬间回到身上,竟然可以不须外力的帮助,自己支撑着,站起身来。
“说罢,你帮我的代价?”阮影正视白妖女,眼前的人虽然看着稚嫩可爱,可是她知道这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强打着精神要先打赢一场战争。为了捍卫爱情,她已经一无所有,所以,如今,一步都不能退。
“代价?好说,我喜欢在事成之后再讨论收费问题。不过,你确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白墨好心提醒,心里早就在心算着这一趟插手的好处是多少,她没有看到白玄嘴巴上越长大越雪白的牙齿,按照人类看,这个应该算是笑容,属于即将成功的复制与白妖女的威尼斯商人版笑容。
华池仙子阮影红唇微启,柔声透出冰冷的声音,“我会让他娶我,然后死在他至亲人的手里,令他断根断脉,从此仅有我一人。”
阮影扬唇一笑,媚眼弯弯,狠毒刚烈,容不下任何可以抗衡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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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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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设计宋家(撒网)
很多年以后,即使小绿依然白发苍苍,两眼昏花,想起那一段时间内的事情还是觉得恐慌。她忘不了小姐的事,尤其是最后的一段时间,回忆里,漫漫妍妍的都是红,猩红、桃红、贵红、粉红……红的无边无际,红的触目惊心。
三月的天气,六月的气压,阮府的老爷已经连着三天吃不下饭,一直对着阮小姐的闺房咆哮,即使是最受宠的二姨娘也被他劈头盖脑的臭骂了一顿,他看什么都不舒服,而阮小姐又一直是病怏怏的样子,他心头的火越烧越旺,总是在疾走时随便逮到一个侍女就撕破衣服,也不问名字,把肥大的身体压在柔软的侍女身上,松开腰带提枪上阵,很猛烈地鼓闹了几下,发泄了怒火,就把侍女踢到一旁,回去继续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
阮老爷就不明白,明明应该是宋家的大少爷,怎么最后来提亲的是宋家二少爷,二少爷也就算了,竟然还得罪了当家的大少爷,如今宋家一退婚,事情闹大,整个新丰城都拿他阮家当笑话看,而这个唯一的筹码——女儿,价码更加是大跌,以前几乎能把门槛踩破的媒婆,像是约好一般,统统不见了影子。出门喝茶,似乎每个人眼里都是嘲笑的表情,什么赔了闺女还舍了本,什么偷鸡不成反失把米,什么舍了孩子还是套不住狼……总总流言,烦不胜烦。
气得阮老爷走马斗鸡的事也不做了,整日里就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巴没有一颗停歇过。他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干脆都不再回府了,就怕踩进阮家的门失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姨娘更是冷言冷语的在旁边添火,令阮老爷一股怒火越烧越强烈,即使站在三尺之外都能感受到扑面的愤怒。
小绿从来没有见过老爷这样气氛,内院里的丫鬟们多多少少都糟了毒手,她是靠着小姐的交情,好容易保下来完璧之身。如今老爷看着小姐的眼神全不见父女之情,偶尔气急了,还会用极狠毒的眼神看着她,吓得她门口不敢出。
小姐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脸色竟然渐渐的红润起来,像是每一刻都在恢复。不过三两天,竟然艳丽到不可逼视。如果说以前的小姐是花中水仙,娇美荏弱令人想到秋水碧长、桂风暗香。那么,如今的小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妖娆无比的诱惑,如同秋水染了脂粉香,又像仙子得了情欲欢,那高洁里暗藏的魅惑,无不深深的吸引着旁人。
小姐开始习箫吹笛,偶尔还会强打起精神琢磨些舞姬们才会在意的舞曲,时常会有一个穿着浅墨色的女童,抱着哈勃犬,笑盈盈的和小姐说话。两个人会聊到很晚,小丫头就会吃一些水果,不时的在纸上画画写写,小绿不免羡慕起来,一个女童竟然识字,在她的想法里是顶了不起的事情。于是斟茶倒水中,不免的殷勤许多。
小姐有几次会很不耐烦的喝斥她,过些时候,又笑着调笑她爱管闲事,不过她看得很清楚,小姐,即使连笑着的时候,眼里都有一种冰凉的东西。很冷,很硬,让人不敢靠近。
随后几天,她带着衣裳坊的裁缝入了内府,给小姐添一身新意,小丫头凑到旁边,指手画脚,弄得裁缝挥袖要离去,说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却要来捣乱。小丫头也不恼,笑嘻嘻的侧着脸看看小姐。结果小姐只是淡淡扫了裁缝一眼,然后举起一把银票,轻轻的扔在裁缝的面颊上,轻声说,“你刚刚说什么了?恩?”
裁缝当场就变了脸色,扭曲很久,还是低下头,再抬起时,笑得很没脾气,拍着胸脯道,“没,小的糊涂,忘了分寸。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少年郎嘛。小姐想改成什么样式的,什么布料?没有小的做不到的!”
“记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就好。”
小绿看傻了眼,心里有些担心,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小姐,以前虽然不解人事,但是极为纯良,为人和顺第一,哪会这般的仗势欺人?
这,还是小姐吗?她脑子里一片糊涂,呆呆看着裁缝收了银票哈腰低头的退出去。小丫头抱着肚子躺在太师椅上哈哈大笑,还拉住小姐的衣袖叫嚷,“绝了,绝了,你看她的表情,真是五色七彩,好看的不得了。哈哈哈!”
阮小姐看了小绿一眼,皱皱眉头,低头喝茶,冷声道,“不过是个裁缝,自个儿没本事,还要装模做样。一副脊梁天生就是为钱财折腰的。这人呐,就这点德行!”
她说话时也是笑着的,但是小绿还是打了哆嗦,只想着小姐竟然有些陌生,不由的暗恼着那位不知消息的宋二少。
阮小姐最让小绿不可置信还在后面。当第二天她试穿新衣时,阮老爷惊天地的咆哮咒骂,“混蛋,你以为阮家是什么?是金山银山吗?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天天想着做新衣,着新装。你一个女儿家,被人提亲又当场被拒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阮家真是百养你了,什么都不会,整日里生病多愁,还不如当初就不要生你,落的现在这般地步……整个新丰城都在嘲笑我们阮家,一切都是你招惹的祸……你,你简直就是阮家的丧命根。”
阮老爷看到阮小姐左右整理着衣物,头也不回,气得嗓子都变调了。
小绿缩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出去,一遍一遍的问候着天上神佛,希望能够避过此劫,还好,阮老爷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马上,她就为自家小姐担忧了,老爷看上去像是要杀了小姐一般。
只见阮影站定了,挺直脊背,盘好发髻,戴上金箔珠玉镶杂的镂空蝴蝶发扣,露着一段皎白莹亮的脖颈,仿佛天鹅般优美的弧度,衬着一袭鲜活胜过晚霞的红衣,缓缓的,缓缓的回过身,亭亭玉立,幽幽远望。
这一刻,房内的空间像是瞬间被放大了千万倍,她站在时光的最耀眼处,隔着沧海桑田,俯首看过来,眼神迷离飘忽,像只蝴蝶,振翅飞过千山万水,却不留丝毫痕迹。
阮老爷惊讶的说不出话,张大嘴巴一动也不动。小绿更是从来不知道,小姐染上红色原来也会雍容似牡丹。
阮影看他安静下来,微侧身体,就着窗外的阴光,徐徐的插上一朵米白色拳头大小的花苞,左右细看了看,这才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勾唇扬眉里尽是醉意,当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开口,清冷的嗓子在房间内意外的空旷,透着金属的味道。
“你说,天下男子,有不欣赏我这般容颜的?”她对阮老爷说,红艳艳的衣裙柔顺的贴在身上,细薄的衣料勾勒出她姣美修长的身形,山峦起伏,线条柔美之极。
阮老爷看着陌生的女儿,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火热的盯住她,嗓子里发疼的干,“不,除非他不是男人。”
阮影脸上梨涡浅露,伸手拨弄了一下发间摇摇欲坠的花苞,露出一个坚定的神情,“很好。爹爹,我答应你。宋家的二少夫人,除了我,绝对没有别的女人能窥视。”她看着远方,扫过屋梁上摇晃着双腿,挤眉弄眼的小丫头,没有丝毫犹豫,“哪怕是生不如死,哪怕是天崩地裂,我绝对不允许他背弃我。宋宏,只能是我的!”
宋宏,只能是我的!谁要插手,我就千百倍回报!
白妖女看戏到这里,十分得意的揉揉白玄的脑袋,用夸张的语气说,“我怎么就这么天才,你看,最早的独占爱情意识,就是我培养的。女人啊,只要肯疯狂,这个世界就会彻底混乱……哈哈,我真是天才的太邪恶了!”她看着底下那个眉目美艳的女子,心里没有丝毫的悲悯,她一直认为,结果是要争取的,代价是拿来交换的。坐等着老天把机会让出来,只能成为别人掌心的玩具,而拼一拼,至少还能是合作者。
她眼里全是剧情顺利发展的喜悦,恨不得赶快看到宋靖脸上的表情,这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衰哥,要是什么都失去了,还会不会这般的高傲,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还会不会那样的自以为是,认为天下除了他们这帮贵族,其他的都是贱民?要是有一天,他也身败名裂,是不是会愤而骂天,从此一蹶不振?
她真的是太期待了。
白玄看着眼睛里闪亮闪亮的白妖女,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在问候那位可怜的宋大少爷,她老人家这番用心用力的参与故事发展,绝大部分就是为了报一言之仇,也不知道是说她睚眦必报好,还是应该说她锱铢必较,记恨心极强。典型的,人若犯我,我一定阉人的行事原则。
算了,这尘间爱恨恩怨纠葛,转眼也不过一瞬间,倒是难得她有这个热情。
“是时候了?”既然连衣物都准备好了,应该是马上走人吧。那一边宋家的婚期早就定了,可是拖不得的。
白墨很可爱的笑出虎牙,卖弄关子,“万事俱备,还前东风。不要急,心急可是吃不了嫩豆腐的。事情要一点一点的来,准备工作做的不够好,可会功亏一篑啊!我们输得起,华池仙子可输不起!”
“你不是一直在做准备,要一鸣惊人,要震撼整个三楚吗?华池仙子身上的仙基已经是临近崩溃了,再撑下去,还没上场,就要落幕了,难道你就甘心?”
白玄一击正中心,绝对不让白妖女打哈哈敷衍过去。
看它如此锲而不舍,小妖女也就很大方的开口,“华池仙子知道该怎么做。可有人不知道啊,这唱戏还要对手戏,总不能让华池仙子一个人做了尘间土,而别人只是流流眼泪吧。”
白玄听了,不由的皱起眉毛,“难道你打算让掌灯使君回复在天庭的记忆?这些可是在转身前被阎王殿封印的,除非你以外力强行破坏,但是一破坏,你可就天上地下全部得罪光了。”
白墨翻翻白眼,嗤笑道,“你真当我得意忘形,还是心智不全。本仙子没那么傻,要学孙猴子翻天覆地的玩。没实力,本仙子还是会夹着尾巴乖乖做人的。”她摸摸下巴,学习诸葛亮泡妞时候专用的表情,高深莫测的拉长尾音,“我只是要赠他一壶酒……”
白玄怀疑的斜视她,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惴惴道,“你只要别不自量力就好。我还不想陪着你一起打入十八层地狱。”
“笨,白玄,你不明白本仙子的座右铭吗?”朗朗声音再响,已经是三千里之外,坐在屋梁上的却是两妖交谈前的幻影,因为高速运动而留下的残像。
“那就是:信我者的永生。不信我者,永不超生!”
白玄几乎是淌着冷汗,看一道有夔牛后大腿粗的闪电犀利的劈在身边,中间只有手指甲大的距离,险之又险。它只能远远的跟着白墨,用双足狂奔着,在苍芒的山巅间穿梭。
天大地大,没有他们不可踏行之处,山阔水清,却留不了他们疾行的心思。
不过前后十分钟,两妖怪就凭借着本身变态的身体素质,用超人的速度徒步横跨了南方烟树山林,创造了史上最憋屈的妖怪奔行记录。
不过两只妖怪都没有身为妖怪自强不息的意识,还为自己没有荒废的四肢大加赞赏,如果不是已经到了三楚的宋府。那么隐藏在烟树山林的一干小妖们,一定会忍不住冲上来从头到尾的好好给他们做一次教育。
但是,其中一只黄鼠狼精很老当持重的劝阻其他小妖们,“这年头,不怕想做人的,不怕想做妖的。就怕这人不人妖不妖的,看上去最别扭。东方妖族有消息说,南海的鲤鱼精都会爬树装猴子精了,你怎么不知道它们是扮猪吃老虎,想要通杀我们?”
众妖大服,仔细看看,不是吗,那只人形的妖怪长得像兔子,说话像白雀,笑得像狐狸,眼睛眨着眨着又像毒蛇,奔跑起来,却又像只豹子。真是万事皆像,万事皆不像。
至于一旁很小巧,长像很拙的哈勃狗。几个实力较强的妖怪受黄鼠狼精的提点,暗中用妖力一查,妈呀,这下子谁都不敢动弹了,乖乖的趴在隐蔽处,装孙子。白玄敏锐的感觉到有妖物埋伏在左右,本想吼一吼做个热身运动,没想到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了半天,一直苍蝇都没有飞出来。白老大一个不爽,就用仙兽的灵压控制了山林四周,压得一干小妖们大气不敢喘而气,涨红了脸,强忍了叫声,甚至硬生生的憋昏过去三分之一。
白玄没下杀手,不过是考虑着天界上的道心榜,它毕竟还没有想要脱离仙道,对待同类不能杀就吓着,不能吓就恐吓着,不能恐吓就借刀杀人,总之,不可亲自操刀。它隐约记得掌灯使君当年多次嘱咐的话,想到恩人,心里满是感慨。果然是一报还一报,时间的因果前缘到还是真难脱离。若不是掌灯使君入了凡尘,那么它欠着的仙人情根本不用还,偏偏俗世红尘,一旦和凡尘结缘,不到缘尽,这根就算是一般落在了凡间。
它侧着脑袋看了看白墨,心想,整个天界从古到今,估计也就这一位处心积虑的要呆在红尘,誓不成仙了。这么稀有的同类,会不会早来天谴?而且,那个与白妖女有凡缘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白妖女每次触到话题,都会脾气大爆,火山喷发……真的很玄妙……
白墨敲了一下白玄的头,骂道,“亲爱的白玄同学,你在发春吗?还是更年期到了?叫你三四遍,都没有听到。”
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白玄躲避她的‘追杀’,努嘴比划一下宋府广阔奢华的房宅,“你的酒怎么送过去?”白墨斜它一眼,无比骄傲道,“赠送赠送,自然是我增,他人送了。”
她看到远处一个黑点,闪身躲到角落里,坐在一处破旧的草席上,衣袖盖过,原本空无一物的草席上马上出现了一堆质地不一的提链铜壶,大大小小的壶中满装着清水,风一晃,生出满身凉意。
白妖女正襟危坐,弹指叩响,火涴布织就的墨群幻化作破布旧衣,她的形容也长大几分,隐隐透着点山野的灵秀。垂着视线,她在心中默数,还有九十八步,还有九十七步,还有就是六步,还有……三十五步,还有三十四步,今天的频率快多了,听忙乱的吗……还有五步……还有两步……
“小月姑娘,上次的冷泉水还有剩下的吗?”白墨飞快的点头,微微后退一点。
对方摸着鼻子苦笑一笑,“小月姑娘,给我拿一壶吧。我家公子也就喜欢山泉夜水的,偏偏就是远。辛苦你了,赶早摸黑的只为了几个铜板。”白墨始终没有抬头,轻松的提过来一只铜壶,放在身体前两步处,十分受礼的退后,等到对方拿走铜壶放下钱财,她才上前取。
这时候,对方却紧紧的压住她取钱的手,白墨身体一僵硬,使劲的要抽出来。对方压低嗓子道,“小月姑娘,我想问……十几天前我在这里买到的果子酒,你还有没?”
她死死咬住下唇,脸上微红,见对方气息越发逼急,终于是无奈开口,声音很小,蚊子般几乎听不清,“还有。不多。爹吃。”
对方舒口气,干笑着后退,“小月姑娘,你别见怪,我就这脾气,一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照着上次的份量给钱,对么!”他不说一个关于酒的字眼,只是急急付了钱,拎其一旁的提链铜壶和白墨往身边挪动的一只小陶壶,道个罪,赶集似的飞奔而去。
白墨僵立了很久,直到白玄露面,才放开脸上的肌肉,抱怨道,“下次绝对不要扮什么小家碧玉了。笑不露齿,坐不瘫腰,行不见风,卧不俯身。要不是赵大木头的一番磨练,我早就破功了。宋家的人,一个个精明的和鬼一样。”
白玄到也是佩服她的,直接的称赞,“再怎么精明的人还不是在你手掌心里奔腾。看样子,这局你半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还藏了这么深的一手。”
“半个月前?没那么夸张,我只是恰好的在七夕发现宋二少身上的病有大半是冷寒之状。三楚之地多是氤氲冷泉,常饮此水之人,如若体质为热,必然伤及心脉。而他,自娘胎里因为毒素未除尽,本就是热火体格,却偏偏有冷寒之症。故而我断定,宋二少有喝冷泉水的癖好。更加恰巧的是,不间断引用冷泉水半个月,必会令武者五脏六肺剧痛,但如果以果子树的花汁注入瓮中,数日成酒,则可解其痛。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医生的本分。”
白玄上下打量她,稍微往后退一步,做出很惧怕的神情,“宁惹阎王怒,不招白妖恨。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宋二少一定会喝冷泉水半个月,而且刚刚好他身旁的小厮就来买走一壶果子酒?”
白墨像是一个回味自己佳肴的大厨,十分宽容的笑着,软趴趴的靠在墙上,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富贵人家,主子一点小小的嗜好都不清楚吗?再说,总有人想要往上爬,要讨得主子欢心,也就总有人会送上最何主子口味的茶水。就算所有的假设不成立,我也有一千万种方式让结果只剩下唯一。”
白玄无语,眼前的白妖女看来软的不行,救回来硬的,估计若是没有人按照她的剧本走,她就会一招欲念之力劈头扔过去。
“至于那小厮。你不知道吗?英雄救美是每个男人心里的幻想,我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更何况,”白墨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前方漂浮,“我盯了他三天,发现这小子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司马相如拐带卓文君卖酒。啧啧,多么富有浪漫气息的想法。”
白玄摇摇头,跟上去,“那一壶果子酒只是果子酒?”它刚刚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从酒香里飘散出来,虽然细微,但是绝对不是果子树花汁的气味。
白墨惊讶瞪它一眼,“看不出,白玄你鼻子还真的挺灵的,你确信你不是狗妖?”看到白玄几乎暴走的模样,她娇笑着打岔,“知不知道淳于棼?那个著名南柯太守!”
白玄摇头不解,一跃跳到白墨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安安分分听她娓娓道来。
“相传唐代有个姓淳于名棼的人,嗜酒任性,不拘小节,喜欢一喝醉了就脱光衣服裸奔,所以三十琐碎了,还是个光棍。
一天适逢他生日,在门前大槐树下摆宴和朋友饮酒作乐,喝得一通烂醉,照例跳了脱衣舞后,他被看不下去的朋友一掌打晕了,扔在廊下自生自灭。此君向来喜欢yy,加上醉酒难以自拔,迷迷糊糊里看到两个紫衣使者请他上车,马车朝着大槐树下一个树洞驰去。然后发生了童话一般的故事,洞口变得无比宽阔,任由他们进出。洞内更是晴天丽日,花好树高。车行数十里,行人不绝于途,两旁道路更是景色繁华。”
“什么唐代?神州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称号?”白玄不解问。
白墨冷愣了愣,挥手不耐烦的回答,“爱听不听,最终解释权归我独家所有。天底下吗么多的国家,你又不是每一个都知道。我说唐代就有唐代。闭嘴!”
白玄缩了缩脖子,在她锋利的目光下保持了高度合作精神。白妖女继续柔声接下去。
“到了大门口,是一高耸入云的朱红色檀香木门,上面悬着金匾,书“大槐安国”,有个气宇非凡的中年萝莉控自称是丞相,特地出门相迎,并且告诉他,国君愿将本国最美丽可爱的笑萝莉公主许配他,招他为驸马。
淳于棼十分惶恐,他本是一个纯正的御姐控,却被人强拉着和萝莉成了亲,做了半个保姆驸马,并被委任“南柯郡太守”。爱情失意后,就追求仕途成功。凭借着强大的不可推到的后台,淳于棼升官的水平犹如坐火箭一般,前后二十年,上获君王器重,下得百姓拥戴。这时间,他更是被逼着yy出了五子二女,官位显赫,家庭美满,万分得意。
正当他到达了人生的最巅峰时,檀萝国突然入侵,淳于棼率兵拒敌,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萝莉公主又因为生产过多,不幸病故。
淳于棼连遭不测,伟大后台的倒塌,使他不得不辞去太守职务,扶柩回京,但是终究是失去了国君宠信。他心中悒悒不乐,君王准他回故里探亲,仍由最初的两名紫衣使者送行。
没想到,车出洞穴,家乡山川依旧。当淳于棼返回家中,只见自己身子睡在廊下,不由吓了一跳,惊醒过来,眼前仆人正在打扫院子,两位朋友在一旁洗脚揉脚丫子挖鼻孔,落日余晖还在墙上攀爬,而他却在梦中过了常常的一辈子。”
“倒也是看荣华眨眼般疾,更疾如南柯一梦!”白玄念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紫光闪烁,无限唏嘘着。“你这酒,莫非就是南柯一梦?南柯,我虽然见过,却不知它有这等功效。”
“南柯单饮是无伤神智。但是加了黄梁米,配上忘川水,这精致的南柯一梦,就算是他硬如磐石,本仙子也能让他在梦中做个绕指柔!嘿嘿,白氏制药,一用就见效。”
“你要如何?”
“我要他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了命运,乖乖的入我的壶中,自觉做个深情梁山伯。殉情而亡,垂名青史。”
“梁山伯是哪一路的神仙?”
白妖女先是大笑几声,清清嗓子,道,“他不是神仙,他是个飞蛾精,喜欢扑火,擅长吐血。却也是最痴情不过的。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与你听。”
作者:
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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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0 13:44
第二十二章 香姬惨死(暗芽)
白墨让脚程较快的白玄去做个中转的信息传递着,反正华池仙子已经觉醒了,对着它的一些能力也不至于会惊慌。反而是宋宏的梦境还需要她一手操作,离开不得。
白玄只当作她妄图偷懒,但在白妖女的强大震慑力下,还是一走三回头的离开。它终究是担心掌灯使君,不怕他被玩死,就怕他被玩的半死不活。当年如梦曲震惊天庭,就是因为它竟然能够令日月倒转,天地停旋,吓得一干神仙雷霆出动,把那个胆大技高的操琴手囚禁入了无音域。
没想到,今天,硬是让一条小小的白蛇发现了用药折腾人的方法。白玄抬头,看看天,瞥了一眼那只永远旋转着忙碌着的“偷窥”一眼,轻哼了一声,它还真想知道,要不是天界的“八卦”耳突然间闭关去了,那么是不是天界也要把白妖女一同锁入无底疆?只怕到时候逼急了的小妖女,会闹个天翻地覆!
孙悟空?那只道毛盎然的死猴子一定很开心!被囚禁在佛祖身边的几千年,都没见他出来走动过,肯定恨不得杀到东方来,拿唐僧这个伪和尚用如意棒砸出馅饼来。
只是,估计他就算脱得身,那颗心,却是脱不得束缚了。白玄收了视线,觉得口中味苦,于是在一路上十分不悦的对沿途的小妖怪们又吓又压的,不管是哪路哪洞的妖怪,在它老人家的仙灵妖力威逼下,都只能乖乖的趴下来,高抬双手,无限恭敬的送它老人家远行。
至此,方圆千里的妖魔鬼怪都对当初作出判断的黄鼠狼精敬佩不已,它老人家也凭着一时的谨慎小心隆重的等上了烟雨山林的祭祀一职,光宗耀祖风光霍达自然不必细说,光是几年后得知了白玄真身的情况,它就当仁不让的步步高升,一举击败了七十八路寨主九十洞洞主,意气风发的统一了南方妖界。成为妖魔界历代相传最具传奇色彩堪比坐在狗屎上方踩着一堆狗屎运的超级妖界霸主。
此后,黄鼠狼一族的口头禅也流传下来,“不怕像人的,不怕像妖的,就怕人妖。”
“你呀的,别以为装个孙子,老子就看不出你是太爷爷。”
“兄弟们,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白玄站在高处,一双天慧眼轻易看出下面小妖的前缘劫数,只是多看了黄鼠狼精几眼,竟然靠着我大发闷财!狠狠的将倒霉的黄鼠狼精记下,来日方长,总有一天,白妖女会从它身上榨回每一滴的油水。
迅疾中,它听到不远处传来十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着地声轻盈而暗带节奏,应该是上好的军马。这批人马来的急快,刚刚还听起来在三十里开外的驰道,现在就已经奔驰到了正下方。一群黑衣人驱马排着整齐的队伍,头上戴着遮挡风沙的斗笠,默不作声,高速奔驰里没有丝毫慌乱,显现出十分严谨的一致性。
其中有一人格外出众,在飞驰的黑衣人中心,一袭暗红色紫赤鎏金的长袍,脚上穿了貂皮高护梆靴,举止散漫不羁,怀中还搂着个千娇百媚的绿纱侍女,两人一红一绿,调情欢笑,时不时的依偎着拧动身体接触几番。
白玄看的极清楚,这红衣男子眼梢分明有着凡间皇室之气,这素来是一种带着死亡和杀戮交织的腥臭味,远远的就能够令低级妖怪避开。不过眼前的这个男子,戾气之中,已经能使山林中有些道行的妖怪心性不宁,看来此人在皇家也一定是个很辣的角色。
它也只是随便看一眼,脚下不敢停歇,就要离开。正好听得下方男子怀中的美人儿娇滴滴的开口,“主子好狠的心,也不吩咐叶都尉一声,就悄悄的私访。难道主子不信任叶都尉!还是主子看上了哪个地方的女子,想着去私会**呢?”
美人儿说话里都与常人不同,开口闭口中满是馥郁芬芳,男子很享受般凑近,鼻尖在她的红唇上挑逗的摩擦过去,大口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赞叹道,“果然是香姬啊,这通体圣香,让天下的男子都为之销魂。本王能得到你,还真是三生有幸。”
香姬轻笑一声,把身子靠的跟进,用胸脯贴在男子的胸膛上一下用力一下远离,若有若无的回应着他的调情,“好主子,您就行行好,别吊着香儿的胃口嘛!您要是告诉香儿,香儿就好好报答你,如何?”她笑得骄软,伸出红粉小舌舔舔男子的耳垂,伸手在男子的结实的背上打着圈,侧着的一条小腿更是在男子的大腿上浮动。
红衣男子眼中微微一暗,邪佞地盯着美人道,“我挺好奇的,香姬还有什么手段是本王没有见过的?”大力的在美人的臀部一拍,发出劈啪的一声脆响,好不淫秽。而一旁的黑衣护卫却像是集体聋了耳朵,目不斜视的护着两人继续保持警戒状态。
香姬抖动臀部,在男子的大掌上颇为暧昧的起伏了几下,然后微微直起身体,撩起裙角,在青天白日下按着男子的手掌进入自己的衣裙内部,然后妩媚的一笑,缓缓的从他的臂膀上一直滑到手掌心,下身紧紧的贴着男子,在奔驰的骏马身上如蛇一般扭绕着。
男子惊讶的挑起眉毛,手下稍稍用力一探,就发觉满掌的润滑,眉目中闪过一丝急快的阴霾厉色,香姬被他撩的春情大起,娇喘着抱住他的手蠕动着,一时意乱情迷,也没有察觉。
“果然是尤物,很懂得鱼水之欢,想出这般奇妙的法子,也是难为你了!”
“主子!主子,香儿……想要……”
“想要什么?是想要知道本王此去的目的,还是……”他恶意的用两指刺穿了她,大力搅动了几下,看到她剧烈的抖动,两眼失神的散乱了视线,才啃着她细嫩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还是,你更想要本王的命?”
香姬瞬间僵直了身体,两腿打颤着绷直了脚尖,心跳霎时停顿住了,她屏住呼息,低低的长叫了一声,下体紧紧的绞杀一般裹住男子的手,柔美而惊恐的娇喘令周遭的黑衣人都不觉心神为之一颤,她迷茫着看着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凭借着男子的一句话,瞬间被逼到了高潮。
这简直是耻辱!
香姬的脸上又红又白,马上迅速的整理情绪,做出一副赌气委屈的模样,“主子若是厌倦了香儿,只要说一声就能杀了香儿。何必这般捉弄人!香儿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什么妄想。但是香儿待主子一片真情却是天地可见。若不是如此,当初,香儿也不会以为主子是个落魄书生,还自己赎身跟了主子。没想到……”她立刻逼自己红了眼,侧了身体,咬着下唇很受伤的盯着旁边,心跳迅猛快速,几乎就要跳出喉咙口。她在赌,赌眼前这个男子暂时紧紧是怀疑,还没有抓到自己的证据。
她知道自己低下头露出的胸前一片肤色极为诱人,也知道男子最喜欢她身上的椒乳,只要她对他还有一丝的诱惑力,那么他就绝对不会立刻杀了自己。香姬安慰自己,心中算计着,慢慢的有了自信。
红衣男子大笑着搂住她,恣意的安抚着她胸前的一团雪肉,扬眉中满是欲念,“我的好香儿,你简直是本王的解语花,一点就通。知道本王爱这个调调,就配合着装清纯。你说,干脆本王弄个喜鹊当你当当如何?”
香姬大喜,景阳王手下暗藏着三股力量,其中渐渐为人所知,却找不到门路的既是收集情报的百鸟巢,喜鹊往往是地方上的联络负责人,若是自己坐到了这个位置,那么就说明景阳王是真的对自己放心了。
她一句好字刚要出口,眼快的看到景阳王眼角的那一抹厉色,心中一震,强打起笑意,“才不要呢,奴家只要做主子的贴心人,解语花,奴家只想伺候在主子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什么莺莺燕燕的,奴家要看的顺眼,才让主子去偷香。主子,你不会是不要香儿了吧!”
她那么萦弱、那么娇俏的注视着男子,还很自然的暗中令身上的情香更加浓烈,使出全身的招数要打消男子心中的怀疑。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权力欲望,香姬想到那个人在自己临走前的教诲,更加的敬佩那个人,果然,景阳王的警戒心是非同寻常的浓烈。
“你真的只要本王?”景阳王笑着问美人,一双眼睛里清亮的胜过血铁冷光。香姬尽力保持身体的柔软,让自己呈现一种不设防的状态,吞了一口唾沫,屏息直直迎向他的审查。她只要只要自己有丝毫的回避,眼前这个笑容俊美的男子会眼也不眨的割下自己的头颅,然后扔在道路旁边,驱逐着众人马匹,恶狠狠的在自己的头颅上踏过去,直到她化为一陀烂泥。
她曾经亲眼见过他把一个受宠的小厮扔进蛇窟,笑容可掬的看着小厮被众蛇吞没绞杀,苦苦哀求着让他早点死亡。但是景阳王没有,他如同欣赏一场歌舞,满意的点着头,认真的听着小厮嚎叫了两个时辰,声音才渐渐泄去。他当时还微有留恋的叹口气,看着自己,语重心长道,“背叛我的人,一定会受世上最严酷的刑法。”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怀疑自己了?香姬不由的揣测着,曾经严酷的训练很好的控制了她的表情,沉稳而稍显悲伤,一副活脱脱的被爱人怀疑的小女子。
景阳王扬起眉毛,把怀里的女子大力的抱上几下,随后极为随意的投掷到驰道上,他拉着马缰扬鞭一甩,胯下的骏马嘶声咆哮着,如同一道闪电瞬间背驰而去。
“若真是如此,那么你就跟上本王吧!”
远远的,景阳王大笑的声音透过层层烟雨林传来,传到了狼狈躺在地上的香姬耳朵里,既是生机也是一种讽刺。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这样对待她,像是对待不堪一视的庸脂俗粉,不留点滴怜惜,无情的厌恶的抛弃在路上,甚至还摔伤了自己的身体。她感到全身都痛,细致的皮肤因为永远泡着药澡时常抹上牛乳保持顺滑的触感,所以受不得伤害。被这样不留情面的扔在地上,她半身的皮肤已经磨破了,火辣辣的可以感受到细碎的石子插进血管的痛楚。
路上没有人,香姬低泣了几声,撑起身体,迟缓的慢慢走到路旁坐下。身上的绿纱被血渍和汗渍浸染,变得一块黑色一块土黄一块暗紫色,发髻则是被石子磨成了一陀稻草窝,散乱无章的爆炸开,最是娇媚可人的脸上更是划出了一道令人尖叫的口子,从眉骨到耳稍,不长,却让绝顶的美人儿成为了残破的次品。
香姬大口大口吸着冷气,痛得一张脸完全扭曲,怨恨的盯着远方的尘土,心中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一刀在景阳王身上捅出个大洞来。尤其是毁了她最为自傲的一张脸,简直令她生不如死。
“你就是盯死了路上所有的树,那个男人也不会回来的。”树上跃下一个女子,幸灾乐祸的说道,若是白妖女在这里,一定会尖叫——啊,原来是那个‘古代版的美少女战士’。
香姬冷笑道,“哈,小师妹,你难道对景阳王动情了?想要取而代之?只怕你一上了人家的床,还要赔上我们逍遥派的人命!那个景阳王好色无道,只有你这样无知少女才会贪恋那一张破皮肉。幼稚!”
‘古版美少女战士’哼了一声,同样冷冷的回她,“好色无道?要不是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前赴后继不要命的往他身边挤,他能有如今这样的骂名吗?三年前,他不也是边疆第一将领,大破乌怒国的侵袭,被人誉为神州大元帅吗?还不是你们,看不得他掌权,一心要用美色废了他,才会让他烦不胜烦。现在好了,我看你破了相,他还怎么要你!”
‘美少女战士’高傲的扬起头,刻意撩动前发,露出完美无缺的一张脸,看到对方眼中的怨恨和嫉妒心里越是高兴。终于,今天她把这个师姐踩在了脚底下,狠狠的,痛快的看到她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表情。
终于,轮到她要去到他的身边了。‘美少女战士’心潮澎湃,恨不得直接领了师傅的命令,第一时间飞到景阳王的身边,然后把他身边所有的密探一一驱逐,一心一意的做他的女人,享受他的温情体贴。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毫无保留的爱着他,迷恋着他,也只有自己,才是他唯一需要的女人!
香姬面容上青白交织,不甘心的低吼着,“你胡说,景阳王才不会在乎我身上这点伤疤。他迷恋的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肤色。而不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景阳王在意的是我这个玉美人,也只有我才顺利的完成师傅的命令,没有像你一样,因情忘私,可以把师门都出卖。要是师傅知道你一心只想做景阳王妃的念头,师傅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她阴毒的露出笑容,半张未受损的面容在阳光下闪烁着如玉的光泽,“而且,你以为那个人会放过你吗?他训练了我们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呵呵呵,只要我把你的话说出去,那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小师妹!”
‘古板美少女’惊恐的张望着四周,知道发觉的确没有人的时候,才微微舒口气,可是听到香姬说出那个人的时候,身体还是不能控制的僵直了,满心的恐惧,那个人是不可违逆的!她想到师傅苍凉的语调,一张小脸吓得粉白粉白。
等到听到香姬狂妄的威胁的时候,心里却慢慢平静下来。她缓缓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嫉妒的注视着香姬,柔声细语道,“师姐。你废了一身功力,只为了做个肤质胜玉的娇人儿伺候在他身边,若是对他没有一丝的贪恋,凭你那般骄傲的性子,你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她一步一步走进,在对方回过神以前,出手急快的点住了她的身上几大穴位,看着她半是迟疑半是不安的怒视自己,露出个嗜血的笑靥。
“可是,景阳王是我的。若有人妄图霸占他,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古板美少女’进化做了赫拉女神,抽出腰间的长剑,放在香姬滑嫩的脖子上深深的刻出一道伤口,并且向下蔓延。
“既然他喜欢你一身的好皮肤,那么我就割下来,戴在身上,替着你,好好的守在他旁边。你说好不好?”‘美少女’双手持剑,眼中皆是血色,毫不留情的在香姬身上刮拨着人皮,血喷出来溅到她脸上,她也不在意,疯狂的笑几声,用白色的衣袖揩去,继续一刀一刀,在香姬惨绝人寰的嚎叫声里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杀了她?不!古版美少女舔舔嘴角的鲜血,狰狞眼中的露出凶光,她要慢慢的,一寸一寸剥下香姬的皮肤,穿上她的人皮到景阳王的身边。她要把她做成一弹肉酱,送到那个人的餐桌上,让迷恋他的师姐成为一道菜肴,生生世世,都只能在别的男人的肠肚中,不能占据景阳王的丝毫心意。
白玄冷眼看了整个剧情的发展,悄声离开,逍遥派看来真的是废了,难道人间俗尘里有人插手修道界的事情了?它想了想,难得的有些好奇,这一切,白妖女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宋家的事情,她花这么大的力气,是不是想要在乱局里参上一脚?
白妖女,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5
第二十三章(上)宋家喜宴(收宫)
白墨踩着树枝,摇摇晃晃的爬进后院,一路上树枝繁花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往她身上凑,巧妙的遮住了她的身影。她在陌生的庭院里像是在自家庭院内一般不必指引,出于草木的感应可以十分方便的找到路口,七拐八拐就顺畅之极到了宋宏的房门口。
她很大方推开门,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桌子旁打翻了一地的酒水,浓郁的果子酒在房间内飘散,而宋二公子早就瘫痪在地上不省人事。
白墨蹲下身体,用食指戳戳宋宏的脸,他皱了皱眉毛,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没有醒来。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托着下巴,专注宋宏青嫩的脸上变化多端的神色。一会儿是喜上眉梢,一下子是害羞脸红,一下子又变得伤痛心酸,到最后是愤怒到了极点,冷结成了一块冰,寒气恣意放出,可怖的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这张脸,这个脾气,真的是有趣。清秀小生和无情杀手混合在一起,专一和冷漠的结合,啧啧,简直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极品。也不知道宋靖是怎么养的?”她上下拉扯宋宏的脸,贼兮兮的在他身上比划着,恩,触感很不错,虽然肉不多,但是骨架很有发展空间,将来也是个重量级的身材型帅哥!
宋宏的额头浸出潺潺汗水,面色绷紧,苍白的像是一张脱水的白纸,他像是在挣扎着,想要从梦境里逃脱,身体不自觉的弓起,眉头紧紧皱着,隆出一道深沟,令他看上去格外的脆弱和绝望。
白墨漠不关心的扯扯嘴角,用力的把他压在地上,直直盯着他,眼中银光闪烁,一道灵力透过宋宏的太阳穴缓缓输进他的体内,只见下一面,宋宏像是被电击一般剧烈的翻腾着,猛地推开了白墨的控制,在地上来回打滚,甚至撞到了墙角后,十分用力的叩击着。
砰、砰、砰!
他疯狂的宛如世界末日一般撞击着墙角,撞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撞得墙角一片璀璨的艳红色。但是被梦境控制的宋宏没有情形,就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越痛苦,越是猛烈的撞击墙面。
富有节奏的响声在房间内响彻,他嘴角被牙齿磕出血,眼角皆是泪,全身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漉漉,他麻木的一次一次的扣撞,痛苦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神情。白墨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看过了桂花精的精彩表演,缓过神的她如今看什么都只是一场电影,只要没有代入感,丝毫不会干扰她的心绪。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冷淡无情的神仙的感觉吧!白墨淡淡自嘲,难怪自己神不神妖不妖的,根不在这里,缘不在这里,始终有了隔阂。游戏人生,人生游戏!没想到,她竟然也能达到这么崇高的境界,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乐疯了!
窗外一片死寂,通精的花木早就吸收了房间内的声息,在屋外根本就是太平之态。白墨拉起一张椅子放好,端着一盏茶,优哉游哉的喝着。地上的宋宏沉静下来,面色渐渐的惘然而舒缓。
没有那么快就结束!亲爱的宋公子,您慢慢的享受大餐吧!
白墨笑眯眯的盯着他,手指一个清响,地上蜷缩着的宋宏马上又变了脸色,大喊一声,重新的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宋府的红色喜灯远远近近的被点燃。慢慢的从走廊深处走来一群忙碌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几声,方向就是宋宏的房间。
白墨从瞌睡里一个寒颤惊醒过来,揉揉眼睛,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远处的声响,她赶紧寻找宋公子,一看,不由的暗吞口水,她也没想到药效这么好!竟然可以让一个杀手级别的人变成一滩烂泥,地上更是被身上的汗水血水染得一片狼藉。
她干笑两声,轻身一跳,挥舞着双袖,一个转身,像是一缕轻烟飘忽着跳入了宋宏的影子中,化作一道流光,凝结在他的影子里,同时悄悄收了法术,让宋宏从梦境里惊醒。
小厮打开门,一看到宋宏的样子,大声的呼叫起来,“来人啊!二公子出事了,来人啊!抓刺客啊!”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了神色,不由的跟着大惊小叫,他们不比那些大公子身边的侍卫,武功高强,要是碰上了能够伤到二公子的刺客,那么他们只能是立死。
宋靖派在暗处的侍卫马上将情况反馈到宋靖处,他在大堂里招待到场的宾客,陪同新娘娘家的人随便的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听到弟弟出事的消息,脸当场就沉下来,冷冽的光芒剑一般扫过来往的嘉宾,嘱咐身旁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查查,近几日有谁来宋府生事,被二少爷撞到的?”
顾不上别人瞬变的脸色,他脚不停歇的赶往后院。什么大胆的刺客?竟然在宋府招摇生事,难道是朝廷派来的密探?或者是生意场上的敌手?
宋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无论是谁,胆敢伤他弟弟,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他还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自动犯到他头上来。
三楚之地,看来是安静的太久了!就到别人都不知道地头上霸者究竟是谁?
走到了屋内,他才看到屋内真正的情况。宋宏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身上换了一身鲜红色的长袍,原本订做的新郎装束,不知道为何,竟然让他穿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脸色很白,在新点的烛光下隐隐透出一种无力的透明。
“弟弟!”宋靖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看到屏风后那一堆又红又青的长衫,还有一股酒味传来,他心念一动,就猜到弟弟是借酒消愁,想要逃避这场婚事。心中对于阮家的那个小姐更是不满,“不过一个残病缠身的女人,你就这么放不下?你还是宋家的子弟吗?你忘记了宋家的使命了吗?宋宏!”
宋宏张开眼,黧黑沉默接近空白的眼睛迟钝的转动着,很久,才看到宋靖的脸,他先是一愣,有些惊恐和愤怒,然后像是被周围的场景吓到了一般,明显的有些恍惚,然后痴痴的望着窗外的天色,问,“什么……什么时候了?”
声音沙哑颤抖,怯生生的十分脆弱。
宋靖惊讶的瞪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在玩什么把戏?等一下你就要拜堂成亲了!竟然还这般胡闹?”他注意到宋宏额头一大块的伤口,稍稍结了疤,粉色白色的肉掺杂在一起,看着十分醒目。
宋靖从腰间扯下镶玉的腰带,亲自为自己的弟弟缠在头上,挡住了一片伤口,看到腰带的色泽和衣裳浑然一体,看不出丝毫破绽,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安抚他,“身为宋家的弟子,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是真的喜欢了,婚后只要你好好的对待妻子,大哥作主,让阮小姐娶进门,做你的妾侍。你也不小了,不要再让大哥担心。”
他也只有在面对唯一的弟弟的时候才会平易近人些,只是终究是习惯了高高在上,说话里还是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宋宏却是习惯了这样的口气,但被大哥的动作吓得身体为之一抖,隐隐的心头有些恐慌,像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像是很快就要面对他人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可是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偏偏,他只觉得头疼,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的麻木。
我不想娶!除了阮影,我谁都不要娶!
这句话卡在喉咙口,看到宋靖满是关怀的眼神,以及眉宇里为了打理喜宴透出的丝丝疲惫,宋宏就是无法大声说出声。他试图张开嘴巴,身体却只是僵直的随大哥摆布,像一个皮影,完全无法有自己的想法。
房间内人影攒动,总有人围绕着宋宏打转,不时夸上两句,道一声恭喜。宋宏的视线穿过所有人的脸,不知道投射在哪个方向。他恨不得取了长剑,一剑砍倒一人,潇洒利落的出门去。可是,一句宋家,却硬生生的止住了他的脚步。
但愿大哥说的,是真的。宋宏脑子里反复就是这个想法,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清晰,活像是从骨头里爬出来的虫子,钻心的不安和奇异。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究竟会发生什么?
直到被人推出房间,走向大堂,宋宏还是无法释怀。一定有很重要很痛苦的事情要发生,他想要阻止,但是身体里潜藏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除了接受,没有退路?除了痛苦,没有任何希望!
不!不会的!不会发生的。大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5
第二十四章(下) 宋府喜宴(收宫)
宋宏强定心神,红衣白颜,端的是玉树临风的浊世佳公子。他笑不出来,脸上麻木的很,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身子骨里全是脱力的虚脱。
他自小虽然身体差,但习武煅炼从未落下,除了和敌人搏杀过度,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小厮扶着他的身体,不时的在一旁嘱咐着,“少爷,您就宽宽心吧。大公子也是为您好,阮家的小姐若真的知书达理,必然懂得您的苦衷。回头好好劝慰一番就可。”
小厮看着自家主子惨淡的神情,心中不忍,世家子弟也有难处,虽然看着锦衣玉食,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贡献所有的?说道底,不过也是一枚棋子,最多较他人尊贵了些,盯着的人也多了些。
“少爷也是有福的人,那新娘子说是郑家的小女儿,妇德仪容都是顶尖的人儿。大家氏族出来的女子,必然比小家碧玉来的知情知礼,更有人说新娘诞生之时梧桐树开花,都说必然嫁于当世的凤凰。说起来,公子年幼之时常常梦见乘骑凤凰过江穿谷,说不定真是前世的姻缘哩。”
凤凰?宋宏愣了愣,一眼看去,大堂里人声喧哗,各式各样的笑脸拥挤着,沉浮着,看上去不过是一张张装饰的面具。他的大哥正和新娘的娘家人谈笑声风,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真实的喜色。
“那人是谁?”宋宏指着站在大哥身边不时插上几句的年轻人,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大哥的脸明显暗了暗,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和别人说话。
小厮踮着脚尖望了望,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声说话,大堂里太喧闹,一不小心,喊出的声音就会像水滴消融在大海里。“此人姓叶名锦,是东楚市舶司,其人爱钱如命,绰号钱眼。此人据称是景阳王的近臣,在三楚之地广开旅舍,大方高额巨债,正是名震三楚的黑心‘皇商’。”
宋宏哦了一声,扫过眼,没有太多的在意。却在要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听到有人拔高嗓子调笑,“宋二公子好生福气,竟然能娶得郑家的梧桐美人,做了只金凤凰。也难怪阮家的小贱人会不知廉耻贴上来,我看那,阮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小贱人肯定要活生生气死不可!”
宋宏站直了,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眼中杀机一现,刚要有所行动,身体却承受不住的发软,半倒在小厮的肩上,胸口一阵钝痛。他原本就是被逼成婚,担负了家族责任,硬生生弯折了刚强决然的脾性,如今又听得宾客胡言乱语污蔑心上人,身体里还残留的后遗症加剧了他心口的怨愤,恨不得把满腔热血统统洒出来,好好烫一烫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
正巧,叶锦踱步过来,摇着一把描画美人卧春图的折扇,笑吟吟道,“这位仁兄的恭维话实在是落了下乘。那阮家的小姐也算是一片痴心暗付,一寸芳心尽灭。不过是门不当户不对而已,却也不该就此作贱人家姑娘的名讳,更何况,阮家的小姐长得娇俏可人,也算是新丰城内的一朵冰清水仙,仁兄这话穿了出去,一定被阮小姐的仰慕者痛打一顿。天底下的美人儿,会逃不出坏了名声的结果。大抵,就是因为负心薄情的男子总是无错的。”
此人绵软里夹杂棒棍,潇洒中尽是讽嘲,偶尔看着宋宏的视线,也是淡淡的,他大概觉得不尽性,想了想,啪的一声收了扇子,敲在额头上,“我说呢,怎么就忘了一句话。世间好女子,莫遇多情郎。缠绵只在销魂处,若真将一片真心付,也不过他人口中一段风尘误。”
他远远的对着宋宏露出牙齿,微有些恶意的笑,纵使衣冠楚楚,也遮不住全身的促狭捉弄的狡猾怪异。“呦,这位不正是新郎官嘛!还站在外面看什么,新娘子等着春宵一刻呢!”
宋靖咬牙忍了气,面无表情的抓住叶锦的手,低声道,“叶大人,您就别闹了,舍弟年幼脸薄,开不起玩笑。再说女眷在此,也不好毁了大人惜花的名声。”叶锦大笑着一边拍着宋靖的背,“宋兄说的在理,可不能毁了我辛辛苦苦成就的多情郎的名头。拜堂拜堂,拜了堂,本大人还要去黄莺姑娘处安歇,别误了时辰!”
司仪擦去额头的冷汗,递个眼色,锣鼓唢呐盖地震天的响起来。宋宏直直的站在原地,手掌牢牢握成拳头,倔强的瞪着前方,任凭小厮怎样劝导,就是不肯结果红色缎带。
宋靖冷哼了一声,抢过缎带,牢牢的盯住弟弟,一字一句道,“你想过后果没有?”他一次一次的忍让,虽然唯一的弟弟,他不会做什么。但是宋宏要是再不识相,就算将来闹得天翻地覆,他现在也会下令灭了阮家,让两人永世隔绝。
作为宋家的掌权人,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弟有着冷酷无情的手段,但是对于亲近的人又有着无止尽的妥协。更何况,宋家几百年的家训,早就烙印在每个宋家子弟的血脉里,只有家族才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回复家族的荣望,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婚姻、亲人、血脉、甚至是自己。这是宋家核心子弟懂事以来必须牢记在心,一刻都不能忘记的。
宋宏不是一个真正会抛弃家族、盎然离去的男子,不,应该说宋家的人都不是胆怯之人!宋靖看着他,视线冰冷而强硬,像是汇集了宋家所有先祖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宋宏心中反复着两个字,家族,家族,家族!
不为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永远是用来抛弃的!不为家族的利益而奋斗的子弟,永远是被人唾骂、打压、只能郁郁寡欢、潦倒一生的弃子。不把家族的利益当作行事目标、恣意妄为的人绝对不是他宋靖的弟弟!
宋宏迟疑着,半刻钟或者是更久,他松开了手,仍由红绸的一段落入掌中,像是握住了满手的鲜血,冰凉的浸入心肺。他感到肩膀上被人重重的压了一下,耳边是大哥一句淡淡的托词,“舍弟年幼,人生大事难免有些慌张,令大家见笑了!”一干宾客忙不迭地的起哄,“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二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必是富贵无比。”“真是天作之合,三生有缘啊!”
一时间,气氛又像是回到了原来,没有丝毫变化。
他半抬起头,视线沉沉的看向新娘,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婚衣,亭亭立着,即使珠帘盖头外面如何翻闹,还是一派风淡云清的样子。没有激动、没有羞涩,就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为了各自的家族神使鬼差的走到了一起。
这个女人是谁?宋宏自嘲的笑笑,还能是谁,就是我的妻子!我名义上的正室!也是我为宋家贡献的第一份血肉。他心里疯狂的笑,胸口空荡荡的,外表却是越发平静,一步步慢慢的走过去。“恭喜,恭喜!”一个极低的声音促狭的笑,幸灾乐祸的味道令他的脚步顿了顿。宋宏侧过脸,很认真地看了叶锦一眼,看的叶锦自感无趣,怏怏退下,脸色稍显难看。“这人呐,总是吃着窝里的,还要看着别人碗里的。还是我房里的黄莺贴心!说是接我一个客人,自然只要我一人。”
宋宏只当自己聋了,不声不响的,终于走到了新娘面前,他抬着头,眼神还是直视前方。司仪被他看的发毛,颤声问,“二公子,您,您可是好了?”
宋靖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什么好不好的。快点开始行礼,真的错过了时辰,唯你是问!”司仪吓得腿发软,扒住了墙面丝丝站住,高声尖利的喊起来,“良辰吉日已到,祖宗亲眷在此,新郎新娘拜堂哩!”
一声喊,便令大堂静如午夜,双双眼睛火辣辣的注视着一对新人,只觉得新娘太静,新郎太木,丝毫没有新人欢喜羞涩的闹头。再看到角落中一排虎视眈眈的侍卫,更是发觉这婚礼办的蹊跷,活像是上刑场一般。
“一拜天地!”司仪满意的大喊着。
突然有人打断到,“慢着!这新婚大礼的,哪里能少的闹婚!三楚地的旧俗不是说该就可以该的。”原本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应当有一群人随着起哄,然后好好的玩整一下新婚夫妇,看看小儿女的情深相敬的模样。偏偏今天气氛诡异,众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高度的不配合状态。
出来打岔的人只能干笑几声,出了头就没办法脱身,在宋靖别有意味的眼神里,他的背上马上湿了一片,“那个,那个,小人本是三楚的生员,只是听闻新娘极有才德,一时好奇,想着,想着……”看到宋靖的嘴角微微抿起,他慌忙接口,“想着出道对联,但求新嫁娘一试!”
还是一片冷寂。
宋宏握着红绸,站成了一把无锋无感的长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看不愿意听不愿意想。新娘静静的陪衬着他,也不发出声音,安静的像个木偶。
宋靖咳了咳嗓子,提醒自己的弟弟。无奈之下,宋宏开口,“说!”一个字,不肯再多了。
新娘行了礼,示意那人开始。此人心中大为后悔,绞尽脑汁想要出一道简单的,结果一时心慌,就把酝酿许久的上联抛了出来,“弄子弄狮,一副假头皮,唯充真兽。”
新娘的声音很清爽,宋宏听着却觉得干燥,“画工画猴,这等无心腹,枉做生猿!”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起来,那名生员也谄笑着躲到人群里去了。宋靖若有所指的对弟弟说道,“弟媳果然是有才有貌的女子,心思矫捷,堪比世间才女。”宋宏却觉得此女得理不饶人,好强尖刻,言语又刻薄尖锐,不留面子,越发的感到厌恶。再想到阮影病容上的细柔浅笑,竟然生出了生无所恋的悲痛感。
新娘一语惊人,很快就引得满堂喝彩,司仪拼了命才压下去喧闹声,继续喊着,“一拜天地。”
两个人跪了下去,对着空旷的堂外天空拜了一拜,宋宏站起身时候,身体晃了晃,心里发慌发疼,原本恐慌惧怕的感觉潮水一般涌回来。
“二拜高堂!”喜乐声仍在响,他的头很沉重,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腿像灌了铅般,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对着无人坐着的太师椅跪下去,身体突然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了一把,重心一下子偏了过去,竟然倒在了新娘的身上。
这一撞,撞的新娘头上的珠帘盖头纷纷落地,压在新郎身下,发出浅浅的惊呼声。当此时,端的是令人遐想不已。
不会是新郎猴急了,恨不得直接就地解决吧!有些人心中贼笑着想,色迷迷的眼睛恨不得穿透新郎的身体,看到下面的风光。
小厮慌忙上前,要拉起宋宏,可是,却伸来一直芊芊玉手,坚定的婉拒了他,“由我来!”这个娇小的女子噙着完美的笑容,拼命的扶起了自己的夫婿,既是鼻尖都是酒味,既是自己的夫婿口中轻声的念着另一个耳熟的名字,她还是盈盈站起身,牢牢的扶住了宋宏的身体,牢牢的拽住他的臂膀,看上去像是小情侣依偎在一起。
此女必不简单!宋靖心里放心下来,只要一段时间,他有信心,弟媳可以牢牢的牵住弟弟的心,只要那个阮家的女人不进宋家的门!
郑氏微低下头,靠近宋宏,借着他的身形挡去众人窥视的眼神,眼角瞄到夫婿惨败的脸色,却是激起了心中一股傲气。仍凭你如何的情深似海,我也定要你化作绕指柔。不过是一段前尘旧事,怎能比得上我这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她低下头,微笑,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微微发酸。这就是她的良人了,一辈子的依靠,一辈子的港湾,一辈子必须想法设法争夺保卫的一个宝贝,也只有等到真正的生下宋家的男丁,她的位置才会牢固些!
一想到家中母亲和姨母藤妾争权夺利的事情,她的眼里刀光闪烁,大家氏族的女子早就看透了,什么情情爱爱,到最后,有哪个男子可以当真?不过是消遣而已,也只有正室的名分才会一直不变。
宋宏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整个人像是在云里雾里,就听的一个远远的呐喊声,“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谁和谁对拜?他想要看清楚,想要听清楚,那种缠绕的恐惧感滔滔不绝的淹没上来,一颗心拔到了嗓子口,似乎一张嘴,就会热腾腾的跳出来,爆炸开。全身寒毛直竖,胸口又冷又热的,难受到了极点。
就听到幽幽的歌声穿过了迷雾,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回音袅袅,刻骨铭心。
“长梦绝时已半生,始知人间仇和恩。巫山行云覆为雨,洛水桃花污作尘。推腹何需向李郎,抱琴未必是知音。恨将红叶碎万片,从此不做多情人!”
大堂外,一女子怀抱琵琶,铿锵做弹,一袭赤红锦衣鲜艳如血,纯粹到只剩下漫天满地的骄傲和痛苦。发梢是一朵白净到极点的花骨朵,硕大如拳头,颤巍巍的随着她的动作而起伏。宋宏僵硬了身体,张开嘴,抖动了几下,贪婪的盯住眼前的红衣佳人。她如此妖娆、如此非凡绚烂、她甚至不用抬头,不见一寸肌肤,就已经迷倒众生。
阮影缓缓的、徐徐的抬起了头,高举着琵琶,惨烈一笑,重重将玉质琵琶甩在地上,摔成一片片的碎骨,摔出一地誓不回头的果断。
这一刻,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刚绝如火的笑靥,黑幕紫天都化作了陪衬,站在灯火幽深处,她当着众人的视线,那般无畏的、那般决然的,为了爱情而付出一切,她的视线穿过了空间的时间的阻碍,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最想见的人。
炽热的甚至让空气都沸腾起来。
郑氏心里隐隐不安,眼前的女子太放肆,太张狂,笑起来更是邪魅癫狂令人痴傻,她看着自己的夫婿的视线更是势在必得的坚定。这个女子,简直可以翻天覆地,宛如堕入魔道的仙子。她把身子靠近宋宏,不悦的迎上阮影的眼,抿紧了嘴角,下一刻,又示威性的居高临下的笑起来。她是宋宏的正室,就必须有正室气度,不能让人取笑了去。
阮影眼中红光一闪,咬牙切齿的盯着宋宏和新娘相拥的臂膀,忍住了心头的酸楚和五脏六肺的剧痛,轻着嗓子,像是淡漠,像是绝望般清唱道:
“时光泻,朦胧犹记春日宴,春日宴,情挂双眸,心露双靥。
风雷惊起莺雀散,面目顿变恩爱绝。恩爱绝,从此人已陌,此情永谢!”
她盯住宋宏瞪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红衣烈烈,鬓上的白花无声绽放,俊逸秀白,其白,艳不可近,纯不可渎,衬着满目的妖红舞动,不自觉令人感到几乎绝望的美。
阮影像是从宋宏痛苦的神色里获得了一种等同的舒缓,既是几近魂飞魄散,她还是执意凄美而哀怨的凝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心思,那般沉重的重复着,“恩爱绝,从此人已陌,此情永谢!”
“住口!来人啊!给我拿下她!”宋靖愤而出声,一旁的侍卫虎狼一般扑上去,想要在第一时间制住这个不要命的女子。大堂内众人目瞪口呆,哪里见过这般精彩的场面,有几人神思着是不是回府好好和家中的女眷聊上一聊。
霎时间,阮影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无比缠绵的柔视宋宏,开口幽幽道,“我只是来道一声,恭喜!”然后摘下发髻的白花,捧在手心,抚摸了几下,在侍卫拉住她前,舞动着投向宋宏。
宋靖只闻的一阵诡异的香气,反射性的一刀出手,迅即如闪电,残影还在空中闪烁,那朵白花却已经化为灰烬,做了红尘西风的一把尘土。
“离硕,离硕,华池放你自由!”阮影破碎一笑,身上七窍五孔淌出血来,把一干宾客吓得面色大变,身体里飘散出来的一道离风如同千刀万剐,瞬间把阻扰的侍卫拨挂道只剩下累累白骨。她匍匐在地上,四周都是碎肉鲜血,像是一袭红衣延展开来,满地的妖娆缤纷。
一声离硕却叫的宋宏脑子里巨响,嘴巴呐呐开口,不能自己的喊出,“华池!华池!”
他脑子里有众多声音反复,时响时灭,一下子是宋靖从小为自己挨打、护着自己身体的画面,“这世上,我一定护着你!”一下子是九重云霄上,华池仙子在宫灯前轻笑的叹息,“若离了你,还不如魂飞魄散呢!”一下子是宋家的家训,“宋家子弟,只有家规!”一下子又是天庭苍帝冷酷的声音,“私自动情者,入凡尘历练去吧,把私情消散了再回来!”
“华池!天上人间,我不负你!”
这是谁在说话?我是谁?她又是谁?
宋宏两眼无声的向前走,推开了郑氏的搀扶,更是无视大哥被他神色镇住的样子,也不管了从眼眶处满出来的鲜血,一滴一滴淌在地上。他只是走进了她,蹲下身来,不管身后的窃窃私语,不管周遭的人声鼎沸,只是又哭又笑的大叫着,“华池,华池,我终于想起你了!”语调轻快的异常。
阮影看着他欢快的样子,酸楚的想,若不是妖女乱了你心智,伤了你的一魂二魄,就算我舍尽所有的仙基也无法唤回你的记忆。天上地下,我绝不独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没有任何神仙凡人可以拆散我们!
她的头发在一盏茶的时间里退化为毫无生机的灰色,容颜却越发艳丽,窝在宋宏的怀中,淡淡的自得的看着宋靖、看着郑氏,“离硕,我不行了!”她垂下眼来,极虚弱的笑,心思百转,慢慢的开口,“可你不同。你还有五十年的寿命,还有两辈子的恩爱富贵。所以,离硕,我愿意放手!”
手紧紧的握住宋宏的衣角,努力的让自己暗淡些,不在乎些,阮影强忍着灭顶的痛苦,想着白妖女曾经说过的话,“以退为进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要表现出你的哀莫大于心死!表现出你绝望和毫无所求。没有一个男人不吃这一套的!”她相信那个妖女,论人性,她简直就是魔中之魔。
宋宏放声大笑着,声音悲怆语调哽咽,“我只知道,天上人间,我不负你!就算是粉骨碎身那又如何?就算是断情绝义那有何悲?华池,世上所有人都敌不过一个你!”
“宋宏,你疯了吗!”宋靖不可置信的大吼,冲上来拉住宋宏的身子,却被他身上无形的气场给推到了一边。甚至宋宏转过头,侧来的血红色的眼,看上去嗜血陌生,像是一头野兽,从牢笼里释放出来,就等着择人而噬!
“我,仙基已毁!”阮影屏住呼吸,一字一顿道。
宋宏身体晃了晃,震惊的瞪住她,看到她颤抖的眼睑,微带悲哀的笑容,心里竟然奇异的轻松起来,他手中一晃,扯下了额头上的腰带,面色不该的伸手戳进伤口中,掏弄着,在郑氏的惊叫声里,慢慢地从头骨里挖出一块小小巧巧的金色碎骨,放在阮影颤抖的手心中,对着她羞涩的笑。
笑容似明月,少年情意长!
他诱导她,柔声道,“滴血吧!我们同生共死,不计较来世!”
阮影这个时候才放下心来,把碎骨放在手心中,然后塞到唇中,凝视着宋宏的眼睛,无限神情的吞下腹中。口里满溢的血液更是倒流回腹中,和着金色的仙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宋宏和阮影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没有了声息。
宋靖铁青着脸,上前推去,手指刚刚触到弟弟的发丝,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化作了烟尘,风一吹,消散的无边无际。
徒留下地上一块小小巧巧的金色碎骨,成色子状,中空,镶嵌着一颗娇艳似血的红色珠子,滚动时发出清亮绵长的叮当声。
“玲珑骨!”
宋靖猛地转头,对着惊呼出声的叶锦大肆咆哮,“什么是玲珑骨?我弟弟到底怎么了?”他不敢相信,宋宏就这样不可思议的消失在众人眼前,阮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对宋家的二公子下手!“该死的,来人啊,给我杀光阮家的人!否则,哪怕屠尽新丰城内的人,也要找出二公子!”
叶锦拾起玲珑骨,对着光惊叹,“没想到传说是真的。不过我除了知道一句古书上的话,就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他没心没肺的笑,料定主意眼前的宋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眼珠子一转,略微高深莫测的念道,“古书上说,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看来,大公子逼得二公子相思入骨啊!”
“胡说!胡说!一定是阮家的人下的毒手!”宋靖疯狂狰狞地挥舞着利刀,锋利的刀芒像是一场浩劫击碎了石墙桌椅,甚至不惜痛伤乱跑的客人。
“宋靖!把叶锦交出来!”
宋靖听到有人吆喝,劈头一刀杀过去,看到一个青衣男子直直站在血污中,举着一把流光长剑,强忍着痛苦的盯住叶锦,“找死!”他大喊一声,除了杀人,他想不出什么可以发泄心中邪火的方式,而且必须抱住叶锦,宋宏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到底发生什么。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5
第二十五章 妖马噬梦
叶锦毫不畏惧,依靠在墙角的屋檐下,摇着美图扇子,悠哉游哉的开口唤道,“大哥,下手不要太重!宋二公子刚刚惨遭不幸,你可不要让宋家从此断子绝孙啊!”
他左手还举着一盏酒壶,时不时的喝上几口,风淡云轻的模样陪衬着一帮惊魂失措的贵宾,更是展现了一派的风流潇洒,再加上他还会抓紧时间对着几个花容失色的女眷抛几个媚眼,眨一眨眼睛,一时间,血雨腥风也挡不住他的贵公子风情。
宋靖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缠住了叶青,发了疯一般挥舞着长刀,手里的长刀如恶狼扑食,张开锋利的爪牙呼啸着,一套霹雳刀法舞的密不漏风,招招狠毒,杀气从刀锋上透射而出刺入皮肤令人为之凛然。叶青并不惧怕,他出的对招十分缓慢,力图后发制人,每一招都锁定对方后招的各大变化,取其轻者而取之。饶是如此,不过三十余招,他身上就已经添了第五条的伤痕,露出了皮肉下的骨头。
从头到尾,叶青丝毫气息都没有变过,不急不缓的应对着,甚至还镇定的开口,“宋公子,在下只是为叶家清理门户。对于宋家,叶青并无冒犯之心。”他语气之轻,态度之和婉,仿佛从未和宋靖争斗半个时辰,也仿佛宋靖从未伤到他。叶锦却是心中一凛,狠狠的灌了一口烈酒,他知道大哥越是态度平静,就表示决心越大,而且不到尽头决不罢休。
宋靖手下刀光越发亮丽,速度快捷,尽得雷霆刀法中“迅猛”的精髓,粗放刚劲,拉刀、推刀、回转、顿挫,真是刀刀准、快、稳。他尽皆全力劈斩,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饱满的弯曲出斩断楚江水的气势,从刀风中洋溢出来的杀气足以令人胆战心惊,顿时斗志。
叶青面容变得严肃,目光凝结成一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这一刀,突然间动了。
手中长剑像是一江夜水,因为高速到了极致,隐隐约约透出了银带一般的星光,他有信心,只要克制住了宋靖迅猛的前势,后招绝对是他占着先机。
一个人,在大悲大怒之后,必然心弦松弛而力竭衰。这也正是他真正出杀招的时候。叶青想好了八十九招致命的后招,眼睛里泛出冰冷和悲哀交织的奇特光芒。
刀式已老,叶青的剑也到了预定的位置,等着一击劫杀。但不可置信的是,宋靖的刀竟然在最圆滑的制高点,突然间轻飘飘的下沉,像是被强力扭曲的铁棍,诡异的扑向了叶青不设防的胸口。叶青的眼睛缩成一条细缝,所有的发硬都来不及行动,他只能狼狈的退后半步,眼睁睁看着刀刃如鬼,冲着他催魂索命。
“哐当!”
电闪火光的一瞬间,宋靖飞快的推到了一丈远处,捂着胸口,面色铁青的瞪着来人。他受了伤,而且是在和他人交战时受人偷袭,对方根本不考虑会不会伤到同伴,完完全全只为了击退自己。
什么来路的人?宋靖的大脑在面临危险时,很快冷静了下来,长久的训练强行压制了他情感中中对于弟弟的关心呵护,剩下的是对利害的分析分析。
他咳嗽了几声,把喉咙口的淤血吞下腹中,不肯示弱地盯着骑在马上的男人,问道,“不知景阳王殿下,来宋府有何贵干?”手掌内里一转,将地上的一枚石子吸入掌心中,也不必斜视,伸臂一抛,石子长了眼睛一般击中高楼上不过拳头大小的铜钟,发出当当清脆的响声。
于是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迅速的排列了一排盔甲侍卫,戈矛冰凉、眼神麻木,只是简简单单的排成队列,不过百来人,光是气势就吓得剩下的一般贵宾乖乖爬到了桌子底下,抱着桌椅颤颤发抖。在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宾眼里,这帮人,喷出的气息都是带着血腥味的,杀人简直和杀鸡割菜一样。
景阳王端坐马背上,他最喜欢居高临下的位置,可以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他冷笑着扫视了盔甲侍卫,口气如冰,“宋靖,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家中眷养死士!还对着本王开封露刃,三楚之地什么时候换了律法,改了名典,任由人这般恣意妄为,践踏朝廷的威严。”他拍了拍胯下暴躁不安的骏马,弯下腰像是看着死人一般看着死士,勾起唇角讽刺的笑,“朝廷明令禁制私人铸造盔甲铠衣铜兵铁器,你们宋家倒是样样都触犯尽了。还大宴三楚的官员贵族,本王要是不出来溜达溜达,还真不知道下面都烂透了!”
“好!好!好!宋家好大的胆子!”景阳王哈哈大笑起来,突然沉下脸,扬起马鞭在空中抖出一个花结,霹雳啪啦的响,目不斜视喝斥道,“一帮混账,还呆着不走!等着本王一个一个砍过去吗?你们有几个脑袋?”他声音不大,话音刚落,就看到剩下的宾客撒开了两条腿,拖着女眷带着钱袋没命的跑,有一个身形圆滚滚的官员跑着跑着崴了脚,一急,干脆捂着头部,顾不得什么形象,埋头像个肉球滚了出去。
没有人笑,场面如何鸡飞狗跳、如何洋相百出,没有一个人动一下,两帮人沉默对峙着,气氛绷紧到了极点。宋靖没有心思可以管宾客,他往前踏了一步,像是在暴风雨前的海岸上立出一块尖石,坚硬不可摧毁。也因为这一步,令叶青皱了眉头。
“主上。”叶青想要说什么,就被景阳王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恭敬的退下,施礼立于一旁,垂下了视线,一动不动的如同一个影子。
“好气魄。敢在本王面前不低头的,除了父王和太子,你算得上是神州第一人。难得,实在难得!”景阳王挥动着马鞭,像是玩笑一般说道,“看在你逗得本王这般开心的份上,本王留你一个全尸,如何?”
宋靖同样大笑起来,提起长刀,一横,大声道,“王彘,是死是活还不见分晓,我宋家从未怕过任何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在丹书铁卷前下跪叩拜,圣祖更是亲自拜临我宋家宗庙。太子殿下也是宋家学堂的名义弟子,你一个小小的景阳王,竟然骑马直趋而入,你把圣祖皇帝、你把当今圣上都当作什么了?你眼里还有君父伦理所在吗?”
争锋相对,谁都没有压制住谁。
景阳王不由的对宋靖大为改观,此人能在三楚之地称王称霸,看来还真的有些名头,只是,你是实在不应该提道‘太子’,让我想放了你,都觉得是养虎为患。心中冷笑着,他挺起腰身,马鞭上升腾起袅袅的绿烟,散发出很淡的香气。
闻到这股香气,景阳王胯下的骏马毛发怒张,经脉贲张,四踢狂躁的踩踏着,一双马眼竟然泛出清晰可见的血丝。两米多高的身形暴涨,沉重的呼吸声,渐渐染红的身躯,两只耳朵如竹筒般直立,左右身躯刚勒出各十六块肋骨,肉尾无毛,看起来就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马妖。
“妖马噬魔!”叶锦惊讶的低呼出声,引来三人不同的目光。宋靖警戒的瞪了他一眼,并不作声,眼前这匹状似可怖的马匹的确配得上妖马这个深呼,却不知道有什么奇特。
叶锦无视景阳王探查的视线,只是深深看着不作声的大哥,再也摆不出无所谓的笑容,自嘲的说道,“也没有可怕的,不过是当年的大宛国来朝,说过国内有马而不可得,所以有人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的生驹皆汗血,但偏偏无人可驾驭,性情暴虐嗜杀成性,所以某个本人将此寄养于家族的佛堂,本想以温言化去戾气。没想到,倒是被人借花献了功德佛!”
他从屋檐下走出来,面色微微发苦,叹口气,摊开双手,慢慢的想要靠近妖马。走到近身不过五步时候,噬梦猛地抬起前蹄,在空中交替着踢彩,发出犀利的嘶叫声,状似狮吼,狂暴无比。
景阳王轻轻一甩鞭子,低含了一声,“咄——”
噬梦立马安静下来,只是眼里变成了浓郁的因绿色,冰冷到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叶锦叹一口气,“你果然这样做了!大哥。”
他转头劝阻宋靖,“不要斗了,你就算是有了一千精兵,也拦不住一匹汗血宝马马。更何况是噬梦,它早就超出凡品。不过,”他瞥了一眼伫立一旁的叶青,淡淡道,“此种妖马,以人肉狼血喂养,早就失了生灵活性,长此以往,必然有一天,发狂噬主。为自己养出强悍的对手,也算是一桩美谈。景阳王,您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一匹马!我还惧怕它不成?”景阳王笑的很自信。
“不过一匹马!我还惧怕它不成?”宋靖眯着眼睛,与妖马对视,估量着彼此的实力,惊骇的发现自己无法预测此马的底线,那马身染上血色后凝聚的肌肉,竟然在灯光下发出金属的光芒,和马鞍摩擦发出的也是金属的响声。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宋靖试探性的挥了挥背在身后的手掌,身后的侍卫同时向前踏出一步,整齐划一的声音像是雷声砸在地面上,震耳欲聋。噬梦却越发兴奋,发出了低低的磨牙声,甚至是口水吞咽的声音。它眼前只有一堆的食物,脑子里只有践踏、撕咬和吞噬。
叶锦用扇子挡去眼角的不屑与苦涩,“妖马若是一匹善于奔驰的马,说到底也不过是无脑的牲畜。可是噬梦不同,它是天马神驹的后裔,又有着后天锻造的魔性,一身铜皮铁骨就算是陨铁做的利刃也无法伤到它分毫。就算是天兵天将下凡,等级低的,也不过是它的粮草。若是动了性子,那么屠城杀人,都不是笑话。
三千年前,有一匹入了旋照期的妖马,就曾经屠戮秦云军三千士卒,我想,宋家对那匹马的主人不会陌生吧!”
宋靖喉咙一哽,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睛紧紧盯着噬梦的脖子动脉,脑子里一片冰寒。宋家的人怎么会忘记,那个人以一人之力,屠戮了三千彪悍秦云军,却是在战场上被发现脱力而死。至今没有人想清楚是为何,没想到,三千士卒竟然是那人的坐骑所杀,简直,可笑之极。
可是,身临其境,面对一匹,露出牙齿并且贪婪的盯着自己,显出一副饥饿神色的妖马,他总算知道三千年前,先祖惊恐而亡的原因。它超出了凡人可以相抗的能力。
“所以,我宋家注定今日死在一匹马的马蹄下?被它吞进腹中,当作猪肉食用?”宋靖语带悲愤,刀锋振动,杀意随着妖马的气势水涨船高。
叶锦深吸一口气,从眼睛越来越绿的噬梦身边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玉制的折扇,还小心翼翼的将原来那把美人图塞到腰间插牢,闭上眼,一边哝哝道,“早知道今日出门不利,我也就不应该为了见到仙踪这般拼命,什么文王卦,九卦十不准的。”他再次睁开眼,整个人却像是脱胎换骨般,透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庸俗的绿底红绣袍也仿佛沾了仙气,瞬间灵动起来,绿色鲜艳的几乎可以滴出水,而红色则仿佛一点朱砂,浸染出丝丝细花,在袍子上游走缠绵,交织出复杂的图案,远远端详着,就像是叶锦身上披了一块极大的八卦图,内里乾坤却无法看清。
“我也无法抗衡,此马离旋照只有一步之差,我只能勉强撑上一茶盏,你还是祈求宋家先祖派人来救我们吧!”
叶锦淡雅的笑,口里却是不伦不类的打哈和露底,若不是他再怎么面色如玉,也控制不了额角的冷汗,宋靖真要以为他不过是深藏不漏。
“叶锦,不,你不是叶锦。”景阳王皱起眉头,狠狠看了一眼叶青,“叶家不会有你这样的子弟。”
叶锦挤眉弄眼,本该扭曲的神情现在做来,却是赏心悦目得很,他似笑非笑道,“那是,在下至爱美人金箔,怎么会是清高尊主的叶家生得出来?要不是在下的母亲私下偷得好和尚,混了个十二月怀胎,在下也不会那么早就溜出叶家,上山做个和师太讲解妙花经的花和尚……这一切,都是缘呐……”
景阳王不过手指一动,叶青的剑就像是黑暗中出现的一道暗光,在叶锦来反应过来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本王很好奇,当年饲养噬梦的太子太傅唯一的平民弟子,如今怎么成了叶家的公子?还顶着本王的名义到处刮敛钱财。你与叶青既然是同宗兄弟,不过一个开口,本王也不会亏待了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要破坏本王的名声,你到底想要什么?”景阳王死死盯住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挖出最深的秘密,不放过丝毫的痕迹。
玉质的扇子轻轻的推开了脖子上的长剑,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移开时候,脖子上不见一丝伤口,衣袖上长出了几朵粉色妖娆的嫩蕊。叶锦衣裳上的嫩蕊中吐出几道利光,像是弓弩一般,嗖的几下就刺入大哥叶青的体内,叶青却是面不改色的退回到景阳王身边,吞下了胸中的一口浊气,手掌在宽大的衣袖中微微颤抖。
幻术?景阳王心中一动,想起当年太子太傅被废除的原因,厌恶的抿紧嘴唇。若真是术士,那么非死不可!
叶锦高深莫测的一笑,低低的在宋靖耳边道,“你只管和妖马斗力,我暂时还能控制住它的神识,但是一久,恐怕就要等人为我收尸!”他指尖红芒流转,以肉眼不能捕捉的速度在空中画出一个繁杂的阵法,引来四方的灵力注入手中的玉扇,驱动扇子中的地品阵势,拼劲全力去控制住妖马。
该死的,硬是要装潇洒。要是不解决这匹马,自己第一个被它拉成马粪!妈的,养了它一年,念了十年的佛经,比不上人家随便给点吃的,忘恩负义的畜生,竟然还记得老子身上的灵力,还想吞了老子!老子又不是金蝉子,你以为随便可以吃的吗?
拼了!
叶锦狠狠咬下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热血,化作一道利箭融入了宋靖的身体,令他无惧无怕,力道大增,呼啸着扑上去砍向姚马巨大的头颅。
宋靖劈出去的刀子被噬梦张大嘴巴,一口死死咬住,一双鸡蛋大小的马眼凑得很近,里面全是疯狂的吞噬的绿色。任凭他如何用劲,还是纹丝不动。腥臭的气息喷在宋靖脸上,引得他几乎想要弯腰呕吐,强忍住,屏息相抗。
原本的一排黑衣侍卫侍立八方,摆出一个乾坤浑圆阵护在景阳王的身后,只要宋靖身后的侍卫有异动,他们马上会集结而上,像是一把挥舞的绞肉刀,直到把对方砍成一块块碎肉才罢休。
腥辣的手段自然招惹了对方的抗击,双方你来我往,都是以群体集结而上,实力也相当,只能小心的试探着,仿佛两群狼,偶尔撕咬一只两只敌人,大抵还是僵持着。不过,景阳王身边到底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秘营,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又是从小在沙场上历练,既是是以少挡多,也没有落了下成。
空白地中间,景阳王和叶锦两两相对,隔着宋靖和妖马的对抗,拼搏各自的筹码。
而大哥叶青站立在景阳王身边,没有命令,就绝不动弹。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又像是一把暗藏在鞘中的匕首,虽然没有上场,却占据了后发制人的权力。
景阳王已经高高的站在了胜利的额头上,就等着收割宋靖的头颅了。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从,走到他身边,弓着身体低低的说了几声又凭空消失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令景阳王神色大变,眼神一瞪,随后又是思索般眯上眼睛,注视着叶锦,挑眉道,“玲珑色子在你手中?”
叶锦学着他也挑挑眉毛,凉凉的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能造出玲珑色子的人,怎么可能被一匹区区妖马困住?不过,若是宋家的命根一断,玲珑色子就会破裂,那么王爷您会有什么后果,小小的因果求索,难不住您吧!”他额头的汗如雨落下,一张脸白的近乎纸色,折扇里发出了幽幽龙吟,像是一道紧箍咒牢牢的控制住了噬梦放开心思随意杀戮的想法。
不过,他一看宋靖涨红的脸隐隐透出的青色,心底不安,该死的,景阳王不会不知道玲珑色子的含义吧,早知道,一开始就不买神秘了,干干脆脆说出来,也不会累得像条狗。
正当他近乎绝望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6
只求解语花
原定于昨日更新,结果和好友小宴两人BT了很久,竟然花了大把时间在这个短篇上,因为甚喜这样的开头……于是就……纠结了……大家鄙视我吧……以后有时间,写成长篇的,男主就叫做杜衡,女主就叫做花解语,大家说可不可以?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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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喜欢在雨后喝点小酒。
桃竹居的新桃佳酿就不错,带点清明雨后的清爽,入喉生凉,满腹的秋意。
眼里屋外一片无边无际的细丝,缠绵悱恻,让脂粉味颇浓的江南多了点寒江冷山的郁柔孤傲。冷冷清清的,都化作了舌尖那一点微甜微苦的酒意。
行人甚少,青石板路上跌跌撞撞的几只野狗,被雨一淋,都夹着尾巴躲到屋檐下去。从窗台上远眺,离了一片平整无人的街道,不远处就是朦胧似美人的秋娘湖。
湖面极其削瘦,状似时下最盛行的芊腰美人,粼粼剩其骨,薄薄见其肤,雨一盖,竟然平添了几分鬼气。
湖面上一尾轻舟飘荡,忽起忽浮,隐约听得隔壁勾栏院里袅袅娜娜的唱到:
“世间有此女子,岂不是施朱太赤,施粉太白?端的是腻胭脂红处红如血,润琼酥白处白如雪。比玉呵软且温,比花呵花更别。若不是嫦娥降下瑶宫阙,尘世里怎遇这活冤业。”
“他把我先勾拽,引的人似痴呆,哉和他四目相窥两意协。好也风召他生的有FR面,桃花颊,说不尽他百般娇千般艳冶。
官人,你看她眼似明星,眉如秋月,生的庄庄重重,定是一个好女子!
你道她点星眸眉湾秋月,怎知她不庄重时节,可也有玉簪横云鬓偏斜。”
绵绵情爱,丝丝挑逗,惹得人眼儿急心儿跳,恍惚地将这靡靡之音收摄入耳,做了心里潜藏的一缕暗绪,也升腾了些许热意长情,稍稍能抵挡晚来秋寒。
“杜先生,一人喝酒呐。这鬼天气,还不如回家抱娘们去!不过看您身上的穷酸样,也就只能听听小曲,看看隔壁的姑娘,沾点味就得了。”张大厨从后院里收拾了出来,魁梧身材,笑起来满身匪气。若不是习得一手号称是江南一绝的美味——汾河鲜,光凭着他的长相,早就被杜衡,杜大老板一眼瞪出城去了。
“我还道今早为何枝头乌鸦叫,原来是你这张大粗来触霉头,尽要搅人雅兴。”杜衡靠坐在窗旁,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白边青底的方巾,他虚捏酒杯,沾了沾唇,眼神还勾在湖的另一头,说话间也少了几分力道。
张大厨却是大大咧咧的撩袍坐下,鞋子一脱,光着臭脚丫,盘腿坐在一旁,不时还揉揉自己身上发痒的地方,“说你酸,你还夸自个人清高。也不看看全城内,有几个读书人碰这赤铜真金的活计?还不是看行商的有贱气,上不得台面。”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直接往嘴巴里浇水般灌了几口,不甚满意的咋咋嘴,淡,一点烈性都没有,淡的人嘴里都能养出鸟来了。“我说,杜先生,你好好的教书先生不做,做一个下等的卖酒卖肉的商客,你咱就那么看得开?难不成因为身上没带钱,被隔壁的绿花红花刺了几句,扔出来过?”
杜衡的好心境被他胡搅蛮缠的闹了一番,短时间是无法做个安分人了,无奈回过头,认真的盯着他,“你多心了。莺莺燕燕的,聒噪能比麻雀,稍不留神,就能被饶了定性,乱了分寸。你当我是那样下流的货色?”
“三句不离本行,人家书生哪,开口闭嘴都是子曰孟曰的,也就你,货色啊,斤两啊,赊账啊……臭,臭,实在是臭!全是铜臭!”
杜衡干脆不去理会他,反正雨天客人少,也就随他闹去了。他看了看隔壁楼上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微笑着点头示意,在她们窃窃私语笑的群花乱颤时,不动声色的把眼底鄙夷的目光移开。个人有个人的日子要过,他虽说不上是伪善,但大抵也是看不起皮肉买卖的货色,朝迎晚送的,勾算着金帛银钱的,能有几分真情。
更何况……过尽千帆皆不是!杜衡眼神一暗,很快,又平复了一脸的无痕。
张大厨的眼尖地胜过雷公,只一瞬就看的了杜衡心里的念头,他也就无声笑笑,不理会。东家最怪的地方,就是这性子,好像看什么人都好,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偏偏实际里是个固执执拗的人,看不惯的就藏起来,不会坦露言表,偏偏偶尔要是漏一眼,还真能气死人。
杜衡远远的看去,见到那一叶轻舟越荡越近,像是从一副水墨画里飘出来的一笔写意,不紧不慢的,携带了满船的FR,横七竖八,沾水带雨的,把湖中的一点娇嫩稚粉随心所欲的带到了岸边。映着一排的黑瓦白墙,小小一舟清水FR,令一方天地都躲了些说不出的清雅。
杜衡骨子里的书生意气顿时被酒性撩起,捻着一竹筷,敲击着窗沿下随手可触的瓦片,叮叮咚咚的作响,在雨里在风里,煞有韵味。
“霖铃秋雨打空阶。人坐益清齐。门掩小蓬莱。怕有客、寻真到来。楼头碧远,山眉青小,口树挂苍苔。且莫写离怀。看隔水、FR正开。”
当的此时,一片寂静里,听到朗朗诵读声,若有读书人恰好路过,怕不得要羞煞面额,掩脸寻地洞钻去躲着了。这样的诗词竟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所做,还不要气死高居中堂的孔老夫子。
杜衡也正得意时候,勾了一缕笑意,听满楼的莹雀门安静了,只传出花魁安怜怜逐字逐句的清唱声,字字珠玉,委婉清脆,拔到了高处,轻不可闻的颤抖着,凝成了一根细线,袅娜地探入耳根深里,等到落下时候,才激得满心池的涟漪四起。
只凭如此唱功,若是没了花容月貌,亦可成一代大家。偏偏入了红尘,沾了风月,就不如水上浮萍,足下青泥了。终究是落了下乘,女子,女子,真个成了如花美眷,少了那些生就的家世,到最后,也难得一个‘好‘字。
舟上下来一个麻衣姑娘,挽着长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脆生生的像是刚出水的菱角肉。她调笑似的对唱起调,嗓子不甚圆润,但是佳在一个清爽,难得的是作词颇有闲逸。
“兰舟小。沿堤傍着裙腰草。裙腰草。年年青翠,几曾枯槁。渔歌一曲随颠倒。酒壶早是容情了。容情了。肯来清坐,吃茶须好。”
“兰舟小。一篷也便容身了。容身了。几番烟雨,几番昏晓。出桥三面青山绕。入城一向红尘扰。红尘扰。绿蓑青笠,让渠多少。”
后面一词却是个老翁出来喝道,银发白须,鹤颜鸡皮,唱腔里沙哑有力,一拉长就成了农家水乡最实在的渔歌味,上扬而鲜活,仿佛是从东海烟波中生腾出来的一寸黎明,用凡尘里的酸涩甜苦味纠缠旋绕,酿成了这一声声、一句句的超脱感,让人聆听后满心满脑的欢喜愉悦却心心念叨的仍是红尘。
杜衡死死盯住两人,手指紧握,几乎不能呼吸,他觉着喉咙酸苦,内心里罩着纱帐般的闷,不过两个字,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就看的渔家父女放下篓子,摆了一地的莲蓬,然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挤挤满满的荷花堆里,又掏出了一筐的果条干物,小心摆弄开,就笑盈盈的唤开了:
“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春兰秋菊益生津。金橘木瓜偏爽口。枝头乾分利阴阳。嘉庆子调和脏腑。这枣头补虚平胃,止嗽清脾,吃两枚诸灾不犯。
这柿饼滋喉润肺,解郁除焦,嚼一个百病都安。这荔枝红蠲烦养血,去秽生香,长安岁岁逢天使。
这查梨条消痰化气,醒酒和中,帝城日日会王孙。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
老翁叼上一只老水烟,盘坐在船头,吧嗒吧嗒的抽几口,动几下身子还要想办法护住身旁的荷花莲蓬们,若是不耐烦了,也不见他什么举动,就听见麻衣姑娘娇声叱道,“好爹爹,你要是狠下手,敢伤了一花一叶的,今晚上就别想有蟹黄烧酒下肚去,枕着你的破烟斗自过自的吧。”
“好没心肠的丫头!”老汉瘪着嘴,咕哝几句,还是伸长胳膊一勾,耍杂般将看似将倾的花叶重新拉了回来。只是一个七尺老头,半缩着坐在花团锦簇里,委实的逗人发笑。
张大厨就大笑出来,指着老头儿,摸着眼角的泪星,拍桌子道,“这破老头,都大把年纪了,还压不住他家一个小闺女。哈哈哈,花老头,头上花!笑杀我也!”
花老汉人老耳朵可不老,一眼横过来,刺透了蒙蒙雨雾,遥遥对着楼上骂来:
“我呸!你这个不长眼的杀猪刀,一身肥膘半身油,上了花楼也被人家姑娘滚出来的,还笑你家花爷爷!”
“死老头儿,你家闺女还生嫩着,别放屁不当屎,尽是黄荤!都是半个进棺材的人了,出口都是窑子花楼的,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呐!”张大厨是什么人?一口骂倒三江镇,无有泼妇敢出头的大杀四方,一个小老头,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嗓门一张,咧嘴一笑,大板牙在楼上忽闪忽闪的,好不嚣张。气的花老汉吹胡子瞪眼,奈何被荷花埋了出路,无法杀将上来。
“张大叔,听你嗓门,想来是红光满面,意气奋发,也不照料一下侄女的买卖,尽顾着坐在楼上看热闹,好不羞!”麻衣姑娘戴着一顶斗笠,站在岸边的一株柳树下,垂柳丝韬,如美人情思纷纷扰扰的浮动着,又恰似一帘翠纱,悄悄的收了一角,俏生生立出一个水清FR香的女子。
她的面容被柳条遮住大半,除了稍露的手腕白的明晃晃的之外,并无其他出俏的花样儿。不过远远看去,这个女子站在树下就有着满船FR的姿态,亭亭玉立,脉脉生香,挺的笔直的脊梁不会让人感到锋利尖刻,反而因为她低下头,侧着脸的举动,显出一种收敛的温柔。
说到底,不过是情人眼底出西施,才让杜衡看着她时觉得眼里酸心里甜的,平素骄傲的一个人愣是只能站在窗口,隔着雨帘偷偷的看着她。
“这样的天气,你也花的力气出来做买卖。我看不像,倒像是你贪爱一湖的FR花,见近了城,干脆架着你家老头随便来打发时日的。想瞒着你张大叔,嘿嘿,除非天上落下个乌金来!”张大厨大嗓门一吼,声音虽大,但是作怪十足,不伦不类的调子惹得麻衣女子弓着身,笑出声来。
杜衡却知道,那女子必是笑出了泪花,一时受不住,用手撩着袖子擦着,一双眼睛想来也是沁亮沁亮的,比起山水打磨的黑玉还要灼眼。她笑起来时,嘴角会往鼻翼处深深弯进来,像只小兔子,露出前排的白牙,眼角眯起来,尾端会有一些小小的细纹,眼神柔柔的,一圈一圈荡开,如昙花初放,一瓣一瓣皆是一种细蕴的秘密。这个时候,她必然是心情愉悦,最好说话。无论怎么样羞涩的情话,她都会含笑听你说一遍,然后那般大大方方地,凝视着你的眼睛,一次一次的,变了调子说给你听。
既是双颊红晕遍布,眼里还有些忐忑不安,但是看着你的时候,她的神情是认真的,干净的,带着一点的小骄傲,像水里冒出来的FR,在月光下,一点一点退去外壳,向你展现柔软的本质。那一刻,没有什么,能够刚强。
杜衡深深的望着她,然后不发一言,从墙角拿起了一把伞,走下桃竹居。扔下一脸茫然的张大厨不管,也扔下了隔壁勾栏里怜怜姑娘的痴情目光不看,他在门口撑开伞,然后迎着雨丝荡涤来的方向,一步步向湖边走去。
不过是一个街道的横宽,路上不见行人。
杜衡感到喉咙越发的干燥,脚下有点发虚,也不知道这步子走的是不是够风流潇洒,自己这一身衣衫是否还有当年被她盛赞的气宇轩昂的模样,自己僵硬到即将碎裂的脸孔是不是让她看到了这几年的心酸离苦?
他一步一步,踩的很重,却觉得像是很轻,花尽了大半的力气,方能忍住自己想要躲到一旁的念头。可是,光是站在她侧旁,离着五六步的光景,这样无阻碍的看着她,他就觉得那些年前如梦似幻的岁月都不曾离开。一时间,杜衡紧缩成一团无可是从的心顿时松软,只是心上满满的,想笑,眼眶却很紧。
嘴唇抖了很久,半天,也只吐出那心尖上的两个字眼。
“解语!”
声音很沙哑,像是沙子打磨过,还有些撕裂的破碎感。风一扬,雨一浇,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衡僵直站在原地,隔着不过一人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平日里打量秋娘湖一般,因为淅淅碌碌的雨,格外的令人想到缠绵与分离。
“解语!”
他咬牙,再喊一遍。
路上空无一人,勾栏里的姑娘们都聚在一侧,并住了呼吸,往下看热闹。就像是戏楼里的贵宾往往是坐在高楼上的,然后隔得远远的,看别人一场生死,一场恩爱。
麻衣女子缓缓的侧过身,双目直视前方,嘴角深深的弯起,鼻翼涨动,露出前排细密的白牙,眯着眼角,熟悉的笑出来。
只是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湿漉漉的,连成一片。
她伸出手,挥动着,似乎在探知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侧着脸,倾听声音,然后,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叹口气,满足的笑着。
“我说呢,刚刚老远的听到你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就来看看。没想到是真的。若真是梦,也实在是顶好了!”
杜衡心里一紧,急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盯住了她,一点也不肯松开。手上的伞全部倾斜到她头上,把连绵的雨水剥离,势必要看看一个清楚的她。
解语抹了一把额上的水,微扬起头,嗅到他身上的墨香,竟然格外的高兴,这人原来还是没有变得,虽说后来从了商,做了个行客,但是身上的味道、骨子里的嗜好,终究还是那个人。
她感到头上的雨停了,知道他撑起了伞,想到初始两人相识,也因为他给采莲的自己撑了一把伞,突然,时光悠悠,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衡!”她很认真的喊着他的名字,慢慢的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拔出来,一寸一寸的拔,根本不在乎发疼的肌肤。她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神情,但是大抵是极生气的,心里揣测着,这人还如当初那般惦念着自己吗?
是,还是,不是?都是错!都成不得。
于是,就狠了心,咬了牙,忍住胸口发酸的胀痛,把什么念头都放下了,那样子大大方方,毫无畏惧的说道,“我看不见了。杜衡,如今的解语,只是个瞎子。不过,听到你还在念书习文,真是顶好的!”说道后来,沉了下去,一个好字,吞吞吐吐,没有出口。
终究是不同了!解语退了一步,低下脸,不知道想避开什么,仅仅是稍微退了一点,就感到心如刀割,身似鞭笞。曾经的骄傲自得,都被残缺打成了泡沫,除了幻影和回忆,什么都剩不下来。
杜衡看到她后退的那一步,手里空空的,心里空空的,不觉的竟然愤怒起来,他大口的上下抖动了一下喉结,然后仍旧把伞顶在她的头上,一字一句道,
“我成了行客,是个做不了书生的商人,士农工商,行商最卑贱。大抵是和勾栏龟奴相提并论的,连穿着这一身衣袍都是犯了忌讳。明典上记载,商人的子孙都不许为官、不可着锦。世事难料,解语,我再也不是你眼中那个教书先生了。”
解语呆了,空洞的视线抬起来,在半空中没有焦距的晃荡,她只知道行商是不好的,但也从未有人这般详细说过行商的坏处,想到那一日两人的争执愤恨,心里恐慌起来。
“你不是为了那日的争辩,才放弃了官学,自暴自弃了吧!”她焦急的问,双手胡乱挥舞着,被他拽住了,牢牢的,紧紧的扣在掌心里。
他想这样牵着她,想了多久了?
杜衡问自己,结果,却忘了答案,似乎,成了他一到雨天就会泛上来的痴念,没想到,终究还是成真。
“倒不是如此,我生父病逝后,家中弟妹多病,母亲一介女流,又擅抛头露面。到了没落无路时,为了吃,什么都不在乎了。”杜衡看到解语脸上的苍白,知道她还在为自己当初的遭遇而担忧,不禁微笑起来。
“我又好华服,喜美食,自然少不得金银铜箔,行商反而是最好的出路。除了富贵只能屋内藏,在外受点读书人的眼色,到也是个难得的活路。”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那日,你留下三百贯钱,就不见了踪影。我虽然愤恨,但是也知道,若是没有底钱,来日也无法找到你。幸好,幸甚!”
解语听到耳根子发红,胸口热热麻麻的,可想到自己的残缺,又是覆上一层冰冰凉凉的自伤,她心内纠结,面色迟疑,到最后,还是道,
“像是你记作了,我那时早就随爹爹走了,哪有钱去救助你。说不定是哪家的闺女看到你这般有志气,暗存了好心,到让你随意糟蹋在我身上!”她说的有点酸,大半是苦涩,“杜衡,你终究是个性无拘束的人,别为一时怜惜,坏了自己的前程姻缘。”
手上一痛,解语说不下去话。
此时,一旁眯眼打盹的花老头嘿嘿笑起来,“杜小子,要不是老头子留你三百贯的聘礼,你哪能像今个儿这般威风?我家的丫头,就是性子掘,老头子要不早点把个上门女婿,迟早要被扫出门的。不错,当年你小子又臭又硬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如今懂了人情,做了行客,倒是有趣几分。”花老头敲敲烟枪口,老谋深算的笑着,“丫头,倒插门的女婿,你可别吓跑了!你爹爹我看着,中!”
解语恍然大悟,又急又气,“我说当日大夫给我看了眼,一出口没得治,你怎么就一脚把人家踹出门去,却原来早存了不付钱的勾当,一心一意要找个上门女婿!两年前又一声不吭地急急把张大叔赶出门,今个儿更是点明了秋娘湖FR花开得好。原来,原来……原来你就是为了……”
她简直是羞极了,偏偏还觉得委屈,想到自己心里念了他一年又一年,满心相思刻骨,到最后也不过是爹爹手里的一句棋,真个是气得蹦出泪来。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手下用力一推,就跳出了杜衡的制约,扶着船沿,那般熟门熟路的上了船,长篙一颠,把老头和一船的FR花统统倒入了湖中,不管方向不理人声,长发猛地甩向后头,就那样狠下了心,撑着小舟,胡乱的荡去了。
只留下杜衡一人站在岸边,伞还是撑在半空,伞下的人却不见了踪迹,而手背上一滴水慢慢划过,令他觉得满心的灼痛。
那是解语滴下的一滴泪,极浅,极淡,却像是刻进他的心膛上。
花老头,从水中央探出脑袋来,趴在岸边,破口大骂:“呆子,还不如追!你想老头子今晚吃不得蟹黄烧酒吗?呸呸呸……就往花香的地方去,那丫头一急,准在那里!”
杜衡胸口一口浊气吐出,面容上都多了几分放荡不羁,他朗朗大笑,也随意的蹬上一艘空船,扔给船夫一袋银子,然后大喊一声,“姓张的,雨停之后别忘了开张!不然,我扣你工钱!”
张大厨喷出一口热酒,想要回口大骂,只看到一艘轻舟似大雁寻偶,痴痴然,追随着另一半的踪影去了。
向FR花香之处撑篙,遇生生世世眷恋之人。
但只见,雨渐歇时,勾栏上安怜怜幽怨蛊惑的歌声扬起,飘飘荡带起了黄昏夜未央。
“儿女情,前世帐,泪湿衣襟情不还。美人泪断人肠,最是柔情胭脂烫。”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10 13:46
巍巍英雄柱,永刻周恩来!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
日日与君好。
不知为何,初次听闻这首诗,就会双目炽热萦泪满眶,总觉得它道尽了心中的一腔不甘和哀怨,道尽了与那个年代触手可及却偏偏失之交臂的遗憾。道尽了,对于那个笑起来有着浅浅酒窝,双目温和,如玉如濯的男子心底永远无法忘怀的挚爱。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能令人哀之入骨,伤之入魄,相思几千年。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更够让死亡成为梦境,即使百代人更替,也无法相信他竟然离去。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呕心沥血,不辞辛劳,因为出于责任出于一腔热血,最终以生命实践了诺言。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将儒雅化作风采,将潇洒塑造成骨,将机敏睿智酿成了血肉,若有女娲造人,他必定是当年被女娲珍藏许久的珍品,只因为看不下炎黄子孙的悲苦,无奈的含泪将他送到人间。
有谁能在年少时候,那般铿锵有力的说,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有谁能守着一份爱情,相守相伴,不离不弃,白头如故?
有谁能为了一份伟大的情操,费尽心血,最后身轻如童,却面临死亡依旧笑语言言?
有谁能够令人生不仅仅是瞬间光彩,甚至穿透了历史的尘埃,用一个官员的人格道德、行为节操、政治能力、军事气魄……来塑造新中国真正官员的典范?
有谁能够居高位而不骄纵,处危境而不恐惧,修身养性却不忘赤子之情?甚至是以三魂六魄去实践鲁迅的名言,俯首甘为孺子牛?
只有他!千万年,也只出了他一个,周恩来。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含泪念他的名字,这世上只有他将总理这个词装饰的如此令人温暖而悲伤。
他以血肉捍卫了华夏的脉搏,他以睿智塑造了新一代中国的基础。
他,活生生的累死在工作上,让我们仰望着他的遗容,都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沉重,那是一种原罪。
我们敬仰他,他是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酝酿出来的伟人,上下求索,蓦然间,发现,只有他一个,衬得上完人一语。
甚至我还怀疑,若是他早生几年,在那个春秋鼎盛,百家争鸣的年代,必然也是白衣飘飘、温润如玉的君子,甚至成为后人传颂的圣人。
他骨子里有一种生于百姓,源于百姓,又高于百姓的爱意,那是他超出常人的地方,那是他成为他的原因。
我想象着他的风采,看着他的照片,最喜爱的竟然是他临近晚年,在一位意大利摄影师下的风景,两鬓白发,侧着身子,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彩——他是那个黑暗年代的一盏明灯。
照片里的他很专注,很温情,很沉默,甚至很苍老,但是令我心底柔软洋溢,哽咽而无法言语。
那是真实的他,被挫折岁月无常所造就,最终即将踏上祭坛、成为传奇的他,那是一个坚定不屈而温文尔雅的他,那是在慢慢时光长河里永垂不朽的他。
那是我心底永远不会褪色的他——周恩来,周总理。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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