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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千里姻缘一线牵[全文完] [打印本页]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5:56     标题: 千里姻缘一线牵[全文完]

这年头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
这年头最不缺的是什么?是穿越!
在这全民穿越的年代,我一不小心赶了趟时髦,被一道闪电给劈进了异时空,还好巧不巧正掉入某位帅哥出浴的现场,神啊!请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让我欣赏个够吧!
可惜我穿越的第一份职业居然是丫鬟,在饱受同性的白眼后,还落得个扫地出门的结局。幸好我有小强般打压不死的顽强生命力,不仅在古代办杂志,组乐队,当巫婆,最后还成为新一代“邦女郎”,效仿无间道做了个双面“无间粽子”,卧底皇宫,游离三国之间,寻找我生命的最终意义!
而我的真命天子究竟是谁呢?清俊的他?儒雅的他?还是邪美慵懒的他呢?千里姻缘只为了那一根无形的红线,牵扯出太多太多的故事……

[ 本帖最后由 高西 于 2008-4-5 13:12 编辑 ]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01

红尘卷 第一章 蝴蝶梦中家万里(上)
初夏的午后,暖风带来细碎慵懒的气息,催人昏昏欲睡。我在第十二次用力甩了甩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后,终于摇摇晃晃停下脚步,哀怨的盯着身旁的好友Jessica,我想我现在的这副表情用一个词来形容最恰当不过:怨妇!
??“哈哈,今天又是大丰收哎!姻姻,接下来我们去哪儿逛呢?”短发娇俏的卡卡一身休闲短打,手提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依旧满脸干劲十足的嚷嚷,完全无视我极欲杀人的目光。
??我再也受不了的瘫倒在地,对身边这个购物狂的精力深表钦佩:“I服了you,卡卡,你是我偶像!!可是现在能歇歇吗?我们已经连续作战六小时零十一分钟了!”
??呜……我可怜的腿早已先我而去,连肚子都唱不动空城计了。
??“啊?这么久了吗?奇怪,我怎么都没感觉到呢?是不是到吃饭时间啦?”
??我倒!这个女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宇宙超级无敌女铁人?到底是身体构造不同啊……
??我用钦佩的眼神朝她致以注目礼,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了左手边的一家小店,小店暗旧的橱窗里陈列着一块样式奇特的怀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块表时我心里好像有根弦颤动了一下。
??“姻姻!姻姻!时姻!!”卡卡超高八度的嗓音瞬间穿透我的耳膜。
??“啊?怎么啦?”我悚然惊醒,方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小店,正捧着那块怀表出神。
??“哎哟,小姑娘,你和这块晶匙很有缘哦!”中年女店主冲我笑得很亲切也很是暧昧。
??我瞧着她的笑脸,总觉得背脊像是被某种冷血生物爬过,鸡皮疙瘩全涌了出来,嘴角勉强勾勒出一丝柔和的弧度道:“请问这个是怀表吗?可没有指针要怎么看时间呢?”
??的确,这表和其它任何我曾见过的怀表都不一样,大小与普通腕表差不多,表面虽也是圆的,但没有表盖和时针,只在整个表身上刻了些不知名的图案,正面稍稍向外凸出一些,当中像是眼睛的月形图纹上嵌了一颗淡金色的石头,摸上去有着玉般温润的触感。
??笑得越发亲切的女店主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抬头望住我的眼睛问:“既然没有指针,姑娘怎么知道它是块表呢?”
??我闻言一怔,是啊,这怎么看都更像是项链,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一定是块表,为什么呢?又没有见过?
??店主看我满心疑惑的样子,又露出那种让我毛骨悚然的笑容,道:“你既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块表,难道还不是跟晶匙有缘?”
??接着她二话不说就将晶匙套进我脖子里,笑眯眯地说:“一千块,小本经营,恕不还价!”
??晕!这分明是抢劫嘛!
??我拉起链子,准备坚决抵制强买强卖,店主却一把按下我的手,凑近我耳边神神秘秘地低语:“它可是改变你命运的护身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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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人静,万物沉眠。
??我回到居住的小公寓,扑倒在床,依然有些云里雾中,如坠梦魇。摸摸挂在脖子上的晶匙,没有丝毫的真实感。而那个女店主的话,犹在耳边回荡:它可是改变你命运的护身符哦!
??我倒不是真的相信她的话才心甘情愿掏出一千块的,只是那个瞬间我被迷惑了,胸口的晶匙以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蛊惑了我。我再次低头看了看它,迷迷糊糊间仿佛瞧见上头有微光闪烁,然后感觉眼皮沉重得再难支撑,下一秒已被抵制不住的睡意强拉入了梦乡……
??翌日,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拜托,千万不要出事啊!”我无意识地攥紧晶匙,暗自嘀嘀咕咕地念叨。下班时间一到,立马胡乱收拾好包包,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家冲。
??才出工作单位的大门,行不到三百米,我隐隐觉出今天的天色有点怪异,抬头望了一眼,夕阳带着凄艳的血色蜿蜒迤俪在空中划出一缕缕眩目的红线,似乎纠缠牵绊着两个不同的世界,正肆意地往我这边延展过来。接着仿佛有道金光穿透重云,从遥远的彼端迅急地掠向我,果然……我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该来的终究会来啊!
??眼看那道金光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划到了我面前,我虽想拔腿闪身避开,奈何身体却不听使唤,在被金光罩住的一刹那,我彻底放弃地阖上了双眼——既来之则安之。最终,耳边徒留下惊天动地的一阵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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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好闷,身体已经完全麻木了,意识却渐渐由我脑中复苏。呼、吸、呼、吸,肺叶开始贪婪地吞噬着空气。哇!还有气,这么看来……我没死,我还活着!
??拼出吃奶的力气勉强睁开双眼,我像是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仍“健在”似的,奋力将眼睛撑到最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雾,白雾后头紧接着一蓬水珠,幕天席地的水珠落下后是……是一幅美男出浴图?俊美清朗的相貌、乌黑如云的长发、瘦削颀长的身材……等等,为什么会有出浴美男?我的大脑瞬间罢工,难道说……这里不是人间?这全是我临死前的幻觉?
??“神啊!主啊!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还年轻,还不想升天呐!就这么死掉我绝不甘心!”我瞅着眼前越放越大的俊美脸庞,毫不犹豫地一把摸上他的面颊,就算是临死前的幻觉,我也要贯彻我做人的原则——有便宜不占WBD!
??嗯……手感柔滑,皮肤细腻有光泽,看来这个养眼的美男还很年轻,保养得也相当不错嘛!
??“摸够了吧?”美男双眉紧蹙,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清冷而略带沙哑,紧盯着我的眸子黑若暗辰,幽深莫测。
??“咦?是真人吗?难不成……我没死?”我醒过神,猛掐了大腿一把,痛……眼泪都出来了,这么看来我的的确确还活着,“啊哈哈哈哈……”明白自己没死这个事实后,我克制不住地放声一阵狂笑。
??“你?你……”美男看起来被我太过急剧的情绪变化吓懵了,俊颜完全揪作一团。
??“啊……对了,你是谁啊?”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后,质疑起眼前这位的身份来,该不是遇到变态了吧?啧啧……不过这么帅的变态,可惜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姑娘你吧?你又是谁?怎么藏进我浴池的?”凌厉的喝问由他说出来确实威势十足,我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只不过……怎么会是我藏进他浴池的呢?瞧他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我开始环顾起四周。
??木结构的中式古建筑,雕梁画栋,花窗镂门。前屋摆的是全套梨花木家具,工艺精细古雅。门右侧半掩着一排紫檀木屏风,上头还搭了件白袍。往下是柚木地板,于中央嵌了一个大约六、七平方米的汉白玉水池,水池两端的玉雕兽头,口中涌出汩汩温泉汇入池水,倒和日式的SPA温泉馆很是相似。但是,我所注意到最最关键的一点却是:这地方我完全不认识,倒如同走进了某个古装剧片场!
??呆望着这副标准的古代场景,我心里一个激灵,莫非?不会吧,难道就因为平时酷爱穿越小说,所以老天爷特地送我来免费亲身体验一把?
??还没等我理清头绪,耳边那个宛若冰溅清泉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擅闯私宅还偷泡浴池,你的胆子不小啊?”
??拜托!穿越时不小心出现在浴池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虽然恰巧碰见美男出浴心里很高兴的说……
??突然,我整个人一轻,跌进了个结实的怀里。唔……透过湿漉漉的衣服接触到这个美男的肌肤跟体温,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年轻男子清新体味的草木熏香,我的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快,血液往上逆流,紧接着头部袭来一阵眩晕,极不甘心还没在他怀里待够,我又再度失去了意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03

第一章 蝴蝶梦中家万里(下)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我正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房间里,细白薄纱的帐幔已被一角银勾高高挂起,转眼望去,屋内精雅的陈设一览无遗,全是刻蝠雕花的家具,床头半人高的沉檀木蟠云纹矮几上还点着一炉篆香,似乎是宁神安眠用的。好一派舒适安逸的景象啊……
??正大发感慨间,“吱嘎”一声,门开了。走进一个典型丫鬟打扮的女孩,十五、六岁模样,梳着流云双髻,上穿浅蓝色半臂对襟短襦,下着湖蓝色绣花曳地长裙。从衣饰上看颇像唐朝服饰,上短下长、高腰束胸、披帛围襦。
??见我醒了,那丫环也只是冷冷的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便不发一言地放下手中托盘,转身推门而去。我不禁纳闷起来:鄙人自问还没那么面目可憎吧?翻身溜下床,我赶紧寻了块铜镜照照。
??嗯……是我的样子没错啦,清秀文雅、端庄大方,一头韩式长卷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肩上,肌肤也白皙健康,只是……我捏了捏脸,镜子里的这个人看来最多十六、七岁,而我在原来的世界已经二十六岁了呀,工作都干了好几年了!
??疑惑中我又仔细地查看起这具身体:掌心的痣,Bingo!脖子上挂的晶匙,Bingo!左腕的Swatch金属表,Bingo!身上的衣服虽然已换成这边风格的襦裙睡衣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具身体如假包换、百分之百是我本人的!至于为什么年轻了这么多……百思不得其解啊,难道会是被雷劈过的后遗症?(汗……该理论未经证实,请勿模仿)
??“Lucky!如此看来穿越也不全是坏事,各位穿越同仁们诚不欺我啊!”毕竟有哪个女生不爱年轻、不爱美的呢?我得意地对着铜镜摆起了各种Pose。
??“吱嘎……”门又开了,我以为是那个丫环去而复返,懒得搭理她,继续在铜镜前自恋。180度转个身后,我蓦然呆住,上回见过的那个出浴美男及三四个陌生男女怔怔地立在门口,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诧、好奇和哭笑不得。
??“咳!”我干咳一声,迅速换上标准的职业微笑,摆出淑女风范,学电视里那些古人侧身行礼,细声道:“失礼了,小女子见过各位!”
??三秒钟后……
??“噗……这个姑娘……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人堆里已经有人控制不住地喷笑了。笑声未落,一名身着水绿色竹纹绣衫的年轻男子排开众人,一步跨到我面前,颇为玩味地盯着我猛瞧。
??“你叫什么?怎么来我家的?刚才在干嘛啊?”他倒真是好奇宝宝。
??瞧这衣着,高贵而不失清华,闲逸又不流于轻佻,想来这位一定是这家的主子了,轩眉朗目,长得可真不赖呢,和那个出浴美男有得一拼啊!我脑袋里的计算机立马高速运行,随即得出结论并立即付诸行动。
??“小女子时姻,时间的时,姻缘的姻!”我冲他甜甜一笑,接着曼声道:“因为迷了路,才误入府上的,公子莫见怪!”这个理由实在烂透了,有迷路迷进别人家的吗?说出来我都不信。
??“迷路?”果然,出浴美男一脸的不屑,淡淡道:“那是怎么进的杜府?又如何闯入的浴池?”
??“是误打误撞,发觉迷路后一着急,就更不知道转哪儿去了!”讲完,我使劲憋住气,力图在脸上制造出一丝羞怯的红晕。
??出浴美男嘴角一勾,露出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冷笑,朝身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紧接着拎出一个看来好眼熟的东东。
??“这个又是什么呢?”
??我凝神一看……啊?这不是我每天上下班拎的包包吗?它居然跟我一起穿越了?我惊喜交加又难以置信地瞪住它,这种事儿以前可没听穿越同仁们提过啊!
??侍从将包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我面前,神情古怪。也是,虽然我包里的钱夹、手机、化妆品、防狼喷雾及小零食之类的东西很普通,可在这个年代,众人恐怕难以接受吧……
??被周围齐刷刷射向我的质疑眼神扫过,背上顿时一阵恶寒,我只好硬着头皮打起太极:“这些还在啊?我以为丢了呢。这都是我家乡那边的特殊工艺品,在这儿不多见呢。那个……如果各位喜欢,可以随便拿去用……”
??“噢?这样……那请教时姑娘府上位于太粱国哪边呢?我杜府也算是行商遍天下了,没准还去过。”
??该死的家伙,真不可爱,就那么喜欢刨根问底吗?哼,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
??我抬头用怯怯的眼神盯住那个看来更容易对付的绿衫公子,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状,幽幽道:“公子,小女子并无他意,只因家乡遭逢大难,辗转流离才到达此处,家乡在太粱国哪儿我真不知,还望公子相信……小女子现已无家可归,愿为奴为婢服侍公子!”
??“为奴为婢?呵呵……”绿衫男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转头对出浴美男道:“大哥,反正家里这么大,多收留一个人也无妨嘛,况且……我看上她了。”
??啥米?他就这么状似无意地说出了让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收不回下巴的话!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07

“呼……这里的空气真是好得没话说!”
??我满足地叹了口气,仰起头微微眯上双眼。初夏的暖阳透过我头顶葱翠的香樟,在我脸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晕。呜……这种舒爽的感觉,以及鼻息间充溢的芬芳,恍恍惚惚地又将我拉向了三天前。
??三天前的午后,在听到那番差点吓掉我下巴的话后,果不其然,紧接着就看到出浴美男多云转阴的脸,他望着我神色复杂,却也没对他那宝贝弟弟再说什么,可能是认为说也没多大用处吧。然后就在我以为他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又冒出一句:“你要怎么安排她?”
??“作我的贴身婢女啊!”绿衫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我当即反应过来,托起下巴,急急道:“小女子手脚粗笨,且也还不知礼数,恐难伺候好公子,不如先让我从底层做起,也好熟悉熟悉府里的规矩……”
??开什么玩笑,叫我作贴身婢女去伺候他?咳咳,虽然他的确很养眼啦,可我在原来的世界好歹也是个小白领,让我端茶倒水当奴才伺候人,一时还真难接受,说愿意为奴为婢纯粹是为了博取同情的啦!况且我并不打算长期待在这儿,只是想先留下来打探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顺便再赚点储备金傍身。
??“你确定?”这两个男人一起转头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我,目光中有深切的探询和不可思议,毕竟在古时候做主子的贴身婢女,身份和地位都要比普通家奴高出许多。
??“是的,望公子成全!”我慌忙低下头,遮掩住嘴角那抹奸计得逞后的笑意。
??
??结果,当天我便被安排进了微翠园,负责打理园中的花草。因为我除了能养养花外,再没别的活儿适合我干了,以前学的计算机和新闻在这边显然用不上,打理花草则只需要伺候植物,心理接受性高些,而且比较轻松自在,据说这还是少爷给我的特别优待。另外,我的住处是个单独的小院,很是清净,不知道这算不算优待之一。
??“小姻!你个惫懒的丫头,又躲在树荫子底下偷懒,快给我浇花去!”这声女高音和卡卡有得一比,立马切断了我的回想。
??“是是是,小绿姐,我这就去嘛!”我朝跟前的蓝衣女子谄媚地笑笑,慢吞吞地磨蹭着起身。这个小绿姐人其实不错,平时也挺和善,就是太八卦了,爱传闲话。不过托她的福,我到这儿三天的时间,已经将这边的大致情况掌握得七七八八。
??在这块土地上,共有三个大国,分别是:西南的千湖国,东南即本国太粱国和北面的寒照国。虽然据传在海外也有一些零星小国,但由于海域太广,真正见过的人又寥寥无几,因此也无从考证。
??另外,在这个世界没有种族之分,只有信仰上的差异,比方说:太粱国大部分人信的是开国大神紫尊帝,因此国人大多尚武;千湖国国民以捕鱼为生,所以信水神墨龙的人比较多;寒照国终年酷寒,昱焱大神便成为众人膜拜的对象。故此也可以说,是由信仰构成了各个国家!
??而在太粱国内,如果有福布斯排行榜的话,那这个杜家绝对能进榜单前三。杜家最早是以物流起家的,包揽了水陆两地的运输,在全国上上下下共设有五十多家货物中转站。到这一代,杜家当家的又极具经商天分,先后在全国开设了四十来家钱庄及当铺,全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同时,杜家与朝廷的关系非常密切,曾被先皇御封为“天下第一府”,也就是我目前站着的府邸,位置在太粱国东南的沧浪府域内。
??再来就是那个绿衫公子了,他原来是杜府的二少爷,叫杜若微,今年刚满十八,未婚。他的大哥杜若玄就是被我不小心看光光的出浴男,年长他两岁,有个美丽的未婚妻,本该两年前就成亲的,却因种种理由延误下来。杜府人丁兴旺,不过正房嫡孙就这两个。当然,以上这些也都是来自小绿姐的情报。
??“总算干完啦!”我揉了揉酸痛的肩,四下望望,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信手摘下一朵蔷薇,想起很久以前非常喜欢的一首歌,不觉轻轻哼唱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啪啪啪啪……好个昨日非,今日忘,输赢又何妨。想不到姻儿的歌好,胸襟也不小啊!”
??自那日之后就没再见过的杜若微,拊掌而笑,悠悠闲闲地由园子门口向我走来。
??“二少爷!”我恭敬的行了个礼,这人毕竟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
??“你刚刚唱的曲调很特别啊,以前没听过,是你家乡那儿的歌?”说着这家伙居然蹭到我身边,近得呼吸可闻了。
??“是的,二少爷!”我微微向后,错开一步。
??“哦?我对姻儿的家乡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竟又死皮赖脸的贴了上来,笑得暧昧不明。
??“奴婢的家乡很是偏僻,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不得不继续后退,以保持安全距离。啊!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你是在怕我吗?为什么从刚刚起就一直向后退呀?”他贴得我更紧,眸中更闪烁着奸狡促狭的意味。
??呜……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我猛的倒退两步,右手用力推向了他。
??“啊……”我正向后挪的脚蓦然踏空,待到想起后头有个水池时已然不及,仰面就倒了下去。
??我命休矣!刹那间心里只掠过这个词。
??“姻儿……”杜若微伸手要拉住我,我只觉得身子一紧,已先一步被人捞进了怀里。
??是谁?我睁开眼睛,面前是张熟悉的冷俊面容,他?杜若玄!他居然会出手救我!我看着他幽黑的眸子,完全猜不出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而他的手臂仍将我抱得紧紧的。
??“大哥!啊……对不起,方才我不过是想和姻儿闹着玩的!”杜若微转头看向我,神情有些紧张:“你没事吧?怎么不好好看着点路呢?幸好没摔着!”
??还不都怪你,没事干嘛一副要性骚扰我的样子!心里这么想,我嘴上却只能说:“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啊!恨得牙痒痒的!
??杜若玄放下我,未置一词地准备离开。
??“多谢大少爷!”我低声道了句。
??他点点头,仍未说话。
??“对了大哥,姻儿的歌声真是宛若天籁呢!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天赋。”杜若微忽然有意无意地道。
??哎?刚刚杜若玄也在吗?我好像没看见他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下意识地盯住了他,他在的话就不能早点出面救我啊?
??“我和大哥一起在门外听到,都移不开步子呢,是吧?”
??“二弟,还有正事要商谈,快走吧!”杜若玄依旧冷冷淡淡的样子,没作任何回应便快步离开了。
??可是莫非我眼花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他的脸颊掠过一抹潮红。
??“呵呵……有意思!”杜若微轻快地走过我身旁,留下这么一句喃喃自语。有意思?他指的是谁呢?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11

第二章 睡起莞然成独笑(下)
入夜后我同前几日一样,独自漫步到花园里,想一个人走走。微翠园占地约数千平方米,且布局精妙、结构错落,亭台楼阁、水榭池沼纷纷掩映于假山花廊,垂柳绿荫之间,显得格外静谧幽雅。
??我沐浴在倾泻一地的月色下,踩着细碎小步,沿抄手回廊缓缓行来,一路上居然没碰见一个人。
??再转过前头的假山,就到我最喜欢的那株香樟树了,这两天我每晚都来树下乘凉,香樟淡淡的香气有寂寞的味道,倒是很合我的心境。一个人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说不孤单、不落寞是骗人的……
??笛声?似乎有悠悠笛声随风飘来,我循声加快脚步,赫然发现那方被银辉镀染的香樟树下坐着个人,是他——杜若玄!他一身月白宽袖长衫,神色疏离而又淡漠,蜷起一脚背靠香樟,正自拊笛,曲调似乎就是我下午唱的那首。
??树上星星点点的零碎小花纷扬洒落,有意识般地围绕着他打转,飞舞如冬雪,蓬絮似杨花,更衬得他风姿卓然、清傲超拔……
??发觉有人,笛声蓦然顿住,他转头望向我,漆黑的眸子深得像要把我吞没。
??“是你?这么晚你怎么来这儿了?”他的声音清冷地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这儿是我的秘密基地,怎么不能来呢?”我笑眯眯的在他身旁坐下,斜靠树身大力地吸了口空气,就是这种淡淡的带着眷恋的味道吸引了我。
??杜若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仰起头,眼神飘向广袤的夜空,漫天星辰仿佛都坠落在他眼里,溢出夺目的光彩。我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他,移不开视线。
??终于,他有些懊恼的扭头看向我,道:“看够了吧?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大胆的女孩子!”
??我吐了吐舌头,他没说我恬不知耻已经是口下留情了。沉吟半晌,还是嘟囔道:“真的很感谢你今天下午救了我,虽说救得迟了点!”
??“什么?”他看来又被我的言辞震住了,世上竟还有我这种不知感恩的人。
??“呵呵……对了,为什么会救我呢?你不是一直怀疑我的身份吗?”这个问题我困惑了好久。
??“其实……那天在浴池我就试出你不会武功,后来经过观察,我实在想不出谁会派你这样的丫头潜进杜府。”他迟疑了一会儿,方缓缓答道。
??原来那日我又晕倒,是他使了什么功夫试探的啊?我知道太粱国尚武,一般男子都会些拳脚功夫,没想到他也是个中高手。心里虽然有些忿忿,却仍对他那后半句话存了好奇,不由问道:“什么是我这样的丫头呀?”
??他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回道:“不按常理行事,不会武艺却很大胆,有时看来知书达礼,但常常是迷迷糊糊的不知所谓……”
??这算是褒是贬呐?我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再说出更让人郁闷的话来,“停……打住!我知道了,下面的我能自己想象,我还有个问题,刚才听你吹的曲子,是不是我唱的那首啊?”
??“我觉得曲调很合我意,就试着吹来听听。”说完他取出玉笛,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擦拭着。
??“不过有几处的音调要再高些。”我低声哼唱起来,他听了一段,拊笛和上节奏,一时轻歌袅袅,笛声悠悠,流淌碰撞间纠缠婉转,滴沥缱绻。朦胧暧昧的月色播洒在暗香幽隐的空气中,营造出浪漫温馨的氛围。
??一曲歌罢,我和杜若玄都不再出声。我只觉着心跳开始失律,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脸上也火烧火燎的,幸亏夜色渐浓,掩盖了我的情状,可我却再坐不下去了,匆匆说句:“天色太晚,我先回了!”一溜小跑,往园里的处所飞奔而去。
??时姻啊时姻,难不成你那花痴病又犯了吗?这里可不是能接受你那毛病的地方,只怕是徒惹一身麻烦罢了!我一路狠敲着脑袋提醒自己,我只是对帅哥没有免疫力而已,别胡思乱想的!
??回了房间,结果一整夜翻来覆去地完全睡不着,闭上眼就是杜若玄幽月沉星般的眸子,挥之不去,次日清晨不得不顶着熊猫眼出现,被小绿姐着实取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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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我埋头整理着花丛,见手边种类繁多、奇香殊艳的鲜花,忽然灵机一动,何不给这些鲜花加加工,做些干燥花、香熏花之类的,充当CD、香奈尔的香水用呢?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心动就要马上行动,我挑拣了些星辰花、蔷薇花、香穗及匍枝霞草等含水分较少、组织紧密的花,连枝剪下,摘去一大半叶子,细细修过花形,然后扎成几束,找了个阴凉通风的廊子,倒着悬挂起来风干,然后就等过段时间再来清理清理,基本上便大功告成啦。
??另外,还有那些色彩艳丽、浓香怡人的花瓣,我也一片片的摘了许多,甚至还找到了两株四叶幸运草,只要再用宣纸包好,拿书本或扁平的厚竹板压制十几天,就能做成带有竹叶清香和花朵芬芳的书签或香熏瓣了。
??可是这宣纸和书本在这里却不常见,也只有少爷的书房或者账房才有,下人的房里根本找不到。问过小绿姐,她指点我去同整理书房的锦儿姐要。
??锦儿姐自打一进府就待在微翠园伺候,我只见过一两回,因为她平时都候在书房,不喜欢出来走动。我绕过前后花园,穿廊过桥地总算找到了地处偏僻,半掩于绿萝紫藤下的书房。走进一看,这书房门楣上还悬了块雅致的名匾——漱心斋。
??我站定后在门口唤了几声“锦儿姐”,都没人应答,想着莫不是在房里睡着了吧,便试着推了下门,门应声而开,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半点防范意识都没有,自以为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呐。幸亏本大小姐只长了两只手,且又美丽善良、正直大方,否则一准儿顺手牵羊了去!”我见没人,不由小发了把牢骚。
??“原来大小姐你不仅路不拾遗,还很美丽善良,正直大方呢,真是失敬,失敬啊!”一听就知道,又是杜若微那该死的家伙在揶揄调笑我。
??我条件反射般的先向前跳开数步,一转身便看到他过分灿烂的笑脸,比之外面的日头也不遑多让。
??正准备反将他两句,眼角一扫却发觉他身后还跟着个十来岁的少年,白白净净、粉雕玉琢般的煞是喜人。他见了我有些好奇,向杜若微问道:“二哥,她是谁啊?”
??二哥?那他也是杜府的少爷咯?我迅速搜寻了一下脑子里的资料,杜府的当家老爷杜琯亭有一位正室两位侧室,共诞育了六子五女,除杜若玄、杜若微两兄弟外,我还没见过其他的少爷小姐,因为他们都住在别的园子里,按府中规矩我又是不能随意乱晃的。
??“掬安,她就是那个新来的莳花丫头时姻,是不是很有趣啊?”杜若微居然这么介绍我来着。
??杜掬安?那应当是杜家第五位少爷啦!
??“奴婢见过五少爷!”我极力忍住想要海扁杜若微的冲动,面对杜掬安时,脸上还是挂出亲善的职业微笑。
??“姻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以后能常来找姐姐玩吗?”
??乖乖!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舌甜嘴蜜的,长大了绝对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主,我心里暗叹着,却仍是受不住地心情大好,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只要五少爷高兴,可以随时来唤奴婢。”我笑得越发诚挚。一时间只顾着和他闲聊,倒把杜若微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哎!姻儿,你究竟为什么来书房啊?莫非……是特意来看我的?”杜若微忽然涎着脸凑近我道。
??“非礼勿近!”我闪到杜掬安身后,才开口道:“我是来找锦儿姐姐的,没想她不在,正要走呢!”
??“锦儿?她今天出府置办笔墨纸砚去了。你有何事找她?”杜若微依旧笑得殷勤。
??“哦……也没什么,本想来借几本书和宣纸用一下的。”我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目的。
??“你识字?”杜若微看上去有些欢喜,这年头识字的女子可不多。
??应该算是吧,我点了点头,虽说太粱国的文字和台湾通用的繁体字差不了太多,可仍然有小部分不太一样。
??杜若微二话不说就拉我走到香樟木雕花书架前,从上面取了几本线装的书册,递给我道:“这些书送给你,还有桌上的纸,你看着拿吧!”
??这么好心?我接过书惊疑不定的看向杜若微,他正自眉飞色舞的介绍着书的大至内容。
??“这是《太粱古词选》,诗句精妙,以前府里的先生就教的这个;那本《百草图鉴》绘得极好,栩栩如生的,且记载的草木种类也全;还有这《太粱宫商曲录抄》,里头收记了不少众口相传的好曲子。等看完了,你若喜欢的话可以再来漱心斋拿。”
??他没发烧吧?我仔细盯着杜若微略显激动的神情瞧了半晌,嗯……看来要更小心些了,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盗可以免了,谁都没有他杜府少爷有钱,莫非是前者?
??唔!我赶紧谢过,捧了书就跑,真跟后头有匹狼在追似的,隐隐还听到杜掬安问杜若微:“姻姐姐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啊?”
??“女孩儿家害羞了呗!”
??我狂汗……
??***********************************************************
??
??过了一日,杜掬安果然就来微翠园找我。还带着他的两个胞姐:十三岁的杜掬秀和十二岁的杜掬娴。因为这三姐弟全是三夫人所出,又素与杜若微亲近,常跑微翠园,所以连带地跟我也不生分,没两天就混熟了。
??杜掬安古灵精怪的,好奇心极强,问的问题最多,常常难倒夫子,可尽管如此,他在我这儿也只有吃瘪,讨不了好去。例如:
??“姻姐姐,天为什么是圆的,地为什么是方的呢?”
??“谁说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姐姐告诉你,天是无边的,因为宇宙浩淼无际;地是球形的,因为方便公转自转。”
??“可夫子说……”
??“那让你夫子一直往东,朝同一方向走,N多年后他应该就能转回原地,以实践证明我的理论了!”
??“……”
??据说不久之后,那名夫子便宣告失踪……
??
??“姻姐姐,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无论是鸡是蛋,反正先有水,而后才有的生命!”最早的单细胞生物的确是从海水里诞生的嘛!
??“……”
??据说不久之后,有人守着一盆水,想看它是如何生出鸡和蛋的……
??
??“姻姐姐,雨为什么会落到地上呢?”
??“那是由于地心引力,将所有接近它的东西都往下拉啊,否则我们就会飞到天上去了!”
??“……”
??据说不久之后,府里流行跳高比赛,看谁能够不被地拉下来,飞到天上去……
??唉……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23

碧波澹荡,荷叶田田,粉红翠绿,鲜嫩欲滴。
??转眼间已值盛夏,我穿越来这个世界也快一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再没见过杜若玄,后来才得知他原来不住在微翠园,两年前准备成亲后就搬到隔壁新建的慕秋园了,只偶尔来坐坐。我平时最常见到的还是杜掬安姐弟,隔三差五的就来跟我捣乱。
??这日傍晚,暑气不浓,我忙着和小绿姐用长竹竿粘蝉,被几位少爷小姐们看到,一时兴起也加入了进来。
??长竿错落,呼喝连天,正玩得不亦乐乎之际,我的竹竿竿头卡进一棵沙木的枝桠间,拔了几下没拔出来,我恼了,手上猛一使劲,竿头受不住力“喀嚓”一声,突然断开了,害我一下子没站稳,跌进身后一人的怀里。
??转过身一看,居然又是杜若玄。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怎么几次三番都好巧不巧地往他怀里跌呢,我都快开始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了!还是相当恶趣味的安排……
??“你还好吧?”杜若玄的声音清冷依旧。
??“谢谢,我没事……大少爷今儿怎么来了?二少爷刚巧不在园子里呢!”我压下满脑子的纷扰,好一会儿才能开口道。
??“我……我是顺道来这儿给你这个月的月份钱,你是新来的,有什么疑问或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对于由大少爷亲自将工钱拿给我这个丫鬟的事,我并没有深究其中的原由,只一心想到可以拿工资了,不晓得是多少呢?我对古代的收入标准还真不熟,也无从比较,只知道这里的银子和铜币比值是1∶1000。
??“谢谢少爷!”接过沉甸甸的银袋,我立马毫不客气地打开,里面躺着约有三十几枚刻有十文字样的铜钱。这样算来,每月共三百多文钱的收入,以这边的生活水平而言,到底算多还是少呢?
??杜若玄见我盯着钱袋默默不语,以为我嫌钱少,道:“你才刚进府,月钱有数,按制以后会逐年上涨的。”
??“不是这个啦,我只是在想,用这三百文钱逛街可以买到多少东西呢?”说起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我还一次都没出过杜府,更别提逛街了。
??“你想上街?”他看着我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今晚西街有个庙会,府里的几个孩子会去逛逛,你若也想去,就跟掬安他们一起吧!”
??“真的可以吗?”我闪着星星的眼睛现在看起来一定是盛满了无比感激之情。
??“嗯,可以!”杜若玄的声音听着带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
??掌灯时分,我、杜若玄、杜掬安姐弟还有杜府的三小姐杜怀洮、五小姐杜怀浣等人,兵分两路,向西街慢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杜府大门,也是第一次上街。刚才一路跟着杜若玄穿堂过廊,绕了三四个园子,转过十几间轩室及绵延数百米的甬道,才总算抵达了正门,若是再让我自己走回去,恐怕以我路痴的美誉,三天三夜都摸不着方向。杜府也忒大了点吧,仅微翠园那样的园子就有八个,且每个园子看起来都富贵堂皇、气派非凡的,加之成群的仆从婢女穿梭不断,我都产生是不是走进皇宫内院的错觉了,杜家的财力由此可见一斑呐!
??“想什么呢?我们已经到西街了!”杜若玄淡漠的声音自我身畔响起,我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沧浪府是标准的江南水乡风貌,小桥流水,门泊轻舟,青砖泥瓦,曲巷通幽。而整个沧浪府最为繁华热闹的两条街道,除了我眼前这条西街,还有就是南巷的滟水街了。
??西街素以街道两旁琳琅满目、一应俱全的南北商铺闻名,白日里常常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的;而滟水街则是条花街,每晚都歌舞升平、通宵达旦,充斥着盛世奢靡的富贵旖旎。
??今晚的西街因为举办庙会的关系,虽是夜里,甚嚣尘上的喧闹却也一点儿都不输给白天。街道两旁燃着一溜大小形状各异的灯笼,荧荧的烛火或明或暗地串起一路光亮,指引着成群结队的人们往更深处探寻。四处都洋溢着此起彼伏的吆喝以及欢快的笑声,我不禁联想起家乡轧神仙的传统习俗来,同样的喧哗,同样的笑闹,只是街景迥异,亲友不再……
??“怎么啦?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杜若玄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平静无波的脸上隐含关切。
??我抬头对上他幽深的黑眸,漾起一抹浅笑道:“没什么,触景生情,有些想家而已。”
??因为我或许永远都回不去了……伸手摸向胸口的晶匙,上面那颗浅金色的石头不知何时碎裂了,我直到前几日才突然发现,当时我心里就有一个确实的感觉:没有了这块石头,我是绝对不可能回去了……
??“好!我要开始逛啦!”我向空中挥出一拳,重新振作起精神,本姑娘可不是那么消极的人。
??“哇!这个白白的粉是什么?不是拿来吃的吗?……呀!这不是传说中的狗皮膏药吗?……天呐!那是真人版胸口碎大石哎!”
??我一路大呼小叫,这里的好多东西都是古装剧里才有的,还有不少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奇怪物件,看得我眼都花了。身边的几位少爷小姐见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都暗自咋舌:这人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正当我捧着大盒小盒,即将花掉荷包里仅剩的五十文钱时,前方的人群忽然起了骚动,远远听来,似乎隐隐间杂了呼喝及哭叫的声音。
??“杜荣、杜华!”杜若玄的身侧不知打哪儿冒出了两个身着杜府家丁服饰的男子,正一脸恭敬的垂手待命。
??“发生何事?”杜若玄的声音清冷依旧,脸上也没太多表情,可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已完全不同,压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我到此刻才恍然醒悟到:他可是堂堂“天下第一府”的继承人。
??“回大少爷,前面发生了命案,官府刚刚介入调查。”杜荣毕恭毕敬地答道。
??看来这二人是秘密护卫兼暗探了,我不由想起了“大内密探零零发”来,于是颇感兴趣地多看了他们两眼。杜荣颇为精瘦,个子也不高,左脸上有道细疤,稍显阴沉;杜华膀大臂粗的,看起来很忠厚老实,个子比起杜荣略高。
??“既然这样,今天我们就先回吧!”杜若玄看了我一眼道。
??“大少爷……”杜荣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杜若玄微微挑了下眉。
??“前面好像是镜儿的家人出了事……”杜荣头垂得更低。
??“镜儿是谁?”我心里想着,嘴上已经问了出来。
??“大哥身边的丫鬟啊,听说她还照顾过姻姐姐呢,是吧?”杜掬秀拉着杜掬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起来。
??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镜儿原来就是我刚到这个世界,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态度恶劣的丫鬟。她原先是伺候杜若玄的,后被指派来照顾我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心里不乐意、闹些情绪倒也情有可原。
??“我们去看看吧,镜儿怎么说都是杜府的人,做主子的也该表示一下关心嘛!”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我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
??杜荣听到这话,向我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他有什么要谢我的?就为了去看看镜儿的家人出了什么事?莫非他对镜儿……
??“你想去就直说好了,非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从杜若玄淡淡的眼波中隐约看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宠溺。
??宠溺?我的心跳为着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逐渐加速,等我再凝神细看时,他已恢复了那漠然的样子,不透分毫情绪。唉……这究竟是不是我的幻觉啊?
??“姻姐姐,我们去看看吧!”杜掬安拉住我就往前去。
??“掬安,你和掬秀、掬娴先回家!杜顺、杜和、杜仁、杜义,送少爷小姐回府!”mygod,又凭空冒出来四个秘密侍卫,躬身听命。这附近还藏着多少啊?难道全是忍者?
??听到杜若玄用的是命令口吻,杜掬安他们只得乖乖的点头答应,在众人的陪伴下逐渐远去。我则跟着杜若玄,穿过围观的人群,来到位于西街偏角的案发现场。
??“玄少爷,您怎么来了?瞧这里污秽的,可别沾着您了。”一个官差模样的胖子见着杜若玄,诚惶诚恐的点头哈腰道。
??“听说是府里婢女的亲眷。”杜若玄没再说什么,一旁早有人端来了靠椅,拂净后请他入座。
??“大少爷!呜……请大少爷为镜儿家人做主……”
??我闻声一看,果然是那个傲慢丫头。她身上穿着件嫩黄薄衫,此时呜咽着扑倒在地,哭得浑身颤抖,悲痛欲绝。
??“怎么回事?”杜若玄的声音平静中隐含威势。
??“是这样的,死者李氏是这位姑娘的亲姐,已寡居半载,今日被人发现陈尸家中,杵作判定她是受辱后自尽的。”另一位官差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回道。
??“姐姐……姐……”镜儿哭得越发伤心凄然。
??“请问大人,民女可以进去看看现场吗?”我的正义感不容许我袖手旁观。而且,我对探案还是颇感兴趣的,从福尔摩斯、金田一耕助到柯南、CSI,我的涉猎范围不可谓不广,学习教材不可谓不丰。
??“姻儿,你一个姑娘家的不方便进去!”杜若玄一听我这么说,立马开口要打消我的念头。
??“没问题的,我在家乡时也曾进出过一些犯罪现场,而且我很想帮镜儿找到罪魁祸首!”我急着解释,没注意到他第一次这么唤我的名字。
??杜若玄那沉星般的眸子望进我眼里,见我如此坚持,最终点点头道:“我陪你进去。”
??周围诸人一听这话,慌忙上前阻止,待看到他那森寒的眼神,又一个个的缩回身子,噤若寒蝉地不敢言语了。
??我略微紧张地踏入了案发的小院。这是间普通的三进三合小院,外院种着两株海棠,鲜红的海棠花早已颓败,落了一地如铺洒的残血,殷红刺目。空气里更是渐渐弥漫出一股腥臭,闻之欲呕。
??我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两块刚在市集上买的绣花手帕,折了几下蒙住口鼻,又顺手递了另一块给杜若玄。见他只呆望着我,我方才想起人家可是少爷,哪有自己动手的,便利落地折好后亲手帮他蒙上,抬头再看时,他仍是紧紧的盯着我,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咳……这样遮遮多少能防些尸臭。”我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呐呐地低声解释两句后,就往内院跑去。
??内院只有一个官差打扮的人在低头整理东西,看不清相貌,但应该就是那个负责验尸的杵作。他身后的屋子房门大敞,隐约可见一角白衫,我走上前几步,才看一眼就骇得踉跄而退。
??屋内的尸体已快瞧不出形貌了,几乎浑身上下都被蠕动的蛆蝇所覆盖,密密麻麻间偶尔翻涌出诡异而可怖的伤口,令人毛骨悚然。虽说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实际面对比电视上见的要恐怖不知凡几的实物时,一时间受到的冲击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感觉到自己的腿软得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了,幸亏这时一双有力臂膀及时扶住了我,我心里一定,知道那是他。
??“谢谢……我看我需要先适应一下下。”我有些虚弱的对他笑笑,慢慢调整好呼吸。
??杜若玄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不知是因为我的逞强还是因为里面躺着的那个。
??“呼……看这尸体的腐烂程度,以及现在的温度状况,死者大概是两天前死去的。她身上有多处明显外伤,都不像是利器造成的,可能是死者生前与凶手争执时的擦伤,伤口不深,都不是致命伤。致死原因看得出是窒息而死,她的脖子上还有淤痕隐约可见,而且舌尖外吐,脸色青紫,从她尸斑的位置来判断,她应该是自己悬的梁……”
??我逐渐恢复过来,开始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地分析。脑子里过场电影般一幕幕回放起电视上那些个名侦探的推理情景,对尸体倒是不那么害怕了。
??“这位姑娘是……”一旁的杵作看到我,有些吃惊的问道。
??“我们是杜府的人,来问问情况的……”我接口道,“你是杵作吧?”
??“是,小人杵作张福全。”
??“哦……这屋内的东西没动过吧?”
??“是的,照规矩都按原样保持着!”
??我点点头,毫不在意他惊诧的目光,自顾自地查看起现场,生怕疏漏了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窗户紧锁,没有撬动门窗的痕迹,凶手是从大门进入的。屋内摆放整齐,桌上有两个茶杯,可见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熟悉之人,否则死者是不会轻易让凶手进里屋,还倒茶相待的。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都在,显然凶手不为财,那犯罪动机就是针对李氏了……”
??“啊……姑娘分析的极是,小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几位差大人已经断定是那个采花贼月无双犯的案,李氏后因不甘屈辱故投了环。”杵作跟在一旁解释道。
??“月无双?那是谁啊?”我好奇地问他。
??“‘探花郎’月无双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贼,据说此人的轻功天下无双,因此虽犯案累累,但至今没人抓得到他,听说他最近在沧浪府附近出现过,所以差大人推断是他干的!”
??我对采花贼犯案一说显然不能接受,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识和理解范围,试问你能想象有那种高来高去的人四处犯案吗?像蜘蛛侠那类的,寻常的推理侦察在这种非常理状况下是毫无用处的,所以我直觉上很排斥这种推断。
??“是不是月无双犯的案,尚且言之过早,一来没有直接证据,二来犯罪动机不明确,难道说他是碰巧采花采到李氏的吗?”
??“不错,若果真如此,这个月无双也就不配称之为探花郎了。”杵作点头微笑,神情十分怪异。
??我没多在意,注意力已被地上尸体的右手牢牢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像是香囊……”我小心掰开尸体握紧的右手。
??“哦,这个旧香囊已给死者的妹妹辨认过了,她说不曾见死者佩戴过,但看绣工可以确认是死者本人绣的。”杵作凑过来说道。
??“你再看死者的指甲,有很多都断了,且右手食指、中指的断甲内缝,还有明显的血迹。以一般女子所会做的抵抗而言,这极有可能是她抓伤凶手后残留下的血迹。”
??“也就是说凶手身上可能有伤!”杵作眼睛一亮。
??我颔首微笑道:“沿这条线索应该能查出些什么。”
??“姻儿……”杜若玄的视线始终不离我,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会懂这些的?又是你家乡那儿学来的?”
??我望着他眼底的疑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道:是啊,是从我家乡——那另一个世界学来的,而这,是我不能说出口的最大的秘密,对不起啊,我的大少爷!
??“没错,不过我可不认得路,所以……大概是回不去了!”我笑着回答,却没有发觉自己脸上的笑意竟是哀伤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向我缓缓伸出手来,眼里有未知的情绪在翻涌,像是要安慰我似的,手落在了半空,却又被他生生收了回去。我心里抽搐了一下,有些微失望。而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倏地调转头,对那名杵作道:“让秦捕头进来!”
??杵作低头答应,小跑着出去请来了那个在门口见过的胖捕快,原来他是这里官差们的头头。
??“玄少爷,您有什么吩咐?”胖捕头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李氏平时为人如何?最近都接触过哪些人?有无仇家?这些你都查清楚了吗?”听到杜若玄的问话我感觉很怪异,这根本就是上级对下级的质问嘛!他杜府真有这么大的权力?
??“是……那个……打听了一些,具体的要……要到明天……”我看秦捕头紧张得都快昏倒了。
??“好,那明天将结果送来杜府。此事不能随随便便推到月无双的身上就算了,所有涉案的人无论是谁,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一概不得擅自离开沧浪府?”杜若玄说这话时声色俱厉,凛然的气势叫人呼吸一窒。
??“是,小的明白了!”胖捕头不停擦着汗,点头如捣葱。
??有钱的威力竟然这么大,我算是开眼了,发号施令的杜若玄还真不是一般的帅啊!我出神地望着他,仿佛见到有金光从他背后冉冉升起……(其实主因是拜金……汗呐!)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36

当晚回到府里,杜若玄差人送来一块刻有杜字的镶金小令牌给我,说凭此令牌可随时出入杜府,一定要妥善保管云云!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我还是欣然接受了,端详片刻后便贴身收好。
??入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谢谢……无论如何,这个人情我一定……”
??呜……我挣扎在沉重的睡意里,费了好大的劲强迫自己张开双眼,慢慢清醒过来。
??柔和的月光穿过镂花窗棂,在横亘床前的绢纱屏风上投下朦胧的光影。屋里没有别人,四周除了虫鸣,寂静一片。而那个声音依稀回荡在耳边,轻柔缥缈,恍如一梦……
??
??翌日,杜若玄过来微翠园,问我要不要陪他去府衙,我当然是巴不得了,边点头边冲他笑得一脸谄媚。
??沧浪府的官衙位于滟水街北面的上安街。杜府的软轿一到,府尹陈大人便携同主薄及胖胖的秦捕头亲自出门迎接,排场还真不小,我也跟着享受了一把走红地毯般的待遇。
??进到内堂,杜若玄只肯坐于客座,但他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势,倒让主位上的陈大人如坐针毡。
??寒暄过后,我请一旁的官差把昨天的杵作张福全叫来再问问,结果居然听说他已经告病在家好几天了,病得压根下不来床,我顿时愣住,那昨天见到的又是谁呢?
??“是他,一定是他,探花郎月无双!”秦捕头率先明白过来,“传闻月无双精擅易容,没想到他竟敢潜入官府鱼目混珠,胆大包天啊!”
??“易容?真有这种手法吗?”我好奇道,那不是小说上瞎掰的吗?
??“我也是听传闻这么传的,见倒是没见过。”秦捕头道,“不过应该是真的,不然怎么解释这事儿呢?”
??“那他不会把现场的证据掉包吧?”我就怕这一点。
??“不会,验尸时我们几个都看着呢,再说,所有证据都要先抄录登记的。”秦捕头忙道。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之后,我就陪侍于杜若玄身侧,一边忍受四周或明或暗里投来的目光,一边听秦捕头再把调查结果跟我复述一遍。
??这个李氏年方二十,人长得很文秀,半年前丈夫因意外溺水而死,公婆也已过世了,目前一人独居在借租的小院里,偶尔其亲妹回来与其同住。她平时为人恪守妇道又乐善好施,周围邻居几乎人人称道,也没听说有什么仇家。不过最近她与对门的张大头,因为一些小事起过口角,还有她租的这个小院的房东金长生数天前曾向她提过亲,结果被李氏当场回绝了。另外,她有个表哥周文书前几日从外地路过,特地来看望过她。
??“他们在案发当晚有不在场证明吗?”我问道。
??“张大头、金长生都说当晚在家睡觉,没有人可以证明。周文书说他在喜福客栈休息,没有出过门,值夜的小二可作证。”
??“那这三人身上有新伤?”我追问。
??“还真巧了,这三人身上都有新伤,张大头的右前臂被钩子划伤;金长生的后背因为过敏,被他自己抓伤;周文书则说是三天前摔过一交,被磕伤了左臂,听来都有理由。”
??“当真这么巧?如此一来就很难判断了……”
??“陈大人,请将他们三人带来,我要当面问问。”杜若玄淡淡地向府尹下了命令。府尹陈大人竟也对他的命令口吻不以为忤,欣然差下面的人去办。
??不过盏茶工夫,所有人就已经在府衙集齐了。我得了杜若玄的首肯,走下堂一一打量起这三人及他们身上的伤口。
??张大头的伤还很新,伤口自左向右由深至浅横贯其右前臂,伤得很严重。金长生后背生有点点红斑,数道暗红的抓痕,由下而上,伤口较浅。周文书的伤在左上臂,伤口很小,但周围淤青颇深。
??我转过一圈,确定所有细枝末节均已落入眼里后,心里大致有数了,只是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拿来定案。
??咦?这种香味?莫非……我看了看那人,有了主意,于是俯身凑近杜若玄耳边,几乎是呵气一般,极小声的把想法告诉了他。讲完后,我才发现我跟他现在的姿式太过暧昧,而他望着我的眼神竟也是温柔熠熠的。
??“啊!”我慌忙仰起头退开,被自己因他那抹眼神引起的剧烈心悸吓着了。
??他亦收回了目光,不着痕迹的侧过身,招来秦捕头吩咐几句。不一刻,秦捕头奉命带来了喜福客栈的小二。
??“你就是案发当晚值夜的小二?”杜若玄冷冽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跪在堂下的小二颤着声连连称是。
??“我问你,那晚当真没有一人出入过客栈?”
??“是……小人……就守在前堂……并没有人出入过。”小二结结巴巴地回道。
??“那么当晚你一定有听到二更梆鼓声咯!”
??“是……是……小人听它敲了两遍。”
??“大胆小二,竟敢当堂撒谎!那晚的梆鼓明明漏敲了二更,你却说听它敲响过!”杜若玄的声音不大,但言语中透出的森寒之意却直入人心髓。
??“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小人当晚是……是偷偷睡了一会……就一小会儿,小人以为……以为这没什么,所以……”小二吓得魂飞魄散,完全瘫软在地。
??“哼!”杜若玄一声冷哼,将手边的物什抛到小二面前,“你再给我仔细看看此物,可曾见过?若是再有隐瞒……”他嘴角轻扯,扬起一抹堪称完美的魔鬼微笑,表达出的意义极为明确: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小二抖得如筛糠一般,只敢拿眼死命瞧着那东西。这个香囊他确实见过,在哪儿呢?
??“啊……小人想起来了!”小二哆嗦着唇,“这个香囊是……是一位客官的……小人在收拾房间时无意中见过。”
??“那这个人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小人记得……就是那边那位客官!”小二指着站在一旁的周文书道,“小人还记得他将香囊收得极紧,生怕有人会偷似的。”
??“我……这……”周文书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先下去!”
??“是!”小二如蒙大赦般的匆匆退下。
??杜若玄瞥向地上的香囊,口中冷冷道:“周文书,你的香囊是如何落在命案现场的,且如实道来!”
??“或许……或许是我前些天去看表妹时,无意间碰丢的……”周文书低下头,声音已有颤意。
??“又或许……是你奸辱了你的表妹,所以香囊才会在命案现场发现,所以你表妹临死还不忘攥着它!”杜若玄状似不经意的话,听得周文书脸色更白了三分。
??“不……不是……”周文书的额上早沁满了汗珠。
??“可你在案发当晚并没有不在场证明,你手臂上的伤也决不是跌伤,还有,死者临死仍攥着你的香囊,这些你都如何解释?你还敢说不是你干的!”杜若玄凌厉的质问震慑全场。
??周文书闻声颤栗不止,“我……我……”嘴张了半天,再说不出别的字来。
??杜若玄着人拾起香囊,放在手边,口气一转,缓缓道:“听说你与李氏向来亲睦,她就这么凄惨的死了,恐怕亦非你所愿……”
??周文书默不做声,面上的神情复杂难明。
??“这个香囊应该也是她为你绣的吧?”杜若玄继续道,“虽说很陈旧了,你还一直保存着,可见你很珍惜它啊……”
??此时的周文书有些出神,双目下意识的望着香囊。
??“哦,对了,其实衙差还在香囊里发现了这个……”杜若玄手里悬着一枚暗旧的平安符,“上面书有‘愿君安康’四个字,不知是不是你表妹替你求的?”
??“什么?”周文书一下怔住了,盯着平安符的表情极度惊讶,疑惑、欣喜、恐惧、悔恨、悲恸等等情绪走马灯般在他脸上一一闪过,突然,他悲吼一声,难以抑制地抽泣起来。
??“表妹……表妹……是我的错……是我……呜呜呜……”
??事情到这儿终于告一段落,案件水落石出,周文书交代了一切,当堂认罪并画了押。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40

“姻儿,你的这个计谋当真绝妙,也亏你想得出。”
??回到杜府后,杜若玄和我并肩坐在园里的那棵香樟树下,享受着只属于我们的片刻宁静。
??“我原本只是想试探看看,没料到会这么顺利,真是侥幸!”
??其实那个二更梆鼓没敲的事,是我编出来讹小二的,因为一般单独值夜,没有不打瞌睡的,而且一晚上敲那么多次梆,谁还能一一记住。
??再有就是李氏的香囊,我一直以为是她自己的,可能在投环时因痛苦而被她从身上拽下来了。直到后来,我在周文书身上闻到了跟香囊里一模一样的特制熏香,我就猜想,那个香囊或许是周文书的,李氏攥着它是为了指明凶犯的身份。
??可为什么周文书的香囊会是李氏绣的呢?除非是李氏过去送给他的,那就说明这对表兄妹以前感情极好,更或许两人之间不只是兄妹关系,而在李氏嫁人之后,周文书仍不能对她忘情。因此我略施了个小计,先让杜若玄震慑住他,然后叫一旁的官差寻一枚旧的平安符,谎称是缝在香囊里的,还写有“愿君平安”字样,明显情意深重,待周文书心神震荡之际,以往日情份触动于他,在双重压力下,他的心防会被攻破,也在情理之中!
??“你倒是把他看得通透,一切尽被你掌握了。”杜若玄的话在我听来,似是语带双关。
??“我要是也能看得透你就好了。”我心里这么想,到底没能说出口去。
??
??是夜,我躺在床上,脑袋里像是缠了一团乱麻绳,想理却又理不出半点头绪。我是不是爱上杜若玄了?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可他为什么总是对我若即若离的?他有什么苦衷吗?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我瞪大眼睛看着床顶,月影朦胧间浮现出杜若玄幽深黑亮的眸子,温柔又带点疏离的望着我,我不禁心口一烫,这分明是恋爱的心情。我该怎么办?是表白还是沉默?可鲁迅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怎么能毫不尝试就自取灭亡呢?而且倒追个把男人算什么,大不了再被当成一回恬不知耻的丫头罢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屋内忽然有暗影晃动,来了,我全身肌肉绷紧,思想高度集中,手上还捏紧了一根先前备下的木棍,准备给这个接二连三夜闯本姑娘香闺的家伙来个当头棒喝!
??近了!更近了!从微眯起的眼缝中我已经看到了个黑影,行动!
??“呀啊……哇!”我手里的木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我掌心倏忽消失了,而我则被人从身后反剪住双手,压进个温热的怀里。
??“谁?竟然敢偷袭本姑娘!”我气疯了,完全忘了是我先偷袭的人家。
??“是你?对不住了……我还以为……”一个绵柔声音自我耳边响起,乍一闻,顿感全身酥麻,如沐春风般地舒爽无比,只是光听声音还真难分辨出此人的性别。
??我不由好奇的仰起脑袋,借着微亮的月光看向来人。
??“呵……”一望之下我倒抽了口凉气,倾国倾城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个人的。那一汪碎波溅影的秋水明眸,那精致到无与伦比的五官,那温润如玉的面庞,俄滴神啊!要不是我现在紧贴着他的胸部,我铁定会认为他是个女的!
??“咳……你可以松手了吗?”这声音真是柔得能掐出水来。
??“啊?”我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自动挂在他身上了。
??“不好意思,它经常不受我大脑控制。”我甩甩手,恢复了神志,“这位公子,为何深夜擅闯我闺房啊?”
??“在下……在下月无双,本想悄悄送来这个答谢姑娘助我洗脱罪名的。”他从暗若幽夜的黑袍衣袖间取出一枚纯银令箭,令箭上绘有月形图纹。
??“这是什么?”我接过后随意把玩着。
??“凭此令箭我能替你完成任意一桩心愿!”他说出这话来居然不让人觉得狂妄。
??我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我现在的心愿是:希望你以后不再作采花贼!”说完,就将令箭扔还给月无双。
??“你……你就为这个用了令箭?”美人惊讶的表情也绝美无比。
??我点了点头,毫不在意道:“我仅仅做了我该做的,说到底,真相只有一个!”这句话完全是不经大脑,自己溜出来的。
??“这个你先收着……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采花贼,只因与我相交的几位挚友刚巧都是武林公认的美人,我晚上去探望她们时,或许引起了某些人的误会,故此才被好事者冠上了探花郎的名号……我也不想的!”说罢他还幽幽地叹了口气,状甚哀怨。
??我一时哑口无言,默默收下令箭。此人原来习惯夜间行事,那也难怪别人会误会啊!
??“总之,谢谢你……我走了。”月无双冲我极为撩人地一笑(以我的角度来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以后夜里无聊的话可以找我聊天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兀自对着空气大嚷了一句,有养眼的美男欣赏,不睡觉鄙人都愿意呐!
??
??烈日如荼,骄阳似火。
??“啊,热死了……我要电扇,我要空调啦!”我顶着大大的草帽,身穿杜府统一制服——浅蓝色半臂短襦,毫无形象可言的蹲在一丛栀子花后,小声嘀咕着。
??小绿姐还在外头四处找我,想叫我把东院的一个杂草圃清理干净,我躲了她两天,因为实在懒得在这种日头下锄草兼作日光桑拿。
??“姻儿,你这是在玩捉迷藏吗?”杜若微的声音突然自我身后冒了出来,吓得我差点摔进花丛。
??“二少爷,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来吓我?”我极小声地咬牙切齿道。
??杜若微耸耸肩,顺势蹲在我旁边,毫不在意他那件湖蓝色绉丝长袍沾了一地的泥灰,冲我笑成朵花状,道:“姻儿,今晚舒华园有个小宴,你同我一道去吧!”
??“宴会,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我随口问了句,转念一想,“对了,今天是七夕啊!”
??“七夕?那是什么?”杜若微一头雾水地望着我。
??我恍然大悟,七夕是我们那边的传统节日,而在这个世界里当然不可能有啦!
??“呃……七月初七,又称七夕,是一个和美丽传说相关的日子,也是我们家乡乞巧的节日,这边可能没听过……对了,今晚的宴会是……”我赶紧转移话题。
??“明天是掬安的十岁生辰,府里会大宴宾客,今晚则是几个兄长提前给他摆个小宴,自己人先庆祝一下。”
??“我也算自己人啦?”我笑道,这些日子算我没跟他白混!
??“你当然是自己人……早晚会是的!”杜若微说这话时并没有笑,而是一反常态的认真,我心里不由得一惊,他那是什么意思?
??“好了,酉时我过来找你,一会儿你就先准备一下吧!”杜若微转瞬间又恢复了笑脸,还意有所指的上上下下扫视着我这身打扮。
??我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已经皱成一团,且还挂满了叶片的衣服,心里不服道:“这说明我干活卖力啊,完全顾不上自己了,你做主子的不知道犒赏称赞一下我这个莳花丫头,还嫌东嫌西的。”
??杜若微显然拿我这颠倒黑白的痞样没辙,笑着替我摘下身上的几片叶子,好一会儿才冲我摆摆手离开。
??我看看离酉时也没几个时辰,是该准备准备梳洗一下了,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迷彩特种兵演习呢!于是,我悄悄溜回房间,打桶水,用我自制的干花,舒舒服服泡了个香熏花瓣澡,又美美的小睡片刻,直至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啊?二少爷,酉时已经到了吗?”我揉着惺松的睡眼,打开房门。
??杜若微一见我,先是愣了愣,忽然就一把抱住我,头埋在我颈间尚未干透的湿发里,还使劲地嗅了一下道:“姻儿,你好香啊!”
??我被这一突发状况惊呆了,全身彻底石化,脑子里一片空白。
??几秒,几分,或者有几个世纪那么久,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用力狠踩了他一脚,挣开他的怀抱,吼道:“杜若微!你竟敢吃我豆腐?”
??“哎哟!好疼……等等,姻儿,我今天没吃豆腐啊……你这是干嘛,我可是好心来送衣裳给你的!”杜若微一手揉着脚,另一手递过来一个包袱。
??“还敢说没有,你干嘛突然抱我!”我粗鲁地扯过包袱,依旧对他怒目而视。
??“那是因为你的样子让我很想抱啊!”杜若微扁起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
??我的样子怎么了?谁刚睡醒不是这样的?我上上下下瞧了瞧自己,粉红色抹胸外罩藕色细纱对襟衫,下面是同色的高腰长裙,头发因为刚洗过,所以又恢复成大波浪长卷发,要说不妥之处嘛……最多衣襟歪了点、发型慵懒了点、表情迷蒙了点,这有什么问题啊?难不成他以为我在勾引他?我暴汗……
??“等等……我明白了二少爷,下次我一定先把自己裹成粽子再见你,免得您又想歪……还有,奴婢一个人也会去舒华园,不劳您费心,恕不远送!”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姻儿……姻儿!听我说嘛……”那家伙死皮赖脸地蹭着不走。
??这绝对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啊!我压下额上不停抽搐的青筋,“砰”的一声又拉开房门,怪笑道:“二少爷是不是想尝尝没当爹爹,先做公公的滋味啊?”
??“啊?”外头的人一脸问号。
??我单腿作势上劈道:“就是想当太监呐……”
??一阵风过,门口人影俱无……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16:57

“这是哪儿啊?都怪这身衣裳,穿起来那么费时,弄到现在天都快黑了!”我一路抱怨,一路摸索着去舒华园的路,唉……杜府那么大,我八成又迷路了。
??看着到处长得都差不多的园子,我简直欲哭无泪,或许刚才我不该为了怄气而拒绝与杜若微同行的。
??咦?前面好像过来了两个少年,从考究的衣饰上看,可能是府里的少爷,没办法,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两位少爷安好!”我待他们走近,忙凑上前施礼问安,脸上摆出最亲切可人的微笑,道:“如果两位少爷方便的话,可否为奴婢指点一下去舒华园的路?”
??垂首等了半天,没人应我,该不会是走了吧?我抬头一瞧,他二人还站在面前,脸上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是府里的丫鬟?怎么这身打扮?”两人中看起来十五、六岁,穿暗红色鲛纱长袍的少年先开口道。
??为了那么一点点女人的虚荣心,我仍是换上了杜若微替我准备的衣服。乳白细丝暗绣襦衫的荷叶领下,露出浅紫色FR胸兜,拖曳至地的白绸八瓣莲裙随风轻摆,臂上绛紫色披帛环绕,配以半挽半散的波浪长发,淡雅宜人的妆容,活脱脱一个清丽幽妍的唐朝仕女新鲜出炉,只是……这与杜府丫鬟们穿的浅蓝色衣衫显然不同。
??“奴婢是微翠园的莳花丫头时姻,奉二少爷之命去参加今晚舒华园内的小宴。”我不卑不亢地答道,这个少爷的问话态度令人很不爽!
??“哦……你就是闯入大哥浴池的那个丫头?人长得是不错,不过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巴结少爷用得着动这么大格吗?”少年挑着眉,轻蔑地朝我道。
??恶嘴毒舌的家伙,我哪儿得罪你了,居然这样诋毁我。我心里气得直冒烟,口中却只能道:“都是奴婢的错,长了双眼睛却还认不得路,结果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可不是笑话吗?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丫头……”我决定对他的话秉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原则,只作不闻。
??另一个着天青色薄绡长衫的少年十七、八岁模样,整个人如冰雪般清冷,比之杜若玄还酷上几分,看我的眼神更让我从头寒到脚。
??“怀澈,不要多话,走吧!”他连声音都阴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是,三哥……喂,丫头!你不是‘碰巧’又迷路了吗?还不快跟上,我们正要去舒华园!”这个四少爷杜怀澈明明比我还小,被他一口一个“丫头”叫着,我自尊心很是受伤。
??“谢谢三少爷、四少爷!”挤出感激的笑容,我假模假样地做出恭顺状,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七拐八弯终于进了舒华园。
??
??舒华园是三夫人他们住的园子,园内布局与微翠园差不多,假山拱桥,水榭池沼,重楼叠馆,交相错落,不同的是园内只遍植牡丹,待到花开时节,满庭的群芳争艳,荣英缤纷,香云如盖,置身其间宛如漫游仙境一般。
??此时,宴席就设在牡丹园里的一片空地上,虽无百花齐放,但四周绿翠环绕,间中树立着几十盏红纱围罩的莲形宫灯,将其内两张八仙桌照得通亮。我一看在座的全是府里的少爷小姐,不由心下惴惴,站住了犹豫着没再往前。
??“姻儿,姻儿!过来这边!”是杜若微的叫声。
??我闻言无奈地朝他走了过去。他与杜若玄、杜掬安他们一桌,这一下叫唤,众人都扭头看向我,神情中颇有一丝惊艳。
??我照规矩一一行过礼后,被杜若微当众拉坐到他身旁。
??“二少爷,这样太失礼了!”我一想到杜若玄就在身侧旁观,心里便极度不安,抬起头看向他,他却恍如未见,只低头喝着茶。
??“没关系的,今晚都是自家兄弟,没大没小惯了,你就安心坐吧!”杜若微很开心的样子,一直盯着我看,“这衣裳果然很衬你,明天我再给你送几套来,以后你就一直穿这个!”
??他用的是命令口吻,而我也不排斥收免费的漂亮衣服,当下浅笑盈盈道:“奴婢谢过二少爷。”
??“姻姐姐……”杜掬安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袖。
??“五少爷万福,奴婢特意备了个小礼,谨祝少爷生辰快乐,心想事成!”我边说边将手上的一个锦盒递给他,这其实是我很早以前就准备了要送他的。
??“谢谢姻姐姐!”杜掬安接过我的礼物,打开瞧了半天,问道,“这个是地图吗?边上的小纸片和小木人是做什么用的啊?”
??我“扑哧”一笑,道:“这是一副棋,叫大富翁,以小木人按骰子掷中的点数行走于棋盘格子上,途中有机会也有陷阱,一旁的纸片则是钱币,用它可买下地图上的土地,然后其他人走到这块地时就得付钱给你,最终谁拥有的钱最多,谁就是赢家‘大富翁’了!”
??“哇,玩这个游戏好刺激,真像在做买卖似的,是你发明的?”杜若微颇感兴趣地跟着研究起来。
??“不是,这是我家乡那边的游戏。”说话间,凑过来看的人越来越多,少爷小姐们都一脸新奇、羡慕的表情。
??“姻姐姐……姻姐姐……能做一副给我吗?”几个年纪小点的少爷小姐已经围过来缠我了。
??“多了奴婢一个人可做不来,如果少爷小姐喜欢,尽可以差人跟着我学,除了繁复一些,做工其实挺简单的。”我可不愿意一个人受这么多罪,要我动动嘴皮子还差不多,怎么可能傻到挖个坑再自己往下跳呢!
??他们果然立即派了各自的婢女,说由我来教,我一时间倒变得炙手可热了,那帮少爷小姐们也顿时容易相处起来。
??“姻姐姐,给我们唱个曲子吧,你看,我还备了乐器呢!”杜掬秀命人搬来古筝、月琴、琵琶、三弦、七弦等等乐器,摆明了赶鸭子上架,由不得我不同意。
??杜若玄这时亦看向了我,我一咬牙,伸手接过一把琵琶,随意调了下音。说到乐器,我曾学过小提琴、竖笛、吉他还有这琵琶,虽说当初是被父母逼着学的,可好歹也学过几年,现在架势一摆,手里调弄两下,还真是似模似样的。
??唱什么呢?我心里思量着,手上居然拨出一连串熟悉的音符,我顺势便唱了起来:“好像漫长的梦,越在时光海洋,
??咫尺天涯相思长,人各在一方。
??秋千随风摆荡,话还在我耳旁,
??一朝醒来发苍苍,心事却依然。
??许我向你看,每夜梦里我总是向你看,
??在这滚滚红尘心再乱,一转头想你就人间天堂!
??许我向你看,美好记忆只因为向你看,
??既然青春是如此短暂,暗恋才如此漫漫的延长……”
??缠绵跌宕,余音绕梁,一曲歌罢,满座竟是鸦雀无声。我与杜若玄的眼神凌空交会,霎那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我方自明白什么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姻儿!”杜若微这一喝蓦然唤醒了我。
??此时我才注意到席宴上的气氛变得极为古怪和尴尬,年纪稍长一些的少爷小姐通通轮番扫视着我和杜若玄,而年龄尚幼的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瞧着自家的兄长姊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咳……对不起,奴婢忘记这是生日宴了,该唱得喜庆些!”我忙放下琵琶,站起身赔礼道。
??“没什么,你唱得好极了,呵呵……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心里暗暗恋慕着谁呢!”杜若微试图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但他自己僵硬的表情没半点说服力。
??“奴婢还是先告退了!”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行完礼不顾杜若微的劝阻,匆匆离开了舒华园。
??
??当夜,我心里忐忑不安,为着这么早向杜若玄表白会否过于突兀而烦躁,可是我的性子实在等不了太久,不说个一清二楚我恐怕会寝食难安,现在既然告白了,就只等那伸头一刀,给我个了断了。
??我如往常一般,独自漫步到香樟树下,远远看见杜若玄,心脏便充满期待地雀跃起来,快得像要脱离我的掌控。
??“我想知道答复……不管是什么,我只要你一句话!”清风徐徐拂动,我衣袂翩飞,月光洒落在我脸上,漾出澄澈的柔波。我静静望着他,心忽然就沉淀下来,有种尘埃落定的恍然。
??杜若玄也静静凝视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复杂的神情看得我不由一阵揪心。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仿佛许久未曾开口,又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
??“是真的不知道吗?我不明白你在顾忌些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正视我和你自己的心,给我句话吧,让我死心或者安心都好……给我句话吧!”我抓住他的衣袖,语带恳求地逼视他道。
??“姻儿……”他低声唤了句我的名字,扭头试图回避我的注视。
??“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所以我不允许你对我视而不见!”我口不择言地再次迎上他的视线,他眼里那抹动容让我毫不犹豫地发挥了豪放女的本性,一仰头吻上他略带凉意的唇瓣。
??丝丝电流从脚底窜遍我全身,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逐渐被我们凌乱的呼吸搅动成愈演愈烈的深吻,直到我感觉自己已快窒息了,他才离开我的双唇,彼此灼热的气息依旧近得咫尺可闻,我这时才发觉双颊滚烫如沸。
??“现在才晓得脸红不嫌晚了点吗?”杜若玄带笑的低语在我耳边喃喃响起,引得我更是羞恼难抑。
??“人家哪儿有脸红,是天气太热好不好!”我兀自嘴硬道,头却不由自主地埋进他怀里,任凭他身上独特的草木清香将我淹没。
??“姻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姻儿……”无奈的绵绵细语交织成一张情网,虏获住我,而我早已彻底沦陷,不可自拔了。
??“这样就够了……真的,这样就足够了!”我紧紧抱住他,但愿此刻,既是永恒……
??
??担心引起更多的蜚短流长,所以我拒绝了杜若玄陪我回住所,一个人踩着轻快的步子,蝶舞翩跹般纷飞而去。
??当绕过离住处不远的一座假山时,横里突然闪出一道人影伸手拉住了我。我大吃一惊,刚想开口呼救,即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截断。
??“是我,姻儿……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来者从阴影里慢慢现身,神情是说不出的黯然和恼恨。
??“二少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我瞧着面前脸色不善的杜若微,不由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杜若微原本拉住我胳膊的手,此时却略一使劲,将我拽进了他怀里。我大骇,拼命想要挣脱,奈何人小力微,反而被他拥得更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姻儿……姻儿……别离开我,我对你……我对你……”
??“二少爷……快放开我!我不要听,不要听!”我急切地打断杜若微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可惜往往天不遂人愿,杜若微并未就此打住,反而以坚定到不容怀疑的语气向我道:“姻儿,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你了……所以你答应我,别离开我,不要离开……”
??哀凄的声音带给我莫大的震撼,这个人是极其爱笑的,对谁都不吝于展示他那雪白的牙齿,我常常觉得他是最适合做牙膏产品的形象代言人的。可是当不再笑的杜若微说出这番话时,我的心不觉溢满了悲悯和苦涩,我不是体会不到他的心意,只是另一个人已经霸占了我整颗心,再容不得我他顾!
??“对不起……”我能说的唯有抱歉。
??“为什么?为什么是大哥?我的亲哥哥……”杜若微看样子越来越激动,难道他刚才去过香樟树那儿?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并不感到愧疚,因为爱是没有错的,只是看着如此脆弱的杜若微,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不,大哥他不行,大哥他不会爱你的,他心里只有秋墨,他们已经定了亲,他不会再爱你的……姻儿,你看看我,我可以娶你,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杜若微固执地盯住我的眼睛,不死心道。
??“你错了,除了爱我从未要求过什么,其他于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对这份感情,假如最后他选择放弃,那我尊重他的选择,我会放手;但假如他不愿意放弃,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到底,绝不轻易松手!”
??我的决心经由眼神完完全全地传达给了杜若微,他看着我不再多说些什么,心情也好似平复下来一般。我们就这么各执所念,相对默立,片刻之后,他终于摇了摇头,扯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我摆摆手,转身隐没于暗夜之中,在他背影即将消失的瞬间,我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逸出了我唇边……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0:44

昨夜的一番折腾,害我彻夜未眠,大清早起床后便一直呵欠连天,提不起丝毫干劲。
??“姻儿,快给我清醒清醒!今天的活儿可多着呢,舒华园那边人手不够,你跟着梨香赶紧去吧……”小绿姐唠唠叨叨催了不下十遍,我看实在躲不过,只得万般不情愿地跟着一个小丫鬟一起过去。
??“听说今天府里要来好多贵客,容家小姐也要来呢!”梨香只有十四岁,但在杜府已经待了近三年,平时和我的关系都还不错。
??“容家小姐?是谁啊?”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哎呀,就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容秋墨容家大小姐啊!”
??“是她?”我闻言不由一愣,昨天听杜若微提起并不觉得怎么样,好像与我无关似的,可没想到今天就要遇上了,快得令我措手不及,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辨不出是何滋味。
??梨香并没有发觉我的异状,只一个劲地兴奋道:“南川容家同杜家一样,都是太粱国三大商贾世家之一,容家大小姐不仅是公认的美人,还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听说至今追求者依旧甚多,大少爷脸上瞧不出,心里一定不痛快呢……两年前容小姐因病延了婚期,大少爷可难过了,去看了她好多次,每次回府都闷闷不乐,阴阴沉沉的,吓得我们都不敢靠近……”
??“是吗?”
??“还有啊,传闻说两年前容小姐病重时,曾想要退婚的,是大少爷拒不答应,这才没退成,可见大少爷的心意了!”
??“哦……”
??“都说大少爷平时沉默寡言的,其实心思细腻,用情至深呢!”
??“嗯……”
??我随便敷衍了她几句,然后就默默想着心事,梨香见我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换了话题,将晚上宴席的流程和规矩跟我细细说明,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舒华园门口。
??
??舒华园内的布置比起昨晚已有天壤之别,如果说昨日的装点是温馨而清贵的,那今日所见就绝对称得上是雍容而奢靡的了。
??园内的所有树木均被系上了错落有致的金箔绢花,稍矮些的花丛则在其上纷撒银粉,阳光照耀下,光线迷离四射,璀璨夺目。此外,花架、灯台、栏杆、廊柱等等地方皆被各色细纱围裹,微风过处,纱缕轻舞飞扬,浮光掠影之间,衬得园内殿阁恰似琼楼玉宇,缥缈无端,一派神仙境地,引人心向往之。
??“虽说是杜府五少爷的十岁生辰,但这样铺张奢华的排场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两眼发直之余仍不忘抒发一下感叹。
??身后的梨香则显然早已见怪不怪,依旧镇定如常地笑笑,道:“府里有节庆日子时都会这么安排,好看是好看,可苦了我们这些下人呢,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布置妥当啊!”
??我瞧瞧手里的一匹湖绿色薄纱,颇为赞成地点点头,“客人来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完?”
??接下来我也没时间再欣赏眼前的人为景观了,因为手头上一个接一个的任务忙得我是昏天黑地。一会儿东奔西跑,一会儿又要爬上爬下,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眼见日头偏西,才终于结束了所有工作。我哪儿受过这种罪啊,累得只差点没当场趴下,头也晕晕乎乎,神思恍然的。
??“姻儿姐姐,你看那儿,湖心亭那儿!”梨香倏地拉起我朝湖边快走了几步。
??我伸长脖子凝神细看,原来是杜若玄。他身穿天青色络纱长袍,头簪一顶翡翠玉冠,临湖翩然卓立,神采飞扬。他的左侧还伴着个身着浅绿色宽袖对襟衫,头梳双环望仙髻的女子,那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瑶鼻樱唇,香肩雪肤,一望便知是位绝色丽人,我心里羡妒不已,随即想到,莫非她就是众人口中的容小姐容秋墨,杜若玄的未婚妻?
??梨香似是看透了我心中所想,点头道:“那个便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容小姐了!”
??“他们看来的确登对,真是神仙眷侣般的一双璧人!”远远望见杜若玄脸带温柔笑意与容秋墨相谈甚欢,我心里抑制不住地酸涩起来。他从没有在我面前这样开怀地笑过,或许真如杜若微所言,他爱的是容秋墨,不是我……
??我感觉胸口一阵闷窒,眼前景物逐渐离我远去,随后便听到梨香的惊呼,以及好多人嘈杂的嚷嚷,其中似乎还有杜若玄唤我名字的焦急声音,可我完全动不了,意识仿佛被剥离了肉体,毫无存在感地飘荡着……
??
??“江大夫,她怎么样?会不会有事?”杜若玄一贯清冷的声音听来竟急切无比。
??“这个……不好说……这姑娘呼吸脉搏均无,全身冰凉,恐怕……”大夫的意思是我会死?可是我明明还在啊,为什么我仍然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呢?
??“江大夫,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她!”
??“唉……这位姑娘只要有一丝气息,老夫就有办法为她续命,可惜……”
??“姻儿,快醒一醒……你不能有事啊!我还未……我还未对你说……”杜若玄在我耳边惶惶低语,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我心口一暖。
??“若玄,你先别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救她的。何况就算呼吸脉搏停了,她也未必会死,兴许只是一口气缓不过来。我府中的一名侍卫就曾跟时姑娘症状一样,后来不也醒转了!”一把柔和顺耳的女声安慰道。
??“容小姐曾经见过这种病症?”江大夫问。
??“是啊,我府中的那名侍卫也是忽然就倒下了,而且呼吸脉搏均无,大夫都以为没救了,幸好半个时辰后他又自己醒了过来。”容秋墨轻缓的语调自有股令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这可真是奇症了,老夫还从未听说过。”
??“不如这样,刚巧年侍卫也跟着我到了杜府,我让他来给江大夫瞧瞧,兴许有什么能帮上时姑娘的地方呢。”
??“如此甚好,多谢容小姐了!”
??我静静听着屋里人的谈话,虽说事关我的性命,可我却偏偏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仿佛一切俱是幻影,而我只是坐在这儿看戏。
??“姻儿……姻儿……你能听见吧,我要你醒过来,我说我要你醒过来看着我……姻儿!”杜若玄的低语拉回了我的神智,也叫我心疼无比,恨不得立马扑进他的怀里抚慰他。
??“砰”的一声,又有什么人推开门闯了进来。
??“她怎么啦?姻儿!姻儿!”那是杜若微的喊叫,听起来同样是惊慌失措的,“江大夫,她怎么啦?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二少爷,请稍安毋躁,老夫正在想法子……”
??“姻儿……”有人紧紧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在颤抖……等等,我能感觉到了?!
??“咦……我……我怎么……”模糊沙哑的声音自喉管间发出,遥远得不像在这个人间,可又的的确确是我的声音。
??“姻儿!”杜若玄与杜若微异口同声,惊呼道。
??我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由迷蒙逐渐转为了清晰,杜若玄略显苍白的面容慢慢被描绘得细致分明起来。我恋恋不舍地用目光勾勒出眼前这个男子的轮廓,他心里有我,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试图让僵硬的面部绽出一个微笑,可落在他眼里大概变成了痛苦的抽搐。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让江大夫给你看看……”低缓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我……没事!”我定定地望住他,眉眼间溢满了柔情蜜意。
??杜若玄点点头,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姻儿,你把大家吓坏了,怎么会这样?”杜若微选择无视我和杜若玄之间的暧昧情状,抬高音量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的好少爷……这也不过再一次地证明了奴婢是个恪尽职守,兢兢业业,舍己为人,任劳任怨的……年度最拼命员工啊!”我缓过口气继续鬼扯,“怎么着我也是工伤……是不是该提供些物质赔偿……外加颁个纯金奖杯给我……”
??“你……你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呀?这刚醒就胡言乱语的,江大夫,快来看看她吧!”杜若微夸张地垮着俊脸,逗得众人一通笑骂,把方才沉滞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呵呵……时姑娘确非寻常女子可比,这般的风趣豁达,难怪……”容秋墨低眉浅笑,姿容婉约,大家闺秀的风范展露无遗。
??我转头瞧着她,下意识地也笑了笑,发觉面部肌肉能够接受大脑指令了,遂扯出我所认为最楚楚动人的笑容,对她道:“奴婢哪儿懂什么风趣啊,不过就是人老实,实话实说罢了!”
??“哈哈……”屋内又一通暴笑,连江大夫都不禁莞尔。
??“大小姐?!”门口的一名侍卫惊疑不定地唤了声。
??“啊,进来吧,年侍卫!”容秋墨柔柔地应道。
??我循声随意打量了下来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头利落的短发略微凌乱,但很有个性。剪裁合体的天蓝色紧身长衫,显得他身材格外修长健硕,那是个散发着活力与青春的英飒男子。
??他拱手向屋内众人行过礼后,一抬头撞上我巡梭的目光。我心里莫名一跳,不知所谓何来!
??“这位时姑娘与你上回突发的急症一样,忽然心跳脉搏俱无,昏厥不醒,江大夫想问一下,你对此病的病由可有什么头绪?”容秋墨看年侍卫的眼神很不同寻常,我敏感地察觉到。
??年侍卫又盯了我一会儿,像在确认什么似的,紧接着揉了揉头发,退到一边回江大夫的话去了。
??我虽然有些许纳闷,但身体的极度困乏不容我细想,很快便拉我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这一觉直到次日傍晚才醒,醒来后我发觉不太对劲,细想一下方自明白原来我不是睡在昨天昏迷时待的屋子,而是回到我自己的住处了。
??谁把我搬回来的?我绞尽脑汁仍是丝毫记忆也无……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0:51

又过得两日,我的身体早已好透,可考虑到必须善加利用一切可供偷懒的资源,故而我白天还是装病窝在床上,乐得清闲。但以我好动的性子,连躺数日实在是种非人的折磨,所以这日晚膳过后,我怎么也熬不下去了,遂起身挑了件薄纱半臂襦衫,披散着一头长卷发,独自摸出院子打算松一松筋骨。
??还没走多远,迎面就碰上了容秋墨和几个未曾见过的小姐。
??“时姑娘,身子都好了吗?”
??容秋墨一袭粉红大袖衫配以藕色丝绣长裙,在四周围明晃晃的灯笼映照下,平添了几许妩媚娇娆的韵味,顾盼之间美目流转,肌肤莹润玉泽,看得我大叹“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位佳人袅娜身姿的万一!
??“唐姐姐,她是谁啊?你认识吗?”容秋墨身后一名满头珠翠的黄衫女子瞥了我一眼后朝另一个衣饰华贵的红衣女子小声问道。
??“没见过,肯定不是杜府的小姐,璃妹妹也不认得吗?”红衣女子微挑着眉道。
??“是啊,看她那样子像是个丫鬟……”
??“时姑娘是我的朋友?”容秋墨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威势,压得那两名女子讪讪地不再多话。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又冲她点点头表示感谢。正要施礼离开,容秋墨忽然叫住了我。
??“能陪我走走吗?”
??“好啊!”
??她遣开了其他人,拉着我的手沿湖边慢慢走去。我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且很可能与杜若玄有关,因而心下忐忑,猜不透她会作何反应,惟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同她胡搅蛮缠吧!
??“你喜欢若玄,是吗?”果然,她还真够开门见山的。
??我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一口承认道:“是,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
??“我很高兴你能坦承相告……看得出你是发自内心喜欢他的。”容秋墨淡淡的笑意落在我脸上。
??“你不生气?”我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有点失落罢了,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现在轮到我失落了,青梅竹马,也就是初恋咯……
??“可我也真心替若玄高兴,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他,该是何等幸运,何其幸福的事啊!”容秋墨神色黯然道,“况且他对你也是同样的用心……假如我有你一半的幸运就好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我都给弄糊涂了。
??容秋墨见我一脸困惑,先自嘲般地苦笑了下,继而眼神飘向夜空中的一轮清辉,以梦呓般的语气喃喃道:“我喜欢的人,不是若玄……”
??“什么?”我吃惊不小。
??“那个人,知道我喜欢他……只是他不愿意接受我……”
??谁那么不长眼?如此完美的一个女人送到面前,居然还往外推!我好奇得瞪着容秋墨,等她的下文。
??容秋墨神色恍惚地幽幽道:“我还清楚地记得……他是在两年前一个春雨绵绵的午后来到我家的。当时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打哪儿进来的,问他他又不愿解释,结果被软禁了起来……我很好奇,因为他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同,所以就时常找了各种借口去看他……我发觉他聪明却毫无城府,有见地但并不浮夸,风趣又很随和,久而久之,我便迷上了他,甚至还求爹爹放他出来当了容府的侍卫……”
??“啊?莫非那个人是年侍卫?”我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道。
??“你看出来啦?呵呵,那你也该看得出他对我的刻意疏远吧……”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年侍卫对她的确是恭恭敬敬,不咸不淡的标准职业化态度。
??“为了他,我装病逃过婚,但他仍旧不为所动。”
??“那你有直接问过他对你的感觉吗?”我担心是不是古人的含蓄引起了双方的误会。
??容秋墨低下头,略带羞涩地道:“没有……可我稍微表现出一点喜欢他的样子,他马上就会躲得远远的……”
??“这样不行啦!你干脆跟他摊牌,摆明了你的意思,有什么说什么,直接问个清楚,总好过你自己胡乱猜测,随便替他下结论吧!”我按捺不住,为她焦急道。
??“你啊……或许也只有你这种性格,才能把若玄那个闷葫芦逼到如今这般不得不爱,不能不爱的境地吧!”容秋墨莞尔道。
??“其实一层窗户纸由谁来捅破不都一样,我不在乎这些,所以由我来表白再自然不过了。”
??“是吧,也许我是该问问……”
??“姻姐姐!”前方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我和容秋墨的谈话。
??我抬头一看,是杜掬安朝我这儿边跑边喊来着,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角凉亭内,隐约可见杜若玄、杜若微以及一个背对着我们的男子围坐在一起。待走得近些了,才看清凉亭内的石桌上,还零星摆放着几碟点心、小菜,三四壶酒,而年侍卫便坐在其中。
??“姻姐姐,容姐姐,你们也来一起坐嘛,大哥二哥他们说话好无聊,还不如听姻姐姐唱唱歌,讲讲故事呢,上回那个《西游记》和《封神榜》都没讲完……”
??“你这臭小子,刚才是谁拼命央求着我要带他一起来的啊?”杜若微板起脸,作势欲拧杜掬安的耳朵。
??杜掬安知机忙躲到我身后,嬉笑道:“我错了,二哥,我就是想听姻姐姐唱歌、讲故事,二哥不是也爱听的吗?”
??杜若微瞅瞅他,又瞧瞧我,笑眯眯地道:“看在你请来两位漂亮姐姐的份上,权且饶过你这一回吧!”说罢拉起我跟容秋墨入了座,“难得今晚天气如此舒爽,大家一起坐下吹吹风、品品酒、聊聊天,岂不快哉!”
??“那敢情好,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我抓起手边的一杯酒,也不管是谁的,仰头便一干而尽,喝完还意犹未尽地再满上一杯,灌了下去。据说古时候的酒度数都不高,这么喝来果真如此……
??在座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我连干了三杯,脸不红气不喘的,倒像是馋了三个月酒的老酒鬼,一喝上便要酒不要命了。
??“姻儿?”杜若玄眼里隐有忧虑。
??“那个什么……呃,真是好酒量啊!不过这‘清露酒’是用来品的,你这么一通牛饮,未免太煞风景了吧?”杜若微夺过酒壶,一副受不了我暴殄天物的样子。
??我“扑哧”一笑,嗔道:“刚刚还大方着呢,怎么着,现在舍不得了?不就喝你几杯酒嘛!”
??“冤枉啊!我可是为了等会儿得抬你回去的人着想,担心他们招架不住呐!”促狭的语气配上刚刚好的夸张表演,我发觉这个人还真有演戏的天赋。
??众人瞧着他耍宝,眉眼俱是弯弯的,杜若玄亦柔和地望着我,我与他视线交缠,心里一阵甜蜜一阵激动。
??“为了报答二少爷您的关心,奴婢这就献上一曲吧!”我的心情大好,不由想要引吭高歌一番,随即取了根筷子,敲击于面前的瓷碟边沿,声音清脆悦耳,我顺势扬声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我方唱毕,一个男声蓦然接着唱道:“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我看着年侍卫欣喜的神情,心下了然,同他一起合唱起来: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歌声渐止,余音激荡,众人震惊得神游物外,尚未清醒。我与年侍卫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们俩个……你们俩……”杜若微木然地来回扫视着我跟年侍卫,张大了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姑娘……你和他……”容秋墨的神色不只是惊讶,更多的是紧张和担忧。
??杜若玄淡淡的眼波凝望着我,我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笑意流转,果不其然,他唇角轻扬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替我们解惑吧!”
??我眯眼一笑,颇为得意地酸道:“正所谓他乡遇故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你和他真认识啊?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杜若微终于回神了。
??“因为刚刚那首歌啊,那是我们家乡有名的曲子,一唱就明白了,好像对暗号似的,对上后便晓得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也流落在此地……”
??“难怪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呢!认识一下吧,我叫年华。”
??我看着年华伸过来的右手,微微一笑,也伸出手与他来了个同志间的问候,两手一握,惹得众人又纷纷侧目。
??“我叫时姻,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喂,姻儿,是同乡也不需要一见面就拉手吧!你是女孩子,要矜持!矜持!”杜若微很不乐意地盯住我俩,年华摇了摇头,我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刻,久违的温馨在我心底弥漫,家的感觉熨烫了我彷徨不安的心。
??感谢上帝,我不是孤单一人……
??
??“你说,我要是留在杜府是不是也很不错呢?”我支颐懒懒地问着。
??坐在我对面的,就是最近时常来找我聊天的月无双。记得他刚开始夜半私会我的时候,我心里还存了些旖旎浪漫的念头,可是现在……
??“不错啊,杜府可是‘天下第一府’,杜家少爷也个个都俊逸不凡,才干出众……”
??“小姻,你看看,我刚绣的这枝莲花好看吗?颜色会不会太浅了……”
??“对了,过两天我给你做身衣裳吧,我那儿正有一匹适合你的料子,你想要什么式样的……”
??……
??幻想破灭!对于如此“居家”的男人我彻底无语,难怪他成不了采花贼,这整个一东方不败嘛!
??“唉……双双,你为什么喜欢女红呢?以你二十一岁的绮玉韶华,不是应该更爱美人的吗?”我闷闷地问道。
??月无双抬起他那俊美无畴的面庞,对我绽放出足以倾倒众生的微笑,柔声道:“我也没办法,自从照过镜子后,我就再分辨不出什么美人了……”
??无语……我满头黑线地瞧着他诚挚认真的眼神,实在是无言以对,自恋到毫无知觉的程度原来也是一种可怕的武器!
??“小姻,你觉得我是个怪人吗?”月无双忽然满怀感伤地问。
??“嗯……你的个人兴趣我不予置评,不过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无所谓,在我眼里你就是你,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月无双!”我悠悠地说着,即使他真是玻璃我也不在乎,大概是受BL小说荼毒过深了吧!
??“谢谢,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月无双晶亮的眸子泛着温柔的水波,看得我一阵心疼,母性的光辉瞬间笼罩了我,我伸出双臂紧拥住他,顺便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下……
??啊!这么滑腻的肌肤,如此绵软的触感,真是爽呆了……
??“小姻?!”月无双被我的举动吓得全身僵硬。
??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嘿嘿笑道:“双双,忘了提醒你,成为我的朋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呵呵呵呵……”
??他见我笑成“花痴”乱颤状,不由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脆与低柔的笑声此起彼伏,绕梁不绝,为这闷热的夏夜送来了难得的爽朗和惬意……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0:54

啦啦啦……啦啦啦……”我哼着小调,手挎小篮,迈着小步,闲闲地压着小路。
??这儿是西街,我正奉命采办一些晚上要用的东西,因为今晚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虽说太粱国没这个节日,可在我的舌粲莲花之下,成功撺掇了杜若微、杜掬安等人,要在微翠园举办一个试胆大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日近正午,艳阳高照,路上的人多半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吃饭或是找个地方避暑纳凉去了。
??“金满楼!”我站在一块大大的金漆招牌下,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看来也该祭一祭我的五脏庙了。
??小二大老远瞧见有客人,立马殷勤地哈腰来迎,我是公款消费,当然摆足了谱,随手丢给他一串铜钱,吩咐他找个清净点的单间,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内堂。
??古代的酒楼我还是生平笫一次见识,四下张望着,觉得无比新鲜。整间酒楼朱漆粉浆,雕栏画杆,古意盎然。楼分三层,底下是大堂,十几张方桌排列整齐,如今半数客满,人声鼎沸;二楼是雅间,竹帘微挑,隐约可见里头精雅的摆设;三楼大概是住店的客房,现下悄然无声,一片寂静。
??两个手脚麻利的店小二越过我身边,托了一大盘菜肴吆喝着端进前头的包厢,我则随引路的那名小二转到了二楼右手边第三间停住,撩了帘子迈步进去。
??一望之下,虽说面积不大,仅十几平米,但陈设整洁大方而又不失雅致。乌木圆桌蝠纹缠腿,八张圆凳团团相围,墙上画卷绘着山水鱼虫,屋角瓷瓶奉了令箭荷花。
??我坐下后点了店里的几道招牌菜式,再要了壶凉茶,不一会儿便悠然自得地享用起美味佳肴来了。呜……珍馐当前,真是只羡饕餮不羡仙呐……
??正当我酒足饭饱之际,隔壁雅间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接着便有人冲出房门,似乎还撞上了端菜的小二,发出一阵碗碟碎裂的哐啷脆响。
??我是学新闻的,说好听点是新闻敏感较强,说难听些就是好奇心足,爱管闲事,正巧我也撑得需要活动活动,消化一下了,于是立马钻出雅间,瞧热闹去也!
??走廊上,一名粗壮的男子,满脸惊惶地拉住个店小二,反反复复只嚷着同一句话:“大夫,大夫,快将大夫找来!大夫,快将大夫找来……”
??那小二显然吓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点着头“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我一听说有病人,心里也莫明紧张起来,看刚才粗壮男的神情,这肯定是极为凶险的突发病。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已经掀开了隔壁雅间的门帘,待见到里头齐刷刷射来的两道目光时,我才尴尬地怔在原地,进退不得。
??雅间内只有三个人,除了刚才的粗壮男外,还有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他怀里半托半抱着一位双目紧闭的纨衣公子,看到我进来,他只语气生硬地说了句:“不是大夫的就请出去!”
??“咳……不好意思,我听说有急症病人,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学过一些急救方法的,应该有效……”我尽量温柔诚挚地阐明来意,可等了半天就是没人搭理我,心头不由无明火起,态度陡然转变。
??我一个箭步上前,二话不说便兀自查看起那位年轻公子的状况,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脉搏细弱,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四肢冰凉,居然是心脏病突发的症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粗壮男横眉瞪眼道。
??“快将他放平,保持安静,然后松开他的衣领、胸襟、腰带……快啊,否则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他啦!”我当即立断,发号施令,见那两人仍是木木呆呆、犹豫不决的样子,只得自己亲自动手。
??我可是头一回替人宽衣解带啊,你算是赚到了!我边忙活心里还边嘀咕。
??三下五除二把他剥得仅剩内衬后,我立马为他实施了心肺复苏的急救措施:两手交叠,以掌根按压于双乳之间,频率在每分钟100次左右,其中每隔30次为他进行2次口对口人工呼吸。你爷爷的,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一次跟某人kiss过那么多回呢,真是太、太、太便宜你啦!
??一旁的两个大男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若非大夫来得及时,这家店里恐怕就要多两尊瞠目结舌的狰狞雕塑了……
??“江大夫?!”我让出位置后,发现来的是熟人。
??江大夫看到我,也有些吃惊,转眼瞧见病人的状况,神色又立刻凝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药丸,塞入病人口中,接着取出数十枚银针,连刺几十处穴位,又伸手在病人四肢胸背推拿揉掐,好一阵子方才停下,然后写了张药方命人赶紧取药。
??化身为雕塑的中年男人率先复活,他急得满头大汗地问道:“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了?他……他没事了吧?”
??江大夫也早已汗流浃背,他为病人再号了下脉后,才缓缓道:“幸亏急救措施得当,这位公子才转危为安,只要今后定期按时服药,勿劳心动气,便无大碍了。”
??“急救措施?”中年男若有所思地望向我,我坦然地昂首回视住他。
??“多谢……姑娘了!”半躺在地上的那位公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气息微弱道。
??我一愣后想起,莫非他刚才一直是有意识的?那我的人工呼吸岂不……“刷”的一下,我脸红成蕃茄状了。
??那位公子朝我微微一笑,如山间的清泉,澄澈漱心,空灵绝秀;如淡雅的白菊,高贵优雅,片尘不染。我这才蓦然发觉,他竟是一位风华盖世、俊逸脱俗的贵公子,顿时心如鹿撞,心花怒放,心猿意马,心痒难耐啊……
??“商叔……”贵公子轻唤了句。
??中年男立即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袋,取了两锭银子递给我道:“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请收下我家公子的小小谢意。”
??“哎!难得本姑娘扶危救弱,见义勇为一下,怎么能这么俗气,收你的钱呢?”其实我是想拿来着,可面对帅哥总要矜持一点点吧!
??贵公子明澈的双眸波光流转,凝注了我一会儿,然后自衣袖中掏出一面小木牌,向我道:“既然姑娘不愿收下银两,那就请收下这面令牌……以后姑娘若有什么困难,可持此令牌交给任何一家宝源货行的掌柜,他必倾全力给姑娘最大的帮助……”
??令牌,又见令牌!我这儿最不缺的当属令牌了,杜若玄和月无双的令牌还在我荷包里呢,是不是这帮人都把令牌当IC卡用的?不过既然是帅哥送的,权且留个纪念也好。
??我接过令牌,未加细看就直接塞进了荷包,随即心念一转,眼珠滴溜一转,便问道:“收了公子的令牌,还不晓得公子尊姓大名呢,以后真要有事相求,这求的对象是谁总该告诉我吧……”
??贵公子似乎看穿了我的“非分之想”,抿唇笑道:“在下韩子苑!”
??“我叫时姻,时间的时,姻缘的姻……那我们后会有期啦!”我冲他甜甜一笑,然后跟江大夫道了别,再摆摆手,貌似潇洒地离开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01

回到杜府后忙着整理东西,布置环境,不一会儿此事便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年华这两天常常来找我“叙旧”,我趁机揪住他替我跑腿,美其名曰:同乡之谊。他无从拒绝,只好任由我差遣,这么忙了一下午,到得晚上才终于全部搞定。
??我四下巡视了一遍,方才志得意满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今晚园内亥时之前不点灯,用于烘托阴森恐怖的气氛。此外,我还制造了一些小小的陷阱,像是会突然从树上掉下的鬼怪面具;泥石小径上遮掩得很好的小坑;隐藏在假山石洞间飘曳的白袍;拴于低矮灌木丛中不停扑腾的鸟雀;以及时不时会从你脚下蹿过的白兔踪影……
??哈哈哈哈……今晚会“相当”的有趣吧……
??
??天暗下来后,杜若微他们便自觉地聚到了微翠园的碧云轩,这儿是活动始发地,位于园内中心位置。令我意外的是,四少爷杜怀清和三小姐杜怀洮也凑起了热闹,说什么都要一起参加。杜若微作为主子既然没发表意见,我当然也无所谓多两个人来锻炼锻炼心脏功能啰。
??接着,我详细解说了一下游戏规则:即两人一组由此出发,各组分别寻找一盏藏于园内四个角落里的灯笼,哪组最先找着,又第一个回到碧云轩,就是赢家了,输的人还得答应赢的人一个小小的要求。另外,所有武功都禁止使用,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施展轻功飞来飞去,那样的话我做的布置也就毫无意义了。
??之后的分组按照一大一小,分为杜若微、杜掬秀一组,杜怀清、杜怀洮一组,年华、杜掬安一组,还有我跟杜掬娴一组。
??“预备……开始!”裁判是容秋墨,她只需手捧一杯香茶,坐着瞧热闹即可。
??我拉上杜掬娴,当前一步朝南边跑去。十五的月亮清澈明净,照得四周景物发出荧荧蒙光,虽无任何灯烛,我和杜掬娴借此月色依然能看得清路,带她避开种种陷阱后,我们轻而易举地从一处假山顶上取下了灯笼。我放的自己还能找不着嘛,虽说按规定我是不应该给她提示的,可又有谁知道呢!
??我正自得意,已经在考虑等一会儿要怎么榨杜若微的油水了,偏巧忘了那句“乐极生悲”,才高兴着呢,下一秒就立即尝到了“天翻地覆”的滋味——我被假山石阶上的青苔一滑,“吱溜”一声,整个人侧身趴在了台阶上,右脚瞬间麻木。
??“呀!姻姐姐!你怎么了……”杜掬娴吓了一跳,待看到我一脸痛苦的神情时,她更是急得连眼眶都红了。
??“四小姐,奴婢没事……就是脚好像扭了,这回去的路恐怕要小姐一个人走了……”我尽量温柔平静地把话说完,可不断渗出的冷汗还是扭曲了我的面容。
??“我……我去叫二哥来帮忙!”
??没等我反应过来,杜掬娴早已跑得没影了。叫谁不好,偏叫杜若微,说真的,这副糗样我是一点都不想让他来“瞻仰”。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没受伤的左脚,一步一跳下了台阶,然后又摸着石壁,打算穿过假山自己想办法回去。
??刚移动两三步,前方一道月白色的人影便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一看,杜若玄正站在我跟前蹙眉凝视着我。
??“你……你今晚不是要招待贵客吗?怎么跑到花园……”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贪玩还弄伤自己,实在是件丢脸的事情。
??“唉……”一声轻叹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气恼、担忧、怜惜、无奈……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笑得一脸无辜道:“人家只是尽量满足少爷小姐们闲极无聊、吃喝玩乐的要求而已,谁让我是个小小丫鬟呢,天生苦命……啊!”
??我尚未狡辩完,身子蓦然腾空,下一秒我已被杜若玄拦腰抱在了怀里。
??“你……你……”我一时不敢置信,想不到他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你的长篇大论还是留着回去以后再说吧,现在乖乖地给我闭嘴!”
??杜若玄温柔而又霸道的话唬得我连脚伤都忘记了,我听话地蜷起身子,埋头贴近他胸膛,阵阵擂动的心跳声,逐渐将我迷惑住……
??“玄……”我侧头痴痴地凝望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呼吸、还有他紧抿的双唇都在诱惑我,我情难自抑地探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吻向了他。
??舌尖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勾勒着他的唇线,如品美酒般地浅酌细吮,丝丝酥麻的感觉由双唇瞬间传遍了我全身。
??杜若玄的呼吸渐趋沉重,很快他的舌尖也加入了我缠绵嬉戏的行列,丁香暗渡,抵死不休,整个世界都随着我们一起放肆,一起沦陷……
??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方旖旎,我俩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片叫人迷醉的温柔乡。
??“姻儿……大哥?”杜若微当先赶至,在瞧见杜若玄时,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难明。
??“二少爷……”我窝在杜若玄怀里,颇为尴尬地望向他。
??“不知道大哥也在,我还急匆匆地赶过来呢……姻儿,你的脚没事吧?难道说你是踩到了自己布置的陷阱了?”杜若微看似浑不在意地朝我轻笑揶揄道。
??“不好意思,奴婢还没那么笨,倒叫二少爷失望了!”我偷偷地甩了个大白眼给他。
??“那你是聪明地扭到脚啰……”
??“这跟智商无关!”
??杜若玄淡淡地看着我俩斗嘴,默不做声放下我,搀我站好,我紧紧抓着他,故意将重心全移往他身上。
??“时姻,你的脚……”年华随后赶到,他和我之间向来是连名带姓地直呼。
??“年大医师,救我啊……”年华在现代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可惜研究的是西医,落到了这边的世界,要器材没器材,要药品没药品的,完完全全无用武之地,我得知后常拿这点来气他。
??“只不过是扭伤,死不了人!”他立刻变脸。
??我张嘴想笑,等瞥见后面一长串衣衫狼狈的人时,禁不住瞠目愕然。
??“四少爷、五少爷、三小姐、四小姐……你们这是……”
??“哼!还不是拜你所赐,那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布置!”杜怀澈的衣袍皱成一团,其他几个身上也都沾着树叶和灰泥,尤其是杜掬娴,估计她刚刚一个人回去时吃了不小的亏。
??“咦?奴婢可是按少爷小姐们的吩咐做的,不够刺激吗?”我毫无同情心地道。
??“你……”杜怀澈的毒舌毕竟是比不上我滴!
??“现在脚不痛了是吧?”杜若玄忽然横插了句,我忿忿然地瞪向他,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这脚又开始疼了。
??“别闹了,先回去治伤要紧。”杜若玄再度抱起我,大步流星地朝我住处走去,杜若微则随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其他人对杜若玄的举动并无惊讶,原地观望一阵后便各自散去了。看来我们的事成了半公开的秘密,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
??三天后……
??“为什么是你那组赢?明明只有掬娴一个人回来的啊?”杜若微这个二少爷似乎清闲得很,不用打理生意,几乎每天都泡在我这儿,跟我磨牙。
??“怎么不算是我赢,游戏规则只说最先取回灯笼的为胜,又没讲是一个人还是必须两个人一起,况且容小姐也是这么判定的啊!”我倚在床沿,精神抖擞地同他争辩道,小小的脚伤已近痊愈了。
??“哼!规则还不是你自己定的,我不服!我抗议!我反对!”杜若微俊朗的面容被他扭作了一团。
??我眯起眼,奸滑地笑道:“反对无效!男儿大丈夫,居然和我这么个小女子斤斤计较,还想要耍赖皮,年大医师,你赶快帮他治治,看能不能纠过来。”
??“遇上你,谁还能讨到便宜去,只要你不斤斤计较,我们就谢天谢地啦!”
??最近年华的嘴是越来越“贱”了,脸皮的厚度也在与日俱增中,莫非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然,我是不会承认那个“墨”是指我的。
??“年侍卫说得好,此话甚得我意啊!”杜若微与年华相视而笑,我看他俩就差没握个手,喊声“同志”了。
??“年华,你可要站定立场,究竟你是跟谁一国的啊?”我嘟嘴故作气愤道。
??“哎……别光怨我啊,你也瞧瞧自己嘛,适应能力堪比‘小强’,现在已经整个一标准太粱人了!”
??我闻言一惊,忽然想到不知从何时起,我确实已完全接受了这儿的一切,甚至没再想过要改变现状,这种只满足于眼前寸景的人,不正是我从前最最鄙视和不屑的吗?枉我一开始还打算在杜府赚够了本钱,就去四处闯荡一下,利用现代人的优势开些新颖的连锁店,当个古代女强人。可我现在除了整天谈情说爱外,都干了些什么?
??冷汗一下子浸湿了内衫,打从心底涌上的惧意让我神色突变。背景离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我,失去积极拼搏的斗志,人如果没有了斗志,便会被湮没于平凡庸碌之下,而我却是最最不甘于平凡的……
??“姻儿……姻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杜若微轻摇了下我的胳膊,把我从沉思中推醒。
??“没事,我再没比现在更清醒了!”他哪儿知道在这瞬间功夫,我已暗自下定了决心:绝不丢穿越先辈们的脸,一定要在这太粱国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场!
??“年侍卫,你看她的样子……像清醒的吗?”杜若微盯住我正燃烧着熊熊斗志的双眸,不由打了个冷颤。
??“呃……不像……”年华顿了顿,“倒像是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我们是不是避一下先?”
??话音方落,屋内只余我对着空气释放斗志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04

天色青蓝,如一汪上好的翡翠,莹润明亮;林叶碧绿,如一帛绝佳的锦缎,鲜丽顺滑。眼前尚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径,半隐半现于树荫寂寂之中,却是人迹罕至,僻静非常。
??“哇,真没想到沧浪府还有这么一处清幽空旷的山林呐?”我深吸了口充溢着草木芬芳的空气,心情好得没话说,卧床十天的阴郁烦躁一扫而空。
??这便是我以赢家身份向杜若微争取来的:郊外一日游!当然,该提案也受到了杜府其他人的一致欢迎,比方说现在站在我左手边的那一群:杜若玄、杜若微、杜掬安还有年华、容秋墨。这段时间我们几个都快混成“黄金搭档”了。
??“嘿嘿,这儿可是我选的地方,夏日里来,最是阴凉避暑、幽畅怡人的!”杜若微的笑脸比阳光还要扎眼。
??“那也得我的提议好,不是吗?”我笑得比他更灿烂。
??杜若微眨眨眼,露出十二分笑意,格外爽朗迷人。我瞪着他,加大马力,面上更是春光明媚,只是脸颊隐隐有些许抽搐……
??“姻姐姐,姻姐姐,你说的碧什么优怎么弄的啊?”杜掬安扯着我的袖子,化解了我同杜若微的僵持。
??“五少爷,是BBQ,也就是野外烧烤的意思。你想试一下的话,我们这就要开始准备咯!”
??“好啊,一起准备吧!”
??说干就干,首先便是分配工作:我和杜掬安负责采些野菜野果,年华负责搭烧烤架,容秋墨拾柴,杜若玄、杜若微则看看能不能打来些山鸡野兔之类的猎物,因为我的计划是原汁原味的纯天然野外BBQ。
??一个多时辰后……
??全员集合,我望向众人的劳动成果,那真叫哭笑不得……
??先不提抓了一大把狗尾巴草的杜掬安,他还小,又娇生惯养的,没见过野菜怨不得他。年华是用心地砌石造台了,但找不到小石头也不至于挑石礅吧。容大小姐更夸张,这么半天就捡了十几根比火柴粗不了多少的树枝,上头居然还带叶子的。杜若玄、杜若微两位少爷虽说轻功俱佳,可抓了那么多麻雀也不怕破坏了生态,最关键的是——麻雀毛极其难剥的说……
??“看来你的工作分派有问题啊!”年华兴灾乐祸地看着我道。
??“那、就、重、新、分、派!”这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被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紧接着,只好由我去捡柴,让年华替麻雀拔毛,杜若玄、杜若微则负责将大石礅敲成小石块,其余的人……随便吧!
??我郁闷地寻找着干柴,凌晨似乎下过一会儿小雨,地上还有点湿,难怪容秋墨半天只捡了些细枝回来。
??“轰隆隆”一阵闷响,天色不知何时变得如晕墨彩般,乌压压的一片。刚才还爽利无比的空气,如今压抑得让人窒息。此起彼伏的雷涛随即滚滚而来,像有千军万马在呼啸奔腾,充满了惊人的肃杀气势,动人心魄。
??我自打被雷劈到这里后便患上了恐雷症,只要一打雷,必定往屋里躲。可现在这儿没遮没蔽的,还到处都是树,不是引雷焚身嘛。腿不自觉地发软了,犹其当裂云破空般的一道闪电划过附近天际时,我吓得当场抱头蹲下,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轰……”又一个惊雷坠落,我脸色惨白地缩成一团,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姻儿!姻儿……”
??好像有人走近了,正扶我站起来,偏巧空中银光一闪,我条件反射般地立刻低头埋进了来人的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人拍抚着我的后背,低声絮絮地安慰道。
??我此刻脑袋里一团糨糊,只本能地寻求着依靠来支撑自己,哪还管得着这份依靠来自何处,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耳边雷声已息,有雨瓢泼而下,方才浇醒了我。我茫然抬头,对上的是杜若微关切的眸子,原来一直拥着我的人竟是他!
??我心里一沉,有非常不妙的预感。果然,当我扭头望见木立于不远处的杜若玄时,知道这下麻烦大了!为什么三流肥皂剧的剧情会在我身上上演啊?无语问苍天ing……
??刚试着挣脱杜若微的怀抱,但在看到他眼里的悲哀后,我便又无力地任由他拥紧了我,毕竟他是无辜的,我狠不下心。
??杜若玄深深凝望了我一眼,转身投入滂沱的雨幕。刹那间,有什么在我心底呻吟,痛得连呼吸都成为一种煎熬,或许因为,我第一次读懂了他的眼神:那是摇摆不定,割舍不下的挣扎;是亲情爱情,左右为难的矛盾;是执着放弃、犹豫不决的踌躇;更是心力交瘁、黯然神伤的无奈……
??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究竟怎样才能抚平你的心伤?我的视线仍旧定格在他消失的方向,思绪万千,飘忽不定。
??“不是只有大哥会痛,姻儿,你为什么看不见我的伤,我的痛呢?”杜若微轻颤的声音满是苦涩和不甘。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真的就不可以吗?”无穷无尽的雨水漫天落下,藏起了同样纷洒的眼泪。
??“对不起……”好怕,怕自己会心软,杜若微对我的好,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可那不是爱啊!
??“我……我不会放弃……”杜若微喃喃的自语随他慢慢远去,我凝立在雨中,茫然无措,路已岔乱,我又该何去何从……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19

又贴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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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文栏目 第七章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24

第八章 双凤云中扶辇下(上)
唉……用得着那两位少爷的时候,总是见不着人,这都几天了,还躲着我,若不是有年华和月无双帮忙,我纵使再多生两双手也转不过来啊!真是器量狭窄,小气巴拉,心胸狭隘,小鸡肚肠……
??我心里兀自腹诽,嘴上该做的交代却一个没落:“这首印的200本《时尚》,是作为一次性购买灵脂斋物品满100文钱后送的赠刊,数量有限,所以小宓你务必要严加控制,不可随意发放,这也是为了替时姐姐筛选顾客群,毕竟以后这册子是要以每份35文钱贩售的……”
??同样的话之前我已经跟沧浪府另外两家小有名气的胭脂铺讲过一遍了,不同的是,我每月还得倒贴她们每家500文钱,心疼啊……
??“时姐姐,你的小册子好奇怪,又画衣裳又画人的,是做什么的呀?”安宓和我围坐在灵脂斋内堂,她爹爹还在养病中,所以暂时由她负责看店,我也顺便沾沾光。
??杂志是我想到的既不需要时效性新闻,又取材广泛的传媒行业之一。而选择时尚类的,除了我本人比较喜欢外,也是因为我在现代接触最多的就是时尚杂志了,对于女人所关注的减肥、美白、防晒、去皱、化妆、养发等等,谈起来可谓如数家珍,故此创办时并不困难,遇到的唯一问题就是:如何让不识字的女人也能看得懂。
??为此,我煞费苦心,脑细胞也不知死掉凡几,跟两位制版师傅前前后后沟通多达数十回,尤其是那些图样,采用工笔绘制,又要形象,又要简洁的,确实很难。另外,我要的版面布局也是三覆其稿,好不容易才让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真是想不承认都不行,数千年的代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跨越的啊……
??“小宓,姐姐的这份小册子可是一本魔法书哦,它能让平凡的女人变得美丽,让自卑的姑娘获得自信,让天真的小姐看懂世情!它还能把胖子变成瘦人,把老妪变得年轻,把乞丐变为公主……”
??“好神奇啊,那它也能把我变聪明咯?”安宓眨着明净的双眸,充满期待地望向我。
??“呵呵,以上这些都是说给客人听的。其实我的《时尚》只提供一点个人经验跟建议,最终实施效果如何,当然还是见仁见智的啦……”
??安宓一听,眼神立马暗淡下来,我见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有时姐姐在,小宓还怕学不聪明吗?我可是千年人精哦!”
??这话不错,我的确是千年以后穿越过来的人,精明程度也仅有“周扒皮”可相媲美了。
??“时姐姐……谢谢你!”热泪盈眶呐……
??唉……看来现在就算我把她卖了,她还会帮着我数钱的!啧啧,真是单纯到不行,善良的我会有罪恶感的啦……
??
??第一市场开拓完毕,下一步便是第二市场了。
??我按照原订计划,准备去慕秋园叫年华过来帮忙,他可是我的免费劳动力,我怎么着也得榨干他所有的剩余价值吧!
??慕秋园小巧而又精致,不但有苏州园林的意趣跟庄雅,更有方外静修之地的宁和跟超脱,尤其是后院那片竹林,苍翠挺秀,肆意不凡,孤傲中透出一股子清逸,就像是杜若玄……
??我一路想入非非,差点绕过头,找了一会儿才终于寻着容秋墨暂住的闻语轩,年华平时大多在那边活动,他毕竟是人家容小姐的保镖嘛!
??果然,我眼尾一扫便发现了他,他旁边还跟着如影随形的容秋墨。
??“年……”正待开口,蓦然觉出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
??容秋墨红着眼眶,哀凄地朝年华道:“我对你的心难道还不够真吗?你为什么总在逃避我?”
??年华侧首垂下眼睑,默不做声,。
??“你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我只是不相信自己……”年华黯淡的神情我从未见过。
??“我一定会解决的,我说到做到,而且我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那么疼我,绝对会答应我的啊!”
??“对你而言,或许是这样……”年华顿了顿,摇摇头道,“更何况,我和你是不同的!”
??“为什么每次你都用这个烂借口来回拒我,我们究竟有何不同?你倒是说啊!”容秋墨绝美的容颜竟已是梨花带雨。
??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插口道:“这次是年华你不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同样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即便出生的环境不同,也没理由以这个来拒绝人家吧?”
??“时姻!我……”年华烦恼得将原本就乱糟糟的一头短发,揉得更像是奥运“鸟巢”了。
??“我明白,你需要再考虑考虑嘛……容小姐,不如你把他交给我,让我来开解开解他吧!”
??容秋墨神色疲惫地点点头,深深凝望了年华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别给我讲大道理,该懂的我都懂,可我还不能接受要留在这个世界一辈子的想法……我从没放弃过寻找回去的路。”
??年华抢先截住我的话头,最后那句更是噎得我哑口无言。试问在我心底某处,难道就没存过同样的想法吗?回去……却又谈何容易。
??良久……
??“我看我还是先带你去个好地方散散心吧。”回过神的我终于想起了此行的初衷,年华可是我极为有用的一面挡箭牌啊!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30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等等,时姻……你说的好地方居然是这儿?”年华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瞪得快要“脱窗”了。
??“请问年兄,有何不妥吗?”一身男装的我蓝衫玉带,青巾束发,眉目秀雅,谈吐不俗,刚进门便被势利的老鸨引进了雅座。
??没错,这里是妓院,还是全沧浪府最好的妓院——梵仙楼!
??“天呐,我会被你害死!”
??“安啦,安啦,Justdoit!”
??“你,你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咦?莫非年兄是嫌这里的几位姑娘姿色太平庸?”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唤来了老鸨:“妈妈,听说你这梵仙楼可是全沧浪府规模最大,姑娘最漂亮的,还有什么‘双姝四仙,色艺俱佳’之类的别号,可怎么本公子连一姝半仙都没瞧见呢?”
??惯于应酬的老鸨忙堆笑道:“一看这位公子就是生客,不晓得咱们梵仙楼的规矩,双姝青岚、青黛两位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只每晚献上歌舞一场。琴棋书画四仙则分别被几位熟客长期包下了,不接外客,所以还请公子多多见谅……不如,奴家为公子另择几位可人些的,您看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只有点头应声好了。
??不多久老鸨口中可人些的姑娘便来了,虽说是比之前几个秀气点,但对于审美标准异常高的我而言……仍是惨不忍睹!
??年华比我好不了多少,他平日里见惯了容秋墨的绮玉花貌,换上差了不止一档二档的来,自然会“美色当前”,还无动于衷啦。
??胡乱灌下几杯酒,吟完两首酸诗后,我开始将此行的目的付诸于行动。
??“要是由本公子来评的话,众位姐姐无论样貌还是身段,绝对不会比那双姝四仙差。”说出这番话的我全当年华鄙视的眼神为空气,脸皮厚度大概足以修筑万里长城。
??“哎哟,公子你可真会哄人,奴家哪比得上那几位妹妹呀!”名唤芹儿的姑娘声音嗲得直追林某某。
??我若无其事地扫了扫身上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继续道:“本公子说的句句属实,只一样……”抿口酒,卖卖关子,“……众位姐姐不懂得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这便落于人后了。”
??“展现?要怎么展现呐?”着玫红色半臂襦衫的小桃问得正中我下怀。
??我心里偷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回道:“当然是用精巧的化妆技术,将你最动人、最完美的一面展露于人前。”
??“可是我们姐妹哪个不会化妆啊?每日皆描眉画唇的……”
??“此言差矣!最上乘的妆容是无妆胜有妆,你明明化过妆了,却叫人瞧不出来,只以为是清水出FR,天然去雕饰!”
??“真有这种妆?”动心了,动心了吧!
??“不止如此,听说还有能将平常女子妆点得华贵无比,宛若千金小姐,或是清纯可人,犹如懵懂少女的化妆妙术。”
??“真的?!唉……也不知去哪里才学得到……”诸女齐声叹息。
??来了来了!我对她们的合作精神那是相~当的赞赏!
??年华朝我瞄了一眼,示意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视若无睹,兀自用诚挚得几近肉麻的语调道:“众位姐姐放心吧,在下的一位朋友就写了这样一本小册子,名曰《时尚》,每月一期,可在各大胭脂水粉铺里买到……对了,我身上便带着几本,原想送给相好的姑娘,现下不如赠予众位姐姐吧。”
??广告是必须打滴,我信奉:酒香还怕巷子深!
??“太好了!”有欢呼。
??“呀!字不难认,画得也很好呢……”有赞赏。
??“上头写的修眉方法以前从未听说过……”有惊喜。
??我满意地瞧着眼前诸女兴致勃勃的模样,第二市场开拓完成,最后只剩下散布些许流言,加以扩大宣传范围,达到“尽女皆知”、竞相攀比的效应了,届时,为此已经倾家荡产的我,即可坐收渔人之利,等着跷脚数money啦……
??正当我一头扎进钱堆里神游时,四周烛火骤灭,只余大堂中央舞台处摇晃着数点微光,而后二楼厢房传出阵阵门窗开启的响动,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我都快憋闷得不行了,原本落针可闻的大堂才终于听得“铮铮”几下弦响。刹那间眼前一亮,舞台周围的一圈红烛几乎同时点燃,光影变幻,闪烁不定,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东楼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莺啼般滴沥的嗓音恰似敲冰碎晶,珠落玉盘,相较于我,又是另一番的娇稚脆嫩、清丽婉转。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安排,愈加烘托出神秘诱人的氛围,使得台下众人纷纷引颈眺望。
??琴声绵绵铺展,一句歌词唱罢,两位蓝衫佳人方缓缓自后台现身。当先一个梳近香髻,着细腰宽袖纱裙,莹白色的飘带在她手上如有生命一般,上下翩飞,旋若流云,举手投足间衣袂蝶舞,仿佛九天仙子谪堕凡尘。
??“青岚妹妹的舞无论看多少次,都是那么美……”芹儿在我身旁无限向往道。
??“……绿杨烟外晓云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唱曲的定是青黛了,她挽一个螺髻,穿湖蓝色窄袖对襟襦衫,幽然端坐于舞台一角,素手拨弦,浅吟慢唱。
??青岚此时已转到舞台东首,足不点地,身若翩鸿,像是天边最绚丽的一抹烟霞,席卷起层叠波浪,澹荡舒展。皎皎双带凌空连抛三下,摇曳动人,恰好正对一桌纨衣罗衫的贵客。
??我不经意间一望,顿时七窍生烟,怒不可遏……居然,居然是杜家两兄弟,看他们与青岚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想必相识已久,没准还是她们的“再生父母”呢!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青黛娇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引发了我新一轮联想……
??杜若玄,青岚、青黛,夕阳,暗夜,红烛,床……
??士可忍,孰不可忍!我的理智“叮”的一声,被我甩到九霄云外,化为了一颗小星星!哼,调情?谁不会啊!
??我悄悄站起身,趁歌舞方休,众人依旧沉醉于青岚、青黛的表演时,以响指打出节拍,继而压低嗓子,放声唱道:
??“你的嘴角,微微上翘,性感的无可救药。
??想象不到,如此心跳,你的一切都想要……”
??我边唱边往舞台方向移动,同时改以击掌和响指并用的方式,打出爵士乐风格,瞧得周围一片瞠目结舌。
??“爱情的饮料,上升的气泡,我将对你的喜好,一瓶装全喝掉。
??这里最不缺就是热闹,你深情,给拥抱。
??烛火在燃烧,用梦中轻佻,眼神失焦了几秒,关于你的舞蹈,
??你慵懒的扭动着腰,受不了……”
??此时,我一步跨上了舞台,绕着青岚看似深情款款地低声唱着:
??“你随风飘扬的笑,有迷迭香的味道,
??你带薄荷味的撒娇,对我发出恋爱的讯号。
??你优雅地像一只猫,动作轻盈地围绕,
??爱的甜味蔓延发酵,暧昧来的刚好。
??你的嘴角,微微上翘,性感的无可救药。
??想象不到,如此心跳,你的一切都想要。
??你的唇膏,鲜艳透红,一口自信的崇高。
??如梦编织,气氛微妙,因为爱你我想逃。
??预兆,气氛微妙,因为爱你我知道。
??预兆,气氛微妙,因为爱你我知道……”
??一曲歌罢,我顺势单腿跪地,右手执起仍处于恍惚状态的青岚的手,放在唇上一吻。
??三秒钟后……
??大堂内气氛之热烈堪称空前绝后,鼎沸的人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而肇事的我则不甘不愿地让杜若玄一把扯下了舞台,强拉进一处雅间。
??“你在做什么!一个女孩子家,改扮男装逛妓院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你居然还当众调戏舞妓,我……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杜若玄第一次声色俱厉地吼我,我竟然还有点高兴,那是因为他在乎我吧。
??“姻儿,你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现在竟还狎妓,简直……简直有伤风化,不识体统!”杜若微绷着脸,气得不轻。
??“风化?体统?不提我还差点忘记,是谁先在妓院里同舞妓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凭什么你们可以,我就不行?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吗?哼,我时姻偏不认这个理!”我抬头挺胸,直直地瞪回杜若微。
??“你……你还狡辩!”杜若微脸都黑了。
??“姻儿,我和二弟来青楼是为了谈生意,是正经事,你呢?就为了好玩?”杜若玄稍稍放缓语气。
??“谈生意?一句谈生意就可以花天酒地甚或是眠花宿柳?这通通是你们男人的借口!正经事?哼,告诉你,今儿我也是为了正经事——谈生意来的,不信你们可以问年华!”我理直气壮地搬出同党,殊不知他早已溜得不见踪影了。
??“你一个女孩子来青楼谈生意?这怎么都看不出是正经事,以后决不准你再踏进青楼半步!”杜若微那家伙也敢吼我。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又算是我的什么人?”我口不择言地吼回去,方才察觉语气有点过。
??“姻儿?!”杜若微陡然惨白了脸色,神情痛苦已极。他直愣愣地盯着我,片刻之后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二弟他是为了你好,你却……”
??“我……我不是有意伤他的……”我求助般望向杜若玄,“怎么办?怎么办啊?”
??“知道自己错了?”杜若玄不紧不慢道。
??“是我说错了话,我承认,但来青楼的事我不认为我有错,同样都是应酬,我又何错之有?”知错就改,是我的优点,未错还改,那就是我的爆点了,爆发点!
??“你……你的脾气怎么那么倔?唉……你毕竟是杜府女眷,假如你在这里身份被曝露了,麻烦的不止你一个人,还有杜家,还有我,你想过没有?”杜若玄淡淡的语调听在我耳朵里不由一刺。
??“你是怕我连累杜府?那好,我……我现在就离开你们杜家,从此两不相干!”眼泪含在眼眶里,被我死命地忍住,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麻烦。
??“姻儿!”杜若玄攫住我双肩,强迫我面对着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到时候即便以我的力量,也保护不了你!”
??“真的?”我吸了吸鼻子。
??“真的!现在有很多事情我还做不了主,所以你以后尽量收敛一些……还有,别再提两不相干那样的话了。”温柔如水的声音。
??“噢!大不了今后不来‘梵仙楼’咯!”我对自己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极为无奈,偏偏他将我瞧得通透,两句话便哄得我回心转意。
??“二弟的事……我看你还是道个歉比较好,他对你……”杜若玄欲言又止,侧身松开了扣紧我的双手。
??“我知道……”目光流连在他泛白的指尖,而它却似刻意躲避我的视线一般,隐没入了衣袖里。
??“那就走吧……”袖袍轻扬。
??“好……”无奈地叹息一声,举步跟上。
??
??翌晚,凝微阁前。
??“怎么还不回房?亥时早过了呀!”
??我伸长脖子由廊柱后头左右张望着,为了给杜若微道歉,我找了他整整一天仍然没找到,只好选择守株待兔,候在他屋子旁,等人自动送上门来。哪知等了近一个时辰,还是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看来要明晚继续了,收工!”我自言自语地准备撤离,眼一抬却瞄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只是过于沉重的疲惫让他看起来憔悴好多。
??我心底一颤,要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搞成这样,那我真的罪不可恕了。当初便为着长痛不如短痛,而干脆地拒绝了他,未曾想到看似玩世不恭的杜若微,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抑或者说,竟有如此执着的心念。
??“对不起!”在我的脑袋清醒前,话已经自动脱口而出。
??杜若微像是早料到我会出现一样,不见丝毫讶异,黯淡的眼神垂注地面,不发一言。
??“我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就请原谅我吧!”我腻声央求道。
??沉默……
??“我是在气头上才口不择言的,你别往心里去了啦,我保证:今后不再上‘梵仙楼’还不行吗?”
??依旧沉默……
??“好好好……你说吧,怎样才肯原谅我?我全答应你便是了!”
??杜若微蓦然抬起的眼眸中,一抹亮彩转瞬即逝,随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愈加浓重的悲怆。
??“我……我其实是想来告诉你,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是……是我……”
??“我明白……我累了……”杜若微无力地挥了挥衣袖,留下满脸歉意的我,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主屋,长长的阴影拖曳在他身后,描摹出难以言传的哀伤。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37

朝露未醒,晨曦犹梦,幽茫的天际星光疏淡,月色迷离,恰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本应蒙头好睡的我此时耷拉着双眼,苦命地被小绿姐拖来赶早集,因为据说今日集市上会售卖冷露优昙,一种极其罕见的昙花,朝起而放,日出而谢,花期仅短短盏茶时间,但花容之美,无可比拟,如冷露凝香,清绝尘寰。
??“‘解语堂’到了,你这丫头给我快点!”小绿姐拽着我一路小跑,她是昨晚才得到冷露优昙今日进货的准信的,来不及先下定单了,只有赶早来买,可干嘛非拖上我啊……
??“老板,我要冷露优昙!”
??“老板,我要冷露优昙!”
??咦?好像有两个嗓音哎!
??我睁大双眼,扭头望向声音出处,果然,在小绿姐旁边还站着两个美貌女子,看起来有点面熟,莫非是曾经见过的哪家小姐?
??“老板,这盆花可是我先要的!”小绿姐女高音一扬。
??“老板,明明是我们姐妹先到,理应先得吧?”那两位也不示弱。
??“敢问二位是哪家千金,想来与我们杜府争这冷露优昙?”不得不承认,小绿姐在外头是有些“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
??“杜府?你是哪个园子里的?”红衣女子惊讶道。
??小绿姐一看来人像是与杜家有点关联,迟疑着回道:“微翠园!”
??“姐姐,算了吧,就当是给微少爷面子,犯不着为了盆花多生事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娇俏的粉衣女子从旁插了句。
??“小妹,她不过是个丫鬟,居然如此放肆,不知道的会以为是主子不懂治下,纵奴横行……”
??二人的对话我越听越心惊,且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而通常这类预感又是十分之灵验的,下意识就准备抬腿走人,可才迈近门口,小绿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怒吼便镇住了我:“姻儿!你又想溜去哪里?还不快给我把花端好!”
??“是是是!”我暗自撇撇嘴,一叠声地边应边低头走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取花。
??“不准搬!今儿这理还没讲清楚之前,谁也别想把花搬走!”敢情那位姐姐也是个娇纵蛮横的主。
??我乖乖退后两步,斜睨向小绿姐,等待她下达命令。
??“姻儿,搬!”小绿姐的话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寒得我汗毛乍竖。
??搬还是不搬?这是个问题!
??双方一触即发的气氛,早吓得店老板噤若寒蝉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装装傻,充充愣呢?心念方动,四道逼人的灼热视线就齐刷刷地射向了我,似乎无论我动或是不动,均免不了被戳两个透明窟窿。
??吞了吞唾沫,我苦笑着举手后挪。我投降,恕不奉陪!
??“等等……你?我好像见过你……”红衣女子忽然皱眉低语。
??不好!我侧身欲躲,已被人一把扯紧了衣袖。
??“啊……是你?唱歌的那个公子?”
??唉……还是叫她给认出来了。我无奈地抬头面对青岚,该来的躲不掉,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扑哧”一声,没有预料中的愤懑跟爆怒,反倒是青岚,她居然还笑了。
??“小妹,又被你说对了,他果真是名女子!”青岚喟叹道,“幸尔她是女子……”
??啥米?我是女子她还庆幸?不怪我欺骗了她吗?
??青岚浅笑着回答了我的疑惑:“是男人的话,我决不会饶恕他的轻薄无理,若是女子……我却很是佩服你的胆量,还有你的才情,那晚的场景,恐怕我毕生都难以忘记呢……”
??说罢美目流转,玉颜晕红,如含苞待放的菡萏,风仪楚楚。
??我心惊胆战地瞧着眼前的无限春光,脑袋里不受控制地联想起两个字GL,不是吧?我没衰到这种程度吧?
??“你叫姻儿是吗?不介意的话,愿意同我们姐妹俩交个朋友吗?”青岚青黛左右夹攻,热切而又诚挚地握住我的手问。
??我可以说不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当你面对如许娇怯柔婉的女子时,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两下后便给吞进肚里去,于是乎……我们成了手帕交!
??小绿姐目瞪口呆地见证了事件往戏剧化方向发展,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自己这方的同伴怎么转眼工夫就投入了对方阵营,还彼此亲密无间地说起悄悄话来,没人再理会什么冷露优昙了,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全是自己的幻觉,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样?
??莫非……真如府里家丁丫鬟们传的那样,姻儿她擅蛊惑之术,所以不论男女老幼均会被她迷住,然后丧失心神,任她为所欲为?
??小绿姐的神色瞬息万变,看得我几度怀疑她脸部表情之丰富,大概已经突破了人类想象的极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回程的路上我好奇地问她方才在想些什么,哪知小绿姐一副撞鬼的模样,丢下我撒腿就跑,之后在杜府只要遇见我,她就能躲多远躲多远,倒是让我的日子越过越清闲了……
??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时姻,今天可是中秋佳节哎,拜托别念那么凄凉的诗了,无端地叫人心绪低落。”
??“可这首《中秋月》不是很应景吗?谁能想到今年的中秋会是这种过法……”
??此刻,我与年华正对坐在微翠园一处偏僻的凉亭内,面前的石桌上摆了莲蓉枣泥糕、桂花杏仁酥、金丝菊花饼以及细雪梅花糖等等精美小点,就是没有我们所熟悉的月饼。三壶桂花酿已有两壶见了底,而我们却是越喝越清醒。
??“前两年我在南川的中秋还不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你现在应该偷笑了,至少你到这儿后的头一个中秋节就有我陪你过呢!”年华翻翻眼皮,一副我比你更郁闷的样子。
??“也是……谢啦,老乡!”我笑嘻嘻地敬了他一杯,心里涌起阵阵温暖的感觉。幸好天公爷爷待我不薄,还派了一个人来分担我的思乡寂寞,来唤醒我久违的往夕记忆,让我不至于忘了我是谁,又是来自于何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年华半吟半歌,意态潇洒,颇有种魏晋名士,洒落不羁的韵味。
??我正待糗他两句,不料被人抢了先。
??“年兄躲在这儿吟诗赏月,对酒当歌,倒是叫我好找!”话音未落,一人踏月而来,淡绿的衣袍,随风翻飞,正是杜若微。
??“二少爷?有急事吗?”年华诧异道,能劳动杜二少爷满府寻找的,莫非是自家小姐的事?
??果不其然,杜若微苦笑着道:“你的大小姐为了找你,都急红了眼睛,说你是在故意躲她,我只好奉旨来拿,遣送你回去说个明白。”
??“我还以为这么晚不会有我的事了呢……时姻,我先走一步啦,你再陪二少爷赏会儿难得的中秋明月吧!”年华挥手离去,临了居然还朝我眨巴眨巴双眼。
??我哭笑不得地瞪着他的背影,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杜若微可是在跟我冷战呐!
??沉默啊,沉默……原本就蛙鸣稀疏的夜,现在更是静得呼吸可闻。我闷闷地瞥了眼站在亭外扮酷的杜若微,他还生那天的气吗?凭什么呀?我都低三下四地道过歉了啊!
??“喂!你打算一直杵在那儿当门神啊?过来坐吧!”善良的我还是决定先开口妥协。
??良久……
??杜若微一声不吭地挪进亭子,坐到年华刚刚坐的位子上,就那么直直地盯住我。
??“拜托,你好歹支一声吧,别那么瘆人好不好!”我被瞧得浑身发毛,赶紧喝口酒压压惊。
??“吱!”
??半秒后……
??“噗……”一道水箭成功地从我嘴里划了个优美的弧度,落向地面。
??“咳咳……你……咳咳……你太扯了吧……谁让你真吱啦?”我呛得满脸通红仍不忘声讨罪魁祸首。
??杜若微扭曲压抑的脸终于破功,爆发出阵阵长笑,惊得连夜鸟都扑簌而起。
??有多久了呢?这么爽朗明快的笑声究竟有多久没有听到了呢?我不觉扬起嘴角,由心底流露的笑意瞬间驱散了隐约的思愁。
??“谢谢你,谢谢你肯原谅任性的我……”我为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我敬你!”
??杜若微黑亮的眼眸笑意未褪,端起酒杯与我“叮”的一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不用找借口了,直接坦白吧,你……其实是馋酒了对不对?”
??我眯眼一笑,点头道:“真瞒不过你,但我很是好奇,你什么时候钻进我肚子里的呀?”
??“啊?”
??“钻进我肚里作酒虫的啊,否则你怎么知道我馋酒呢?”
??“呀,又让你绕进去了。”杜若微摇头轻叹,接着柔声道:“今晚是你家乡那儿的重要节日吧,刚才瞧你跟年华像在缅怀过往,郁郁忡忡的,我还犹豫着该不该打断你们呢。”
??我诧异地望问杜若微,他的观察力何时变得那么敏锐啦?
??杜若微自嘲地笑笑,低语道:“因为和你有关……”
??我装作没听见,探身由围栏向外望去,“月圆人团圆,今晚本是我家乡那边举家欢聚的节日,现如今……不过既然大家都还望着同一轮明月,权且当作团聚过了吧!”
??杜若微默默凝视着我,眼里的失望、怜惜及欣赏交替掠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对了,这里有烟花吗?就是用火药炸到天上然后会绽开的那种。”我突发奇想道。
??“嗯……你说的是焰火吧,想放吗?我去找……”没等我回答,杜若微已经“嗖”地一下凭空消失了,我是头一回见他施展轻功,想不到他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呐!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41

百无聊赖的我数了一会儿星星,酒意渐渐上涌,倚着栏杆便打起瞌睡来。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什么人在说话,然后有温暖柔软的东西抚过我脸颊,我一惊而醒,正对上杜若玄清幽疏离的子夜星眸。
??“玄……就这样陪陪我好吗?”我攥紧他亟欲收回的手掌,低声央求道。
??杜若玄还未及表态,我便一把将他拉坐于身旁,埋首窝进他怀里。指望他主动,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怎么一个人睡在亭子里,入秋了,你这样会着凉的。”淡淡的语调,包含着杜若玄特有的关切。
??“哦,因为星星太多,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我漫不经心地回道,手里继续研究他修长白晰的十指。
??“唉……是酒又喝多了吧?”
??我吐吐舌头,不愧是两兄弟,知我甚深啊!
??夜风清寒,拂落树梢几片秋叶,叶儿舒卷,而后悠悠然归于尘土,似无声地诉说季节的变迁。
??“姻儿……”杜若玄的目光追随着其中一片落叶,沉吟半晌,道,“二弟他……他从小到大同我的感情最好,也最最亲近我……我不希望同他有嫌隙……”艰涩的话,听得我心里一沉。
??“我明白……我们谁都不想伤害到他,但假如这意味着我必须离开你的话……我做不到!”抬头凝望住他仿佛蒙了层暗纱的眼眸,胸口更是闷闷的。
??“姻儿!”
??“你能做到?”我扁扁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双眸已是水波潋滟。
??“我……唉……我是想狠下决心,可偏偏每次一看见你,什么决心都会土崩瓦解……”杜若玄眉峰轻攒,无奈道。
??“那你不会离开我啰?”泪意盈盈。
??“嗯!”勉强点头。
??“你说话可不准赖皮哦,答应了不离开我,绝不能反悔!”泪珠在我笑逐颜开地朝他眨巴双眼时滑过面颊。
??“你……傻丫头……”温柔的拂拭,如春风般亲和。
??“傻人才会有傻福呢!”我挨挨蹭蹭地搂住他,狐狸尾巴收得极度隐蔽。刚刚半真半假的泪水实在是我迫不得已的举措,他啊,就是想得太多,思虑过重,情意又深,心却很软,没有人逼他一逼,他注定会被自己困死在原地。
??“玄……”暖暖的体温令人熏然欲醉,宁静的气氛使人安适舒泰,我依偎在杜若玄怀里禁不住撒娇道:“我想听你说说话。”
??“说什么呢?”
??“不如……你讲个故事来给我听吧!”
??杜若玄顿了片刻,开口推却:“我不会说……”
??“不管,什么都好,你随便讲一个啦!”我不依不饶地娇嗔。
??“嗯……那,那我说一则笑话给你听……”杜若玄稍微想了会儿,“我园子里有一名长工,叫大头,因为家里穷,没念过书也不识字,所以不清楚该怎么取名,他儿子长到八岁都一直被人叫小头,你知道他爹叫什么吗?呵呵……就叫老头啊,很好笑吧?”
??暴寒……我满脸黑线地望着笑意盎然的杜若玄,怎么以前就没发觉他竟是个讲冷笑话的高手呢?
??“咦?你觉得不好笑啊?唉……我早说过我不会讲故事了。”杜若玄俊逸的容颜看起来黯淡不少。
??“不会,很好笑,哈哈哈……”我尴尬地大笑三声,杜若玄面上却又黑了几分。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亭外空地上蹿出,“砰”地一声点燃了宁静的夜空,洒落下漫天缤纷的璀璨金芒,释放出夺人心魄的美丽,只一瞬,如昙花乍现!
??“哇,烟花哎!想不到这儿还真有……”我赶紧借机溜出亭外,不敢看他郁闷的表情。
??极目处,杜若微快步迎向我,朝我晃了晃他手里的东西,“怎么样,是这个吧?我可是找了五六个园子才好不容易将它挖出来的。”
??“记你一大功,小微子!”我如太后老佛爷般,高傲地用小指朝他点点,随后夺下几个烟花,兀自燃放起来。
??杜若微对我的怪异行径早已忽略不计,可一听我叫他小微子,立马便来了精神,蹦到我面前贱贱地说:“我喜欢你那么叫我!”
??瀑布汗……原来他有SM倾向啊!
??我推开他晃眼的笑脸,专心看着烟花的刹那芳华,不觉吟诵道:
??“人间巧艺夺天工,炼药燃灯清昼同。
??柳絮飞残铺地白,桃花落尽满阶红。
??纷纷灿烂如星陨,耀耀喧豗似火攻。
??后夜再翻花上锦,不愁零落向东风。”
??“好诗,好诗啊……姻儿,你居然能出口成章,我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身边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女呢?”杜若微一惊一乍的,引来我白眼无数。
??“现在发觉还为时未晚!”
??我望向亭子里略显孤寂的杜若玄,心里一虚,转身硬将他拉出亭外,接着丢给他两个烟花,自己跑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示意那两人快点放,我也好继续欣赏。
??杜若微见着杜若玄,只苦笑一下,便认命地由我差遣了。我们家大少爷却冲我扬眉一笑,电晕我后再帅帅地将烟花塞给杜若微,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落跑?”我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向他的背影,再扭头看看杜若微,后者无辜地冲我耸耸肩,我忽然就心情很“好”地对他笑笑,道:“不如……我们俩来玩脑筋急转弯吧?”
??“脑筋转弯?什么意思?”
??“就是提问,回答的意思啊!”
??“好……”怯生生的应道。
??我想了想便随口发问:“你知道烟花为什么射不到星星吗?”
??沉思,摇头……
??“因为……星星会闪啊!”
??“……”无语。
??“你知道猪皮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沉思,又摇头……
??“用来包肉的啊!”
??“……”冒汗
??“请问什么东西有两个脑袋六条腿,一根尾巴七双手,还会边走边叫的?”
??沉思,猛摇头……
??“怪物啊!”
??“……”
??又一个落跑的……
??
??“快走,快走,听说东西已经发放下来了。”
??“是吗?那我们快点过去领!”
??园子里的一批批丫头全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去,我纳闷着尾随其后,赫然发现碧云轩外鬓香影丽,乌压压围了一堆少女,似乎正在排队领什么衣裳。
??“姻儿姐,你怎么才来啊?衣裳在这边领,饰物在里头领,还有,你的牌子带了吗?”梨香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我依然是一头雾水。
??“咦?莫非你不知道今天府里的丫鬟们要开始领秋冬节令的衣物?”梨香将手上抱的东西递给我看,“就是这些啊!”
??那是件宝蓝色的窄袖薄袄,花样同春夏制服差不多,就是颜色深些,另外还配了两条束发的丝绳跟几样玉制的小饰物。杜府的福利待遇不错嘛,包吃包住兼有得穿、有得拿,一应俱全啊!
??我转头看着其他丫鬟兴奋不已的模样,随口道:“可能因为我是中间插进来的,之前没听说过,领这个还要牌子的吗?”
??“当然啦,那是在府里的品级证明啊,不过我们这些莳花丫头也就是三等家奴罢了。”
??汗……伯虎兄诚不欺我,因为在这儿,三等家奴的地位只比倒夜香的杂役高一等而已。
??“那我排个队先,但愿到我时不会全领光光了。”我摸摸荷包里杜若玄给我的镶金小令牌,这大概就是梨香口中的品级牌吧,幸好我有随身带着。
??“你的牌子!”盏茶工夫后,负责发放制服的一位嬷嬷冲我冷冷道。
??我撇撇嘴,伸手递了过去,眼看着那个嬷嬷立即变了脸色。
??“这,这是……这是鎏金令啊!”
??鎏金令?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哎呀……真是少爷们的鎏金令,她从哪儿偷来的?”
??“别胡说,她就是跟大少爷、二少爷相好的那个丫头……”
??“原来是她呀!”
??我对这些窃窃私语并不在意,心神早已叫鎏金令给吸引了。如果我没记错,鎏金令应该就是杜府每位少爷出生时,由杜老爷亲自命人打造的家族信物,因其特殊性,它还被当作是少爷们今后正室的掌印。
??可杜若玄之前便将它交给了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还没天真到认为,他当时就存了娶我的心,只是其中的原由费人思量啊!
??嬷嬷们研究了半晌,最终得出结论:此事不好擅自做主,还有待于同上级领导汇报,故而我的秋冬服饰须得延后发放……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43

一场秋雨一场寒,说的可真不错,此时此刻衣着单薄,出门又未带伞的我,在第N次抱怨这个时代为什么没有天气预报,以及诅咒那些个胆小怕事的嬷嬷后,被淋在了从灵脂斋回杜府的路上。
??早知道就不急于去找安宓询问《时尚》的销售情况了,在府里待着闷是闷了点,因为最近少爷们全都课业繁忙,没多少时间陪我,但总好过淋成落汤鸡吧!
??我哀叹一声,继续在大雨里埋头狂奔,冷不丁地被什么人拉了一把,差点滑倒。
??“谁啊?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我扭头怒道。
??“对不起呀,姻妹妹,我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听到,这才急着拉住你的……”身着红衫的青岚满脸歉意地解释着,手里正遮向我的油纸伞微微一颤。
??“啊,没事的,没事的……岚姐姐,我就是被雨给淋得太郁闷了!”我赶紧冲她安慰地笑笑。
??“那就好……姻妹妹,雨势太大了,我看你不如先到我那儿避一避吧!”
??我抬头四下里一张望,这里离梵仙楼还远着呢,莫非她是想让我跟她绕路过去?
??青岚瞧出了我的疑惑,笑着牵起我手,边往路边的一间茶楼走,边柔声道:“不瞒妹妹,这‘清茗楼’也是我姐妹二人的薄产,后间还带个院子,正是我们平日里起居之处,因为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所以清静的很。我现在带你去把湿衣服换下,否则你会生病的。”
??我顺从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这两个女人不简单啊,当歌舞妓还能攒出那么大一笔钱,又买茶楼又买院子的,除非……有人包养!以我现代人的思维模式,会得出这种结论,也是理所应当吧,就不晓得背后的那位款爷究竟是谁了?
??“姻妹妹?”同我年纪相仿的青黛,诧异地望向跟在青岚身后的我,“姐姐,你怎么将她……”
??“小妹!姻妹妹不是外人,我看她顶着大雨在街上跑,就带她回来避避雨,换件干衣服……”青岚淡淡道,“你替我打盆水来吧,我们身上都湿了。”
??“好!”青黛朝我笑笑后转首离开,我却隐隐感觉到她对我似有敌意,可等她再端水回来时,那感觉又消失无踪了。
??一下午,我与青岚青黛三人,便坐在她们小巧素雅的院子内堂,谈天说地,议古论今。由驻颜养生、诗词歌赋聊到各地风情、闲闻逸事,可谓笑语不断,言谈甚欢,同时我也发现,她二人学识之繁杂细琐、博古通今,绝非一般女子所有,心底愈加好奇了起来……
??
??“杜若玄是天秤座,我是双子座……哈哈,绝配嘛!”晚上,闲极无聊的我取来纸笔,蘸墨画下了各人的星座,“双双,你是几月几日出生的?我来给你算命!”
??“八月二十九!你真的会算吗?”绵柔的声音质疑道。
??“信不信由你!”我随笔写下处女座三个字,“啊!八月二十九?不就是今天?”
??我一跳三丈高,激动无比地冲上前,握住月无双的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今天生日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坐着绣花,真是受不了他哎!假如我没问,他是不是也就那样随它去了呢?
??“不过是个小生辰,我以前也从未在意过。”月无双软软的微笑竟看得我莫名地心酸。
??“双双,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保证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我两眼贼亮,重重地拍了下胸脯,转身冲出房间。
??不一刻,我又旋风般地转了回来,笑眯眯地朝月无双献宝道:“送你三份礼物,第一份,时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的长寿面!”
??说罢,我端出一小碗面条,嘟囔着:“人家是第一次用灶台煮面,虽说看上去烂了点,味道却很赞哦,赶快尝尝吧。”
??月无双接过面碗,凝望住我的眼眸已有雾气蒸腾,我嬉笑着抬起他的下颌,冲他眨了眨右眼,痞痞地道:“感动吧,怎么办好呢?既然你这么感动……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呵呵,好啊,只要你愿意……”月无双也学我,笑得贼贼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忽隐忽现,隐约幻化成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
??我心底一悸,慌忙用双手掩住他的面容:“拜托,你以后可别再那么对我笑了,我的心脏差点麻痹哎!人说红颜祸水可真是一点都没错,你只要笑一笑,下头铁定能倒下一片,全是急性心肌梗塞!”
??月无双虽然不晓得什么是急性心肌梗塞,但也猜得出绝不是好话,笑睨了我一眼,便专心地对付起面条。而我则充满期待地望向他,一副摇尾乞怜,等着主人赞赏的某宠物的模样。
??“嗯……不错!”不咸不淡的评价。
??“双双!只是不错而已吗?”幽怨,百分之百的幽怨!
??“不……”月无双顿了顿,“是非常不错,行了吧?”
??“哼!”我不屑地鼻孔朝天,扭过脸,再对他勾勾小指,然后兀自走向外头的小院。
??“第二份礼物,请务必抬头欣赏!”
??今夜繁星满天,却月影杳然,正适合送上这份璀璨耀目的大礼。
??“咻咻”两声,焰火直冲九霄,转瞬又迸放出眩惑人心的灿烂,宛如漆黑的丝绒中盛开的并蒂莲花,美得虚幻,艳得飘渺,偏偏遥不可及,稍纵即逝……
??这与中秋那晚的烟花看似一样,却在消散后陷入了更为深沉的黑暗之中,没有清朗月色的相伴,这一席天地竟凄怆寂寥若斯……我心里不由掠过一阵阴霾。
??“好美啊!”月无双叹息般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是呀,我最喜欢焰火了,它就像每个人心里瑰丽绚烂的梦境一般,让人甘愿陶醉其中,沉溺不醒……”
??“小姻,谢谢你!”
??“呵呵,先别忙着谢,还有最后一份礼物呢!喏,这个送你,生日快乐!”我将一只做成骏马扬蹄状的打火机递给了月无双。它原先是挂在我钥匙圈上的,杜若玄把随我穿越来的包包还给我后,它就被我随身带着,为了取火方便嘛,月无双也曾见我用过,当时还羡慕得要命。
??“小姻,你不是说没了它,你连火都点不着吗?”月无双待要推辞,叫我一把按了回去。
??“以前是这样没错啦,可我现在会用火绒跟火折子了,所以送你留个纪念……你不是嫌我的礼太轻吧?”我故意插腰瞪他。
??“不,不会……我很喜欢,谢谢你,小姻!”月无双蓦地抱住了我,熟悉的玉兰花香一点点地把我渗透。
??“傻瓜,朋友之间说什么客套话呢,大不了等我生日再连本带利还给我便是了,对吧,双双?”我蹭着他温暖的胸膛,坏笑着道。
??月无双宠溺地抚了抚我松散的长发,柔声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取来的!”
??我点点头,小算盘已经飞速打响,抑制不住的笑声迎风播撒,人生得意须尽欢嘛……(貌似女主又在误人子弟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47

九月初八,杜府的当家家主杜琯亭携大夫人姜素心一行回到了杜府。他们每年都有一半时间是待在太粱国的皇城——紫都,照拂那儿的生意兼与达官贵人保持密切的往来,直到入秋后才会回沧浪府,安排府里下一年的所有事务。
??按照惯例,府内的大小家眷在这一天都必须齐集主园翰修园给老爷夫人请安,然后再摆宴洗尘,合家吃顿团圆饭,联络一下彼此的感情,汇报一年里各自的收获及经历。
??而下人们则从十天前就开始清理打扫各自的园子,今天我同另几个莳花丫头更是一大清早便被拖起来,整理连半根杂草都不剩的花圃,之后还得每隔半个时辰扫一趟路面,以确保不让一片枯叶、一颗灰尘落入吴嬷嬷眼里。吴嬷嬷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随侍在夫人身边,也是整个杜府的内务总管,更重要的是——她有洁癖。
??“天哪!难道说从今往后我们每日都得这么干活?那岂不是要过劳死?”我敲了敲酸痛的背,直起弯了大半天的腰,忍不住嘀咕道。
??“姻儿姐,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吴嬷嬷平日里不去别的园子的,只今天来检查一次,往后仍是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梨香微笑着替我解了惑。
??“还好,还好,差点吓死我,要是每天来这么一出,谁受得了啊?”
??“呵呵……姻儿姐还用担心什么呀?大少爷、二少爷都会护着姐姐的。”梨香暧昧地压低声音,“上次还是二少爷把姻儿姐亲自抱回院子里的呢,我可从未见过二少爷那么小心翼翼的模样。”
??“上次?什么上次啊?”我惊愕道。
??“就是姻儿姐昏倒的那次嘛,二少爷可是独自将姐姐由舒华园一路抱回微翠园的呢!”
??哈啊?我头皮一阵发麻,他这么做岂不等于宣告全府上下,我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吗?那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待我跟杜若玄呢?认为我是大小通吃,一脚踏两船?
??算了,反正勾引一个是勾引,勾引两个还是勾引,我的名声早八百年前就给败坏殆尽了……
??“那两个丫头,不干活在聊些什么?是谁负责这里的?”一道生硬刻板的嗓音幽灵般冒了出来,吓死人不偿命呐!
??我回头一看,是个身穿湖蓝色半臂绣襦,浅绿色及地长裙的英美女子,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梳着齐整的平髻,只于后脑簪了支翡翠珠珞,现下正端了满脸的严谨望向我们。
??这位应该就是吴嬷嬷了,我很轻易地便瞧出她与容嬷嬷具有相同品性:凡事爱讲“规矩”。
??“奴婢见过吴嬷嬷!”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叫她挑出刺来。梨香吓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跟着施礼。
??吴嬷嬷点点头,看向我道:“不好好干活,尽会偷懒,主子都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我“惭愧”地垂目低首,“奴婢知道错了,主子们平日里一向言传身教,告诉我们要辛勤工作,专心做活,不得好逸恶劳,偷懒怠工,是奴婢一时贪玩,忘记了,请吴嬷嬷责罚!”
??“你这丫头口齿倒是伶俐,叫什么名字?”吴嬷嬷神色略缓。
??“奴婢时姻。”
??“嗯……既然知道错了,就罚你二人留下来,将其余的活儿干完后才准离开,明白了吗?”
??“是,奴婢领罚!”我与梨香乖乖地应道。
??待吴嬷嬷离得远了,我冲梨香吐吐舌头,长出口气,“好险,差点给明正典刑了!”
??梨香不敢再多话,埋头认认真真干起活来,我却依旧懒洋洋蹲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摧残”两株绿叶所剩无几的黄金盏。
??“姻儿姐,姻儿姐……”忽然由园外跑进来一道娇俏的人影,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镜儿,这么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自打上回帮忙解决了她姐姐的那桩命案后,这丫头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善许多,私下里也常来微翠园找我聊天。
??“是……那个……快跟我来,容小姐找你!”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来真有急事。
??我随她一溜小跑赶去慕秋园,路上总算弄清楚了,原来年华突然晕倒,仍是上次发病时的症状,呼吸脉搏均无。江大夫诊过后束手无策,提出要找我问问看,因为我们俩的状况差不多,病由也一定存在着某种共通点,只是尚未被发觉而已。
??赶至闻语轩的侧厢,我见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年华,他的样子真是同死去无异了,面色灰白地怖人。容秋墨则守在床边哭得花容惨淡,拼命攥紧年华的手不放,谁都劝不开。
??心里沉甸甸的,我上回大概也是这副鬼样子吧,难怪把杜若玄、杜若微紧张得半死,可叹容秋墨当时还那么镇静,现如今惊惶成这样,果真是关心则乱啊!
??江大夫问了我一大堆琐碎的问题,仍然分析不出结果,其间杜若玄来看过年华一趟,容秋墨却似对外界一无所觉,只盯住年华紧闭的双眼。杜若玄见状叹了口气,望向我的眼神专注而欣慰,我知道他在对我说:幸亏那时你醒过来了。
??报以深情款款的微笑,在他低头迅速迈步离开时,我还是细心地发现,他唇畔轻系的一抹温柔。
??“你……你怎么样了?江大夫,江大夫……他醒过来了!”容秋墨蓦然低呼,声音沙哑而又充斥着难言的欣喜。
??我扑到床边,年华冷静的眼神看得我心凉了半截,他用断断续续的话示意我留下来,而后驱散其他所有的人,连容秋墨也不例外,于是我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时姻,这次发病……我可以肯定……是与我们穿越时空有关!”
??我默不做声,双手绞得死紧。
??“我既不是受伤……又没有病根,刚才却莫名其妙地晕厥……并且,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这在医学上……毫无科学依据,所以我判定……那是穿越的后遗症。”
??我猛地抬头,抓住他衣袖,急切地问:“有办法治愈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们……我们会怎么样?”
??年华摇摇头,无奈道:“以我现有的知识,没办法解决这类问题……长此以往,恐怕我们发作的间隔会越来越短,直至……永远再不醒来……”
??我颓然坐倒,这种宛如凌迟一般面对死亡的方式,绝对比直接枪毙你要来得酷烈、残忍无数倍!
??“真的没有其它方法了吗?我不信!”
??“时姻……或许,或许找到这个还有一线希望……”年华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条链子,下面坠着同我一模一样的晶匙。
??“什么意思?”我也摸出了自己那块。
??“上头的宝石……我在穿越时曾见它发出过很奇异的射线,之后一抵达这个世界,它便完全碎裂了……我一直在想,这或许是某种能量结晶,具有稳固磁场,突破时间、空间限制的作用,我们会失去意识,也可能因为人体磁场在穿越时受到了干扰……而如果能重新找到并镶嵌一块新的,或许……”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是吧?”我立即精神大振,渴切地望向年华。
??年华虚弱地点了点头,我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道:“就算要翻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我也会把那块石头给挖出来的!”
??
??晚上回到住处,我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床,浑身无力,连月无双悄悄坐到我身旁都没能惊动我。
??“小姻,怎么啦?不舒服吗?”绵绵软软的声音。
??“不是……双双,你怕死吗?”我木木地问。
??“什么?小姻,你究竟怎么了?”月无双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起我。
??“不是我啦,是年华他突然病了。”我不想月无双担心,故意隐去自己不提。
??“傻丫头,吓了我一大跳!试问谁人不怕死啊?我当然也不例外啦!”月无双温和地笑道。
??“说的也是,呵呵……对了,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下,看看哪儿有这种宝石。”我将晶匙拿出来递给月无双过目。
??“嗯……对宝石最清楚的莫过于宝源货行了,他们拥有太粱及寒照国一半以上的矿场,盛产各类金玉珠宝及兵器燃料,更网罗了大批的宝石鉴定师,因而问他们应该会有点眉目的……我去打听了再告诉你详情吧!”若有所思的神情,很奇怪呀,他怎么对宝源货行那么熟悉?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觉着这个宝源货行听来好耳熟的,到底在哪儿听说的呢?将晶匙留在月无双那儿后,我便独自呆坐在床沿,苦苦思索了良久。
??“宝源……宝源,令牌……对了,是令牌!”灵光一闪,我急忙翻起荷包,从里面找出了一块檀木小令牌。
??“还有一个人……我记得,他好像是叫……韩子苑!”
??尘封的记忆刹那间浮上心头,如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一切清晰地仿佛就在眼前。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命运之手已悄悄揭开了我与那两人情怨纠葛的序幕……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49

“宝源货行?哇,有没有搞错,这种地方也叫货行啊?”
??我愕然望向面前那如同水墨画卷般铺展一地的场景:竹林精舍,流泉飞瀑,繁花似锦,雀鸟畅鸣,一派世外桃源,悠闲自得的情境,横竖都看不出是家商行嘛!
??“时姐姐第一次来,吃惊是必然的,据说因为宝源货行的当家是位儒雅的居士,喜爱山水,故而将货行的所有分店都建在了依山傍水,风景怡人之处;也有人传言,说是由于宝源货行请高人指点过,分店选址全是灵山宝地,这才使得货行的买卖越做越大的。”安宓此行主要是充当我的向导兼解说员。
??“啧啧啧,我说是他们大老板太懂得享受了,无论到自家哪间铺子,都不亚于度假疗养,真正是工作生活两不误,高,实在是高呐!”不晓得韩子苑同宝源货行的当家是什么关系?假如我用令牌要求换个分店店长之类的,会不会更划算呢?
??“时姐姐,时姐姐!我们到啦!”安宓轻摇了下我,将我从臆境中拉回现实。
??“二位小姐,想看看什么货呢?我们今天刚进了一批千湖国水寨的银器,还有新制的几款翠玉发簪、珍珠步摇,俱是上乘佳品……”无论店铺的外观再怎么变,迎客小二的口才都是千篇一律的伶俐。
??“不用了小二哥,我是来找掌柜的,还请通报一声!”我打断了店小二滔滔不绝的介绍,取出檀木令牌,上头刻的火焰,形象极度夸张,怎么看怎么像明教的圣火令。
??青衣的小二见到令牌大吃一惊,吩咐其他人替他的班后,立即将我们领进后堂,甚至还奉上茶水、糕点,道了声“请稍候”,方才匆匆忙忙地去叫掌柜。
??我边呷着茶,边顺便打量起竹屋内的布置。清爽、质朴,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又处处透了股淡泊儒雅的气韵,不似商铺,倒更像是小隐于林的闲逸雅士之居。
??“二位姑娘久等了,在下宝源沧浪分号浥尘居的掌柜虞谦之!”一位中年文士温和地朝我跟安宓拱手笑道。别说,他的样子还真符合我的猜想:斯文有礼,恭谨温文。
??“小女子时姻,见过虞掌柜!”我盈盈一笑,同安宓一起侧身回了个礼。
??他将我让至上座后,寒暄几句,便道:“想必时姑娘便是公子爷口中的救命恩人了。公子爷离开前已吩咐所有分店,但凡姑娘有命,必当尽全力相助。”
??“公子爷?指的是韩子苑吗?他是宝源货行的老板?”我对他的来历那是相当~的好奇。
??“呵呵,告诉姑娘亦无妨,韩公子确是我们宝源的当家!”虞谦之微笑着回道。
??“难怪他一派贵公子的风范,原来是有钱的阔少啊!”我笑得愈发甜美,多个朋友多条道,何况是多个富甲一方的朋友呢!
??“咳……时姑娘,你还未说明此番来店的目的……”虞谦之对我的财迷心窍状,估计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我赶紧收回即将流出口的哈喇子,定定神道:“我想请宝源货行帮我找一种宝石……”
??说罢我由怀里取出晶匙,不过这块是跟年华借的,我的已经交给月无双了。
??“咦?这是……这看起来有点像寒照国的圣石金曜啊!”虞谦之诧异道。
??“圣石,金曜?那就是说,寒照国有这种石头咯?”打从心底涌起的激动,瞬间点亮了我的双眸。
??“时姑娘先别急,是不是金曜还需进一步确认,不如姑娘先将宝石留下,待我送至总行鉴定后,再交还给姑娘,最快半个月便会有消息回来的。”
??“也好,那劳烦虞掌柜了!”
??起身离开浥尘居后,提了两天的心这才落回原处。虽然即便是找到宝石,也未必能够挽救我们,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转角总会有新希望……
??
??傍晚,慕秋园内。
??我正跟年华汇报宝源货行的情况,一个从没见过的小丫头突然跑来说大夫人传我。蓦地,一种令我深恶痛绝的不祥预感又漫天袭来,神啊!莫非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吾乎?
??我一面哀叹一面随那名丫头到了翰修园。虽然路上我想方设法地企图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情报,奈何她口风甚紧,直至进了诚和堂她依旧半字未吐,反而累得我口干舌燥,嘴皮子发麻。
??“算你狠!”我暗自嘟囔着迈进大堂。
??等待我的不仅有大夫人,竟连杜若玄、杜若微两兄弟都在,这算是什么阵仗?三堂会审啊?
??“奴婢时姻给大夫人请安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依次见过礼后,乖乖地扮小媳妇状,眼观鼻,鼻观心。
??“你走近些,让我瞧瞧!”温和中透出威严的女声。
??“是!”我上前几步,停下,眼角顺势偷瞄了她一眼。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也只有如许雍容典雅的美人,才能生下那两个玉树临风、俊逸不凡的宝贝儿子吧……
??“姻儿,姻儿!”蚊呐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嗡嗡响起,似乎是杜若微的超声波骚扰。
??“什么?”一惊而醒,我方才居然看美人看得太出神,就那么直愣愣地盯住了大夫人。
??“奴婢真是失礼,因为从未见过像大夫人这么气质高雅,华贵殊丽的美人,只觉得心神俱震,一时竟瞧呆了,求大夫人宽恕!”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我说这话的时候,舌头一滚,便流畅如水地冒出来了。
??杜若玄、杜若微的脸色明显不太自然,憋笑憋得太辛苦,小心会得内伤啊!
??“你这丫头嘴倒是真甜,人也够伶俐的,难怪主子们喜欢!”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分毫喜怒,倒是与杜若玄平时的腔调如出一辙。
??“是主子们宽宏大量,不与奴婢计较。”
??“你知道就好……我杜府家规虽不甚严,但哪些事情可为,哪些事情不可为,你还须牢牢记着才是。”语带双关啊!
??“奴婢谨记大夫人教诲!”不就是让我别勾引她儿子嘛,恐怕有点知易行难啊……
??“嗯……今天叫你来,是要知会你一声,从明天起你便搬进翰修园,随侍于我身边吧。”
??啥米……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刹那间如有万马呼啸着从我脑袋里奔腾而过,饶是我自负智计百出,这回也只有张嘴结舌,干瞪眼的份了。
??杜若玄,求助地望向他,他给我装没看到;杜若微,求助地望向他,他给我闭目养神!哼,全是些没义气的家伙!
??我张嘴便欲砌词推却,待望见大夫人凌厉的眼神后,话又给生生吞了回去。
??忿忿然在心里圈圈叉叉,口中只好认命地回道:“是,奴婢遵命!”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1:55

出诚和堂后,我故意拖沓了步子磨蹭,不一会儿,果然见到他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我瞟了瞟他们,示意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聊聊”。
??会意,点头,接着便跟特务碰面似的,我们仨在漱心斋汇合了。
??“说,为什么不替我想个理由拒绝?”横眉怒目。
??“姻儿,娘的意思很坚决,又摆明了是升你做贴身侍女,我们又能怎么说呢?”杜若微耷拉着脑袋,“往后便不能随时去找你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那你不能说我这个丫头太懒,恐怕服侍不好她,仍需再管教个一两年吗?”
??“你是想讨罚啊?”
??“我……怎么这样,难道真的已成定局了?”我泄气地趴在桌上,心里随即想到,今后想要悄悄地和杜若玄幽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而且万一在那边没有单间宿舍的话,跟小双双的夜约岂不也泡汤啦?
??越想越郁闷,我垮着张脸,哭死的心都有了!
??“姻儿,别担心,我会打点妥当的……更何况娘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她调你去她身边,或许只为多了解了解你。”杜若玄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温柔的光泽,渐渐抚平了我的焦躁。
??我知道大夫人肯定是听到些什么,这才要把我留在她身边,以便随时观察我的。但这种感觉极其糟糕,就好像我是一件待沽的商品,处处需要接受评定似的,真的很不爽!
??“唉……”无精打采。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这个送给你,权当是庆贺你擢升的礼物!”杜若微由书桌下抽出一只锦盒,赔笑着递给我道。
??当贴身丫鬟伺候人还算是升迁,我怎么就那么背呢?其他穿越同仁一个个呼风唤雨,权势蔽天的,至不济也是富可敌国,随扈成群,摊到我身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我苦笑着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是枚白玉花簪,雕成整枝梅花的样子,雅洁细腻,触手生温,淡淡的光华似水流转,如一汪清泉。是件价值不菲的珍品呵……
??“谢啦!”我并不推辞,收好后还加上句,“货既出柜,概不退还,别妄想再要回去了哦!”
??杜若微与杜若玄相顾摇头,哭笑不得,他们那意思是不是说: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贪酒、贪财又贪色的丫头呢?冤孽啊!
??我视若无睹地伸出另一手掌,“玄,你的呢?”
??“唉,你想要什么,尽管上我那儿随意取用便是……”
??收到礼物的我心情已然好转,闻言立马截口道:“不,我现在就要!没有的话……你便给我讲个笑话,否则……”
??杜若玄被盯得头皮发麻,估计再让我瞪下去晚上都会做噩梦,只得妥协道:“我先声明,不好笑可别赖我。”
??“没问题,我对你有信心!”
??“这是掬安小时侯的事情,有一次他因为贪玩误了课时,先生就问他为什么迟到?掬安回答:因为小白难产,所以我一直担心地守着它。先生说:没想到你这孩子那么有孝心,小白一定是你的姐妹吧?掬安摇头。先生问:那她是你们家下人?掬安再摇头。先生奇怪了:难道她是你府外的朋友?掬安回答:它是我三哥院子里养的鹦鹉。结果……那个先生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讲完了?”
??“不好笑吗?”
??“呵呵,还行……”我勉强扯扯嘴角,而后与杜若微对视一眼,得出结论:他说的笑话真的很冷……
??
??翌夜,星辰黯淡,愁云横锁……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抽噎,跺脚。
??“小姻!”细细绵绵的嗓音轻唤。
??“为什么?为什么嘛?”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啊……乖,最多半年,半年后我就回来了!”白皙的手掌轻柔地抚弄着我披散的长发。
??“别走嘛……呜……”
??“我保证,我保证……春天一到我就回来……”声音已柔得能掐出水来。
??“双双……”泫泪盈盈。
??半个时辰前,月无双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晶匙上的宝石有着落了,它的确与寒照国的圣石金曜一模一样,只不过要购买必须得本人亲自出面,获得国王首肯才行,因为那毕竟属于宗教用品,又极度稀有,即使是皇室成员亦不可多得,所以不能随意传播。
??坏消息则是:月无双要离开沧浪府一段时间,去会几个朋友,办几件私事,暂时见不到面了。
??我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没有理由乱发脾气,不让他走,可或许是连日来受到的打击跟压力太大,已介于临界点上,再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故而乍闻此事,我克制不住地哭闹了起来,惹得月无双满脸无措,歉疚不已。
??“小姻,对不起……”绝美的容颜清愁缭绕。
??“……”低头吸吸鼻子。
??“对不起……”
??“不,其实是我不好……”我扑进月无双怀里,把他暗若幽夜的黑袍蹭成一团,“……我不该发脾气的。”
??“小姻……”
??“我只是舍不得你嘛,双双……”抬头勉强挤出个微笑。
??“我也舍不得你啊!我不在,晚上就没人帮你拉被子了,这可怎么办呀……”
??“双双!我什么时候踢过被子……不是,我是说,你居然敢糗我!”脸“刷”地一下红了,他干嘛无缘无故提这事儿!
??“呵呵……小姻,我的小姻……”
??月无双紧紧拥住了我,玉兰花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我忽然模糊地感觉,有种幸福的味道在无声地蔓延。
??“要早一点回来啊!”
??“嗯……我会的!”
??眯起眼睛,任自己在他怀里埋得更深……
??
??两日后。
??我正式搬进翰修园,成了大夫人的第四位贴身侍女,专职替她打理杂务。而她原先的两个丫鬟碧螺、红鸳对我的态度一直阴阳怪气,爱理不理的。吴嬷嬷则整天挑我的刺,处处用规矩约束我,比如现在:
??“姻儿,你过来看看,这就是你擦的窗台?”
??“奴婢再擦一遍!”
??“姻儿,快把水桶里的水换一换!”
??“是,奴婢这就去!”
??“姻儿,别笨手笨脚的,花瓶要小心轻放!”
??“奴婢明白!”
??呼……
??我累得蹲在墙角,心里早将吴嬷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哟!少爷们跟前的大红人怎么这么粗鲁啊?”碧螺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
??“听说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能懂什么规矩呀!”红鸳嗤笑道。
??“也是,只会勾引男人哪有功夫学规矩啊!”
??“碧螺姐姐说话可得小心些,没准她一转身就向哪位少爷告状了呢!”
??“哼,我怕她?”碧螺撇撇嘴。
??我懒得同她们耍嘴皮子,只冷眼瞧着,倒觉得像是在看某本韩剧:美丽善良的女主角默默忍受着阴险恶毒的女反角们无尽的嘲讽,楚楚可怜地缩在一边等待她的王子出现,然后羡煞旁人地被强行带走,飞上枝头,由麻雀变凤凰……
??“扑哧”一声,我不禁被自己脑子里想象的画面逗乐了。
??“你敢嘲笑我们?”碧螺、红鸳气得俏脸陡变。
??“不是……我不是笑你们啦!”
??“死丫头,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碧螺抬手扬起一掌,我正犹豫着是挡下来好呢?还是连挡带还,回她一掌好呢?有人已先一步替我免去了烦恼……
??“碧螺!你在做什么?”冰冷的男声透出森森阴寒。
??“三少爷……”红鸳一惊之下慌忙跪倒。
??我好奇地张大双眼,是杜怀清?他怎么会来帮我解围的?总感觉他对我有敌意,所以平时我从不主动招惹他。
??“我……我是……”碧螺垂下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三少爷,碧螺姐姐同奴婢闹着玩呢,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卖她个面子,省得今后再找我茬。
??红鸳侧眸瞥了我一眼,又淡淡地看向碧螺。
??碧螺咬唇不语,似是没听到我说的话。
??“只怕是没人承你的情!”杜怀清冷笑着瞪向我,而后望住碧螺,“大夫人最憎恶家奴之间心存私忿,滥用私刑,这次念你初犯,我不予追究,今后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是,三少爷!”
??杜怀清拂袖而去,森寒的压迫感随之消弭,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如此可怕。如果说杜若玄的威势是叫人不得不心弦震颤的王者,那他就是使人心怀恐惧的修罗了!
??奇怪的是,那么阴沉的一个人,同我又没什么交集,居然会帮我?要说对我有意思这样的鬼话我是不信的,因为我感觉得出来,他志不在我,而是另有目的。
??碧螺、红鸳余怒未消,却不敢再动我,两人携伴离开,剩下我独自一人愁眉苦脸,呜呼哀哉,继续苦叹同“穿”不同命的可悲啊……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04

晴空万里,暖阳融融,闲来坐看红叶飘飞零,落花逐水流,本是件唯美、雅致的事情,可加上那三人……
??我郁闷地盯着团团围坐在身侧的杜若玄、杜若微还有年华,不禁摇头苦笑,你们三大帅哥那么明目张胆地“众星拱月”,是要将我推至园内所有女性的公敌啊!还嫌我不够衰的吗?
??“我特地来跟你道别,你就这样板着张脸送我啊?”年华一身劲装,倍显英姿勃勃,他到杜府的两个多月里,粉丝群已直追另两位少爷,他自己却一无所觉,迟钝地惊人。
??由于容秋墨说在杜家叨扰太久,差不多该回南川了,因此今天去跟大夫人辞行,年华也就顺便过来同我道个别,刚巧碰上请安出来的杜若玄、杜若微,四个人于是就像约好似的,一起坐在了这儿。
??“那你想怎样啊?要我开个欢送party?”我趴在沿湖的栏杆上随口说道。
??开party?眼睛一亮,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进翰修园的半个多月里,整天受人监督,绑手绑脚的,都快把我憋闷死了,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晚就到闻语轩给你开个送别会,如何?”我眉眼弯弯地提议。
??“姻儿,你先告诉我party是什么?”杜若微蹙了蹙轩眉道。
??“啊,就是聚会的意思嘛……大少爷,你觉得怎么样呀?”慕秋园可是他的地盘,他做主。
??“今晚……”杜若玄略一沉吟。
??“不行吗?那明晚?”我忽闪着明眸追问。
??“不,就今晚好了,从明天起我会很忙……”杜若玄浅笑着看向我,“就知道你闲不住!”
??“我的小阴谋到你那儿后怎么就成阳谋了呢?”傻笑兮兮。
??杜若玄漆黑的眼眸盛满笑意,唇边悠扬的弧度醉人心魄……
??“是他要来了吧?”杜若微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上一句,明朗的眼底隐有一丝厌恶转瞬即逝。
??“他?谁啊?”我的好奇心被吊上来了。
??杜若微与杜若玄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打起哈哈:“我们来商量一下今晚的安排吧!总共邀多少人参加呢?”
??“喂,我在问你们话呢?”
??“其实没什么啦,一个难缠的客人罢了!”杜若微半真半假地回道。
??我一听,更是满腹疑惑,哼,居然瞒我?本姑娘还不稀罕知道呢!
??故意同年华啰啰嗦嗦扯了一大堆废话,偏不理那两兄弟。他们却自得其乐地茗茶赏景,闲逸优雅之余还谈笑风生,气得我连瞪眼的兴趣都没了。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
??当晚,小宴便设在闻语轩的前庭内,杜若玄帮我跟大夫人告假后,陪我一块儿赶了过去。
??我们到达时,杜若微、容秋墨跟年华三人已然在座,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参加的人只有我们五个。
??酒过三巡,杜若微嚷嚷着说要行酒令,我狠瞪他一眼,道:“我只会两只小蜜蜂哦!”
??“两只小蜜蜂是什么?”除了朝我无奈摇头的年华外,其余人都看向了我。
??“咳……那个……哈哈,我们玩点别的吧?”我尴尬地笑笑,心里嘀咕:我要说是划拳的,他们会不会昏倒一片?
??“别的?姻儿,你想玩什么?”杜若微支颐问道。
??“嗯……玩杀人游戏怎么样?”这个我以前常玩。
??“杀人?游戏?”惊呆了,我的说法好像有点欠妥,乍一听太过震撼人心。
??“其实就是一种……一种判案游戏啦!”我赶紧解释道:“它能锻炼人的表达力、判断力、观察力、思维能力以及表演能力。”
??“一个小小的游戏还能有那么多助益啊?”容秋墨看了看年华,后者只微笑着耸耸肩。
??“你快说来听听啊!”杜若微好奇道。
??见他们兴致颇高,我稍微修改了一下游戏规则,便开始介绍:“游戏设一个官差,一个杀手,三个百姓。官差是控制游戏的人,他要明确每个人的身份,做到绝对公正。杀手白天隐藏在百姓中间,晚上出来杀人。百姓则白天和大家一起抓坏人,晚上闭眼,对杀手行凶完全不知……”
??“游戏开始时,我们五人用抓阄来决定每个人的身份,除官差外不得告诉任何人。接着官差宣布天黑闭眼,五人全要蒙住眼睛,堵住耳朵。杀手则睁开眼睛,在官差面前用眼神表示他将某个百姓杀了,再同其他人一样若无其事地醒来,这时官差宣布哪个百姓被杀,被害人发表遗言。”顿了顿,喝口茶继续。
??“然后每个人轮流发表意见,相互指证,找出杀手。待所有人说完,被指证最多的人有一次为自己申辩的机会,申辩结束后,大家投票决定是否处决这个人,得票过半则处决。接着,官差揭示被处决者是否为真凶,如错杀好人则游戏继续……最终若杀手被抓,则百姓获胜,杀手受罚;若百姓全灭,则杀手获胜,百姓受罚。至于处罚嘛……就罚酒三杯好了!”
??一长篇话讲下来,我猛灌了大半壶水才缓过劲。
??“这种稀奇古怪的游戏也是你们家乡那儿发明的?”杜若微瞅着我直皱眉。
??“时姑娘,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容秋墨又提出好几个问题。
??我细细地再讲解一遍,他们这才一一点头,听懂了。
??“那就开始吧!”
??“……天黑了,每个人都陷入到深沉的睡梦之中……”
??游戏进行时,我偷偷撩开蒙眼的丝绢,左右瞄一下,刚巧撞上杜若玄清泠的双眸,他是这轮的官差。
??我冲他挤眉弄眼,又作势抹了抹年华的脖子,他含笑点头,如雪霁天晴,春风拂境,我贪婪地瞧着,竟移不开黏在他脸上的视线,直至杜若微等不及催促起来,我方才恋恋不舍地重新蒙住双眼。
??“……综上所述,我们认定杀手便是姻儿!”杜若微得意地望向我,总结道。
??什么?什么?我眼睛瞪得贼大,一脸的难以置信,最擅长胡赖的我怎么可能被发现呢?简直没天理了呀!
??“时姻,这下子你可是作茧自缚啊!”年华居然兴灾乐祸,笑得跟捡到一百万似的。
??“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听说过吗?”我气呼呼地连干了三杯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再来再来,我还就不信了,下一盘绝对要扳回一局……”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08

月移中天,烛泪低垂,不知不觉竟已是更深露重,夜半时分。众人因为玩得尽兴,直到此时才分别道晚,各自回园。
??我本与杜若玄约好了由他送我回去的,但他因有两句话要私下里同年华交代,遂让我等他片刻。
??乖乖点头答应后,我独自踱到园内的池塘边,吹吹风,醒醒酒。一想到刚才就数我输得最惨,心里还是憋得慌,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暗中做了手脚,串通好的?
??“呼……桂花好香啊!”斜倚着一棵花叶繁盛的月桂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飘浮在云端,鼻间仙香袅袅,眼底霞蒸雾绕,恍如置身于一场最甘甜醇美的迷梦之中。
??“也无梅柳新标格,也无桃李妖娆色。一味恼人香,群花争敢当……”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冒出朱淑贞这首木樨词,可下面两句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喝得有点过了呀!
??“玄……还不回来,我快撑不住……”含糊不清的咕哝从我喉间逸出。
??起身微微摇晃着准备去屋内催人,忽然膝盖一软,眼见着便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蓦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及时拉了回来,圈进怀里。
??是杜若玄吧,每次他都能及时救我,他大概便是我脚踏七色云彩的英雄了。我埋头往他胸口贴得更紧,却隐隐发觉有些地方不对劲,是什么呢……味道!他身上没有我最爱的草木清香,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浓郁的龙诞熏香!
??“不……不是他……你究竟是谁?”我软软地企图挣开那个怀抱,却被人强行抬高下颌,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你……你是韩子苑?”我不确定地问道。
??虽然他的相貌与韩子苑可谓如出一辙,但记忆中的韩子苑是温文尔雅、不染片尘的贵公子,而面前这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玩世不恭,奢靡颓废的味道,眯细的狭长凤目里还闪烁出极度危险的讯号。
??“韩子苑?你认识他?”假如一个人声音可以用性感来形容的话,那他的嗓音绝对当之无愧!
??轻点了下脑袋,四周的景物好像随着我的动作在摇晃……
??“不,我不是韩子苑……记住了,我叫做紫轩!”强烈的压迫感逼得我不敢挪开视线,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的双眸,我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酡红的醉颜。
??“紫轩?”我下意识重复道,他却猛一低头,攫住我双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霸道而又激烈,掠夺了我所有的感官,身子更软,全靠他勒住我腰际的力量,我才勉强没有倒地。灼热的气息汹涌袭来,似要把我整个人吞没。脑袋里空白得不能再空白了,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杜若玄什么到来,我都毫无所觉……
??“梦……这绝对是一场春梦!”我睡倒在杜若玄怀里,最后喃喃地感叹了一句。
??
??次日,府内的忙碌可谓异乎寻常。不断有客人登门拜访,还全是豆蔻貌美的千金小姐。
??我竖起耳朵到处探听消息,零零碎碎地总算叫我给拼凑出详情:当朝太子驾临杜府,他年仅二十,又未立正妃,故而生有适龄闺女的豪门士族,无一不想攀上高枝,将女儿送进宫里。这才找了各种借口“顺道”拜访起杜家。
??“进宫有什么好的,难道她们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吗?”我兀自踮脚采摘树上的桂花,嘴里叽叽咕咕,对着杜若玄不住唠叨。
??“或许……她们也是情非得已……”杜若玄清冷的声音里,隐有感触。
??“是啊,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个把女儿也是常事,生于官宦世家未必就是幸福,出生苦寒亦未必不幸!”
??“唉……你说的对,我们从一出生起便背负了太多的枷锁,倒不如普通百姓拥有更多的选择跟自由……”语气悠悠。
??“玄,怎么啦?”我有点诧异地凝望住他抑郁的双眸。
??“没什么……”杜若玄伸手替我捋了捋松散的发丝。
??“玄!”嘟嘴嗔怒。
??“其实……其实我有个妹妹,亲妹妹,闺名若昔。她去年年初入了宫,嫁于太子为侧妃……”
??“啊?”我一愣,没听府里人提起过嘛!
??“她原本也不愿意进宫的,为此还曾绝食以拒,甚至离家出走,但后来太子亲自登门迎她,若昔便妥协了,只是……太子姬妾甚多,若昔在宫里并不得宠……”
??原来如此,一个不受宠爱的妃子,的确引不起众人足够的重视。可那怎么都算是权权结合,政治联姻啊,太子即使不爱她,也应当会顾忌到她背后的势力吧?
??“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呢?”我问道。
??杜若玄看着我的眼神渐转黯淡,“若昔……一直拒绝侍寝!”
??“哈啊?”如此一来,责任不全兜到她身上了?
??“好在太子与我们杜家关系密切,即使若昔那边再出什么问题,尚不足以影响大局!”
??这话可就涉及到朝堂上的政局及朋党之争了,见他毫无隐瞒地如实相告,我心底一阵感动,丢下花篮便投进他怀里。
??“玄,我对你而言很重要,对不对?”撒着娇死命蹭他。
??“对……”
??“玄很喜欢我,对不对?”
??“对!”
??“那我要听玄说爱我!”仰头,眸子水般晶亮。
??“……”杜若玄略一偏首,耳廓有可疑的粉红升起。
??“呵呵……好啦,人家不为难你了啦!”在他脸颊上飞速印下一吻,我满意地看着那抹粉红渐转嫣红,笑得愈发欢畅。
??“姻儿?!”
??“刚刚那是生日礼物哦,你不喜欢吗?”巧笑倩兮。
??“……喜欢!”杜若玄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侧脸,而后喟叹道,“只是……如果亲这里的话,就更喜欢了!”
??温热的拇指拂过我微凉的唇瓣,害我心脏跳漏一拍。
??“玄!”他转变地也忒快了吧?
??“我是说真的……”深邃的眸子直直凝望住我。
??无语……面皮逐渐发热,有种被吃定的感觉,怎么会这样?
??“你敢戏弄我?哼……我才没那么小气,真正的礼物是这个啦,记得要打开哦!”
??匆匆塞给了他一条挂着心形吊坠的链子,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决不能叫他看到我窘迫的模样,否则我以后还拿什么出来混呀!
??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杜若玄拨开吊坠,见到里头我过去拍的贴纸照时,满脸孩子般的惊奇与读懂我心意的欢喜,以至于很多年后,记忆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定格于这幅画面,永难磨灭……
??
??翰修园前庭回廊。
??“啊!对不起,我跑得太急了,没撞到你……”抬头望向来人,“Oh,MyGod!”
??“是你?”慵懒的嗓音。
??“不是我,是梦,一定是做梦……”面前这位紫衣金冠,银剑系腰的俊美男子为什么与昨晚春梦里的对象一模一样呢?不妙啊!我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太子殿下?”左右两队锦衣侍卫齐喝道。
??“太子?你……”嘴巴张成O型,传说中的太子居然是他?
??“昨天我们不是才见过?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放肆而邪美的微笑令我忍不住想要挥上两拳。
??“不,不需要!”他的提醒方式估计与我猜想的相差无几。
??“我的名字?”
??“啊?”我呆了三秒,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让你记住的!我的名字?”狭长的凤目里燃起簇簇火苗,霸烈的威势撼人心魄。
??“紫……紫轩!”哪儿有向别人询问自己名字的,足见此人自恋的程度啊!话说回来,他可是堂堂太子,我这么直呼其名算不算大不敬呐?
??“从此刻起便用你的声音好好牢记我的名字吧!”
??丢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他姿势优雅地带同侍卫慢慢远去,晚霞映照在他身上,如一抹盛世绮靡的浮华,颓废却又唯美!
??紫轩,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11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时值深秋,丹桂凋残,红枫经霜,满园的残枝枯叶中,唯有菊花舒卷着细瓣,亭亭玉立,娇妍多姿,为这秋色凭添了最亮丽的一笔。
??而今日府内最亮丽的地方,莫过于齐集所有年轻女眷的慕秋园了,围绕着太子紫轩,或娇艳,或温婉,或华贵,或清秀的各种美人,软语温香,殷勤献媚。
??我作为临时派遣过来的丫鬟,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儿大概算是男人们梦想的天堂了,当然,前提是你要有紫轩那样的身份跟手段。因为能够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男人,绝对不简单,至少也是个混迹花丛,纵横群芳,惯于欢场的老手!
??我赤裸裸的鄙视毫不收敛地直射紫轩,他应该是女人的公敌才对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深闺小姐真心地为他痴迷呢?或许真应了那句老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紫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偏首朝我慵懒一笑,举杯虚敬向我,而后一口饮尽。其动作之高贵优雅,神情之颓废迷人,霎时倾倒了美女一片。
??寒呐……
??无数鸡皮疙瘩争先涌上我双臂,我拂了拂,决定找个理由开溜先,免得等会儿被他冻死。
??“我听说府里有个丫鬟,才貌双全,聪慧过人,与少爷小姐们的关系都很不错,一直就想见见,杜二小姐知道是谁吧?”
??紫轩突出其来的一番话,吓得我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现在动一动可就是全场瞩目了啊!
??“丫鬟?莫非……是姻姐姐?”天真的杜掬秀让我连买块豆腐,当场撞死的心都有了。
??“呵呵……”紫轩唇边的笑意,擒了三分狡黠,七分惫懒,一双勾人心魂的狭长凤目,似有意,若无意地瞟向我这边。
??“是她?”离我最近的一名黄衫女子瞥了我一眼后惊呼道。
??我扭头看向她,这人我好像曾经见过,面熟得很。
??“璃儿妹妹,那是谁呀?”
??想起来了,玉璃儿,太粱国除杜、容两家外的第三大商贾世家——玉家的三小姐,也就是曾跟容秋墨一起来参加过杜掬安生辰宴席的傲慢少女。
??那些没见我的金枝玉叶们纷纷询问起她来,玉璃儿同她们一阵耳语后,众女望向我的目光顿时多了不甘、鄙夷、羡妒等等基本上我早已经麻木到无所谓的情绪。
??“既然太子如此赞誉这位姻姑娘,那姻姑娘可得好好地叫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才艺才行啊!”另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我拉进了脂粉堆里。
??“就是,听容姐姐讲,你跟她还是好朋友呢,想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应当也如她般精湛纯熟吧?”玉璃儿还真懂得落井下石。
??“奴婢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女,哪懂那许多,小姐过誉了!”
??诗词可以剽窃古人的,反正这里不用担心版权问题,而书画可就要我的小命了。繁体字我是会读不会写,画更是只会画乌龟,还是六个圆圈外加叉叉的那种,我自己都不忍卒睹,谁还能看得下去啊!
??“哎呀呀,这怎么行呢?我们姐妹都眼巴巴地等着瞧呢!不如……姻姑娘便以菊为题,当场赋诗一首吧?”那名艳美的女子娇笑着道。
??“是啊,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呢……姻儿!”紫轩的那声“姻儿”如风动琴弦,带着说不出的悦耳低靡,颤动了在场每一位少女的芳心。
??我轻轻拍了拍胸口,他这是在变相吓人好不好,被他一叫,我差一点连隔年饭都给吐出来哎!
??“姻姐姐,你就给我们作一首诗念念嘛!”杜掬秀跑来牵住我的衣袖。
??唉……在劫难逃啊!
??我点点头,回忆了下有关菊花的古诗,然后挑了首李商隐的,随口吟道: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
??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众女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我当真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赋诗一首,错愕得哑口无言。
??“好诗,姻儿果然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呐!”紫轩拊掌笑赞,眸中微芒闪动,“杜二小姐,你姻姐姐还擅长什么?”
??别,千万别再给我生事了!我死死盯住杜掬秀,意图暗示她什么都别说。可惜她跟我之间显然没有心电感应,因为下一秒我就听见她回道:“姻姐姐唱的歌可好听了,讲的故事也非常有趣呢!”
??我倒,现在真是骑虎难下,逼上梁山啊……
??不如豁出去算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还有什么损招,通通使出来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准备接受下一轮挑战。
??“那……姻儿便为我们献上一曲吧?”紫轩悠悠地说道。
??“好啊!”我干脆不再推拒,请人搬来一张古琴,架好后试了下音。
??原先我是不懂古琴的,只因前几个月太闲,容秋墨又时常在我耳边弹奏,一来二去,我受她耳濡目染,便跟着学了段时日。复杂的曲子暂且不提,一些旋律简单的调子我还是能弹的,现在拿来伴奏,倒也非难事。
??“太子殿下,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答应……”唇畔逸出一缕奸诈的微笑。
??“你说!”凤目轻挑。
??“奴婢想请殿下以剑伴舞!”谁叫他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要知道,本姑娘这出戏可不是白看滴。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让堂堂太子殿下为一名婢女伴舞,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放肆要求了!
??“好!”紫轩只淡淡应了句,随即一个飞掠,轻身跃至不远处的空地上。银剑出鞘,拖曳起一汪清泉流动般的光华,如冰雪初霁,旭日东升,灼灼耀眼,目不能视。
??琴声淙淙,流淌出沉着优美的音符,我扬声和曲,放歌唱道: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割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我哭泪洒心中,悲与欢苍天捉弄。
??我笑我狂我疯,天与地风起云涌。
??我醉一片朦胧,恩与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谁与我生死与共……”
??歌声激昂清越,剑舞灵动夭矫,紫轩的身影似是化为一抹浮云,隐隐绰绰,飘飘洒洒,偶现银光漫天攒动,追逐缠绕在他周围,衬得他恍若天人!
??众女早已心神俱迷,一时间,偌大的慕秋园里除了我的琴音歌声外,仅余秋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以及剑气划破长空的低鸣……
??歌毕舞罢,紫轩微笑凝立,丰神如玉,仪态优雅,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亦为他所掳,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即惊呆了所有人……
??一柄像是汇聚了全部夜色的乌剑,闪着泠光凌空飞来,直刺紫轩,剑势一往无回,旨在夺命,生死存亡,霎时如系一线之间!
??我屏住呼吸,眼见那黑衣蒙面人的剑即将刺中紫轩,手底不由一颤,琴弦“嗡”地一声被我扫中,顿时惊醒了在场的其他人。
??“抓刺客啊!”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连绵不断,而我却只专注于紫轩同那名刺客的状况,无暇他顾。
??黑衣刺客那雷霆般的一剑,在紫轩迅急避让下,仅割破他的一角衣袖。待刺客力竭稍顿之际,紫轩快速挥剑反击,招式狠厉,转眼便与刺客斗了个难分难解。同时,早前刻意在远处戍守的侍卫,纷纷由四面八方涌进花园,将他们团团围住,并封锁了所有出口。
??刺客见一击不成,不敢再恋战,挽了个剑花虚晃一招,施展起绝妙轻功,飞掠而去。约有一半的侍卫紧追其后,渐行渐远,终至完全消失于我视线中……
??紫轩似乎对这类场面习以为常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回到花园内,独酌浅饮,唇边慵懒的笑意一如既往,甚至还悄悄冲我眨了眨眼。
??可我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感觉像是深陷在一望无际的迷沼里,遍寻不到出口,而冥冥中,一只无形大手仍在背后推动着我,不容我的脚步停留。那未知的前方,等待我的究竟会是什么?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14

夜阑人静,心绪紊乱的我踱到微翠园里那株香樟树下,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玄,大概在忙吧,今天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即使太子不予追究,责任仍是难免的。这至少说明杜府的守卫太过松懈,且存在极大的漏洞,否则任刺客轻功再高,也不可能一路飞着进来。
??还有,那个人……那个人会是他吗?可他没理由这么做啊?况且他不会骗我的!
??我敲敲一团糨糊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唉……我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呢?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想开点,想开点就好……”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呵呵……姻儿的话总是那么发人深省!”低沉而又充满诱惑的声音,不用看我都知道来人是谁。
??“太子殿下深夜不待在天域阁,却独自外出,就不怕有危险吗?”我斜倚树干,语气不善道。
??这儿可是我与杜若玄的秘密基地,我不希望任何人擅自闯入!
??“最多再受一回刺杀吧,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为什么如此恶俗的话,到他嘴里便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呢?
??我抬手摘了一片香樟树叶,揉碎后深深吸了下那令人宁静的味道,再看向紫轩时已沉着许多。
??“多谢太子抬爱,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恐怕承受不起太子如此眷顾。”淡淡的回应,刻意疏远了彼此。
??紫轩狭长的凤目里已现怒色,他一把按住树身,将我圈进他双臂之间,低头凑近我道:“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要你,明白吗?我要你!”
??天呐!他一个古人怎么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呢?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天经地意的样子,听得我彻底傻眼!
??“姻儿……”又用声音勾引我。
??“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又怎样?”紫轩满不在乎地轻笑。
??怎样?拜托,我是在拒绝他哎,我还以为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哪想到此人压根儿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啦!”我拧紧双眉道。
??“这并不妨碍我要你……”他的唇大概距离我的耳朵仅0.01公分了,且声音愈加低靡慵懒,勾惑人心,“况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慢慢爱上我的!”
??狂晕,真不晓得该说他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呢?还是我看起来特别容易被骗?
??“我说我不要啦!”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猛地推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跑回翰修园。对付这种无耻之徒,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隐隐绰绰的黑暗中,枯败的树枝被风一吹,如狰狞狂怒的怪兽,张牙舞爪,直欲择人而噬。
??紫轩嘴角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望向随风轻晃的树林,眼眸里玩味的哂笑,像是猫在戏弄股掌之间的猎物,残忍而又冷酷……
??
??“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要我帮他庆生?”
??“姻儿,大哥……大哥有他的苦衷!”
??“苦衷?因为老爷夫人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但我只是……只是想跟他说句‘生日快乐’啊!”
??“我会替你转告的!”
??十月十八,杜若玄二十一岁生日,再加上府里来了当朝太子,故而整个庆祝活动被安排得极为盛大。不仅有特意从紫都招徕的歌舞伎团,轮番表演,民间杂耍艺人,喷火吞刀,还请了千湖国热情奔放的异族少女,娇媚献艺。
??太粱国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次几乎都送来了贺礼,而亲自登门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府里的八个园子有一半全摆满了宴席,用以招待他们,近百名厨子厨娘片刻不停,将一道道珍馐美味如流水般不间断地供给各桌。
??不过,相对于其他园子的热闹,设于翰修园的主宴便清冷许多,只邀请了几位身份特殊的贵客。我是无缘得见,因为手头上的活儿实在太多,一直忙到晚宴结束,客人全都散去,我方才空下来,想着找杜若玄道个贺,却被避而不见。
??“不行,我必须亲自见他,二少爷,就一下下嘛!”我轻扯着杜若微的衣袖,满眼星光闪烁。
??“姻儿……唉,其实……其实……”杜若微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你跟我来!”杜若微拉起我,绕过花园内庭,拐进了后院一间偏僻的小木屋。
??“喂,你想干嘛?”我戒备十足地瞪大双眼。
??“你……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找个僻静些的地方,有话要说!”杜若微被我弄得哭笑不得。
??“咳……那你想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姻儿,你先回答我,你……你喜欢太子吗?”杜若微有些紧张地问道。
??“哈啊?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啦!”
??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皇帝,肯定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的,而我平时最烦的莫过于宫廷争宠之类的事了,避之惟恐不及,又怎么可能自动送上门呢?
??“那太好了,只要你本人坚决不同意,他应该也不会来硬的!”杜若微似是松了口气。
??“等等,麻烦你说明白一点行吗?我越听越迷糊了。”
??“姻儿,其实是……太子向爹跟大哥提出要带你回宫!”杜若微稍一犹豫,还是讲了出来。
??“带我……回宫?”我蒙了。
??“嗯……原本我们家是以将长女嫁予太子这样的联姻手段,来作为全力支持、效忠他的一种取信方式,可偏偏我妹妹……不得宠,所以现在他提出把你送进宫,用以促进和加强杜家同他的关系,修复之前的裂痕!”
??“那你大哥他……他是为了这个不愿意见我?”
??“也不是,大哥是不能见你,因为太子说……希望我们离你远点!”杜若微担心地看着我的脸色道。
??“太子!!!”愤怒了,他自以为是,自大臭屁也就算了,如今居然来破坏我跟玄的感情!人怎么能无耻这种地步!!
??我拔腿便往外冲,杜若微见状赶紧拉住我的胳膊:“你这样跑过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可是堂堂太子殿下啊……”
??“不管,我一定要宰了他……”
??“姻儿,他身边的侍卫不会任由你接近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把他的猪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杜若微哭笑不得地加大手上的力道,“时姻!就算你什么都不管,那你也得想想大哥,想想我们的处境啊!”
??我蓦然顿住,人渐渐清醒过来,杜若玄,杜若微,乃至整个杜家,即使生意再大,权势再盛,所仰仗的依然是君王的恩典厚待,他们现在以全族的势力投诚太子,自然不能正面与之发生冲突了!
??“小微子,那我该怎么办呢?”扁扁嘴,满腹委屈却又无从发泄。
??“姻儿,你放心吧,我发誓绝不会将你交给他的……”
??当时的我没有想到,很多年以后,他依然信守着此刻的承诺,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19

喧闹多日的杜府,总算又迎来了安安静静的日子。
??只是自从那天生日宴后,我就再没见过杜若玄,连杜若微也很少见到,据说是都在为太子办差,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太子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你的心意吗?玄!你对我的爱到底有几分?为什么要让我如此忐忑不安呢?
??“唉……”最近叹气的次数呈直线上升趋势啊!
??“哟,小丫头年纪不大,脸倒皱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厉害了!”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大伯,一边修剪着梅枝,一边和蔼可亲地望着我道。
??“咦?不会那么惨吧?”我赶紧摸了摸脸,光滑柔嫩,就是干巴巴的有点秋燥。
??“呵呵,我是说丫头你长吁短叹的,烦心事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多呀?”
??“唉,是挺烦的……对了,伯伯,你是谁啊?我好像没见过你哦?”怎么说我在翰修园也混了一个多月了,可面前这个瞧来很和善的大伯确实从未见过。
??“呃,我经常在外头办事,所以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丫头,你在烦恼些什么呀?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告诉伯伯,伯伯替你出气!”亲切大伯放下手里的剪刀,专心看向我道。
??我摇摇头,望着眼前慈祥的面容,忽然想起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神色顿时愈加黯然。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了。”我垂首低声回道。
??“那便告个假,回一趟家吧,府里不会不答应的!”
??“家?我的家已经回不去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伯伯,因为如果我爹爹在的话,也会像您这样安慰我吧……”梨窝浅浅,荡起感激的微笑。
??那位大伯点点头道:“是个懂事,可人疼的孩子,难怪,难怪了……可惜呀……”
??我被说得莫名其妙,凝目看向他。他却拍拍我的肩,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兀自转身离开了。
??
??“找到了吗?”
??“没有啊!”
??“池子附近呢?”
??“也没见着啊!”
??翰修园内所有丫鬟,家丁全体出动,忙得焦头烂额,看样子像在找什么丢失的物品。
??“这是怎么啦?丢什么东西了吗?”
??我拽着个小杂役,威吓之下,他总算说出,是大夫人亡母留给她的描凤金镯不见了,吴嬷嬷命全园查找,因此才弄得人仰马翻的。
??有戏!敏锐的第六感又拉响了警报,我冲回自己屋里,一盏茶后松了口气出来,锁上房门。
??“姻儿,大夫人让所有婢女集中到诚和堂问话。”
??果然,我暗暗冷笑着跟随其他丫鬟一起迈进了诚和堂。
??彼时,堂上已站了二十来个婢女,大夫人则肃容端坐于正中,吴嬷嬷垂首默立一旁。
??“人都到齐了?”大夫人连眼尾都不扫一下众人。
??“是,园内的四十三个丫头、仆妈全到齐了。”吴嬷嬷恭敬地回道。
??大夫人点点头,抬起的眼眸幽光频闪,仿佛一眼便能将你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揭穿,被她盯着,再镇定的人也会局促不安。
??“今天把你们全召来,是因为园内发生了偷盗事件,我屋里的描凤金镯失窃了……”淡淡的语调毫无情绪起伏,“之所以没有召集男仆,是由于男仆根本没机会接近内室,因此可以先排除嫌疑……至于你们,等会儿吴嬷嬷会按规矩带人搜查每一间的屋子,所以目前谁都不许擅自离开。”
??“夫人,奴婢有个问题,这搜屋时是不是也应该有人从旁监督呢?”我忽然开口道。
??“大胆!时姻,你这是在质疑夫人吗?”碧螺气得满脸通红。
??“不敢,奴婢只是提个更为公平的建议罢了。”
??“夫人,这丫头实在太过放肆,请夫人严惩!”红鸳也怒瞪向我道。
??“姻儿提的倒也无可厚非,其实吴嬷嬷便是搜屋时负责监督的人,我对她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暗中做手脚!”大夫人冷冷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碧螺、红鸳。
??“夫人英明……还有,这是奴婢的房门钥匙。”我上前几步,将钥匙递给了吴嬷嬷。
??碧螺、红鸳的脸色乍青乍白,阴晴不定,退至一边后,各自垂首,不再理我。
??两个多时辰后,所有搜查结束,但并没找到描凤金镯,一切亦在我预料之内。
??镯子不会自己跑掉,偷它的人也肯定不是出于钱财方面的需求,因为大夫人那儿比金镯更值钱的首饰还有许多,但只有这只镯子意义不同,用来陷害、栽赃却是再适合不过,且目标对象几乎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确定是我。
??听说镯子从遗失到夫人派人查找,相距仅仅半个时辰,而我一得知金镯遗失,便马上回住处先行彻底翻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这说明偷镯子的人还没开始行动,所以我把门锁了,不让她有可趁之机。
??关于下手偷盗者的线索,其实很明显,大夫人房里分工明确,除了贴身侍女外,我相信没有其他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到首饰盒,并偷走对大夫人而言,收藏得最好的镯子。
??因此,嫌犯除去我,只可能是碧螺,红鸳或者吴嬷嬷。不过以吴嬷嬷刚正刻板的个性,基本上已排除在嫌犯之外了。余下的仅有碧螺跟红鸳。
??会是谁呢?难道是两人串通好一起干的?
??抬眼瞄向她二人,却发现红鸳在不经意间揉搓着双手,我脑袋里霎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快得抓之不及。
??“大夫人,你这儿可真热闹啊,听说是出了什么窃案?”太子紫轩竟于此时此刻,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地晃进了诚和堂。
??“参见太子!”众人连忙行礼。
??“都起来吧……”慵懒的语调依旧,“大夫人不介意我旁听吧?”
??“太子请便!”不卑不亢、恭敬合度地回道。
??紫轩风采翩然地振袖,落座,眉目之间,王者气韵浑然天成,与他平日的散漫颓靡判若两人。我瞧得暗暗咋舌,他这是摆谱给谁看呢?
??“今天这事,必须追究到底,吴嬷嬷,你再带人将整个园子搜一搜,东西八成还在!”大夫人面无表情地发令道。
??“且慢……大夫人,奴婢知道金镯在哪儿。”我望着门外廊下的菊花,心中有了计较。
??“你怎么会知道?我看,东西一定就是你偷的!”碧螺斜睨着我,指控道。
??“碧螺姐姐,假如我是偷镯子的人,你觉得我会傻到现在站出来说明金镯的下落吗?”我微笑着回视她。
??“你那是担心一会儿镯子被找到后,自己脱不了干系。”
??“与其说我会担心,倒不如说那个担心者另有其人吧!”我若有所指地瞟了眼她。
??“你……”
??“够了,碧螺!”大夫人冷声打断她的话,抬高音量道:“姻儿,你且说清楚,镯子现在何处?”
??“回夫人,奴婢大胆猜想,金镯藏匿之处应该就在附近,而且还是个搁在面前也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所以奴婢刚刚留心查看了一下,发现外头有盆花的花泥,似乎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故此推断,镯子应该就埋在那里面。”
??“或许那花泥是莳花丫头翻的呢?”一名小丫鬟轻声嘀咕了句。
??“奴婢之前便是莳花丫头,因此明白像那样填埋泥土,会致使花株积水腐烂,没有一个懂花的丫头会这么做的。更何况,翰修园的花木全由徐姑姑负责打理,而徐姑姑可是全府最爱护花木的人。”
??“那是哪一盆花?”大夫人问道。
??我唇角微扬,吐出四个字:“棠绡紫芫!”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22

“吴嬷嬷!”大夫人使个眼色,吴嬷嬷立即会意,带了人将一盆盛满细薄如纸、娇艳扶弱的浅紫色鲜花搬进堂内。
??“挖!”
??两个小丫头得命翻掘起泥土,没挖两下,金灿灿的镯身已显露了出来。旁边一众丫鬟仆妈见这情景,全都惊呼出声,继而望着我的目光也变得不同了。
??紫轩由始至终不发一言,以旁观者的身份优雅地茗着茶,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瞄向我,似探寻,似调笑,看得我心火直冒,忍不住想要拿块板砖朝他拍过去。
??“夫人,依奴婢看,这描凤金镯一准是姻儿自己埋的,否则她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呢?又不是神仙!”碧螺仍旧不忘挑唆。
??“夫人,要知道镯子是谁埋的并不难,奴婢可以做个实验来证明给您看。”我信心十足道。
??“嗯……”大夫人略一颔首。
??我随即点了个小丫鬟珠儿,让她拿上块石头,埋进花盆里,等大概半柱香后,才又叫她将双手伸到大夫人面前。
??“这是……”大夫人表情颇为古怪。
??“回夫人,是过敏!因为棠绡紫芫有一定的毒性,尤其是它的花粉及根茎,不常接触的人碰着后,皮肤便会发红发痒,要好一阵子方能恢复,而这盆花的花泥里覆盖了许多花粉,所以珠儿的双手才会有些微红斑。”
??“换句话说……你认为埋镯子的人是红鸳。”大夫人用的是肯定句,她也察觉到红鸳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揉搓双手了。
??红鸳闻言脸色陡变,被吴嬷嬷质疑的眼神一望,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
??“红鸳,你为什么要偷拿我的镯子呢?你认为这么做值得吗?”大夫人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和怜悯。她应该早就怀疑到自己这两名贴身婢女了,只是心底仍抱有一丝希望,但愿事实并非如此。
??“奴婢,奴婢没有……是她,是她想陷害我,求夫人明查!”红鸳死死咬住下唇,极力否认地摇着脑袋。
??“那你怎么解释手上的红斑?”
??“我……是……是奴婢见花开得好看,用手摸了一下!”
??“只用手摸一下会嵌到花泥?”大夫人厉喝道。
??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红鸳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缝里,果然隐约可见一条灰褐色的细线,按说极为注重仪容整洁她,是不可能放任如许污垢不理的,除非是匆忙之下,未曾洗净。
??“这不是……这……”
??“红鸳,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了,我可曾亏待过你?可曾把你当作外人?可曾对你有过疑心?你回答我啊!”不愧是杜府大夫人,攻心之术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夫人,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是真要偷走镯子的,只是想……想整整时姻那丫头,真的!”红鸳哭红了双眼,抽噎着抱住大夫人的腿。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夫人扶起她,叹息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这么做谁都保不了你……吴嬷嬷,将她拖下去,挞责二十,逐出杜府。”
??我顿时愣住,挞责二十,逐出杜府?竟然要那么严重?不由张口便道:“求夫人念在红鸳姐姐多年来尽心伺候的份上,免了挞刑吧!”
??“不用你假好心!”红鸳恶狠狠地怒瞪向我,作势欲扑,但让一旁两名侍卫给扣了下去,动弹不得。碧螺站在原地,持续用目光一遍遍凌迟着我。
??冤呐!窦娥恐怕也没我冤啊!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那么恨我,我到底是哪儿得罪她了呀?
??“你!都是因为你四处狐媚勾引男人,所以……所以三少爷才会……”被拖离前,红鸳尖厉的哭斥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我耳畔。
??三少爷杜怀清?印象中我只跟他讲过一次话,对他阴寒冷厉的气质倒是记忆犹新,可是这一切同他又有何关联呢?
??不容我多想,看够了戏的紫轩便起身告辞,经过我身旁时,几不可闻地吐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红颜祸水,名不虚传啊……”
??
??晚间,我为了彻底弄清楚杜府台面下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所有大小八卦、绯闻,特意找来了在这儿硕果仅存的两个聊友,梨香跟镜儿,看看能否多掌握一些对我有利的情报。
??虽然我进这杜府也快五个月了,但或许私心里,我从未有过将杜府当成自己家的念头,所以一概事务,能躲就躲,能不理就不理,完全不放在心上。
??可经过了杜若微的那番话及红鸳的事件后,我忽然萌生出想要全面了解一下杜府,以站在局内人的角度来分析杜家和我当前所面临的问题这样的念头。
??“姻儿姐,你想知道些什么呀?”梨香捏了块桂花糕,兴高采烈地问道。
??“府里众位主子们的关系啦,老爷同各位少爷的关系啦,还有少爷们跟外头一些权贵的关系……”
??“噗……咳咳……这可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够议论的……”梨香吓了一跳,把刚进嘴里的桂花糕全呛了出来。
??“好梨香,你是知道的,我又不爱乱嚼舌根,问你这些问题,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长个心眼儿,免得下回不明不白得罪了人,真的被栽赃陷害。”我一脸恳切地握住梨香的手,“更何况这屋里就我们三个,又没有外人,镜儿同我俩也是好姐妹呀,她等会儿还得给你提个醒,作点补充什么的呢,对吧?”
??镜儿收到我的眼色,随即点头道:“是啊,梨香,我们说点女儿家的体己话不碍事的,没人会知道。我要是有什么重要些的消息,也一准儿讲出来给大家听了,可惜我进府的时间没你长,很多事情自己都弄不明白呢!”
??“嗯……这样啊……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梨香犹豫着,最后还是抵不过我的缠字诀,慢慢讲了起来。
??据说杜老爷杜琯亭与原配姜素心是由于政商联姻而结合的,姜素心的父亲乃是当朝户部尚书姜涛,掌管天下财政,杜家上任家主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便想方设法撮合长子与姜涛爱女的婚事,并顺利地将杜家推向上层社会,与朝中的亲贵们保持了很好的往来。
??二夫人施婷是杜家的族亲,因为从小与杜老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原以为会成为杜府主母的,现如今只是个侧室,故而对姜素心充满了敌意。她平日里极少踏出品福园,更不与其他夫人往来,脾气稍显古怪。
??三夫人魏舒华原为寒照国的一名青楼女子,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杜老爷,遂被赎身后接入杜府,且颇受宠爱,与姜素心处得不错,为人宽厚低调。
??另外,杜家五位少爷应该说各分两派,大少爷、二少爷、五少爷关系较好,来往频繁;三少爷、四少爷因为母亲的缘故,甚少与自家兄长有什么交集,倒是同别府的几位表亲走得近些。两派之间虽无重大矛盾,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针对杜家生意的发展规划上,逐渐也有了分歧,甚至据传闻,三少爷还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而杜若玄作为杜府下任当家,表面上的确是人人称道,风光无限,可一直以来,他接受的都是最为严格的训练和培养。三岁学习认字,六岁开始习武,十岁管理全府账目,十二岁时便随父亲周游各地巡视分店,目前虽已接管了大部分的家族生意,但凡事仍需待父亲跟宗亲商讨之后,方能确定决策,受到方方面面的牵制非常之多。
??其他几位少爷比他好点,至少仍有个快乐的童年,在课业方面也没那么苛求,但同他一样,他们每个人今后的生活轨迹都早已划定好了,不容分毫偏差。
??我现在终于明白,作为大家世族的一员,身上担负的责任有多重,周边的压力又有多大,好像每一个人只能按照既定的框架去行事做人,毫无自由可言,换成是我,究竟可以忍受多久呢?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同杜若玄的将来或许不会是: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25

某灯火通明的石室中。
??两尊岿然不动的雕像,面对面呈大眼瞪小眼状。
??一盏茶后……
??刚才的雕像之中,那尊稍大的竟然眨了下眼,留出长串的泪水。
??“耶!又是我赢了……去,把药给我煎好了送过来!”
??“真倒霉,怎么每次都是我输……”
??“还敢说咧,为了那点药,我天天需要这么辛苦地争取,我容易嘛我?”插腰怒吼。
??一想到三天前发生的事,我除了怒吼外没再掀桌子,丢板凳已经是很给面子地克制自己了,原因无他,就为着现在还躲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三天前……
??我得到安宓的口信,说是这个月《时尚》杂志的销量正式突破了五千份,换句话说,这也就意味着每个月的净利润超过了40两银子。
??40两是个什么概念呢?折合成铜钱是40000文,差不多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三口用上三年,还能有所富余的。
??这对于初次创业,没任何实践经验的我而言,不啻于是个惊天动地的喜讯,因此,我找了个借口便偷溜出杜府,直奔灵脂斋。
??刚到灵脂斋门口,就发现门板紧闭,店铺居然未开张,我虽有点奇怪,但当看见侧门开着,便以为是安宓在后院等我,不疑有他地进了院子。
??院内悄无声息,寂静得诡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越跳越快,让人不由背脊发冷,浑身起毛。我迟疑地顿住脚步,考虑着是不是要改天再来。忽然,不知由哪儿冒出来的四个彪形大汉,就与我身后不晓得怎么跟着来的一名杜府侍卫打了起来。
??我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满眼的刀光剑影,连呼救都忘了,等反应过来试图开溜时,已经叫其中一个大汉的手刀给打昏了。
??再度醒来,我便半躺在这间石室的地上,身边还同样绑了个人,就是安宓。她双目紧闭,脸色不正常地潮红,呼吸急促,看来病得不轻。
??我连叫了她十几声,她都毫无反应,我急了,努力试着解开绳索,奈何鄙人过于弱质纤纤,手无缚鸡之力,挣扎半晌无果后,只得放弃。
??正当此时,石室的门却开了,进来个瘦长英挺的男子,二十多岁模样,瞧上去还有几分老实,哪想到他后来的话差点没把我呛死。
??“小美人儿,来陪本帮主玩玩吧……”
??晕!以貌取人果真是不对滴,他竟然就是绑架我的幕后首脑。
??“喂,你干嘛要绑我?虽说本姑娘长得是还不错,可也没有美到足以吸引你绑架回来当压寨夫人的地步吧?”探个口风先。
??“呵呵……要怪就怪你那张嘴好了,谁叫它碍着我的事,还伤了我兄弟呢!”阴狠的诡笑,听得我一阵哆嗦。
??“我……我什么时候碍你的事啦?”我极力为自己抗辩道。
??“哼……那个小丫头店里的保护费不就是让你给搅和了吗?之后又打伤我两名兄弟,清除掉我们金钱帮数个分舵,难道你还能抵赖不成?”
??原来是陈年旧帐啊!不提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是曾经让月无双暗中保护安宓,顺便清理一下附近的恶势力,没料到双双本事那么大,居然还能单挑人家的分舵……
??“没话好说了吧?小美人,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服侍本帮主,只要让本帮主舒坦了,自然会饶了你的小命,考虑放你回去的……”
??骗鬼啊?黑老大笑得那叫一个淫贱,我浑身上下抖落了无数鸡皮疙瘩,眼见咸猪手已快探到我胸前,人急智生,我慌忙信口开河道:
??“我赔你钱……你要多少?开个价吧!”
??咸猪手一愣,顿在了半空。
??“就凭你一个杜府小丫头,能有多少钱?别想骗我!”看来黑老大对我的背景、身份曾作过一番深入调查,功课做得很足,倒省去了我另一番解释。
??“不错,我的确没那么钱,可我的老板有啊!帮主难道没听说我与杜大少爷有一腿吗?他绝对舍不得丢下我不管的。”
??狂汗……为了保住清白,牺牲一下杜若玄的名声,那也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
??黑老大明显动心了,他肯定知道关于我跟杜家几位少爷的绯闻,但被我这么厚颜无耻地提出来做交易,仍是一脸不敢置信、唾弃鄙夷的模样。不过,我要的正是这效果。
??“帮主,开个价吧?三千两?要不五千两,你觉得如何?”怎么感觉我像是那个诱人犯罪,教唆勒索的反角呢?
??“五……五千两!”这在寻常人眼里绝对是天文数字了。
??“五千两作为交换我和安宓的条件,应该足够了吧?”
??我继续使用金钱攻势,不怕他不上钩。像金钱帮这种连名字都毫无掩饰地崇尚钱财的帮派,一旦面对连做梦都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时,人心的贪欲是无法轻易遏止的。
??果然,黑老大负手在石室内踱了两圈后,猛一扭头,狠声道:“好,成交!我马上派人送信至杜府,三天后若是收不到五千两银子,你,还有那个小丫头都得死!”
??“没问题,你将我头上的簪子拿去,以为信物,我相信大少爷见了一定会赎我的。”区区五千两对玄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要是敢重财轻色的话,瞧我整不死他!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32

之后的日子,我就一直被囚禁在石室中,照顾高烧不退的安宓。其间,我跟送饭的小喽罗探听到,安宓的爹爹因为奋力抵抗金钱帮袭击的缘故,结果当场便给活活打死。安宓小小年纪,即使性格再坚忍,也受不了唯一的至亲惨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就此一病不起,几近垂危。
??幸好,我瞅准来送饭的大石头四肢发达,但头脑简单,因此制定出一系列计划,骗他替我跑腿买药。
??第一天……
??“石头大哥,我看你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臂力一定也很惊人吧?”我状似无比崇拜地盯着大石头道。
??“呵呵……我大石头就是力气大,身板硬,所以大家才那么叫我的……”
??“哦,别人也都说我的臂力很大呢……不如我来同石头大哥比一比臂力,不晓得你敢不敢?”我笑得极度天真。
??“哈哈,比臂力?小姑娘,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大石头看我像看着个傻子,殊不知我看他,更像是看我砧板上的一坨肉。
??“那咱们就赌一赌吧,看谁能将这块布扔得最高,赌注嘛……就让输的人为赢的人办件小事好了。”
??“行,比就比!”
??然后大石头使了最大的劲,用力向上抛起布片,但布片仅飘舞了一丈多高,便落了下来。我不忍目睹般地摇头叹息,拿起自己那块,三折两折,捏做小小的一团,接着使劲一抛,由于空气阻力骤减,布团直升了二丈多高,方始下落。
??大石头瞧得哑口无言,心里明明清楚,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可嘴上却半句话都讲不出来。末了,垂首一叹,认输了……
??第二天……
??“石头大哥,你整天背着把刀,刀功肯定很厉害咯?”我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还行吧!”大石头学乖了,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其实不瞒石头大哥,我人虽然不大,刀法却也练过两年……”
??“小丫头,你也会使刀?”明摆着不信。
??“不如咱们来比比?这回绝对是真刀真枪地上!”
??“……好吧!”
??我满脸奸笑地端出两浅盆水,“我们就看看谁可以用刀,在不损毁瓷盆的前提下,把水给切开吧!”
??“……”大石头怔怔地瞧瞧水,再瞧瞧刀,陷入了人生之中最大的困惑里。
??我憋住笑,将瓷盆端至石室门口的缝隙处,过半个时辰再端回去,此时盆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我握住大石头的刀,微一用力,刀起“水”分,“水”果然很快便给切开了。
??古代因为没有温室效应,十一月的气候相当于现代一月里的温度,再加上过堂风本就阴寒,水又极浅,所以一试之下立马奏效。
??木立于一旁的大石头长叹一声,苦着张脸乖乖配药去也……
??第三天……
??“石头大哥……”
??“别,我认输,我认输还不成嘛?你什么都别说了!”大石头对我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活似遇见了讨债鬼。
??“咦?我只不过看石头大哥目似流星,炯炯有神的样子,认为你的眼力必定不凡,想同你玩个小游戏而已。”我无辜地眨巴着大眼道。
??“哼……我不信,一会儿你一定又会耍什么诡计,骗我替你跑腿的。”宁死不屈,其情可勉啊!
??“石头大哥,我哪儿懂诡计呀?人家这次是真的想要瞧瞧你们练家子的目力的!”
??我这的确不是诡计,而是魔术。我事先已准备好了道具,三只倒扣的茶杯,等会儿让他猜哪个杯子底下有东西时,只需来个乾坤大挪移,将要猜的物品偷偷藏起,那么无论他猜中哪一个,结果都是输……
??“目力……有了!不如今天我们就来玩斗眼吧?”大石头拍拍脑袋,突然满脸喜色道。
??“斗眼?”好像本姑娘只听说过斗鸡眼啊!
??“呵呵,不知道了吧……”大石头得意洋洋道:“所谓斗眼,便是由两人张大了眼睛面对面,谁先眨眼谁算输!”
??哈啊?原来这就是斗眼啊?那事后倒确实挺容易患上斗鸡眼的……
??此后的比赛结果……啧啧,以大小姐我长期面对电脑屏幕,眼都不眨一下的卓越成就,怎么可能会输呢……
??
??“爹……爹……”安宓的呓语将我自回忆中唤醒,我习惯性地为她换过额前的帕子,却冷不防撞上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你醒了?谢天谢地,时姐姐担心死了……”我觉着鼻子酸酸的,半是因为安宓的好转,半是出于对她的歉疚,或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那样可能更好吧……
??“时姐姐……我,我这是怎么啦?”安宓静静望了我一会儿,忽然猛地扯住我衣袖,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美梦似的,“时姐姐,我爹,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小宓,你爹他……姐姐对不起你,都是姐姐的错……”泪倏忽而下,止都止不住。
??“我爹他……怎么了?”
??“对不起,小宓,姐姐今后一定会代替你爹爹好好照顾你的……”
??安宓呆呆地看着我,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半晌,剧烈的颤抖从她身上一直传到我心里,我扑过去抱紧了她瘦弱的身子,与她一块儿放声痛哭起来。
??“嘿嘿……是不是明白自己死到临头了,所以哭得这么伤心啊,小美人?”
??突兀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我的哀痛。我恨恨地盯向来人,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哟,小丫头还挺倔,看来不让你见识一下本帮主的手段,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
??帮主屠骄,据说以前是富家公子,在败光财产,走投无路后才加入的金钱帮。仗着他自身高强的武艺,几年后他便杀了原帮主篡得帮主之位。而像这种帮派内斗,只要不波及普通百姓或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官府一般甚少干涉,故此他才会越来越嚣张。
??我琢磨着三天期限已至,莫非杜若玄没拿出五千两银子,所以屠骄恼羞成怒,跑这儿“撕票”来了?应该不会的啊,除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否则玄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
??“帮主,你真的不想要钱了吗?我死不打紧,可那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你就眼睁睁地看它飞了?”我晓以“大义”道。
??“哈哈……丫头,不妨告诉你实话,五千两银子我已经到手了,至于你嘛……我一样不会放过的!”屠骄面容扭曲的笑脸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堂堂一帮之主居然言而无信?”生平第一次,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恐慌,什么叫惊骇,因为此时的我,一无所恃,没有半点抵抗能力。我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弄个防狼电击棒随身携带呢?触不死他,至少也能烤糊了他吧!
??电光火石间,屠骄已拎小鸡似的,把我提到他面前,身上的衣服也在快速减少当中,安宓哭嚷着试图爬下床救我,挪了没两步却因久病无力,支撑不住地软倒在地。
??我急怒攻心,状如疯妇地死命抵抗。嘴爪并用,拳脚相加,屠骄的双手被我抓出道道血痕,胳膊、下巴上也是牙印遍布。但我更惨,头发凌乱,衣服烂得基本等同于比基尼,肩头青紫一片,双目赤红,精神处于暴走状态……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渐渐地,力尽气竭,我连抬手都倍感困难,屠骄冷硬的身子完全压制住了我,而我昏沉的头脑在彻底晕厥前,想到的竟是:这个世界没有基督教,那我死后岂不是上不了天堂?见不着传说中俊美绝伦的天使啦?亏大了……
??
??嗯,好难受,骨头大概散架了……别扯我,别扯我嘛,让我再多睡一会儿,睡眠不良可是美容的大敌啊!
??“姻儿……姻儿……醒醒……快醒醒……”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感觉真像……
??“真像是唐僧哦……”细如蚊呐的咕哝,刹时让守在一旁的男子神色陡变。
??“姻儿?!你醒了?没事了,姻儿……醒了就好!”
??什么没事?仿佛、似乎、好像……曾经发生过一件不好的事……
??想起来了!绑架,金钱帮,屠骄……
??我猛地睁开双眼,大片白光扑面而至,怎么这么亮?莫非我没死?看来当祸害果然是要遗千年滴!
??“姻儿!”
??多么亲切的声音!多么熟悉的黑眸!我不顾全身的酸痛,如考拉般直接挂到来人胸口。
??“玄……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最近的泪水越来越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傻丫头,怎么会呢?”杜若玄淡淡的微笑总能令我回复恬适宁和的心境。
??“可是我……我记得我被……”
??“没有!姻儿,别担心……我和二弟他们赶到时,你才失去意识,所以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那小宓呢?”
??“那个小姑娘也没事,不过她执意要回自己家养病,我便派了个人暗中护着她,由她去了。”
??杜若玄表面上平静依旧,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在生气,并且是非常非常生气!他深遂无波的眼眸内,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剧烈的风暴,并且随时有着吞噬一切的可能。
??我悍不畏死地试探道:“金钱帮的那些家伙……后来怎么样了?”
??“你希望我怎么处理?”杜若玄不答反问。
??“我?”哼哼,当然是希望他们生不如死啦,谁让我身为女人这种最擅记仇的生物呢!可惜没敢说出来……
??“太子他……他将金钱帮一干人等押进了府衙,说要亲自审问。”杜若玄俊眉微蹙,对原本应当由他“审问”的活儿被太子抢去而相当的不豫。
??干得好,紫轩!我没发觉杜若玄微妙的情绪变化,只顾在心里山呼万岁,因为我知道,紫轩折磨犯人的手段绝对能媲美满清十大酷刑!呵呵,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出来混的,早晚有一天是要还滴。
??我敛起笑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偏首故作郁郁道:“玄,你不会再躲我了吧?”
??“我并没有躲你啊,这些天我都在处理太子那边的事,他也答应我暂时不会勉强你进宫了。”杜若玄扳过我身子认真地解释着。
??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条件换得了我的自由,但想必代价不小,他整个人明显消瘦许多,为了我这个惹祸精大概是操碎了心吧!
??双手攀住杜若玄的脸颊,我向他致以最诚挚的感激之吻。
??良久……
??我笑眯眯地偎在杜若玄怀里,忽然想起另一事:“对了,那天跟踪我的侍卫是谁?是你派来的?”
??杜若玄把玩着我的发丝,轻轻在我耳边道:“杜荣吗?他确是我的侍卫,我看你最近时常出府,所以命他暗中护你周全,这次也幸亏得他及时回府通禀,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金钱帮的老巢。”
??是他呀!早前在西街的集市上见过一面,我记得他神出鬼没的身手,还有……他对某人的不同寻常!
??呵呵,正嫌闷得发慌呢,看来终于可以找点乐子解解闷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36

“杜荣,荣大哥……我是时姻,我可以进来吗?”我特地挑选了一个晴空如洗,日暖风和的早晨,带上礼物,来慰问伤势不轻的杜荣。
??他那天以一敌四,拼死相护,重伤之下才不得不回府搬救兵,却在勉强汇报完情况后不支倒地,一躺便是十多天,因此,于情于理我都得要好好“答谢”这位救命恩人的。
??“姻儿姐,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在外头等你吧!”蓝衣娇俏的少女忸怩着细声道。
??“镜儿,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独自同一名单身男子共处一室呢?你就行行好,陪陪我嘛!”唉……睁眼说瞎话还不脸红,真是佩服我自己啊!
??“那,那你快点哦!”
??“放心吧,我说完几句话就走。”
??推开房门,简单质朴的陈设一目了然,虽不精雅,却也干净利落,一如他的主人,实用性极强。
??“时姑娘?你怎么……”杜荣半靠在床上,当目光投向我身后时,苍白的脸色倏然泛起诡异的粉潮,左颊的细疤勾勒出暧昧的曲线,红艳动人,“镜,镜,镜儿姑娘……”
??我心里笑得直打滚,表面还得装作没看到,用略带愧疚的语气对他说:“荣大哥,都是我害你受的伤,我今天是来给你赔不是的,对不起呀!”
??“不,保护时姑娘是我的任务!更何况,这次也是因为杜荣保护不力,才会让时姑娘身陷险境的……”杜荣面对我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流畅。
??“无论如何,我都得报答荣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姻儿特地备了份小礼,请荣大哥笑纳!”我走近床头,伸手塞给杜荣一个小包袱,以“你要敢拒绝,你就死定了”的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他。
??杜荣打了个冷颤,惊疑莫名地解开布包,里头是件深蓝色缎面披风,袍角还绣了枝白梅。
??“我的女红不好,是让镜儿妹妹帮忙绣的梅花,荣大哥可还满意?”我笑盈盈地问道。
??杜荣捧着披风闻言瞬间愣成一根木头,只懂得发呆了。
??“莫非荣大哥不喜欢这份礼物?”我故意扬声失望道。
??“不……不……喜欢,我喜欢……”杜荣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赶紧解释。
??真够纯情的,我邪恶地眯细双眼,凑近他压低嗓音道:“喜欢什么,是喜欢披风呢?还是……镜儿呢?”
??杜荣像被火烫到似的,面上神色数变,偷眼瞧了瞧镜儿,见她并未注意到两人的谈话,方才松了口气,微红着脸低首呐呐道:“我……我都喜欢!”
??哇!榆木疙瘩开窍了,勇气可嘉,孺子可教呀!也不枉我掺和一脚,硬是要乱点鸳鸯谱了。
??“既如此,为答谢荣大哥,姻儿便替你牵一牵红线吧!”我诚恳地眨巴两下明眸,小小声道。
??“时姑娘……不,不用……”
??“不用客气是吧,不客气,不客气啦……那我改天再来探望荣大哥,顺便详谈,告辞啦!”
??说完,我敛裾行礼,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转身拉起镜儿就同她携手一块儿离开了。
??
??此后数日,我几乎每天跑去“骚扰”杜荣,名义上是为了将他塑造成人见人爱,神见神睐的超级好男儿,实际上是……因为我近来穷极无聊嘛!
??杜荣很清楚,镜儿虽然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他。我心里更明白,镜儿其实一直都暗恋着杜若玄,碍于身份低微,故而她只能把爱意深埋心底。我此番想方设法撮合她与杜荣,也算是别有用心,顺便为自己扫除了潜在的情敌。
??要彻底改造杜荣,首先需要对其形象、气质、身材、能力、品德、性格及财政状况进行一番综合评价,确定改造的难度,以满分35分而言,我给他23分,勉强合格了。
??当然,我心里也有悄悄地替杜若玄他们打分。不是我臭屁,玄各方面俱是最优秀的,给他满分亦不为过。小微子嘛,除了嘴巴吐不出“象牙”外,33分还是有的。双双美则美矣,就是个性上比较“特别”,32分差不多了。至于紫轩……一想到他我就起鸡皮疙瘩,脑电波自动自觉地便将他屏蔽在外,那个人算我不认识。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将杜荣从头到脚,彻底改造一番了。他的个子虽说不高,但好在体形瘦长,穿剪裁合体,较为修身的袍子,便能很好地突显练武之人挺拔健美的身材。
??令我苦恼许久的问题却是,杜荣的气质偏于阴沉,再加上他左颊的细疤,使他透出股凶煞的感觉,不易亲近。应对方案除了用化妆术修剪、突出他双眉及眼眸干净澈亮的视觉效果,以转移旁人在其伤疤上驻留的视线外,还有就是教他学会如何微笑。
??笑仅三分,过则轻浮,欠则不觉,只有那样才能最好地缓解面部曲线,形成平易近人的柔和度,不过在火候的把握上极难控制,故此我下了“懿旨”,命杜荣每日对镜练习半个时辰,十天后我再验收成果。他起先不以为然,等我抬出镜儿连哄骗带威胁后,这才不得不遵从,也不知腹诽了我多少次,方认命地回去努力扯脸皮。
??最后一项任务是纠正杜荣一面对镜儿便犯结巴的毛病。紧张过度非但会给人留下别扭、不自然的印象,还容易拉远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关于这一项,杜荣是完全没救了,N次“巧遇”镜儿搭讪失败后,我也只得无奈地宣告放弃。好在纯情有纯情的优点,大男孩的羞涩没准还能唤起镜儿心底隐藏的母性呢!
??经过我小半个月的折腾,崭新的杜荣终于在我的魔爪下诞生了。跟之前阴郁、不起眼的小侍卫相比,如今这个长身玉立,双目炯炯,明朗亲切的男子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颇具魅力和吸引力了。
??我心花怒放地望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成就感如潮水般将我吞没,想不到我时姻在改造型男方面,居然还有两把刷子嘛!将来如果没地方混了,开间美容整形医院也不失为一条绝妙的出路啊!
??“时,时姑娘,你能不能别那么盯着我?我心里发毛……”杜荣竭力回避着对面贼亮贼亮的眼神,感觉怎么像是遭遇饿狼了呢?
??“荣大哥,我的工作可都完成啦,剩下的求爱三步曲就全凭你自己自由发挥了,我最多负责牵个头,送个信什么的,加油干吧!”
??所谓求爱三步曲,即泡妞三招:一是眼见为“实”,让杜荣经常在镜儿面前不经意地出现,以增加其存在感,使镜儿不能忽视;二是鱼雁传情,用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情书,来打动佳人芳心,但不可署名,神秘的魅惑往往会更引人入胜;三是死缠烂打,在真情告白后若镜儿依旧不愿接受他,那再接再厉,不死不休的追求,便成为一项终生使命了,古话不是也说:烈女怕缠夫,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滴水穿石,守得云开见月明嘛……(抹把汗先!)
??“我……尽力吧……”杜荣暗自嘀咕:不晓得那个加油又是什么意思?估摸着不像好话,真是奇怪,为什么少爷们的眼光都如此特异,全喜欢这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姑娘呢?
??我一无所觉地继续欣赏眼前的作品,近几天听府里丫鬟们私下里喁喁细语,谈论的多半是荣侍卫变得英气逼人,温和开朗了,一定是正在恋爱的结果。被他喜欢的女孩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撞大运了,谁不晓得荣侍卫现在可是大少爷身边的红人,刚提拔为诸卫副统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殊不知那幕后英雌恰是姻儿我,哦呵呵呵呵……
??“咳……时姑娘,我先告辞了,你……你多保重!”杜荣再也受不了满脸扭曲的某人,多待上一秒恐怕自己就要崩溃了,年纪轻轻的怎么某些人的神经便已失控了呢?想想真叫人寒呐……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41

一夜青山换玉尖,了无尘翳半痕兼。
??清晨推窗一望,入目处银装素裹,细雪皑皑,不知不觉中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好像在哪本韩剧里听过,说初雪的时候表白的恋情如果被接受,那相爱的两人便将获得永远的幸福,我要不要跟杜若玄再来表白一次呢?最近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隐隐有些不安的说……
??犹豫着踏雪踱至慕秋园,正遇上镜儿出来扫雪,一问之下方才知道,杜若玄、杜若微陪同太子一大清早便出府办事去了,害我担了半天的相思,没得说,我还是乖乖地探望安宓吧!
??安宓现住在青岚、青黛那边,是我拜托她们代为照顾的,毕竟安宓才十二岁,自己一个人住凶宅我也不放心,若不是杜府对人员进出管理甚严的话,我早把她接来我这儿了,她现在可是我心爱的小妹妹,前些日子我们已经正式结拜了。
??雪瓣零落纷扬,絮絮洒洒,我换了身烟霞色纹锦对襟长裙,外罩银白翻绒披风,撑着把伞施施然而去,一路上颇为自得地臭美,我这副模样应该也算是标准的古装版丽人了吧。于是,抬头挺胸,我完全忽略掉路人狐疑的目光,腰扭得越发青蛇起来。
??但令人发指的是……
??“哇!姻妹妹果然最适合穿这身衣裳!”
??“对呀,瞧她那身段……活脱脱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嘛!”
??“喂喂,够了吧,你们俩,为什么替我做男装?”幸亏今天安宓不在,否则她铁定以为新认的姐姐有易装癖!
??呜……我可怜的长裙!披风!纸伞!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银灰色云纹修身锦袍,配以白裤雪靴,银冠玉簪,铜镜里那个风仪楚楚的俊秀少年还是我吗?感觉浑身不对劲。
??“姻妹妹,哦不,姻公子,你觉得我做的这套衣裳如何?”青岚挂着温柔的笑意,姿态妩媚地伸出纤纤玉手搭上我肩头。
??我皱眉噘嘴,不屑道:“敬谢不敏!”
??青岚勾住我胳膊,无视我杀人的目光,轻笑着似撒娇般呢喃道:“姻公子的话太伤人心了,岚儿为你数宿未眠,你怎能如此无情呢!”
??“好啦,岚姐姐,我投降,我服输,你做的衣裳是天底下最好的,行了吧?别玩我啦!”她那演技逼真地可以拿奥斯卡,害我连脚底心都寒了。
??“呵呵,瞧你说的,岚儿只希望姻公子每回在我这儿都这么穿着而已,谁让岚儿喜欢你呢!”说罢居然还蹭向我颈窝。
??我杵在原地,深刻体会到嫖妓的感觉了,原来竟会——让人想吐!
??“姐姐,你看姻妹妹吓得脸都白了,你就别再耍她啦!”青黛拉开化身牛皮糖的青岚,美眸薄怒微嗔。
??“我不是给吓得,是给恶心的好不好!岚姐姐,你若要存心赖饭,直接说一声嘛,其实我吃得又不多……”
??恢复正常的我摇头晃脑,故意把意思曲解到吃饭上,因为她们清茗楼的茶点实在是鲜香味美,光想便能令我食指大动,故而我每次来都会趁机狠搓一顿,让青岚、青黛好一通大出血。
??“呵呵,晓得了,今儿管保叫你吃个够,省得老以为我们俩姐妹小家子气呢!”
??正当青岚甩了两棵秋天里的菠菜给我时,外头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四十来岁,略显福态的中年人匆匆赶至。
??那名中年人叫财叔,是清茗楼的副掌柜兼账房先生,我曾见过他两次,也知道没要紧事他从不离开柜台。
??果然,他一开口便道:“小姐,楼里来了个吃白食的小姑娘,她扬言要钱没有,但可凭异术为本店免费看一趟风水,或是解一回灾厄。我瞧她年纪尚小,不忍心送官,因此特来请示小姐们的意思……”
??吃霸王餐居然还吃出花样来了?奇闻啊!我得去看看,是谁那么富有创意!青岚、青黛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三人跟随财叔,几个转折便已来到店内。
??清茗楼规模虽不大,但布局上独具匠心。上下两层均以巧妙手法分隔出一间间雅室,供不喜吵闹的骚人墨客吟诗作对,静静品茗。事发处便位于二楼临窗一间视野极佳的包厢。待我们赶至,那名白吃白喝的小姑娘仍靠着椅背一脸饕足,还不停地打饱嗝,舒适惬意的神情倒像是待在自家的饭厅内。
??“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学人吃白食啊?”
??我瞧那女孩子也就十四岁左右,相貌绮丽,轮廓略深,小麦色皮肤泛出自然健康的光泽,一头乌发扎成两根发辫,随意地垂在胸前,印花彩绘服饰不像太粱国所有,倒有点像千湖国水寨少女的装束。
??“你是千湖国的人?”我不由脱口问出声道。
??“是啊,我是出来修行的,结果盘缠用尽,没钱吃东西了。路过这家店我闻到菜香,一时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少女轻脆的嗓子带点模糊的鼻音,但听起来却格外娇憨,“不过,我虽然没钱,但略懂相术、风水,可以替你们消灾解难,逢凶化吉的!”
??“相术?”说实话,我不太相信那鬼玩意儿,或许是由于现代整容的人太多,隔上几日便能面目全非了,仅凭一张脸哪儿做得了数呢?
??“你不信?”少女嘴翘得老高,探手抓住我右掌,闭目凝神片刻后,又睁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我,好半晌才嘟囔道:“奇怪……你的命数运程我推算不出,好像,好像命程的轨迹被打断了似的……”
??“这也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的命运比较坎坷吧……”我淡淡地抽回手掌,对她那句“命程的轨迹被打断”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心旌动荡。莫非她果有异术?
??“小姑娘,你别再装神弄鬼了,我只要你留下来干活还债就行,我们这清茗楼可没有吃饭不付钱的规矩,你明白吗?”青岚斜睨向那名少女,神态语气皆有不容忽视的强势,竟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看得我莫名诧异。
??“干活?嗯……可我不会干活啊,不如……我替这位公子当护卫吧,我的功夫不赖哦!”
??“公子?护卫?”我愣了半秒方才醒悟到,原来自己穿的是男装,我险些给忘记了。但那名少女不是自称会看相吗?难道她还瞧不出我是个女的?
??“公子,你长得可真俊,叫什么名字呀?成亲了吗?还有……我叫小妖,以后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行啦!”小妖自说自话地蹦到我身侧,揽住我右臂,笑得明媚如花。
??“小丫头,你放手啦!姻公子可是我的人!”青岚的话吓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姻公子?原来你叫姻公子呀……你不愿意小妖当你的护卫吗?那……小妖当你的丫鬟吧?”
??“小妖,小妖,我说你是小妖精才对,我们姻公子不需要什么丫鬟、护卫啦!”青岚勾住我左臂,同小妖吵得不可开交,不知情的乍一看,真会以为那二女是在为了我这么个小白脸而争风吃醋呢!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跑题了啦!现在不是争谁的皮肤嫩,谁生得漂亮,谁又是小不点儿之类问题的时候啦!你们的声音太大了,想引起外面客人们的围观啊?”我双手成“一”字型平展,左右两边各被一位野蛮女友用劲拉扯着,“求求你们松手好不好?要拔河能不能换根绳子先?”
??“不行!”
??“不行!”
??很好,还真有默契啊……我额上青筋抽搐,忍不住暴喝一声:“那就干脆拿把菜刀劈了我吧!”
??四周一片寂静,是我的话生效了吗?抬眼瞧去,众人的目光却不是看向我,而是越过我头顶,瞪住门口。我好奇地回头一望,MyGod!不该来的全到齐了,杜若玄、杜若微还有紫轩,一个都不少!
??杜若玄幽深的眸子里写满无奈,杜若微想笑又尽力地憋住不笑,紫轩一如往常,慵懒而散漫,只是让我有种猎物被盯上了的糟糕感觉。
??唉……眼前这究竟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那头是爱慕我的男人,这边是爱慕我的女人,那我算是爱慕我的男人的女人,还是爱慕我的女人的男人呢?我晕了……
??“杜大少爷,关于那个交易我现在能否反悔呢?”紫轩惑人的嗓音于一片诡异的静谧中悠悠然响起。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45

瑞兽衔香铜炉燃起的细烟,回环缭绕,香雾阵阵。我默坐于桌前,恍惚中陷入了记忆的漩涡。
??清茗楼内,紫轩用他惑人心志的声音对杜若玄说:“杜大少爷,关于那个交易,我现在能否反悔呢?”
??接着,除去小妖,满屋子的人全刷白了脸色。
??奇怪的是,理应只有我、杜若玄和杜若微知道交易内容,此刻方会猝然变色,可为什么连青岚、青黛都怔忡失神了呢?隐约中我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甚分明……
??“太子说笑了,您是储君,一言九鼎,又怎会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呢?”杜若玄的神色平静无波,讲出来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紫轩不置可否地笑笑,径直朝我落落走来,于我仅半步之隔后停下脚步,貌似深情款款地俯身凝视着我,“如许有趣的人儿,叫我怎生割舍得下!”
??我遍体恶寒,他还真敢说,可惜惹上了本姑娘,算你倒霉!
??“错蒙太子抬爱,小生不胜感激,只不过……小生自幼习读圣贤之书,断不能亵渎了先人遗训、教诲,成这伤风败俗之事。”我边说边摆出一副沉痛、扼腕的模样,倒像是为太粱国的将来忧心忡忡似的。
??紫轩愣在当场,看了看我的衣着,继而放声长笑,震得我耳鼓蜂鸣。杜若玄面容清冷,杜若微则望着我直摇头,我知道这样一来,紫轩对我的兴趣或许会越来越浓,但我就是心里头有气,憋着难受。
??“姻公子说得对,两个大男人还……还那样,怎么可以呢!”小妖昂首怒视紫轩,正义凛然地让人发噱。
??紫轩狭长的凤目里寒芒微湛,我立马替小妖捏了把冷汗,她这是来蹚哪门子浑水啊?紫轩对我或许还能容忍几分,换做其他人……那就难说得很了。
??青岚、青黛飞速对视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一左一右挟住小妖,说要带她下去熟悉熟悉工作,小妖求助般看向我,我估摸着她还是离开比较好,于是决定举头望明月,装没瞧见。
??厢房内又只剩下我、紫轩、杜若玄和杜若微了,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我咬咬唇瞄一眼紫轩,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跟他耗到底。Who怕Who?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终于,紫轩懒懒地斜睨着我发了话,“很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欢迎你给我更大的惊喜!”
??说罢,当先拂袖转身,风仪优雅地噙笑而去。
??
??“姻儿,姻儿!你是不是又走神啦?”杜若微抬手在我眼前来回晃荡。
??“我哪有?你刚刚是在说太子那儿恐怕不容易对付,而且宗亲们对你大哥很不满意,认为把我交出去才是最为妥当的解决办法,对吧?”
??“事情没二弟讲得那么严重,我可以应付。”杜若玄淡淡的语气包含着无比自信,然而他削尖的下巴却看得我心底隐隐抽搐,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揪紧一般。
??“唉……我真的很祸水哎,每次都会惹上大麻烦,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姻儿!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我和大哥是不会让你离开的!”杜若微打断了我莫名的颓意,我猛地一惊,不由为自己这消极想法感到错愕,从何时起我竟有了这种念头?
??“你真那么想?”杜若玄清俊的容颜骤然变得冷肃冰寒。
??“不……我只是担心,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麻烦!”我看着杜若玄深遂难测的双眸,急切地辩解道。
??“姻儿,我不会再逃避,希望你也不会!”杜若玄绷紧的表情渐渐松缓,语气也柔和起来。
??我点点头,有他这句话我便不枉穿越千年时光,投身于这片莽莽红尘中了。
??“咳……姻儿,你知道十二月十六的帝君寿诞吗?”杜若微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帝君寿诞?是皇帝生日吗?”我来了兴致。
??“不,那天是紫尊帝的祭典之日,全国上下都要接连庆祝三天,沧浪府也不例外。除了焰火大会,放灯许愿,彩龙游街外,上安街的大广场还要搭戏台,唱上三天呢!”杜若微得意地笑道。
??“唱戏?”昆曲?京剧?黄梅戏?我对这里的戏曲没有一丁点儿概念。
??“是呀,莫非……你没看过戏?”杜若微望向我的目光算是同情吗?
??“没……”我还同情你没看过电视、电影咧!
??“那今年我陪你好好瞧瞧,上安街选唱的戏目可都是由府里安排的……对了大哥,今年我们要请哪个班子过来啊?”
??“去年的咏庆班不错,明天你就让吉叔照去年的安排准备吧。”吉叔是府里的外务总管。
??“等等,我有个主意!”我念头一转,插口道:“老是看同样的戏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我给你们换换口味!”
??“哦?那你是要来点新鲜的?”杜若玄似乎一眼就堪破了我心中所想。
??“Bingo……大少爷何不交给我去办呢?保证极具新意,绝无雷同!”我谄媚的笑容灿若春花。
??“这帝君祭典可非同寻常,你得先把你的想法跟我们说说才行。”杜若微的好奇心显然也给吊了上来。
??我眯细双眼,朝他俩勾勾小指,待三个脑袋凑近后,方才嘀嘀咕咕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
??
??接下来的几天里,为恭送太子一行回都,又是全府总动员,所有人围绕着他忙得天翻地覆。
??但不知道是不是杜若玄的交涉起了作用,反正紫轩之后便没再出现过,我心里谈不上失落,可总有些别扭。幸而帝君祭典迫在眉睫,我忙于联系人手,编排节目,布置戏台,很快就将这茬儿抛到爪哇国去了。
??十二月十六转眼即至……
??由于上安街的大戏要等酉时才正式开锣,所以我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约了一帮姐妹淘上西街shopping先。
??好在太粱国民风甚为开放,我们一帮年轻女子结伴出游,却也不显招摇,因为整条西街熙来攘往的,几乎全是青年男女,连深闺中的小姐,多半亦借此机会出门寻觅命定的良人了。故此我得出结论:这三天内私定终生的比例绝对是全年最高的。
??安宓、镜儿、梨香毕竟少女心性,一看那么热闹,也跟着兴致勃勃,容光焕发起来。特别是自从父亲过世后便再未笑过的安宓,脸上竟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不得不令我叹服,这帝君祭典的魅力确实不一般呐!
??我们来得早,灯会、庆典尚未开始,不过零零散散的小摊贩大多已摆出各式货品,竞相售卖。随着人群兜兜转转,逛了大半个时辰,我手里仅多了两包梅花糖,镜儿与梨香倒是人手一大袋,收获颇丰。
??“小宓,你想要什么呀?”
??“姐姐,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出门前我就说过要给安宓买件节日礼物,叫她自己随便挑的,只是一路逛来,她没跟我要任何东西,小小年纪便早已知晓生计不易,懂事得让人心疼。
??“其实……姐姐没你想得那么穷啦,不用替我省钱。”我咬着耳朵,偷偷对她道。
??安宓捂上嘴巴,学我的样子轻声回了句:“姐姐的钱要留着做嫁妆的,还是省着点用吧。”
??我晕,她想得可真够长远的,鄙人自愧不如啊!
??梨香是顺风耳,早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一会儿才抹抹泪花,拍拍安宓道:“你姐姐确实挺有钱的,她可是《时尚》的老板,现在各地印刷局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巴结她呢,谁让这杂志如此畅销,太粱国双都,九城,三十六府的女子,有哪一个不知道《时尚》的?”
??我暗自摇头,悔不当初啊!梨香和镜儿是少数几个晓得我这层身份的人,但梨香属于移动传声机,指不定这事儿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众所皆知的秘密了。
??梨香瞧我懊恼沮丧的模样,忙堆起笑脸,“姻儿姐尽管放心,我从未跟其他人提及姻儿姐办《时尚》的事,也只有当着咱们自己人的面,我才拿出来说说的。”
??我心里腹诽了无数次,面上还得故作释然道:“我相信梨香妹妹就是了,反正我这个副业也并非见不得人。”
??“姐姐,《时尚》真的能卖大钱吗?”
??安宓会好奇不是没有道理的,最近《时尚》刚一上市便会被抢购一空,销售情况好得出奇,预订量也在成倍往上翻。另外,因其独特的创意和新颖的版式,除了我本人外,再没旁人设计得出相似类型的杂志了,想要盗版更是谈何容易。故此太粱国各地的私人印刷局都想承印兼贩售《时尚》,我从这边的六个销售点上,亦先后接到数十封要求同我见面洽谈的信件,目前正在积极接触、筹备当中。
??“小宓不必担心,姐姐肯定能连你的那份嫁妆也一并赚到的。”我冲她眨眨眼睛,揶揄道。
??“姐姐……”安宓俏脸嫣红,赶紧转移话题,“我听岚儿姐姐说,你排的戏可感人了,今晚你会亲自上台唱吗?”
??“想看姐姐上台唱戏?”
??“嗯,姐姐这么厉害,唱戏也一定很好听!”安宓明亮的眼里满是崇拜。
??我沉吟片刻后作出了决定,“既然我最可爱的妹妹有令,做姐姐的当然无所不从啦!走,姐姐唱给你听!”
??镜儿、梨香见有热闹可瞧,自然积极响应。一行四人匆匆赶到上安街时,戏台上的灯光、舞美、服饰、照明等等,都已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了。
??据我之后了解,太粱国的戏剧与我们那个世界的传统戏曲,有些微相似之处,全是以地方的古腔,唱出某段历史或故事,不过太粱国的戏剧基本都是武行,还没唱两句呢,就先干上一架,等一场戏下来,除了精彩的技击表演外,内容统共就那么一小段,空乏无聊至极。
??于是乎,我想起百老汇的歌剧,以及《麻花》系列、《暗恋桃花源》等等舞台剧,试着将这种形式搬来古代,与传统戏曲融合在一起,拼凑出如今这般的新型歌舞剧。
??由于祭典要持续三天,每天的剧目都不能重复,因此我共排了三出戏,今晚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明后天排的《沉香救母》和《白蛇传》,全带有神话色彩,故事性强些,也足够感动人,相信不难被这里的百姓接受。
??梁山伯我原本找了青岚扮演,青黛则饰演祝英台,现在我想亲自出马,少不得同青岚做一番交涉。谁知她不但欣然让出主角的位置,还反倒比安宓更兴奋。
??“姻公子要上台表演,岚儿真巴不得呢!只不过这戏服恐怕要不合身了。”青岚就比我矮半个头,衣服勉强凑和一下应该还能穿吧?莫非她……
??“呵呵,刚巧,前几天我又做了两身衣裳给你,一会儿我让人取来便是现成的戏服了,改都不用改。”
??果然如此!我敢断言,她要生在现代,铁定是cos达人。青黛投给我同情的一瞥后,便任由青岚随意摆布起我,其余人等通通不遗余力地向青岚发表着个人意见,个人对我造型的意见,结果我就成了调色板兼试衣架……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49

过场,走位,对台词后,夜色悄悄降临,街面篝火通明,人潮汹涌而至,一年一度的帝君祭典终于拉开了帷幕。
??酉时锣响,戏台前排的火树银花也瞬间点燃,紧接着,空中飘落下七色彩蝶,如雪片般悠然四散,琴声恰于此刻绵绵响起。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默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不论冤或缘,默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一位白衣纶巾的俊秀书生踏歌而来,迎面又与另一位匆匆忙忙的绣衫少女擦肩而过,错身微让之际,两人四目相投,仿佛前生今世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刻的回眸。
??底下围观的人潮里,惊呼声此起彼伏,如许唯美、直白、浪漫的戏剧,恐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吧!
??背景墙上暗纱拂落,戏台一宽,场面已转为书院室内。数十名白袍书生摇头晃脑,席地诵经,只后排那个相貌俊秀的少年,偷偷跟身旁娇小的同学递着纸条。那位同学笑靥如花,像极了之前出现过的少女。
??然后同窗三载,两情相悦,山伯终于得知了英台原是女儿身,乐音欢娱,风吹馨香,宛若天地皆喜,与之共庆。二人琴瑟合鸣,梁祝一曲缠绵柔婉,如春风化雨,丝丝缱绻;又如冬日暖阳,缕缕融怀。
??蓦然,琴曲破碎,风月不再。背景一幕幕变换,十八相送,马家逼亲,拒婚不成,山伯病逝,英台投坟……
??观剧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带的头,呜咽抽泣之声响成一片,伤感的氛围愈漫愈浓,是女子的几乎全为山伯与英台掬了把同情泪。
??戏台上音乐急转,半空扬洒的白色纸钱如蚕蛹破茧,幻化为七彩蝴蝶,飞扑至山伯坟头。坟裂,那个俊秀儒雅的白衣书生面带微笑,伸手扶起地上的少女。少女清醒,抬眸,两人携手凝视,空中翩舞的彩蝶越来越多,最终一阵轻烟袅袅散去后,坟前的两人均凭空消失,但见漫天彩蝶中多了一双金色羽翼的蝴蝶,似在见证这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全戏终了,场外寂静无声,有幽幽的叹息传来,仿若出自每位观戏者的内心。下一秒,如飓风横扫般的欢呼、鼓掌之声,骤然掀起了阵阵波潮,绵延不绝,直冲云霄,连焰火迸放的巨大轰鸣都被淹没其中。
??我站在后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我体内膨胀,像是幸福,又像是失落;像是激动,又像是虚脱;像是畅游于云端,又像是闷窒在海底,截然不同的两股感觉不断冲击着我的内心,一浪高过一浪,我豁然顿悟,原来这就是我想要的,或者说这就是每个人深埋心底的潜在欲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姐姐,你,你演得真好……我长大后也能像姐姐这样吗?”安宓的大眼睛又开始星光闪烁了。
??“小宓喜欢演戏的话,我,还有岚姐姐她们都可以教你哦!”对不起啦,安宓她爹,我不是故意引你女儿入歧途的,虽说戏子地位较低,但名气够大的话也能当全民偶像的嘛!
??“嗯,我会跟姐姐们好好学本事的,黛儿姐姐她还夸我有乐伎天赋,古琴弹得很好呢!”
??对了,青黛从刚刚下台起便不见踪影,若是等会儿需要谢幕,上哪儿找人啊?
??“小宓,你看到黛儿姐姐了吗?”
??“她和岚姐姐好像跟着什么人出去了,就一眨眼工夫,我都没看清楚。”安宓皱皱细眉,困惑又好奇的模样。
??我淡笑着抚抚她的脑袋,心里的疑惑却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青岚、青黛两姐妹铁定不是普通歌妓,凭她二人的才貌跟经济实力,没理由还固守于青楼之内,不得脱身,除非是另有目的。
??但利用青楼可以获取的东西很有限,无外乎男人、钱财还有情报。前两样可能性不高,青岚、青黛几乎是不接客的,钱她们也有的是,唯后者利用率最大,如此看来,那个极需大量消息的神秘幕后首脑,身份绝不一般呐……
??“公子,姻公子?果然是你啊,姻公子!”
??后台入口处倏地探进一张绮丽的小脸,我回过神方才认出那是前些天结识的吃白食少女小妖,她便以超音速冲进了我怀里。
??可怜我弱质纤纤,受不住她彗星撞击般地球的冲力,猛地仰面后倒。小妖欲待收势已然不及,结果……
??我俩以极度有伤风化的姿式——唇唇相印,手手互搂,被涌进后台的无数粉丝亲眼见证,并在之后争相传颂为:一段发生在戏子与舞姬之间曲折而浪漫的异国之恋!(太粱国内的千湖少女多为舞姬)
??呜……我发誓,我不是双性恋者啦!谁来救救我……
??“唉……我知道你戏演得好,可有必要每次都在我面前来这么一出吗?”熟悉的调侃适时响起。
??“小微子……废话少说,救命要紧啊!”
??杜若微撇撇嘴,将全身僵硬,神魂消散的小妖自我胸前拉开,我翻身坐起,深吸了口气,小妖的体重沉得超乎想象,再晚片刻,估计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突破这堆人墙了?”杜若微脸色奇差地扫了眼四周,我瞅瞅塌掉一半的临时后台,不由感叹:真没想到古代的粉丝也这么疯狂啊……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54

“哎呀,拜托轻一点嘛……疼!”
??祭典结束后,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杜府侍卫的掩护下,由重重包围住戏台的粉丝堆里逃出生天。待回到自己处所,星移斗转,明月高悬,亥时已过,而白衣涤然,神色落落的杜若玄斜倚窗台,独自候了我近半个时辰。
??“为何不告诉她你是女子?”杜若玄面无表情地托了个白釉瓷瓶,在替我擦伤的手肘上药,听我不住嚷疼,他轩眉微蹙:“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又不会轻功,那种情况下哪儿闪得开呀!对啦,玄,你不是在吃小妖的醋吧?”我抱紧他胳膊,贼忒兮兮地笑道。
??“我是说正经的,那个小丫头对你,对你……”
??“对我动心了是吧?唉……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机会说啦!这种事在大庭广众下揭开来讲,对她的打击未免太大了,我准备私下里找她聊聊,顺便再说个一清二楚。”
??杜若玄点点头,将我拥得更紧了些,“姻儿……其实……”
??“什么?”欲言又止的,莫非他遇到了难处?
??“其实,秋墨的爹爹,容家现任家主容还复,昨天来府里退婚,爹已经答应了,只不过……爹他坚持要我改娶秋墨的二妹为妻,以示杜容两家交好的决心,同时也便于稳固和拓展彼此的生意及影响力……”
??“这两年居沂玉家靠着丰富的海产及海上运输,财势声望渐涨,对朝政的涉足愈深,已隐有与杜容两家分庭抗礼的趋向了,长此以往,我们杜家处心积虑谋求的地位恐怕再难维持……”
??我心一沉,杜若玄接着说了什么我压根儿没听进去。他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玄,而他所背负的责任和压力,也不是平凡普通、毫无权势的我可以分担的,我到底能给他什么,能为他做什么呢?答案单薄得可笑,因为除了爱,我带给他的好像只有无尽的麻烦了……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讲这些恼人的事,让你心烦的。爹那边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他也并非不近人情……”杜若玄幽深的黑眸里潜藏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但积压得过多,现在也快到达极限,濒临崩溃了吧!
??我眼眶微热,既心疼又不安,头埋进他怀里,嗡声道:“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话,你不用那么压抑自己,或许讲出来之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或许吧……”杜若玄的怀抱温暖如春,可我的心却好似被窗外冰冷的霜雪浸透,堕入了无尽的寒渊。
??玄,我曾经不顾一切爱你的勇气跑哪儿去了呢?为什么我对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自己,会越来越没有信心了呢?
??
??烟囱,长筒袜,烤火鸡,再加上一棵圣诞树,假如按照原来世界的阳历来算,今天便是铃儿响叮当的日子。最爱热闹的我,此刻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无精打采地缩在翰修园内的杂物间里,独自面壁发呆。
??听说杜若玄断然拒绝了与容家的再度联姻,而被杜家宗亲当众责骂,并表示要废除他杜府继任家主的位置。
??其实杜若玄大可以坦然接受这门婚事,迎娶容二小姐为正妻,待到以后再纳我做妾便是了,毕竟古人俱都如此。但他偏偏知我甚深,我骨子里秉持的一夫一妻制婚姻观念,不经意间仍会流露出来,被他发觉并铭记于心。因此,他清楚地知道,我可以不在乎他婚前有多少未婚妻,却不能容忍有另一个女人称呼我的丈夫为夫君,更加淡不上与其共侍一夫了。
??玄了解我,所以他不强迫我改变,宁愿自己触怒众亲,独自承受一切非议和责难,甚至是失去未来家主的地位,也不想我受到半点伤害跟委屈。可是玄,假如必须要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我的幸福,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呵呵,我看你哪儿是愁啊,明明是懒,躲在角落里偷懒!”明朗的笑声穿透了笼罩在我周围的愁云惨雾,投射进如同六月艳阳般的灿烂光芒。
??“小微子,你已经回来啦?不是说要到新年前两天才赶得回吗?”我潮湿的心情被他一晒,顿时阳光了三分。
??太粱国的新年同样是正月初一,不同的是,这里另有春节,大约在二月初,那是真正的春耕下秧日,还会举办祭典,与新年一样重要。
??“我这不是怕你闷嘛,府里很多丫鬟都回乡过年去了,你一个人,我是说……你一向喜欢热闹,讨厌冷清的不是吗?”
??杜若微原本想说,我一个人又无家可归之类的话吧,不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了,现在也极少再梦见那边的家人,以后这必将成为我藏匿于心底某处的一抹伤疤,渐渐被岁月磨平直至完全麻木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看似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模样。
??杜若微伸手拉过我,眉头紧皱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看看你,脸上都沾到灰渣了!”
??“有吗?”抬手蹭蹭。
??杜若微卷起衣袖,仔细擦了擦我的额头,忽而俯身在我颊边印上一吻,害我竟脸红了那么一下下。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姻儿,几天没见着你,我真的好想你哦,该怎么办呢?我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今后怕也再没别人能如你这般打动我,所以你要对我负责……”杜若微居然用撒娇的语气说出这话。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我板起脸,并不领情地坐回原地,“对不起,你说的责任我负不了。”
??杜若微默默凝立,久到我差点以为杂物间又新增一座石雕了,他才幽幽叹出口气,哀怨道:“每次都这样,败给你了!”
??“知道还来?”
??“唉……为什么你和大哥都是这种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不再转念的人呢?其实那样会很辛苦,难道你不怕吗?”
??“怕!我一怕苦,二怕累,三怕麻烦,你最清楚了,不是吗?但我又极懒,懒得做任何改变,才会只想着维持现状,一条路走到底的。”杜若微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可我仅仅是喜欢他,当他是窝心的朋友,却没办法进一步爱他。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走得累了,不妨回头看看,我会永远等着你的!”
??永远?有多远?或许他此刻的这份心意,能够成为他和我记忆中的永远吧……
??“姻儿,想不想开party?”杜若微蹲下身,恢复他一贯嬉笑的表情,拽了个从我那儿偷师的英文。
??“你,你是说圣诞party?”我愣了半秒后问道。
??“是啊,听你跟梨香提过,所以我在微翠园布置了间屋子,还给你那些个姐姐妹妹们全发了请柬,估计一会儿人就会到,你快点跟我过去吧!”
??他竟然刚一回来就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心头不禁一热,待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呈大字型抱住杜若微了,这个人即使不能令我心动,可总能令我由衷地感动。
??杜若微戏谑地揉揉我的脑袋,“这么快就转移阵地,爱上我啦?”
??“美得你吧!我那是用我们家乡表达感谢的方式谢谢你而已。”人家国外可是一见面就抱抱的,我矜持多了。
??“你的家乡究竟是什么地方呀?糟了,你以前不会经常这么谢人吧?”杜若微夸张地瞪大双眸。
??我猛甩了两颗白眼给他,随即扯住他的胳膊拉他站了起来,“我很少如此隆重地表示感谢的,你应该偷笑了。”
??一路胡侃乱吹,到得微翠园后,果然见着不少熟人。除了没回家过节的镜儿、梨香及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外,还有青岚、青黛、安宓甚至小妖也来了。
??同各人打过招呼,惟有小妖一副见鬼的模样狠狠盯住我,我霎时醒悟:我现在穿的可是女装,怕要刺激到她了。
??“小妖,呃……我其实早就想说了,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小妖的姻公子……小妖喜欢的姻公子……”
??我尴尬地瞧着面前泪雾弥漫的少女,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到底是哪个害我现在这么惨的?
??青岚被我瞪得缩到青黛身后,两人一起推说要去准备节目,一溜烟儿便跑得没影了。其他人怕我转移矛头,三下五除二,立马散了个精光。
??求助无效,我只好哄小孩似的一边拍抚小妖后背,一边喃喃道:“小妖是喜欢姻公子还是喜欢我呢?”
??小妖怔了怔,“姻公子不就是你吗?”
??我摇摇头,“姻公子是那个戏台上唱作俱佳,俊秀文雅的书生,而我则是戏台下一名普普通通,但真实存在的女孩,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呢?”
??小妖一脸困惑地冥思苦想,末了回道:“我喜欢姻公子!”
??“也就是说你更喜欢戏台上那样的少年,希望能同他开开心心地在一块儿啰?”
??小妖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使劲憋住计谋得逞的笑意,认真道:“那么小妖,你其实是作为拥趸在崇拜、欣赏姻公子,而不是单纯对于异性的喜欢和爱慕,这就表示,你想看到的仅仅是一个能够带给你精神寄托的偶像,却不是恋人。”
??“原来是这样……”
??小妖让我给彻底催眠了,糊里糊涂地被迫接受:姻公子=不存在的人=戏台上的书生=偶像,这一种暗示,但过后再想想,她大概还是会醒悟到,自己完全被我忽悠了吧!
??幸好晚上的party气氛非常之热烈,既有青岚、青黛精心设计的卖力演出,又有我引进的诸多新奇游戏带动人气,再加上杜若微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倒将我心头的一点阴霾暂且消除个干净利落。
??说实话,忧郁真的不适合我……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2:58

再过两天就该是大年三十,合家团圆的日子了,今冬第二场雪像要赶着凑热闹似的,恰于此时铺天盖地,漫卷而来。
??我早没了初雪时的兴致,现在只想窝在温暖的小屋里,守着炭盆打瞌睡。偏偏吴嬷嬷眼尖,揪住意图开溜的我,顺便塞了一大堆体力活来压榨我的剩余价值。
??“吴嬷嬷,这么多活儿我一个人干到明天都干不完的,能不能……”
??“不能!你前些日子告了多少假,逃了多少活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是翰修园每个丫头都学你那懒劲儿,杜府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吴嬷嬷还做不做这内务总管了……”
??我哈腰点头,貌似恭敬柔顺地聆听吴嬷嬷滔滔不绝,字字珠矶的教诲,实则——上下眼皮子架打得厉害,都快站着梦周公了。
??“吴嬷嬷好!”一名丫头在我彻底睡着前,蓦地打断了吴嬷嬷唐僧念经般的唠叨,“奴婢玉荷奉老爷之命来传姻儿至诚和堂问话。”
??杜老爷找我?说起来我进翰修园也有好几个月了,居然一次都没正眼瞧见过这位杜家家主,他不是一向很忙吗?应酬多到可以排至明年年底,怎么会有空见我?莫非是为了杜若玄或是太子那边的事?看来来意不善呐……
??不容多想,诚和堂已经近在咫尺。我深吸口气,然后低眉垂目,迈步跨入了门槛。
??“奴婢时姻,给老爷请安!”侧身施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顺畅。表面功夫我可是向来做足的。
??“丫头,走近些,到我跟前来。”温和慈祥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我抬头迅速瞄了一眼,吃惊更甚,“你,你不是……你不是那天的伯伯……”
??眼前这位杜家家主赫然是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令我联想起自己父亲的那个亲切大伯。
??“呵呵,原来丫头你还记得呀?”杜琯亭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那当然啦,因为您是少数几个对我没什么敌意的人啊!”我也毫不客气,知道他定然有重要的话要讲,当即坐到了他旁边。
??“丫头,玄儿同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微儿喜欢你我也知道,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对玄儿是真心的吗?”杜琯亭祥和的双眼似能明察秋毫,洞悉一切。
??我迎上他的视线,坚定道:“我是真心喜欢玄的!”
??“嗯……我信你,丫头!那你应当愿意为了玄儿,做出某些牺牲和让步吧?”杜琯亭的语气十分之笃定。
??“如果我的牺牲和让步,不会令玄更加难过或痛苦,我自然愿意。”
??杜琯亭闻言一愣,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之意,“玄儿的眼光果然不错,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他若要和你在一起,就得舍去杜家继任家主的位置,这样你都无所谓吗?”
??“能够舍去的东西便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不值得惋惜!”我淡淡道。
??“能够舍去的东西不是重要的存在,不值得惋惜……”杜琯亭默念了一遍我的话,半晌方道:“只是玄儿年纪尚轻,他现在或许不在乎身份权势,可再过十年,二十年,等他完全长大后,你敢断定他不会为此而后悔,甚至埋怨、记恨你吗?”
??这些我当然也想到了,但我相信凭借杜若玄跟我的能力,即使做不成太粱首富,过上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的日子,亦非难事。
??“玄儿才华出众,前途无量,如果仅仅当个普通富商,岂不是湮没了他的抱负,掩盖了他的光芒?”杜琯亭看穿我的想法,一句话便触动了我心内某一根弦,引发阵阵共鸣。
??“况且,如今玄儿已与朝廷方面牵连颇多,他如果成为杜家下任家主,朝廷必当重用,声名荣耀指日可待。可一旦他离开杜家,除了会失去荣华富贵外,朝廷恐怕也很难轻易放过一个掌握太多秘密的普通百姓,不是我危言耸听,届时玄儿的生命都可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这你也不在乎吗?”
??我沉默了,杜琯亭这番话无疑正中我死穴,因为我很清楚像杜家这样由商入仕的大家族,通常和朝廷各方势力都会有暗中交易,尤其是他们同太子之间似乎还在密谋着什么,杜若玄这时候想要抽身,除非是死!
??杜琯亭见我动容,语气不觉缓和了下来,“丫头,你不想进宫服侍太子,我可以尽量替你斡旋,但无论玄儿还是微儿,你都不能嫁。估且撇去这原本亲睦和爱的两兄弟之间的感情,或许会因你而产生隔阂,你若真嫁予其中一人,另一人的心结必定就此种下了,那今后的矛盾和冲突便再所难免……”
??杜琯亭顿了顿,看看我的脸色,继而道:“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太子此人执念颇深,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是绝对逃脱不了的,除非以他更感兴趣的事物交换,即便如此,他得不到的也不会容许旁人得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管出于哪个理由,丫头……你必须要离开杜家,走得越远越好!”
??我苦笑着点点头,试问我还能有第二条路可选吗?何况在这个强权主义社会,像我这样的弱势群体压根儿不具备任何发言权。
??“唉……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注定不能成为我们杜家的媳妇了!丫头,你若还愿意,不如便做我的义女吧,待送你至别的都城后,我保证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新生活……”
??“谢谢老爷,只不过既然姻儿一定得离开,又何必牵牵绊绊,再添纠葛呢?我之所以留恋此地,并非图财,仅仅是心之所钟,割舍不下罢了。如今要走,我倒宁可走得干干脆脆,省得将来后悔,再生事端。”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固然好,可另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则是:个性使然,我绝不会就此放弃的,要比起执念来,我自认不输于任何人,所以我不想成为他的妹妹。况且,即使现在断了往来,只要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风雪凄迷,夜色浓重,屋内虽然点了两个炭盆,但刺骨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由我心底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下午杜琯亭的一番话犹在我耳边萦绕,尽管不甘心,不服输,结果却依旧无法改变,再过几天我便得离开杜府了。
??该不该告诉他呢?说,则势必会掀起一场风波;不说,则无疑会对玄造成莫大的伤害,说与不说,都令我左右为难,头痛不已啊!
??一阵冷风扑面,我下意识瞥了眼封紧的门窗,视线所及,惊得我瞬间怔住,半天回不了神。
??“小姻……”倾国倾城的微笑,暗若幽夜的长袍,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是月无双,他回来了!
??我扁扁嘴,猛扑进来人怀里,哭了个惊天动地,风云变色。月无双好好的一件墨纹锦袍,再次遭我辣手“蹂躏”,惨不忍睹。
??“怎么啦?是因为有人欺负你呢,还是因为我回来了高兴成这样?”月无双温柔地抚着我长了不少的卷发。
??“双双……双双,我和玄要分手了,怎么办啊?”我牢牢扯住他的衣袖,泪眼婆娑道。
??月无双俊美无畴的面容上似有什么一闪即逝,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绣帕,缓缓为我擦拭着宛如开闸泄洪般流个不停的泪水。
??“那你还想待在杜府吗?”
??“我不知道……”
??“小姻,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是很想看看真正的江湖吗?我可以带你踏遍四海,畅游天下。”
??我抹干眼泪,呆呆地望着月无双,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是该去找回真正的自己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02

“姻儿姐……你在吗?姻儿姐……”
??一大早的鬼叫什么呀?不知道扰人清梦,罪不可赦呐!
??昨晚月无双陪我聊了一整夜,制定好各项计划及准备工作后,天亮方走。我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呢,才合上眼,外头人便来叫门了,搞得我睡眠严重不足,兼心情极度恶劣。
??“怎么啦?什么急事非得要大清早办啊?”我拉开房门,语气不善道。反正人都快走了,也不怕暴露了恶女本性。
??敲门的小丫头见我凶神恶煞,恨不得拆吃了她的模样,吓一大跳,哆哆嗦嗦地退后两步,小声道:“门卫让奴婢传个口信,说外面有人找姻儿姐……”话音刚落,人便跑远了。
??我一头雾水地罩上外衫,赶至正门,等我的却是一位瞧着脸熟的中年大叔。
??“请问你是……”我犹豫着开口。
??“在下韩秦,奉公子爷之命,特来请时姑娘至浥尘居一会。”不晓得是不是我眼花,这个韩秦对我的态度好得出奇。
??“浥尘居?是韩子苑,韩公子要见我吗?”我顿时醒悟过来问道。
??“正是,前次多亏了时姑娘援手,我家公子才能平安无事,公子爷一直铭感五内,想找机会报答姑娘,故而此番特意借道沧浪府,期与姑娘一会。”
??他是在讲绕口令呐?姑娘长,姑娘短的,听得我头晕。
??“秦叔,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姑娘请便。”
??“那么秦叔,你也直接唤我小姻,姻儿,或者姻丫头什么的都可以,千万别再叫我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我作势拧了拧眉道。
??“呵呵……好吧,姻丫头,我们先上车!”韩秦微笑点头,扶我坐进马车后,一路慢慢将韩子苑的来意说与我听。
??原来我那趟凭借檀木令牌,请宝源货行帮忙查找晶匙上的石头,并得到回复说是寒照国圣石金曜的事,让韩子苑觉得并未帮上什么忙,毕竟金曜仍需我亲自去向寒照国国王求请,方有可能获得。因此韩子苑在附近办完几件事情后,决定再来沧浪府问问我是否还有其它要求,他可以尽量满足。
??其它要求?我在路上考虑了良久。今后要离开杜府生活,确实需要一点保障,倒不是金钱上的,而是联络、传递消息方面的。
??我的《时尚》现已在太粱国十来个府城广泛发售,全是由我设计、制定版面后,将先行印制的样稿快马送至各地的印刷局,然后再分发下去,全国统一销售的,麻烦得很。
??如今要四处游历,必然少不了遍布于全国各地的,能随时替我传送样稿及消息的网络。杜家我不能倚赖,那也只有想办法另寻他处了。如此一来,行商天下的宝源货行便成为了我最好的选择。
??“姻丫头,我们到了!”韩秦好像把我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态度亲切地让我有误上贼船的错觉。
??“这么快?”记得上回跟小宓来时,足足走了我半个时辰,这次虽是坐马车,但至少也得一炷香的工夫吧,怎么会这么快呢?
??我掀开车帘,极目所见果然是半隐于林,一派闲逸自在,遗世独立的浥尘居。
??“呵呵,那是因为小飞的驾车之术天下一流啊,否则公子爷也不会每次出门都带上他了!”韩秦颇为得意地拍拍那个叫小飞的瘦长少年,少年挺了挺胸脯,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我心里好笑,却不知道对古人来讲,驭马驾车的技术其实是非常有用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没有比马更快的事物了。
??“走吧,姻丫头,别让公子爷久等了。”
??内堂篆烟缭绕,熏香煨暖。韩子苑一袭柔黄裘锦长袍,玉冠束发,正静静地倚靠着一张软榻,捧了本账册细看。不甚明亮的日光疏落而又朦胧,衬得他清涵秀雅,人淡如菊,仿佛随时都会化去一般。
??“公子爷,时姑娘到了。”韩秦怕惊扰了屋内人似的,低声禀报道。
??韩子苑闻言抬头,浅浅的微笑挂在与紫轩极为相像的俊逸面容上,却是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这么冒昧地邀请时姑娘过来,实在是抱歉。”缓慢的声音听着软软的,有点虚弱。
??“没关系,正好给我个借口翘班,我求之不得呢!”我大大咧咧坐到他对面,光明正大地欣赏帅哥。
??“翘班?何为翘班?”韩子苑眼波一转,正对着我道。
??“嗯……就是干活时开溜的意思!”我略略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
??韩子苑唇畔的笑意愈浓,“你倒诚实得很!”
??“那是!反正我也快被炒鱿鱼了,干不干活都无所谓。”我强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酸涩,故作轻快道:“顺便说一句,炒鱿鱼是指被老板辞退的意思。”
??韩子苑用探询的目光定定地瞧了我一会儿,“你想来宝源货行做事吗?”
??“不,我只想请宝源货行帮个小忙。”讲到正题,我迅速恢复了精神,随即将自己的计划跟要求一并提了出来。
??韩子苑在听说是我创办的《时尚》时,眼神微微一动,待得知我要借用宝源的信息传递网后,略一沉吟,便颔首同意了。
??“你的《时尚》现在仍未完全普及,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由太粱三十二间宝源分号来为你推广《时尚》,而相应的,希望你在每期《时尚》中都要提及我们宝源的金银制品,珠宝首饰,怎么样?”
??天才呀!我万分惊讶地瞧着韩子苑,不愧是新近崛起的著名商贾,他的脑筋转得可真快,居然向我提出要为他的商号打广告,我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够借此敛财的说。
??“成交!”我抬起右手,不顾韩子苑惊诧的眼神,主动拉住他冰冷的手一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韩子苑笑得恬淡温雅,柔和斯文。奸商原来就是这样炼成滴……
??
??出浥尘居后,我并不急于回府,而是绕去了清茗楼找安宓。
??关于我要离开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她,不知道她的态度会是怎样的?如果她愿意随我走,当然最好,定下个出发的日子便行;但假如她不想离开故乡跟我远游,那我只好留下笔钱,再把她托付给青岚、青黛照顾了。
??“姻公子……姻公子!”我才踏进清茗楼,小妖欢快的声音已如雷达般追踪而来。
??“叫姻姐姐!”我不留情面地立马泼她冷水。
??小妖扁扁嘴道:“青岚姐也是那么叫你的呀,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小妖比青岚姐更喜欢姻公子的!”
??“不是这个原因,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家,整天被人公子、公子的叫唤,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人妖呢……”
??“什么是人妖?跟小妖的名字很像啊!”
??汗……我要是讲“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如果妖是人他妈生的,那就是人妖”,她会不会直接找根绳子去?呃……算了,还是解释泰国版的吧!
??“我们家乡那儿把不男不女,非男非女,亦男亦女的统称为人妖……所以,我不希望你这么叫我……”
??小妖皱眉思索良久,道:“真的有那种人吗?那我,我以后叫你姻姐姐好了。”
??我满意地拍拍她的肩,“小宓在后头吗?我找她有事。”
??“她应该在书房研究姻姐姐的香水吧,我带你去!”
??转进内院,再穿过两道门廊,即是练舞场和书房。记得上回来是为了排戏,这次却要告别,世事无端确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啊……
??“姐姐,你来得正好!”安宓托了个盛着浅褐色液体的小碟,递近我面前道:“我刚刚研制出一种带香味的水,同姐姐送我的有点像了呢!”
??“小宓越来越能干了哦!”我闻闻香味,淡雅清新、绵甜甘爽,除颜色差些外,倒颇具推广价值。
??“呵呵,我也是自己喜欢,随便弄来玩的……”安宓不好意思道。
??“小宓……”放下碟子,我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过几天我要离开沧浪府,出外游历去了,你……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同我一起走呢?”
??安宓怔了怔,“姐姐要去很久吗?”
??“是啊,应该会很久的。”
??“那我跟姐姐一块儿去!”安宓以坚定无比的语气回道。
??“你要想清楚了,跟着我就得背井离乡,四处奔波,会很辛苦的。”
??“没关系,从前我和爹爹也常常东奔西跑的,直到今年年初我们才回的沧浪府,所以我都习惯了。”
??难怪她小小年纪就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原来竟是老江湖啊,真是看走眼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敲定啦!这几天你赶紧收拾一下行李,我得空再溜出来安排具体的出游事宜。”
??最后交代安宓,把我们要离开的事透露一点给青岚、青黛还有小妖知道,提前打好预防针,省得我下回通知她们时,遇到某些危险的突发状况……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06

大年三十,晃眼即至。
??各家各户尽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欢笑沸天的。杜府内亦帘卷虾须,纱舞飞凤,金银焕然,珠玉生辉,布置得奢华无匹。
??府里不仅铲净了所有积雪,还于各个园子里增设数十只露天火盆,日夜不熄,融融暖意再加上火盆里特殊木料燃起的熏香,烘得人泰体舒畅,浑不似三九腊月的辰光。与此同时,内院的主干道都铺了喜庆的大红色长毛绒地毯,供怕冷的夫人小姐们出外串门子走动方便。还有,府里的灯笼也全部换成了罕见的七彩琉璃盏,待点上蜡烛,光线折射迷离,便宛如幻梦般美丽。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数声鞭炮的鸣响,其中更夹杂了震天的欢呼及笑嚷,可以想见,一定又是杜掬安在搞什么恶作剧了,孩子们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热热闹闹,开开心心,所谓新年就该是这样吧?可我心底空落落的,止不住的凄凉扑天盖地,堵得我无处可逃。
??“你们没看到,大少爷他一身月白纹锦绡衣,丰神如玉,容华冠世的样子,迷得那些个世族小姐全都神魂颠倒,倾心不已,巴不得要立刻嫁给他呢!”
??“对啊,对啊,还有二少爷,没想一件普普通通的墨绿色丝锦长袍,穿在他身上就是俊逸洒脱,挺拔不凡,玉家两位小姐这下可要得意了,听说老爷想让二少爷娶其中一位小姐呢!”
??“真的吗?玉家的小姐脾气可不太好……”
??几个小丫鬟围住廊下的一只火盆,边取暖边凑近脑袋小声淡论着。
??我听不下去了,漫步至正在预备晚宴的得寿堂,看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却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更加郁闷,于是寻了处僻静的角落,一待便是半天。
??酉时一刻,晚宴正式开始。
??席上除杜府家眷外,另行邀请了五、六位才貌出众,身世显赫的贵富小姐,包括容家、玉家,还有一位工部侍郎的千金。杜琯亭的意图一目了然,明摆着是替儿子挑媳妇来了,只是不知道杜若玄会做何反应。
??果然,酒过三巡,杜琯亭长身而起,淡淡扫了眼杜若玄的方向,扬声道:“值此新春佳节,普天同庆之际,我杜家也恰有双喜临门,今晚我便当着诸位亲朋好友的面,做主替我两名长子玄儿、微儿定下婚事,愿他俩早日为我们杜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孙,传袭香火……”
??语音方落,第一个跳出来的却不是杜若玄,而是杜若微。他劈头就来了句:“我不要娶她们,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这下在座的亲友们纷纷炸开了锅,那几位千金小姐亦闻言蹙眉,有几个竟交头接耳起来,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似的。
??杜琯亭脸色一沉,冷冷道:“你喜欢的人?那她可愿意嫁予你?”
??杜若微咬唇不语,神情愤懑已极。
??“哼……若是她不愿,你又在这儿发什么痴?”
??“那,那大哥他也不会娶别的女子为妻的,他和姻……”
??“住口,你大哥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杜琯亭厉声喝阻了杜若微想要说出口的话,家主风范笫一次在我眼前展露无遗。
??杜若微的胸脯急剧起伏,瞪了眼面无表情,依旧默坐于原位的杜若玄后,猛一跺脚,愤然离席,扬长而去。
??“爹,我看此事不如稍后再议,二弟那边仍需设法开解一下,何况婚姻大事,不宜操之过急,总要有个准备。”杜若玄清冷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辩驳的威势,震慑全场。
??杜琯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眸中对这个儿子的欣赏及自豪显而易见,“也好,定亲一事便待到年后再公开,这段时间你多到微儿那走动走动,顺便解解他的心结。”
??“是,孩儿明白!”
??“凡事只要想通了,便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孩儿知道!”
??杜若玄背光的面容藏在一片阴影里,远远地看不分明,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痛苦和无奈,他的压抑跟挣扎。玄,我的离开对你而言究竟会是解脱,还是另一重伤痛的开始呢?我真的不敢去想……
??
??夜,漆黑却并不宁静的夜,四处传来鞭炮及焰火迸放的欢鸣,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好像路过的风景,烙于心底却又难以描绘。
??我呆呆地在府里幽灵般出没,始终不愿停下脚步,直至路已走到尽头,原来这便是不舍。往事种种似过眼云烟,一幕幕,一格格,重叠再重叠,放大再放大,清晰地投影至我面前,压得我呼吸困难,闷闷地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但心口却是火烧火燎的灼热……不甘心啊,玄!
??拖着被冻得麻木僵硬的手脚,我茫然四顾,发现实在无处可去,最后仍是转回了自己的小屋,禁不住苦笑连连。可推门而入的瞬间,方才积蓄的所有悲愤蓦然烟消云散,只因他的存在。
??“玄?你为什么……”我刚要发问,浓烈的酒味便盖住了我下面的话,“拜托,你喝了多少酒啊?还说我是酒坛子呢,你也差不太多啦!”
??杜若玄独自靠坐在窗边,身前大大小小,摆了四、五个酒坛,闻这浓郁的味道,还是最烈的“冰焰”,莫非……他知道了什么,所以跑我这儿借酒消愁来了?
??“玄……玄……你怎么啦?”我跨过障碍物,俯身凑近他低唤了两句。
??杜若玄半睁双眼,待看清是我后,立马扣住了我的腰,埋头窝进我怀里,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了他此刻的脆弱和无助。
??“你……你要离开我吗?你不是说只要我不放手,你便……不会离开的吗?”沙哑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冷与淡漠,有的只是痛苦。
??我咬紧下唇,强压住胸口针扎般的刺痛,怕自己一时心软便再难割舍得下,“玄,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只是……现在我必须得走,因为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不要走,我不想又变成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对不起,玄……”
??“每个人都敬慕我,疏远我,除了你……所以,别离开我,姻儿……”
??“唉……原来你那么怕寂寞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拥紧杜若玄,喃喃自语,“虽然身边的朋友很多,可我总觉得他们离我好远,我就像是被世界遗忘、孤立的一座小岛,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一味地飘零,无根无据,令人心慌。玄,你也会有这种感受吗?这种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什么的感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杜若玄的怀抱似乎收得更紧了些。
??“既然我们同病相怜,不如今晚就一起做个伴,你说好不好?”哪怕只有一晚,我也想纵容自己的感情痛痛快快爱一场。
??低头吻向杜若玄,苦涩的唇瓣自他冰凉的双唇渐渐转移至敏感的耳垂。说实话,虽然我准备把自己完整地交托给他,可具体该怎么做我根本不知道,只能学着某些不良小说的描述,略带笨拙地试图挑逗他。酒不是能乱性吗?我便让他亲身体验一下吧……
??正当我努力啃噬某人的耳垂时,阵阵奇怪的酥麻从我身上扩散开来,微一偏首,却不期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中。杜若玄不知是醉是醒,晶亮的眸子流光溢彩,如同黑丝绒上镶嵌的钻石,焕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
??“姻儿……”无限温柔的呢喃刹那间消弭了我全部力量。
??“怎么办,我好像也醉了?”细细的喘息熨贴在他颈畔,慵懒而又魅惑。
??杜若玄捧起我的脸颊,低头深深吻住了我,带着末世般的悲凉哀伤与灭世般的疯狂决然。
??“玄……”我如同奋不顾身的飞蛾,微微颤抖地等待着一场焚毁天地的烈炎。
??杜若玄倏地起身,抱起我三两步跨至床前,“姻儿……可以吗?”
??纤手轻轻抚向他滚烫如沸的面颊,继而缓缓游移至双唇、前胸、下腹,似是无声的邀请。
??任谁都无力再去挣脱这席卷一切的欲望,只有听凭燎原星火将自己彻底地吞没。情潮翻涌,屋内越来越高的热浪蒸腾了仅有的理智,剩下永无止尽般的索求与迎合,奏响着混合了痛楚及欢愉的乐章。
??无星无月的暗夜,角落里一朵娇柔小花正在悄悄绽放……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08

天光淡淡,如烟似缕,浸透细薄的窗纸,映照于攀枝雕花的榉木床前。昨夜的放纵与狼藉依然历历在目,暧昧而分明。
??我枕着杜若玄的臂膀,视线流连在他酣甜的睡脸上。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以及擒了丝笑意的薄唇,如此俊逸完美,这真是那个与我倾心相恋的人吗?好像做梦一样!
??抬头凑到他腮边,偷亲了一下下,柔柔暖暖的触感,确实不是在做梦呢!我眯起双眼,满足地笑了。
??“这里……”本该闭目不动的人忽然用手点了点唇,开口道。
??“你……你醒了?那还给我装睡!”我皱眉瞠目,捏面团似的揪住他偷笑的脸颊。
??杜若玄捉住我作怪的手,拢入掌心,柔声道:“姻儿,你已经是我的妻了,我去向父亲禀明,然后正式迎你进门,可好?”
??我很想立刻答应,但心里非常明白,他如果现在就要娶我的话,不仅会当不成杜家继任家主,更可能因此而惹祸上身,遭紫轩记恨,或是被朝中其他要员顾忌。无论是以上哪一种,我都不忍心让他承受,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暂时离开他!
??“玄,你爱我吗?”我贴近他胸前问道。
??“傻丫头,居然还问这个……我当然爱你了,比想象中更爱你!”杜若玄动情地在我披散的长发上,落下绵密的细吻。
??“既然如此,玄,你可愿意等我三年?”我半仰起上身,竭力与他对视道。
??“姻儿,你不必在意爹说的话,我会想到办法一一解决的,所以你别离开了,好吗?”
??我凝望着杜若玄深遂的眼眸,恨不得永远沉醉其中,只不过有太多的东西牵绊住我,叫我着实难以放开。
??因为即便除却了杜琯亭说的种种,我依然有充分的理由必须得走——我的生命,或许下一秒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而在它消逝前,尽全力找到挽救的方法,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离开,也可以是为了下一次永远的相守。
??“玄,我说过的,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不仅仅是你爹讲的那些理由,我自己也有必须要找回的东西。但是请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而且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面前成为你唯一可以选择的新娘,我说到做到!”事在人为,就算我称霸不了天下,三年的时间也足以让我改变某些局势,逆转这有缘无份的宿命。
??“我知道了……我等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包含的情意却是重逾万斤,我蹭着杜若玄暖暖的颈窝,暗自感谢上帝还有佛祖,并未抛弃我这个不甚虔诚的信徒呵……
??
??“让开……都给我让开!”恚怒中透着仓皇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
??我正与梨香、镜儿依依话别,冷不防被一道霹雳般的爆吼魔音灌耳。
??“时姻!你在哪儿?快给我出来!”
??“二、二少爷?他怎么,怎么……”梨香的脸色骤然煞白,呆望着箭一样冲过来的杜若微,不知所措。
??“姻儿姐,我们……我们明天再去送你,先走一步啦!”镜儿一看情况不妙,匆忙拉了梨香便闪,眨眼间就消失无踪了。我不能不承认,她真的是极具“闪客”潜质呐!
??“原来你在这儿,怎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走人?等走了以后再让我知道啊!”杜若微一把攥紧我手腕,疼得我眉头直皱。
??“我准备跟你说的啦,早上去找你时,你人不在嘛,哪儿能怨我!”
??“要走了才通知我一声,我对你而言仅仅如此吗?”杜若微的吼声大概三条街外都能听得到。
??我就怕他这样,所以才打算瞒至最后的,“唉……即使一早便告诉你,又可以改变些什么呢?我是非走不可的,难不成还留下来参观你们两兄弟的婚礼啊?”
??“不会的,我们可以……”
??“别拿兑现不了的承诺来敷衍我!”
??手腕上的力道一松,杜若微苦笑着放开了我,“至少不要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我垮下脸拼命抢救红了一圈的手,“拜托,我又不是要跟你永别,只不过是暂时离开,外出游历一番而已,你就当我度假去了,等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度假?”杜若微拉过我手腕,抱歉地为我揉开淤红。
??“就是长途旅行啦!”
??“我很怕……以后再见不到你了……”
??“少触我楣头,我还想活蹦乱跳地衣锦还乡呢!”我怒了。
??杜若微默默凝望着我,片刻后扬起一抹浅笑,淡若轻风,“或许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也说不定,你总让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你必然会展翅高飞,离开杜家这个囚笼的……”
??我闻言细想了下,觉得没准真如他讲的那样,我潜意识里一直都向往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故而一旦同杜若玄做了约定,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雀跃,对未知的旅程亦是充满着期待,不安分因子蠢蠢欲动,全然没有丝毫的紧张忧虑。
??“我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呵呵,我行我素,不萦烦扰,活泼开朗,无忧无虑,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
??蓝颜知己!杜若微绝对是我的蓝颜知己啊!
??“小微子,要不要我写信给你?”笑靥娇媚若花。
??“你……有什么目的?”警觉性超敏锐。
??“嘁,人家不过怕你会闷罢了,不要拉倒。”
??“谁说不要啦,姻儿,我会天天等你消息的……”杜若微眼里俱是真诚和期盼之意。
??我点点头摊开手掌,比他更认真道:“那便将你的马匹、信鸽,还有笔墨纸砚费一并交给我吧!”
??“……”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13

杜若微回去后,留在府里的那五位贵富小姐,不晓得从哪儿探听到我明天要走的消息,居然以替容秋墨送我为名,邀我赴个小宴。
??鸿门宴,这绝对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估计又是玉璃儿在背后搞的花样,她和唐纭便是杜琯亭为杜若微相中的玉家两位小姐,玉璃儿是玉家三小姐,唐纭则是玉璃儿的表亲,两人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不晓得这次又要在我面前上演哪一出了!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划下道来,我也没理由拒绝,午膳时分,我如约赶至微翠园的暗香阁赴了宴。
??我到时,席上已有四位华衣美服的小姐在座,由于她们全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千金,我再不情愿仍不好短了礼数,一番恭敬的问安寒暄后,才得以施施然陪坐到下首。
??“姻姑娘肯来赴宴,想必对我们过去的种种已然释怀了,璃儿便以茶代酒谢谢姑娘!”身着缕金百蝶撒花棉袄,刻丝灰鼠皮裙的玉璃儿一上来就态度良好地赔礼道歉,反倒让我疑心更重。
??“瞧玉小姐说的,我从不觉得之前同小姐有过什么,是小姐多心了。”我谨慎地回道。
??玉璃儿美目一转,旁边的唐纭叹息一声,幽幽道:“听闻姻姑娘就要离开杜府,出外游历了,真是可惜呀,我同璃妹妹还打算今后与你多多亲近呢……”
??喔?套我话来的吗?我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陪她们虚伪地表演着,“确实太可惜了,我明天便得走,若诸位小姐实在想挽留,我可以去跟老爷商量商量,或能延后一段时日亦未可知。”
??唐纭闻言,脸色立马不自然起来,“为了我们一点小事而惊动杜老爷,那也太小题大做了,只要姻姑娘知道我们姐妹的心意便成。”
??心意?我的确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呢!我笑了笑不置一词,夹了两筷子菜细嚼慢咽,静待她们的下文。
??果然,另一个穿大红色镶金丝裘袄的少女等不急道:“既然你要走了,应该不会再同杜府有任何联系了吧?”
??“小嫣妹妹,姻姑娘是个明理的人,离开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懂的。”玉璃儿分明在拿话挤兑我。
??我就说宴无好宴嘛,她们大概是听到些风声说杜老爷要送我走,于是摆个鸿门宴想探探我的底,顺便绝了我再跟杜家几位少爷往来的念头。可我是谁呀?能轻易让她们得逞吗?即使现在口头上答应下来,照不照办还不都凭我一念之间。而且我自认是女子,不是君子,哪管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玉小姐说的是,我该怎么做心里都明白着呢,小姐们尽管放心好了。”我面上的神情混合着忧郁与悲凉,当然,这全是做给她们看的,省得她们继续找我麻烦。
??唐纭面露得色地抿抿唇,举杯略略遮掩住一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笑容。玉璃儿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由一旁侍立的丫鬟那儿接过一只精美的填漆紫檀妆奁,推到我面前,扬眉浅笑道:“出门在外少不了多备些银两傍身,我这里刚好有几件首饰适合姑娘,今儿便作为饯行之礼赠予姻姑娘了,千万莫要推辞我们姐妹的心意才是啊!”
??推辞?开玩笑,我是那种把到嘴的肥肉让出去的人吗?周扒皮还能叫我刮下层油来呢,何况这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平白飞掉乎?
??“玉小姐的好意我当然不能拒绝了,姻儿便在此谢过诸位小姐啦……”我欠身施了一礼,光芒万丈、喜笑颜开的双眼看得在座其他人一脸的轻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以用钱收买的人最是容易对付,我既然收了财帛,便等于答应了她们的要求。殊不知我这人素来无耻得很,在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谁不拿的理念支持下,诚信早让狗给吃了,更何况“劫富济贫”也是“侠之本色”嘛……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现在草虽然没有,但阴云沉沉,前途漫漫,恰是愁莫别离时。
??假如眼前送别的队伍规模能再小一点,神情再凄婉一点,我应该会相当地感动吧。可十几号人堵在官道旁,聊天的有,寒暄的有,嬉笑打闹的有,连谈情说爱的都有,会不会太目中无我,嚣张了点呢?
??“安静,安静!你们今天是来送行的,还是来郊游的啊?你,五少爷,雪仗留着回去再打;你,杜荣,MM留着等会儿再泡;还有你们,大少爷、二少爷,跟浥尘居套交情就不能等我走了以后呐?”
??“哈哈,我说她连一盏茶的工夫都忍不住吧,银子拿来!”杜若微朝杜若玄及虞谦之招了招手,后者乖乖掏出五两银子,赶情这是拿我开盘下注来了。
??“小微子,莫非你嫌赞助我的路费太少,特意跑来追加呀?”我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车上鼓鼓囊囊的行李。里面装着我全部家当,且多半是从杜家兄弟那儿剥削到的。
??“饶了我吧,姻儿!我的翡翠香鼎、纯金书牒、象牙笔挂和白玉镇纸全让你给卷走了,连大哥收藏多年的镂花内景玉瓶,跟绿玳FR珠冠也被你搜刮去了,你还想要什么呀?”杜若微心疼不已地抱怨。
??“咳……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都忘了。”我干咳一声,转向虞谦之岔开话题道:“韩公子也起程了吧?”
??关于我办杂志以及与宝源货行做交易的事,这两天已经跟杜若玄、杜若微坦白从宽了。当然,同韩子苑的结识被我一句偶遇巧妙地带过了,毕竟用人工呼吸急救的事,涉及到他人隐私,我也不好提起。
??哪晓得我才坦白完,那两人又接着交代了。原来早在数月前,他们的线报刚一接到《时尚》创办后大受欢迎的讯息,便立即派人摸清了幕后主办者的身份,结果居然是我。尽管始料未及,但他们也不想就此拆穿,只由着我小打小闹,看看我究竟可以把《时尚》做到什么程度。而仅在短短几个月间,就迅速发展、扩大并取得现在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了。
??我没追究他们知情不报的责任,是因为我隐瞒在先,况且反过来想想,像杜府势力这么大的家族,假如没一点自己的情报消息网,倒显得不正常了。
??“公子爷是昨日起程的,下个月在居沂要举办一场鉴宝大会,公子爷必须出席,所以新年刚过就开始奔波了,唉……也难为他虚弱的身子,因为总得不到足够的休养,这才常常生病的。”虞谦之温文的声音拉回了我跑路的思绪。
??“咦?宝源货行那些个景色怡人,风光秀丽的分号,难道不是他用来疗养休假的吗?”
??“姑娘说笑了,公子爷整日为着生意忙碌、操心,哪有闲暇静养啊!”虞谦之不胜唏嘘道。
??“姻妹妹,你同韩公子亦是旧识?”青黛蓦然横插了一句。
??我心里不由嘀咕,莫非她跟韩子苑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她的神色怎么看起来如此古怪?韩子苑该不会就是她们背后的神秘人物吧?
??“黛儿姐,我不过是和宝源货行做了些小买卖,旧识之类的可称不上。”只见过两次,确实算不上旧识吧。
??“唉……姻妹妹的机缘一向极好,认识的都是些年轻才俊,我姐妹二人真是羡慕不已呀!”青岚攀住我左臂,装模作样地哀怨道。
??“你干嘛又对我的……我的姻姐姐动手动脚?”自打一瞧见我便开始低头寻蚂蚁的小妖,眼眶竟微微有点儿泛红。
??“小妖,舍不得我走吗?呵呵,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人为我送别呢,不像那帮没义气的家伙。”我笑盈盈地边说边拍开青岚的“咸猪手”。
??“姻姐姐,小妖没办法陪你旅行了,这个……我把这个送你,权且当作是小妖的替身,沿途保护你吧……”说罢,小妖从身上挎的布袋内捧出一只银灰色的小兽,塞进我怀里。
??我低头一看,这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东西,大约两掌大小,尖嘴竖耳,浑身软毛,滴溜溜的眼眸乌黑中透点蓝光,居然是只可爱的小狐狸。
??“哇,流川枫哎!”我惊呼出声,小狐狸抬首懒懒地瞥了我一下,目光还有那么点儿不屑,然后便不紧不慢地眯眼扭头,睡大觉去也。
??“嘁,真是连个性都一模一样!”我恶狠狠地冲它翻了个白眼。
??“姻姐姐,小灰是只灵狐,聪明得紧,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将要发生,它立马会察觉并示警的……”
??“凭它?!”怎么看怎么靠不住的样子。
??“姐姐,把它交给我照顾好吗?”安宓欢喜地盯着小狐狸,被流川枫骗死人不偿命的外表给蒙了。
??我一把揪住狐狸递过去,道:“你喜欢就由你照看它吧。”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上路啦!”易容做车夫的月无双实在是受不了我们叽叽歪歪,磨磨蹭蹭的告别,开口催促起来。
??也是,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已过,再等会儿便该吃午饭了。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真的要走了,往后还望诸位各自珍重,咱们有缘再会。”貌似潇洒地撂下句话后,我迅速拉上安宓,坐进了车厢。
??虽然故意忽略掉身后瞬间悲伤的气氛,并奋力同汹涌而至的泪水抗争,可当眼尾扫到杜若玄陡然苍白的面容时,泪水终究还是泛滥了出来。
??“姐姐,你……”安宓见我狼狈地用衣袖抹着脸,淑女形象尽毁,不由吃了一惊。
??我吸吸鼻子,挤出个无奈的微笑道:“小宓,姐姐其实是个很糟糕的榜样,你跟着我恐怕学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办呢?”
??安宓摇摇小脑袋,“不管姐姐是怎样的人,但有一点小宓清楚,姐姐是小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搂住她欣慰地又哭又笑,结果让睡醒的流川枫再度鄙视了一把。马车缓缓驶动,隔着窗幔目送众人越离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我深吸口气,这才捏紧了拳头重新振作起精神,路还长着呢……
??正月初二,我穿越至此半年多后,终于结束了丫鬟生涯,踏上另一段崭新的未知旅程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19

幕后花絮一
??某日,偶善心大发,决定为男主们解惑释疑,认真回答每人提出的三个问题。
??杜若玄深幽幽的眸子清光一闪,率先发问:我真的是男一号吗?
??某然(偶原笔名):如假包换。
??杜若玄:为什么我的戏份不多呢?
??某然:这个……后面一定会增加滴!
??杜若玄:紫轩那小子的人气怎么比我还旺?
??某然(微汗):咳……俗话说的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要女主还是人气自个儿回去掂量着吧!下一位!
??杜若微立马一窜而起,怒火朝天地向某然狂吼:我全照你说的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某然缩头捂耳扮回声:凉拌~凉拌~凉拌~凉拌……下一位!
??月无双“嗖”地一下冒将出来:我究竟是不是BL?
??某然:问你自己去!
??月无双:我的真实身份什么时候才能揭开?
??某然:最快下一卷!
??月无双:我跟她之间的感情是……爱吗?
??某然(小小声):我也很好奇的说!下……
??紫轩挂了丝慵懒的笑蓦地斜瞄某然一眼,某然一个激灵。
??紫轩:我帅吗?
??某然:帅!
??紫轩:我有魅力吗?
??某然:有!
??紫轩:我真的很坏吗?
??某然:坏!
??紫轩随即轻笑了下,摆摆手无比优雅地转身离开。
??某然:……(一头雾水中)
??年华双手抱胸探头望望四周,而后靠至某然身边: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某然:不可以!
??年华:为什么?
??某然:严格意义上说,你不算男主。
??年华:放宽标准不行吗?
??某然:行,但是得等下次机会了,因为你的三个问题刚刚问完,拜拜啦!
??年华:……
??幕后花絮二
??《海的女儿》恶搞版:
??某天,人鱼时姻出海狩猎,一不小心用6cm口径的冲击炮打沉了一艘华丽的客轮。
??“完了,完了,人鱼守则第三十七条规定:不得以任何借口袭击过往船只,违者将处以一百至十万金币的罚款。这船那么大,我铁定得赔死,怎么办呢?”
??正当人鱼时姻打算趁着没人发现,入海潜逃时,衣着考究的英俊王子被水流冲卷到了她身边。
??“人鱼守则第六十六条规定,不得擅自与人类接触。帅哥,对不住啦!”时姻刚一摆尾巴将王子拍向远处,王子居然张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还看到人鱼时姻的模样。
??时姻愣在当场,此时海浪翻涌,眼看着王子又给迅速冲回了陆地。
??“糟糕,这下彻底完蛋大吉!他一定发现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船,假如被长老会知道我肇事逃逸,那我这辈子都得拼命干活,攒钱还债,翻不了身!”
??于是乎,人鱼时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巫婆那儿换来可行走在陆地的秘药,一路追杀王子去也……
??但王子周围侍卫太多,时姻虽然扮成舞女混进了皇宫,却遍寻不着刺杀良机,眼看着秘药即将失效,长老会也开始调查此次海难的事故原因,幸好人鱼姐妹们送来了新近研发的武器——超声波音频干扰枪及泡沫隐形斗篷。最终,人鱼时姻成功地将海难唯一幸存者灭了口,并披上斗篷跃回海里。
??三天后,当陆地上的人们沉浸于人鱼传说的凄美爱情故事里时,王子突发怪疾,脑部瘫痪,英年早逝!而某条人鱼依然快活地生活在大海里,逍遥法外……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22

初夏的天气并不如何炎热,我却烦躁地坐立难安,书桌上素白的信笺时刻提醒着我,该来的终究要来,即使再躲两年依然于事无补。
??况且扪心自问,与其被迫娶别的女子,我倒宁愿和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秋墨成亲。只不过她现在未必肯答应嫁过来了,因为那个人,那个年侍卫,才是秋墨真正的心上人吧!
??至于爹那边一直来信催我将鎏金令交给秋墨的事,恐怕拖不了多久,该怎么做才能既替秋墨把她意图退婚的消息隐瞒住,又不使爹怀疑我同秋墨的关系出现问题了呢?我闭上眼睛苦苦思索,仍然是毫无头绪,不由愈加焦躁。
??随手抽出了墙上悬着的寒星剑,旋身舞动起来,人随剑走,若迎若往,若还若即,招式如行云流水般绵绵不绝,一泻千里。练得兴起,一时竟停不下手,足足舞了小半个时辰,汗透内衫,方自收剑回鞘。活动完筋骨,人果然清爽许多,拭了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想到一会儿还要接见底下汇通钱庄各分号的掌柜,便决定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浴池设在离书房不远处,引了近郊的温泉及地下的水源,所以水质很特别,据说还能够治病疗伤,养肤美颜。本来这也是为秋墨而建的,现在倒成了我舒缓压力、消除疲劳的好去处。
??微微眯上双眼,所有烦恼好像汗水一样被冲刷地干干净净,只余下宁静祥和,悄悄围裹住我,如此安逸……
??突然“噗通”一声巨响,扰乱了我平和的心境,抬眼望去,浴池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姑娘,看她身上奇异的服饰绝非府里的丫鬟,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能不惊动门口的侍卫而擅闯浴池?
??我刚准备起身离开,那个女孩子便似忽然由梦中苏醒一般,眨了眨晶亮的双眸,而后死命地瞪住我,一副狠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只是她太过清丽秀气的五官摆出这种样子竟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可爱地让人发噱。
??正欲开口询问她的来历,她竟倏地探手摸向了我脸颊。轻柔温热的触感,带来些许酥麻,像是抚动了我心上某一根弦,引发难以遏制的震颤。
??怎么会这样?方才胸口那瞬间涌出的柔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强压下内心的波动,板起脸冷冷道:“摸够了吧?”
??女孩愣了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继而爆发出一通狂笑,惊得我不知所措,她……不是受刺激了吧?
??“啊……对了,你是谁啊?”
??听到她的话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擅自闯进陌生男子浴池的好像是她自己吧?“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姑娘你吧?你又是谁?怎么藏进我浴池的?”
??她呆呆地巡视着四周,表情怪异,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半晌回不过神来。我看会客的时间将至,便决定速速解决这里的事。况且无论她的真实身份为何,我都不会容许府里存在某些不安定因素!
??“擅闯私宅还偷泡浴池,你的胆子不小啊?”我探手扣住她脉门,送进数道真气,她竟完全不懂武功,半点抵抗力也没有。下意识托抱起很可能马上软倒的她,心底那微妙的悸动又流窜开来,若能一直抱着这绵绵柔柔的纤细身子,或许也不错!我被自己突出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莫非是太久不近女色的关系令我产生了幻觉?
??望着怀里因内息被我扰乱而晕过去的人儿,我第一次不晓得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
??知道她的名字是在那不久之后,时姻,有一种宿命姻缘的感觉,很特别!二弟一见到她也像是极有兴趣似的,想收她为贴身丫鬟,不料她却执意要从普通家奴做起,着实叫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这一日,吉叔上报说运输行有一批货物被抢,我跟二弟急召此次押货的负责人,发觉事有蹊跷。劫匪似摸准了我们的路线,且只拦下了杜家运货的车队,明显是针对杜府所为。会是什么人指使的呢?树大招风,还真难确定对手是谁,恐怕得要深入调查一番了。
??随二弟回微翠园私下里商讨此事,却不料刚近园子门口,便被一阵歌声打断了我所有思路。歌者的嗓音低柔,缠绵委婉,动人心弦,而她所唱的曲调亦很特别,听了不由令人心胸一宽,烦恼尽消。我怔怔地不敢再走近一步,怕惊扰到远处花丛里清唱的少女,那个名唤时姻的奇异女孩。
??“好个昨日非,今日忘,输赢又何妨。想不到姻儿的歌好,胸襟也不小啊!”方才还站在我身边的二弟不知何时竟走进了园子里。
??明亮的日光跳跃在他二人周围,耀目得让我心头一刺。忽然间,那个叫时姻的女孩像是生气了,猛推向二弟,自己也随之仰倒,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施展轻功赶去接住了她。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一时心软,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受伤,才会出手相救,但渐渐我发觉不是这样的,我的目光开始越来越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她顽劣的恶作剧,没上没下的胡闹,以及无视礼教的玩笑都会莫名牵动我,最终连鎏金令也叫我鬼使神差般送去给了她。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她对我杜府继任家主的身份没有一点顾忌,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从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远;亦或者是因为她层出不穷的古怪想法和聪明伶俐的机智头脑,吸引我一再地探究,于是她便在毫无预兆下闯进了我久无波澜的内心。
??可我同时更清楚地知道,二弟对她也是上了心的,他平时虽玩世不恭,整天地嬉皮笑脸,但从未真心喜欢过哪个女子,姻儿是第一个,我无论如何不能夺去他初次恋慕的人。所以,我要尽量离她远些,再远一些!
??
??掬安问我他的十岁家宴上能否请姻儿一块儿过来,见他俩投缘,我便没有反对,二弟更是喜出望外,立刻赶去张罗。
??晚上,当她一身粉色裙衫,娇媚可人地出现时,我竟不敢多看她一眼,害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可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她柔婉的歌声伴着琵琶绵绵向我倾诉起情意,如此清幽、伤怀,我再难克制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的怜爱,陷进她宛若脉脉春水般温柔的眼波里。
??“姻儿现在是喜欢你,但我会让她回心转意的,大哥,我绝不会轻易认输……”宴席散去后,二弟生硬的声音一下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什么非得如此?为什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呢?
??“你,你若真心喜欢她,大哥是不会同你争的……”
??“不,虽然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让着我,但这一次不同,我要凭自己的力量争取。大哥,我们两个公平竞争吧,因为只有如此我才不会存任何的遗憾跟后悔!”
??默默目送二弟离去,我的内心兀自挣扎不已,假如就此放手,对于姻儿明显太不公平,可若真坦然接受,对二弟便有亏欠之意。而他能否放下姻儿?今后我们三个又该怎生相处?亲兄弟之间会不会因此种下心结?诸多问题纷至沓来,这场抉择确比最令人头疼的商务更叫我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习惯性回到亲手栽种那棵的香樟树下,她也来了,并苦苦要求我给她个答复。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不得不沉默以对,因为内心的渴望与排斥仍在交战之中,但她又出乎意料地用最磨人的方式逼迫了我,只是一个吻,我却想得到更多,这个女子,我甚至愿意抛却一切许给她一生!
??“这样就够了……真的,这样就足够了!”喃喃的低语似一道符咒,捆绑住我摇摆不定的心,将它拖入了愈加深不可测的感情之渊,再难自拔。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26

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弟表面上看起来仍同以往一样,照旧吃喝玩乐,跟姻儿斗嘴嬉闹,我却从他不经意的发呆和沉默知晓了他竭力掩藏的心事:他喜欢姻儿,又怕破坏目前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因此一直强迫自己不流露出半点痕迹。但这岂是由得了他做主的!
??沉甸甸的阴云下,破空划过的闪电终于撕裂了我们脆弱的伪装。二弟将姻儿拥得那么紧,温柔的神色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瑰宝,小心翼翼而又无比珍惜。我远远旁观,酸涩苦痛反复煎熬着内心,让我恨不得将胸腔里的剧烈跳动碾磨成粉,随风飘零,再用不着如此辛苦地压抑,遭受那无止境般的折磨……
??“大哥,我不能没有她,可是……她心里没有我,没有……”当晚二弟喝了很多酒,然后醉醺醺地倒在我门前,我将他背进屋内,守了一夜,也听他说了一夜。
??次日一早,等他彻底清醒后,却没事人般笑着对我道:“偶尔像这样睡在大哥房里,让我联想起小时候的事,下回喝多了,大哥记得把我再背过来呀!”
??我心下黯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弟,面对姻儿,我……究竟该不该放弃呢?理智无数次地告诉我,若要斩断情思便需趁早解决,我应该将我的所有难处和决定对姻儿坦然相告。可当我再次望见睡靥娇憨的她时,先前所做的决定尽皆被我抛诸脑后,徒留下漫天的温柔充斥于胸臆,鼓胀不休。
??“姻儿,二弟他……他从小到大同我的感情最好,也最最亲近我……我不希望同他有嫌隙……”
??“我明白……我们谁都不想伤害到他,但假如这意味着我必须离开你的话……我做不到!”
??姻儿,你或许并不清楚,当时那短短的一句话给我带来多大的震撼,从没有人那么明确地表示过对我的眷恋,且无关乎我的身份与地位,惟有你,这般彻底地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门,为我挣脱那些纷乱的枷锁。所以姻儿,我那时便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不再顾虑,也不再离开你!
??
??“什么?你说他已经到了?”替秋墨、年华举办的饯别宴结束后,我刚送完姻儿回来,就收到二弟突如其来的消息。
??“是啊,他不让门卫通报,且不准侍卫跟随,说要独自走走,因此半个时辰前已经进了慕秋园。方才杜荣没找到你,便将消息先送至了我那儿。大哥,你说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沉吟片刻道:“半个时辰前我们都在园子里,却完全没有发现他,可见他并不想现身,我相信他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而这必然与朝中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有关……”
??“是太子的那几位亲信无故倒戈,公开支持蔚王承继大统的事吗?”二弟皱眉道:“他果然不信任我们啊!”
??“其实我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说太子这批亲信的名单很可能是经由杜家泄露出去,而后被有心人利用的。”
??“这不可能,知道此事的只有爹、吉叔、大哥和我了……等等,莫非是他?我记得爹好像也告诉过三……”
??“别胡乱猜测,我跟吉叔都认为那是对手故意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互相猜忌,进而由内部彻底瓦解掉我们的势力。”
??“不过太子现在的做法……”
??“二弟,太子自有他的考量,我们无从干涉!”话虽如此,我心底深处却隐隐地感觉到不安,次日,这种感觉化为了现实。
??“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杜家是否真与此次的事件有牵连,但它已影响到了我同府上的关系,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我现在有个提议,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我与杜府的合作依旧会一如往夕。”紫轩懒懒地拨弄着他系于腰间的佩剑,姿容颓废而优雅。
??“什么提议?”我直接问道。
??“我要你们府里一个叫做时姻的丫头随我回宫!”
??我闻言怔在了当场,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出人意料。可他又是怎么认识姻儿的呢?我试图整理着紊乱的思绪,找到解决办法,但心却不受我控制地越来越慌。
??姻儿绝不能成为第二个若昔,我反复告诫自己,但紫轩的手段我又非常了解,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除非……
??“太子殿下,时姻那丫头并未与府里签订任何形式的契约,所以严格上讲,她不属于杜府,我也无权干涉她的自由。不过对于太子您,我们仍会给个交代的,我这里就有个更好的提议,你不妨考虑一下:杜府愿自捐五十万两银子来替太子平复此番的损失,招募更多的人马,以表明我杜家支持太子的决心。”
??“五十万两?假如我没记错,国库一年的总收入也不过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杜大少爷好大的手笔啊,就不知这是家主的意思,还是你擅自做的决定了?”紫轩狭长的凤目中闪过堪破人心的雪亮光芒。
??“我既然能提出来,便代表了杜府上下一致的意思……用这五十万两可以做多少事情,太子爷是不会不清楚的,而于我杜家若可借这笔银两赢回太子的信任,助太子一臂之力,亦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本份和荣幸,太子爷意下如何?”银两的事确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宗亲那边还得好好费一番唇舌,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紫轩果然如我所愿同意了交换条件,但我看得出他对姻儿并未死心。因为他不仅明令府内的年轻少爷们与她保持距离,自己还时不时地去撩拨诱引她,幸好那丫头心性极高,又吃软不吃硬,紫轩霸烈的手段多半叫姻儿给间接顶了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兴趣恐怕愈加浓厚了吧,最终结果会变得怎样,殊难预料啊!
??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帝君寿诞,例行核对完各店上报的账目及统计好次年待修船只数后,我接到了容家现任家主——容还复登门拜访的消息。
??秋墨到底还是跟他坦白了一切,而他既然特意跑一趟杜府,足见我与秋墨的婚约可待解除了。年华是个聪明人,秋墨更深得其父喜爱,只要两人齐心合力,共同进退,不怕容还复不答应。而我和姻儿之间便没那么幸运了,我们牵扯的人、事太多,横亘在前方的不仅有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且关系到杜家跟太子,乃至朝廷的利益与冲突。所以婚约即使顺利解除了,我们的前景依然堪虑啊……
??“爹,容伯伯已经回去了吗?”诚和堂内不见其他的人,爹背光的侧影略显孤寂。
??“是啊,回去了。刚刚那老头子居然一张口便要退婚,说什么不愿失去女儿,惟有成全他们,对不起杜家啦,然后抬腿就想走人,幸好我及时拦住了他,重新敲定你与容二小姐的婚事,才宽了他的心,放他离开……”
??“爹!我不想娶容家二小姐,联姻并非是稳固我杜家权势的唯一解决之道啊,我们大可以再拓展其它方面的生意,像是木材、冶炼、盐运等等……”
??“玄儿,爹知道你心里想要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聪明如你又怎会不明白呢?何况与容家联姻除了能带给我们生意上的援助外,更可借容家跟宰相姬大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加大我们手上的筹码,方便今后在朝中行事啊!”
??爹显然主意已定,我作再多的抗辩也同样于事无补,看来只有待新年过后,到南川找容伯伯商量商量,或许还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不料,爹早摸透了我的心思,竟又先我一步,找到姻儿并劝服了她于年后立即离开杜府,离开我,不给我任何争取的机会,这让我情何以堪?
??心神撩乱地灌下一杯杯烈酒,想见姻儿又怕见姻儿,直至夜已深沉,我终是抵不过心头的渴望,借着微薄的酒意闯进了她屋里。屋内暖意尤存,但却空无一人,失去她的恐惧霎时吞没了我,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寒。酒,或许惟有酒才能带给我一点点的温暖……
??不知喝了多少,直到眼前出现她的幻影,怀里盈满她的温暖,唇上覆着她的香甜,我才微微省神,但对她说的话,抱起她的手,仿佛不再受我意识控制,只自动自觉地执行着心底最深处的欲念:我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仅属于我,永远不得离开!
??新的一年便在我们的癫狂中悄然而至,清醒后的我却一点也不后悔昨夜的放纵。爱,原来是那么奇妙的事,我感觉到了它,所以相信姻儿对我说的一切。三年,并不算很长的时间,我可以等,我可以尽量向爹拖延,因为我坚信,她一定回来……一定!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31

云意卷 第一章 江湖浪迹一沙鸥(上)
霜雪皑皑的官道泥泞湿滑,前晚酣畅的雨水不仅送来了春的讯息,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行车的难度。
??此刻,一辆崭新的马车就举步维艰地缓缓前行着。远远望去,驾车者头戴宽沿斗笠,穿一身幽夜般的窄袖黑袍,马鞭轻扬,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清逸洒脱的不凡韵味,气定神闲地完全不似寻常车夫。
??而走得近些更能听到车厢内两名女子的如下对白:
??“江湖啊江湖,我已主动送上门来,为何还不见你庐山真面目呢?”
??“姐姐,你要找的江湖叫什么名字呀?我或许听说过的。”
??“这个……我的意思其实是说,咱们也走了十来天啦,怎么连半个土匪、强盗之类的都没碰见过,真太让我失望了。太粱的好汉们全是吃白饭吗?要不就是集体罢工或者一起移民啦?”
??“罢工?移民?小宓虽然不懂姐姐的话,可没有劫匪拦路抢我们的车为什么会让姐姐失望呢?这应该是好事呀!”
??“咳……姐姐也不是非想被人抢劫不可,只不过因为连坐十几天的车,我差不多快闷得发霉长白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到寒照国人就要先挂,所以才想寻点刺激的事嘛,唉……双双,再停一下车吧,我要去方便方便!”
??没错,这一行三人正是北上寒照国求取圣石金曜的我们!
??由于马车是目前最快的交通工具,而以它的速度从沧浪府到寒照的国都煚城,大约要走上四个多月,因此这对于习惯了飞机往来的我,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每天每天只能待在狭小的方寸之地盯着车板数日子,要不就是透过左右的小窗望两眼外头的风景,那绝对比蹲监牢惨痛得多,至少牢房它还不会晃,但这儿……我可怜的小PP啊!
??“又要下车?小姻,今天你都下了七八趟车了,再不快点赶路,天黑前我们会来不及到下一个镇子投栈的。”月无双绵绵柔柔的声音毫无重量地飘进车厢内。
??“双双……我保证会很快的啦,你就让我放放风吧!”拉开车门,我趴上月无双肩头开始摇尾巴,而舒舒服服窝在安宓怀里的流川枫则瞅了我一眼后便轻蔑地直哼哼。
??“唉,你啊……快去快回吧!”月无双拍了下我脑袋,旋即勒马停车。
??“遵命!”话音未落,我已赏了流川枫一记爆栗,随后溜下车去。
??呼……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禁不住快跑两步,我一头冲进道旁的树林中上窜下跳,尽情舒展着即将生锈的筋骨。这片林子以常青的松柏为主,独特的松木清香令人浑身舒爽,我边走边贪婪地眯眼吸气,感觉像在做森林SPA,整个人轻快不少。
??但连日来的太平显然使我忘了一项重要江湖常识:逢林莫入!所以等我再回过神时,我已穿过林子抵达了另一端,而眼前的一块空地上活生生上演着远远超乎我期盼的“江湖”场景——杀人越货!
??四名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刀剑,正与另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对峙,中年人衣衫破败,身上有多处伤口血流不止,却仍然勉力握紧一把匕首支撑着。此外,不大的空地上还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从衣饰上看他们大部分是中年人的同伴,但一个个都死状凄惨,蜿蜒的血水已形成一条小溪,拖曳着朝我藏身处涌了过来。
??我第一次遇到这么血淋淋的场面,僵硬地动弹不得。该怎么办?眼看那中年人快要撑不住了,我又不懂武功,没法上前拔刀相助,行侠仗义,那样搞不好还会平白丢掉自己的性命。可若招来月无双,凭他的身手以一敌四怕也凶多吉少,胜算无多,因此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躲在一旁干着急。
??正当我苦思救人良策之际,中年人挺直的身躯陡然一晃,大概已濒临极限了,两名黑衣蒙面人见机左右夹攻,一刀一剑眨眼工夫分别击中了中年人的前腹后背,划出两道怖人的血口,深可见骨。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中年人遭受那样的重创或许再用不着我费神解救,下一刻便会没命。可更出乎我意料的却是,在击中他的刀剑欲待抽离时,中年人看似无力的右臂蓦地抬起,握住匕首凌空迅速飞闪,我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转瞬间原本杀人的凶手已成了被杀的刀下亡魂。
??难怪刚才那四个人虽然围住了中年人,却没有贸然出袭,原来他竟身怀武艺且功夫不俗啊!但这拼死一击明显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连我都看得出他满脸衰败颓死之气,恐怕这回是真熬不了多久了。
??果然,中年人一击得手后身子立刻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我见状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竟一下跳出了藏身处,冲口胡乱呼喝道:“大伯、二伯、四叔、七爷、双双、小宓赶快操家伙过来呀,这儿有强盗杀人啦!”
??声音嘹亮高亢,估计一公里外都可以清楚听到,那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既想上前确认中年人的状况,又怕他诈死偷袭,稍一犹豫,纷杂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月无双与小宓已匆忙赶至。我方才喊的纯粹是为了瞎掰壮胆,但不知他们因为听不出来人的数量,还是对中年人太过忌惮,反正权衡再三后,那两人终究选择了撤退。
??“小姻,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月无双当先“飞”抵我跟前,若论轻功,我绝对相信他是天下无敌的。
??“我没事,双双你快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还有救吗?”我拉起月无双奔到中年人身旁。
??月无双扶抱起他,探手试了试脉,随即皱眉朝我摇摇头道:“五脏俱损,心脉已绝……”
??“死定了!”
??中年人像是应了我的话,回光返照般地由昏厥中悠悠苏醒,直愣愣望住我跟月无双,不发一言。忽然他神情激动地圆睁双眼,颤声道:“属下幸不辱命,没让那帮贼子将东西夺去,它……它现下……就缝在我……衣袍内角,请殿……殿……”
??一口气上不来,话还未说完人便去了。刚刚赶到的小宓见这情景,脸色霎时惨白,捂着嘴抱紧我胳膊,不敢抬头。
??“双双,你认识他吗?”我瞧了眼若有所思的月无双,总觉得他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
??“不认识,他大概是弥留之际借最后一股劲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其实根本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吧。”月无双柔声喟叹道。
??“嗯,或许是吧……真没想到他的背景还挺复杂,搞半天不是强盗抢劫,而是杀手追杀,难怪我看着那帮黑衣蒙面人别扭,又不是抢银行,还遮什么脸呢!”
??“小姻,我们要不要将他刚才说的东西取出来?”月无双淡淡地问道。
??我好奇心那么强又怎会拒绝呢?于是由月无双动手,割开中年人被血染红的衣袍,逐寸搜寻后终于找到了他所说的东西:一卷巴掌大的细薄纸笺。
??“这是什么?藏宝图吗?”我精神禁不住亢奋了。
??月无双打开一看,失笑道:“只是封普通书信而已。”
??“不可能,为什么我连一个字都看不懂呢?”
??小宓探首瞄了一眼,接口道:“姐姐,这好像是寒照国的文字,我曾经见别人书写过。”
??“或许是用寒照文字记录的宝藏地点呢?又或许它其实是一份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秘籍呢?”武侠小说不都如此描写的吗?然后得到宝藏或秘籍的主角通常会一统江湖、称霸天下。
??“我认得这些字,所以可以明确告诉你,它真的只是封普通书信罢了。”月无双勉强忍住笑,绷着唇线将信笺递予我道。
??“那这些人还为它拼得你死我话的,根本是吃饱了撑的嘛!”我恼羞成怒,抬手便欲将信撕个稀巴烂,但当瞥眼瞧见信笺底下有个小小的朱砂印记时,转念一想,既然它并非藏宝图和武功秘籍,却仍有那么多人玩命地争夺,可见它一定是某种重要信物或证据了,如今落在我手上,又怎能轻易便毁灭它呢!
??“双双,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保存,要藏好一点哦,我有预感,它能让我们往后的旅程变得精彩起来,再不会像前些天那么枯燥无聊了!”我的预感向来灵验,尤其是带来麻烦的预感。
??江湖,你这潭浑水注定要被我搅得更浑了,乖乖等着吧!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37

三日后,万业府相石镇。
??“掌柜的,我们要两间上房,每个房间都得预备好洗澡水,再请弄一桌精致些的酒菜,送进其中一间房里,另外我们的马匹也请好好照顾,可以吗?”我熟练地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衣食住行,行,我没得挑,那在食住上我还能亏待自己吗?
??“是,是,小店一定照办,几位楼上请……阿福,快给客官带路!”掌柜的笑脸迎人,不过看在我眼里实在有点假。
??小二阿福垂手低头,当先领路,房间就在二楼的尽头,面积挺大,就是稍显阴暗,布置也不如何精致,但却非常安静。
??“小姻,客栈有问题,一会儿你们找个地方躲躲,我来应付。”月无双跟着我和小宓进到屋内,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有问题?莫非这是间黑店?可我看着不像呐……”我也几乎不发声音地用唇语表示着。
??“不,这间客栈原本应该不是黑店,但现在的掌柜和小二全换成了功夫不弱的用刀好手,且刚才那个叫阿福的小二身上还有杀气,而我甫上楼便感觉出来,店内只有我们三个客人,却隐约藏有数十道极其微弱的气劲,故此我才推断这很可能是针对我们设的一个圈套。”
??“双双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我们,因此提前埋伏在这里等我们上套?”我眼睛瞪得比小狐狸流川枫还圆。
??月无双点点头道:“相石镇只有两间客栈,最好的便是这家,他们肯定摸清了我们的习惯,所以选择埋伏于此处,来个以逸待劳、瓮中捉鳖,力图将我们一网成擒。”
??小宓闻言紧张地搂着流川枫左右巡视,流川枫也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时不时轻吠两声。
??“他们……他们会不会是那帮杀手?因为知道东西在我们身上,故而……要追杀我们?”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有可能,不过只要你们小心些,我保证没人伤得了咱们!”月无双柔得能掐出水的嗓音,此刻听来,竟有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我暗松口气,摸了把冷汗,心头却不由无名火起,开始琢磨着要怎样把这间屋子改造成“小鬼当家”状,给胆敢对付本姑娘的家伙们一个血泪教训:千万别惹毛了女人!
??
??夜幕降临,晚饭送来后不久,房间外头便“窸窸窣窣”传来数声几不可闻的微响,我与小宓一直在凝神注意,发现有情况后赶紧躲进了壁橱,悄悄等着瞧一场好戏。
??声音顿止,万籁俱静,我憋住呼吸透过橱上的一个小孔朝外张望,只见大门被慢慢推开一条细缝,紧接着有黑影闪过,然后便是“扑通”两声闷响,似有重物坠地,看来绊脚绳起作用了嘛,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机关越是行之有效啊!
??但对方毕竟是杀手,吃了个暗亏后警觉性马上提高,借屋内未熄的烛光扫视过周围地面,发觉再无异常,而里面的人也好像未被惊醒,他们才放下心继续向床头前进。只不过有一点他们料错了,今晚的酒菜我们压根儿没吃,所以下再多的蒙汗药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三、二、一,倒数过后,我一把剪断捏在手里的黑色丝线,悬于横梁的大包石灰及辣椒粉便随即撒落而下,隔开老远仍能感受到那呛鼻的刺激性气味,估计踏入陷阱范围内的杀手们要痛苦得多,蒙面布巾可保护不了脆弱的眼睛呐!
??微红的粉尘尚未消散,两名杀手显然已被激怒,顾不得视线模糊,挥刀就往床上堆的假人砍去。这下不能怨我了吧,那是你们自己切断连接线的。
??挂在床顶的两个酒瓶失掉丝线牵制,“呼”地一声朝外荡开,酒水淋漓,四处泼溅。杀手这回机灵了,见状立马飘身飞退,可我早预料到他们会使这一招,所以真正的布置却在后头。
??杀手后退的方向是摆着酒菜的八仙桌,桌椅让我稍稍挪动了一点,以便确保他们会从我留下的空隙中穿过。而地面上一滩滩蜿蜒曲折的水渍,则是易燃的高浓度酒精,此刻只需一丁点火花,后果可想而知。
??流川枫,证明你是灵狐的机会来了,别叫我失望啊!我拍拍小狐狸后背,它果真照之前练习的那样,如一道闪电,迅速扑向了屋门口点着的烛台。
??“哐啷”一声,烛台带着火油浇到了酒精上,然后火苗沿我画的圈子飞窜,顷刻便将两名杀手困在了原地。火势其实并不大,但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酒,遇火恐怕会着,这才迟疑未动,让我自鸣得意了半晌。
??“小姻,你怎么样?我那边三个有点难缠,不过好在都已经解决了。”月无双推门而入,直奔露出两个脑袋的壁橱。
??“我这边的还没完全解决,你拿主意吧……”说话间,困住杀手们的火圈一黯,半人高的火苗顿时矮了许多,看来酒精要燃尽了。
??“你和小宓换间房吧,我来对付……”月无双的话未说完,两名杀手已齐齐跃起,挥刀自他背后猛削过来,眼看月无双避无可避,他二人联手一击即将得逞。
??我三魂骇掉两魂半,小命差点给吓飞,幸亏月无双似是早有防备,右手迅疾反撩,手中不知何时冒出的一柄剑刚刚好格挡住削向他肩头的一刀,而他左腿也不闲着,像长了眼睛似的寻隙连环攻往另一杀手下盘,逼得他中途变招,那一刀终是没办法再砍下去。
??月无双接下这两招后,旋身轻转,姿式飘逸优雅,但又攻守兼备,手里的剑更如灵蛇出洞般,角度诡异而又刁钻地不时噬咬着对手,令人防不胜防。我这才看清,他用的是一柄软剑,剑宽仅寸余,且薄若蝉翼,坚逾硬铁,锋锐逼人,想来应该是名师所铸,不同凡品啊!
??那两名杀手失了先机,功力又不算高,即使刀法配合得再默契,仍旧不是月无双的对手,拆得数十招后已然节节败退,月无双更不留情,身动如电,剑舞若风,一招快似一招,转眼便将两名杀手制服,点了穴道丢至一旁。
??“双双,帅呆了!改天一定要教我点穴,至少让我多一门防身技能,要是碰上本姑娘看不顺眼的,还能来一个点一个,来两个点一双。”我对“葵花点穴手”的神妙用处向往已久。
??“你的资质是不错,但现在才学,恐怕……有点晚了。”月无双无视我凶狠的目光,坚持讲出了实情。
??“哼,小气鬼,不教拉倒!”
??“小姻,不是我不肯教,而是认穴点穴全凭手感,因此必须从小训练,否则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另外,点穴时如若没有相应的内功凝气成线送进对方体内,也一样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内功我可以现在就教你,但总得过个三、五年才能初见成效,你真有耐心学吗?。”月无双看准我惫懒散漫的性子,学东西没长性,故意拿话压我。
??我没法子反驳,怒火无处宣泄,只好将矛头指向了地上两个替罪羊,“说,为什么要刺杀我们?是谁派你们来的?如果不给我老实回答,那就等着尝遍本姑娘家乡的一百零八样酷刑吧!”
??当然,酷刑什么的纯粹是随口瞎掰,但那两名杀手为了向我证明刺客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惜吞毒自尽,亦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很有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嘛,够忠诚的!
??“就算严刑拷问也没用,这些人全都是死士,绝不会在任务失败后还卖主偷生。”月无双仿佛很了解他们一般,语气竟颇为沉重。
??“是不是刚刚袭击你的都自尽了啊?”
??“同这两个一样,咬破舌下的毒腺自尽了,而且即使是卸掉他们的下巴,他们也有独门秘法自断经脉,确保必死无疑……”
??我长叹一声,希望那些人别再死咬着我们不放,经此一役知难而退才好。我虽然喜欢刺激,但天天被一堆杀手跟在屁股后头追杀,这滋味就非常郁闷了,我可不想当活靶子,日夜提防随处而来的杀机。
??“有什么办法能躲过他们的追踪呢?换车?改道?易容?”我望着月无双殷殷问道,幸好这里没有生物雷达探测技术,所以我们逃脱的机率还是很高的。
??“追踪无外乎依靠眼线和牲畜,我们只要消除一切体表特征及气味,便可以成功逃离,今晚我就教你们易容术……”
??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街面冷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辆破旧的小驴车悠哉悠哉地自巷尾缓缓驶来,车上堆了两只收潲水的大木桶,散发出阵阵恶臭,熏人欲呕。但赶驴的老妪却丝毫不以为意,兀自打着嗑睡,一路前行。
??出相石镇后,小驴车逐渐加速,可奇怪的是车上两只木桶却沉稳得很,并不怎么晃动。再走一会儿,驴车越行越偏,竟拐进了路边的一片小树林,等出来时,原先的老妪已换成三个俊秀少年,分别乘坐两骑,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行约数里,马背上的少年似乎寻到了更新鲜的玩意儿,卖掉马匹换了一叶小舟,涉水逆风往北,边嬉笑赏景边高声吟诗,大约是纨绔子弟们出游,一派骄奢淫逸的作风。
??待小舟划到下游某处偏僻的河岸边,舟上一名年青男子竟忽然撑篙轻跃,跳到了陆地上,然后扯紧纤绳将其他人一一接应离船,小舟也被匆忙遮掩在一丛枯枝乱草堆下。而后那三人便袅袅然消失于黄昏的橙红霞光里,如一缕轻烟,踪影俱无……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42

蔚都,凤阳楼。
??大堂内靠墙的一张方桌上,三个极不起眼的行脚商人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鸡蛋面,一只灰毛小狐狸抬爪拨弄了两下身前的蛋饼,看起来好像对食物不太满意的样子。
??“双双,连流川枫都在抗议了,我们能不能点一些好吃的呀?天天这么躲来躲去很费神的,偶尔也该犒劳自己一下吧!”
??“昨天你不还叫穷吗?现在馋虫又跑出来啦?小姻,我们还是再忍忍吧,这身打扮也不适合大鱼大肉啊!”
??“可我们不是已经甩掉那帮家伙了吗?怕什么呀?”
??“小心为上,你难道想让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啊?何况路程才走了一小段,我那点积蓄已基本用完,你的银两又花去大半,接下来还得想办法赚取盘缠,不如能省则省吧……”
??月无双没有说错,为了躲避杀手们的追踪,我把从杜府带出来的金饰玉器全托给了宝源货行万业分号的掌柜看管,以便可以轻装上阵,流窜时也容易些。但这样一来,我手头的银两就所剩无多了,加上接连数日的变装和改换交通工具,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所以恐怕再过十来天,我们便要弹尽粮绝了。
??“唉……可惜《时尚》的收入暂且用于扩大杂志规模及提升杂志质量等方面,半年内是收不回成本的,我们必须自己另僻财源,寻别的法子赚钱了。对啦,劫富济贫!双双,咱们今晚去那些贪官污吏家将值钱的东西全搬空怎么样?”
??“小姻,劫富济贫不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但凡有钱人家的宅院,家丁侍卫全都身怀武艺,并且值钱物件会被收藏得极为隐蔽,除非你轻功一流又知道宝库所在,否则绝无可能盗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月无双再度泼我冷水道。
??“可你在杜府不是来去自由,根本没人发觉的吗?”
??“那是因为我的轻功够高,去的也并非什么重要地段,巡夜侍卫通常不会注意到。饶是如此,有两回我也躲得很辛苦,趴在树冠上挨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得以离开,差点便给发现。”
??“嘁,怎么这样……”我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却听见邻桌一道沉缓、磁性的嗓音对着店小二在抱怨什么,声音甚大。
??“……清蒸凤鱼明明应当先加辅料再隔水蒸的,而你们先蒸鱼再浇辅料便是不对,还有那道酥油节虾,分明未经酱渍便直接下锅焯了,做得毫无章法!今天我一定要教教这做菜的厨子,你赶快把他给我叫出来!”说话的是名书生打扮年轻人,肤色略黑,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但显然迂腐得很,你管他先加料后蒸鱼还是先蒸鱼后加料的,只要好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公子,清蒸凤鱼和酥油节虾是咱们凤阳楼的招牌菜,从来都是这么烹制的,没做错什么呀!”小二无辜地解释道。
??“不对,万事皆有章法,做菜也有做菜的规矩,绝不可胡乱变更,你速速将人叫来,我一定要同他理论理论。”青衣书生不依不饶地揪紧店小二不放。
??“少爷,少爷……算了吧,咱们换家店再吃,别人,别人都看着呢,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又该重罚奴才了!”书生身边的一个矮胖少年哭丧着脸,只差没当场给他下跪磕头。
??我灵机一动,决定日行一善,帮那个脑筋转不过弯的书呆子开开窍,顺便捞些好处揩点油。
??“这位兄台,你所说的话虽句句在理,可万事万物皆会变,人的思想不能仅局限于某一固定框架啊,有时候适当的变通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才能得出更正确的结论,不是吗?”我挪到青衣书生那一桌上,装模作样地拱手同他探讨道。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只有依从既定的章法,规范所有事物的行为,不随意更改变动,才能保证天下万物井然有序,条理分明地各尽其职。”青衣书生板着张脸,生怕旁人质疑他的信念似的。
??你以为你是金大侠笔下的包不同呐?还非也,非也呢,不就是个死书呆子嘛!我心里止不住地腹诽。
??“若照兄台的说法,我们所有人只一味遵从旧制,不思变革,那整个社会的发展不就停滞不前,永无创新了吗?而一个毫无创新的国家也就没有了活力与动力,只会慢慢腐朽,直至被历史淘汰或湮没……”
??青衣书生急忙打断我道:“创新并非维持国家生命力的最佳良方,只有在遵循即定规则的基础上做适当的改良,但不彻底颠覆原有的事理,动摇国之根本,方能起到推动国之进程的作用。”
??死书呆的固执真是无药可救了,往大处讲,人类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我们社会主义社会,其中的变革和发展可不是仅仅靠适当的改良便能够轻易完成的,有哪一次不是通过颠覆性的革命才开创出新时代,新社会的呢?即使由小处来讲,那一道清蒸凤鱼若按他先先先辈们的烹制规矩,没准就一根木叉放火上烤烤,哪用得着加佐料啊,还不是某位聪明后人的小发明造福了现在的食客,才使他有机会为先加料还是后加料起了如今的争执。
??我懒得再同他浪费口水,直接道:“兄台若要这么想,小弟亦无话可说,不过小弟愿与兄台打个赌,由在下出三道简单的事理题,如兄台全答对了,那小弟叹服认输并亲自替兄台上厨房揪人;如兄台答错了,则请勿再追究厨房的任何责任,并为小弟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不知兄台是否同意?”
??认识我的人肯定晓得我提的问题多半会很无厘头,况且这场赌局摆明了无论我是输是赢,反正绝不吃亏,但青衣书生却执拗得很,不假思索便已点头应允。
??“那么请听题:用鸡蛋和石头敲脑袋,哪个比较疼呢?”
??“石头!”肯定的回答。
??“错,是脑袋比较疼。请问木匠是靠什么吃饭的?”
??“……木工手艺!”略微迟疑。
??“错,是靠嘴吃饭的。一般人是用左手写字还是用右手写字的?”
??“右手……”谨慎地答道。
??“错,一般人是用笔写字的。不好意思,兄台你输了!”
??三题答完,青衣书生目瞪口呆,看着我张了张嘴,想分辩什么又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青筋直跳,我却笑容可掬地招来店小二,报出一溜儿菜名,全是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然后摸摸肚皮准备开动了。
??流川枫不愧是贼精的狐狸,当意识到跟着我有肉吃时,立即发动叛变,跳离小宓窜进了我怀里猛摇尾巴,两只黑中透蓝的小眼晴星光闪烁,瞅得我不由失笑,它这德性倒是随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嘛!
??“喂,你明明骗了我家少爷,怎么还敢点这些个菜呀?简直……简直……”少年家仆词穷了。
??“简直就是乞丐老太婆靠墙喝稀饭——卑鄙(背壁)、无耻(无齿)、下流、肮脏、恶毒(饿肚),这些词够吗?”我丝毫不以为意地夹了一筷子老参炖鸡,又舀了碗冰糖燕窝,那滋味绝非鲜香味美,甘甜清润足以形容的。流川枫爬上桌面啃着鸡腿大快朵颐,不一刻便已消灭殆尽,紧接着嚼起蜜汁乳鸽来。
??“小姻,你这样太张扬了,我们赶紧离开,见好就收吧!”月无双柔柔的嗓音嫩如新叶,娇若初蕊,不去卖唱实在太可惜了。
??卖唱?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古时候往来诸国做巡回表演的艺人可是非常吃香的,不仅达官贵人会争相邀请,甚至连皇宫大内也能经常出入。要是名声再大些,一掷千金为求一曲亦非神话,那简直就能媲美现代的超级巨星了,其影响力之惊人着实是难以估算的!
??“双双,我决定了,我要组团当歌手,你们两个也得加入,然后咱们一路巡回表演到寒照国,不就不愁没路费开销了吗?”我兴奋地完全忘记自己仍处于易容状态,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女孩子的神情,将青衣书生吓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兄台你……你还想当歌伎?在下认为万万不可,以兄台的条件与我过去曾见识过的歌伎相比,差距何止千万,硬要强求恐怕只会贻笑大方,自取其辱罢了。”
??就算我现在的尊容很对不起国人,他也用不着这么损我吧!我阴恻恻地剜了他一眼,抬手唤过小二,“麻烦你照原样再给我上一桌菜,不过要全都打包,账由那边那位公子结,谢谢!”
??青衣公子二话不说便阔绰地掏出二十两纹银丢给店小二结账,他的小家仆却哼哼唧唧甚为不满,认定我这行为纯属诈欺,专骗像他主子那样的“老实人”。
??我故意冲他眨了眨眼,而后趾高气扬地抱起一大叠用油布纸包好的菜式,临出门前还不忘对青衣书生拽了句:“不相信我的实力那咱们就走着瞧,一个月后我会正式出道证明给你看的,哼!”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45

放话说一个月后正式出道并非信口胡诌,而是我忽然记起青岚在替我饯行时曾交给我一封书函,并嘱咐我遇到麻烦可将其送至各地梵仙楼的分号,自会有人助我一臂之力。我那时方才明白,这年头连妓院都统一管理,连锁经营了,太粱国商业化程度很高啊,不亚于咱们现代社会了,大概跟中央政府的全力支持脱不了关系吧!
??原本因为有月无双在,所以从未认真考虑过要依靠青楼,但现在我急需出国经费,再顾不得那么多,等打听好蔚都梵仙楼的方向后,我们换了身衣裳,卸掉妆容便直奔而去。
??据称这里的梵仙楼不是普通妓院,严格说起来它应该算歌舞坊,卖笑、卖艺、卖酒但不卖身,所有姑娘全是清倌人,却个个娇艳柔婉,能歌善舞,极受那些有钱又附庸风雅人士的欢迎。而老鸨妙夫人更是蔚王爷的情人,不仅风华绝代,精擅音律,且伶俐机敏,人脉广泛,可谓相识遍天下。
??对穿两条街后,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梵仙楼。真不愧是太梁第二大城——蔚都的标志型建筑,与沧浪府小家碧玉式的江南水乡风格完全不同,感觉上要大气磅礴许多,很像是秦汉时期广阁高台的庄肃场景,半点烟花之气都没有,若非门楣上龙飞凤舞般书写的三个大字,我真要疑心是走错了地方。
??信步迈入前庭,左右两边俱为间相交杂的桃树与梅林,正前方是巍峨古朴的宫殿式建筑,后头似乎还连着一个极大的园子,七八名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像在清扫路面。可能时候未到,庭院里冷冷清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再走近几步,但见一位身穿绛紫色宽袖百花衫的中年美妇由偏殿缓缓行来,到我们跟前盈盈浅笑着福了福,曼声道:“三位公子眼生得很,是头一回来我们梵仙楼吧,不如便由妙娘带诸位到处转转,挑一间视野宽畅些的厢房,等待歌舞开场,公子们意下如何?”
??我此时一身白底银绣贮丝锦袍,腰围翡翠织带,头顶明珠玉冠,作纨绔子弟打扮,去哪儿都挺唬人的,这还多亏了青岚的手工够巧,我又觉得布料蛮值钱的,丢掉可惜,便一路带了出来。
??“不瞒妙夫人,在下有青岚姑娘的书函一封,此来是想托妙夫人帮我个小忙的。”我直接开门见山道。
??妙娘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我就说岚丫头的眼光向来最好嘛,这么俊秀又爽利的姑娘,比起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少年公子可强多了,谁人不喜欢呀?我要年轻十岁,也会眼巴巴地极力结交的!”
??汗……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也是个高龄GL,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掌,转身为妙娘分别介绍月无双和小宓,随后道明了来意。
??“我想请梵仙楼替我安排一场表演,还要定制几件特殊的道具、服装及乐器,费用方面能否先由梵仙楼垫付,我可以立下借据,一个月后自当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妙娘眼波微转,媚态横生道:“何必如此见外,你既有岚丫头的书函,这个忙我无论如何都会帮的,明天我就去把蔚都最好的工匠们全找来,听你吩咐便是。”
??“多谢妙夫人,我绝不会让梵仙楼做赔本买卖的,夫人尽管放心!”
??当晚,我们三个就入住了梵仙楼后院最僻静的厢房,开始秘密排练经我改编的流行歌曲,同时也在培养彼此的默契度。必要时我还教他们一点合唱技巧来丰富我的音色,增加乐曲的层次,争取务必将出道的首场表演做到最完美。
??
??此后数日,我白天忙于同工匠们沟通各自的想法,草拟所需物品图样,晚上则加紧排练事先预备下的三支曲目,还得向月无双讨教轻功身法,过得繁忙却又充实,人的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好很多,或许因为我现在忙的是自己的生计,也是自己的理想,才会那么干劲十足吧!
??这天傍晚,前面的歌舞方才开场,我兴冲冲端了一盘子酒菜,怀揣数十片布样跑回后院的厢房,准备让月无双帮忙参谋一下选用哪种布料会更适宜,他怎么也算是这方面的一大权威人士。
??可还未等我踏入后院范围,隐隐传出的金戈交鸣之声已搅乱了我愉快的心境,莫非那帮杀手又追踪而至,且与月无双动上了手?
??我神思不属地端着酒菜就往前飞奔,没跑两步迎面撞上一人,顿时“哗啦”声响,碗碟杯盏摔得满地皆是,来人亦狼狈不堪地险些跌倒,还给溅了一身的汤汁。
??“小宓?!怎么啦?是不是来了刺客?双双呢?他在同他们周旋吗?”我扶住那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慌张无措的安宓。
??“姐姐,快……快去救月大哥,有好多好多人围攻他一个,他将我抛出包围圈后就受伤了,我……我要去找妙夫人求救!”安宓猛然惊醒,“腾”地向外冲去,脚步虽然踉踉跄跄,速度却快得惊人。
??我亦顾不上自身安危继续朝内院狂奔,直到望见众人围攻下尚算安然无恙的幽黑身影时,提了半天的心方才重新落回原处。
??月无双左臂的衣料裂开一条细长的口子,显然便是小宓所说的伤势,但看他活动自如的样子,应该只是皮肉伤,没伤及筋骨。最令我担心的还是那十来个刺客,他们显然跟之前追击我们的人不同路。不仅因为这批杀手衣着各异,武功路数纷杂,同时也由于他们只单独作战,彼此之间几无配合,更像是临时拼凑的突击小组。
??可即便如此,十几个人打一个,任月无双轻功再高,身法再快,也终有体力耗尽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假如届时缓兵还未来得及赶至,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急得跳脚,眼瞅着月无双堪堪避过一柄刺向他左肋的长剑,但身侧的衣料又给划了个大口子,残破的布片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幅度却是越来越小,显然月无双赖以依恃的身法已逐渐慢了下来。
??“小心上面!”半空中一名手持短刃的杀手形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月无双后颈飞扑而去,我瞧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惊呼出声提醒他道。
??月无双不避反进,轻身一跃挥剑直指杀手眉心,那名杀手的兵器短小,只利于近身偷袭,自然不敢与月无双正面冲突,仰头躲过一剑后便急急下坠,落回了人堆里。
??我暗舒口气,觉得心脏好像刚坐了趟过山车似的,晃晃荡荡差点忘了跳动。等缓过神,再次凝眸望向月无双,他正满脸焦虑地看着我,连御敌的剑招都乱了几分。我不由一凛,下意识后退两步,接着才发现刚刚那名杀手不知何时竟调转矛头,飞速冲我袭了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逃是肯定来不及的,我只能纵身侧闪,避开直刺我后心的一击。但那名杀手见状立马变招,不仅封住了我的退路,还将我逼至墙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不禁狗急跳墙,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枯枝、蚯蚓、西瓜虫,一股脑兜头朝他丢去,然后背抵墙壁手足并舞,貌似疯婆子发癫般拼命抵抗。
??杀手粘了满头的枯叶烂泥恶狠狠盯住我,继而无视我的反抗,抬手扬匕便对准我前胸猛刺下去。这回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吧?我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喷洒了我一身,可好像并没有预期中的痛苦,是上天待我不薄,提前替我打好了麻醉针吗?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地,我张开双眼,目睹的却是那名杀手被利剑贯穿的尸体。怎么回事?为什么死的居然是他?我困惑地瞪着地下,蓦地看出杀死他的正是月无双的软剑。
??双双用这把剑救了我,那他自己怎么办?我一转头就望见失去护身兵器后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月无双又接连受了好几处伤,他那件幽黑的袍子此刻如同饱吸了墨汁般,黑得愈加透亮,而他绝美的容颜更宛若白玉雕塑似的,没有分毫血色。
??救兵呢?安宓搬的救兵为什么这么慢?要是他们再不来我指不定真要当场疯了,双双不可以出事啊,你必须得坚持住……
??幸好在我精神彻底崩溃的前一秒,一群持剑护院终于姗姗来迟,加入进了混战的队伍,并为月无双挡下大部分的攻击。我忍不住也跟着冲进战团,径直奔向月无双身边。
??“双双,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你流了好多血,不行,我……我们要快点去找大夫……”我一脚踹开挡着路的某位矮小杀手,飞扑进月无双怀里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
??“小姻,我没事,这些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会好的。倒是你,那么莽莽撞撞地便硬闯进来,叫我好生捏了把冷汗!”月无双的气色虽然较差,但神态语音一如既往,也不知是为了安慰我,还是的确没什么大碍。
??“先别管其它的,我们得赶紧离开才行。”我又使劲一脚,踹走另一名挡路的受伤杀手,且踹的还是人体最脆弱的那个部位。
??“你……下脚也忒狠了点……”月无双摇头叹道。
??我趁乱拽着他游鱼般钻出人群,退回我们居住的厢房,而后锁上大门,打好热水,准备了一瓶烧酒及干净的布条,想在大夫赶来前先为他应急处理一下伤口。
??月无双却别别扭扭,死活不愿意解开衣袍,我大手一挥,扯住他两片衣角就往外撕,治个伤罢了,至于搞成这样吗?弄得我像是要对他怎么着似的!
??衣衫全部褪下后,我吃惊地瞪着面前的躯体。月无双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新伤旧疤竟然数都数不清,有两处特别显眼的一看便知是几乎致命的重伤,为什么会这样?莫非他曾经……遭受过某种虐待?被大量BL小说熏陶出的思维模式,自动自觉地便将这一切套在了SM情节上。
??“双双,你……你很痛苦吧?这些全是屈辱的印记,所以你才不想让我看到,是不是?可我对你的过去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你没必要藏着掖着,隐瞒我的!”我忽然激动起来,抱住月无双便泪如泉涌。
??月无双被我无端端的眼泪吓了一跳,随便找块布条就帮我胡乱擦拭着,神情既怜惜又感动。
??“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那些伤痕,其实早就过去了,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我曾经当过杀手,一来是怕你多心,或许还会为此而疏远我,二来也是因为我早已脱离了杀手行当,没必要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
??“咦?你的伤……是做杀手时受的?不是那个……咳,原来如此,早说嘛,我没有职业歧视思想的,只要你能放下屠刀,弃暗投明,我时姻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瀑布汗……幸亏我没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否则这个脸可就丢到外太空了。
??我心虚地边动手清洗月无双新添的伤口,边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来袭击我们的都是些什么人呀?好像不是之前的杀手,难道有很多人觊觎那封信吗?信上究竟写的什么,双双你能看懂吧?”
??月无双沉吟片刻后点点头道:“这批杀手分属不同门派,应该是临时受雇刺杀我们的,但他们如何找到这里,着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非常确定之前已甩掉了那些追踪者,按说是没这么快被人发现的!至于信笺……它好像是太粱的国舅爷写给寒照国某位皇室的亲笔函,也许涉及到了什么不得外泄的机密,所以才有人费尽心思要将它抢回去吧!”
??估计又是政治问题,我头开始疼了,“双双,要不我们把信交出去吧?这样没完没了地也太折腾人了,我起初以为这只是哪个帮派的信物呢,要扯上政治麻烦就大了,我可不愿意平白丢掉小命……”
??“晚啦!我们已经是众矢之的,即使现在抽身恐怕也会被灭口的,实在没办法,我们还是先易容寻个荒僻处避避风头,等过一阵子再说吧!”月无双幽幽叹了句。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事情越快解决越好。双双,你尽管安心养伤,我保证一定在离开蔚都前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彻底甩掉麻烦!”一个虽然没天良但却非常有效的主意已经在我脑袋里模模糊糊地凝聚成形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49

二月二十,春光明媚,暖风舒和,桃红点点,柳绿新新,我们出道的日子便定在今天,而我仿佛已预见了大获成功的前景,信心空前高涨。
??掌灯时分,梵仙楼内座无虚席,蔚都排得上号的人物几乎全冲着妙娘的面子过来捧场,还有一些比较开放的千金小姐,也因为我前期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觉着有趣便赶来凑个热闹。
??安宓待在后台,看见外面有那么多人,紧张地不住绞手帕,我一遍又一遍的劝慰反让她绞得愈加厉害,再这么下去她恐怕连古琴是怎么弹的都会忘记。最后月无双灵机一动,从厨房摸来一包冰晶蜜糖,说是祖传良方,只要演出时含上几颗便不再怯场,万试万灵。安宓照做后果然见效,总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许冰晶蜜糖的作用同巧克力能舒缓压力的原理是一样的吧!
??半盏茶后,梵仙楼正殿内烛火调暗,乐音渐起,搭在殿心的天蓝色绸布高台如水般漾出层层波纹,紧接着半空中降下一柄硕大的银剑,剑身寒若霜雪,其上却翩然坐立着三位分辨不清性别的年轻人。唯一能确定的是,一身白衣银甲武士装束的他们凌波御风,俊逸脱俗,尤其在窗外泠泠月光的映衬下,更是宛若天人。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追随着箫声和马蹄,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是武士的宿命,
??挥刀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三人中最娇柔的一位盘坐于剑,纤手拨弄着把古琴,琴音悠悠,意境高远;旁边侧首吹箫的一人,则是随性而坐,长长的袍角下还晃晃荡荡垂了一足,但他所奏的箫声却凄凉悲哀,伤人情怀;只有站在剑上的最后一人未持乐器,那便是歌者,串串高昂而奇异的音符自他口中逸出,竟似带了特殊的诱惑力,引你去向另一个神秘的国度。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离开这里!
??破晓和月牙在交替,我穿越过几个世纪,只为你!
??樱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大殿上空居然飘洒下血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凄艳至极,而半隐于暗夜中的那柄银剑,凌空划过了一道圆弧,站在其上的俊秀歌者双手微抬,红色花瓣雨自他白晰的掌心滑落,那画面颓废唯美得当场令数十位千金小姐感动至惊呼出声。
??“我是否已经注定,这流离的宿命,
??我残破的羽翼,直到你,是你让我找回自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当最后一句歌词唱罢,银甲歌者的右手平伸向空中,先前的血红花瓣早已落尽,但他轻拢的掌心内竟又蓦地冒出了一大蓬,真像是施展着魔法似的,一簇接一簇由他左右掌心不断涌出,如同那血红色的花瓣是源自他体内一样。
??余音袅袅而尽,舞台周围的烛火骤然熄灭,方才的一切好像是场幻梦,但满地依稀可辨的点点腥红却如此灼目地提醒着众人,刚刚的精彩表演确实存在过,于是掌声雷动,“云意”的名字响遍殿内每个角落,这场出道处女秀终为我们成功打响了乐团的知名度!
??
??“云意……真是个好名字!”退至后台,月无双转眼间又换回了他的黑袍,这可能跟他过去的职业习惯有关。
??“我这是无心插柳,但也多亏妙夫人的口误!”说实话,我原先无厘头地想替乐团取名SHE,后来怕被念成“爱死去衣”令人误以为我们这是脱衣舞团,而改做了wind——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风。可结果还是让妙娘念成了“云意”,怎么教都教不准,无奈之下只好按她说的改名了。
??“呵呵,小姻就是鬼主意多,先前你做的那些布置我还真没猜出来该怎么用呢!现在瞧着仍觉得新鲜,改天你再帮我弄几个,好让下头的姑娘们也飞一回天。”妙娘笑逐言开地给我出着难题。
??“求求夫人,您还是饶了我吧,别的叫我做什么都行!”我赶紧推却道。
??为了将那柄巨剑不露痕迹地吊上半空,还得确保它能稍加滑动,我和工匠们做了无数次的实验,尝试过许许多多材料,花费大笔银两后方才找到最适宜的滑轮、木材、银粉、乌索,然后整合在一起利用光影效果造成了巨剑横空的视觉感受。
??而掌冒花瓣则更复杂,需要采剥一种特殊的树胶,晒干后类似我们的硬性塑料,再把它做成窄口阔底、易于按压的细长容器,等要用时,只要在其内塞入花瓣,藏进衣袖间利用大气压力轻轻一压,便可使花瓣陆续冒出,好像变魔术似的。
??以上这一切的原理并不深奥,关键是寻找材料太过麻烦,不比现代社会什么都是现成的,你必须自己去琢磨,研究,实验才行,弄得不好还要重头再来。因此,假如让我再经历一遍那些东西的炮制过程,我真宁可买块豆腐撞死!
??“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求,不过还有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妙娘顿了顿,看着我道:“三天后蔚王爷府里有个盛宴,他特地请你们前去助兴,我不便推辞,先前已经应下了,所以你也不好拒绝我。”
??“没问题,我们求之不得呢,这可是趁机抬高身价的最好阶梯了,是吧,双双?”我笑眯眯地瞅瞅他。
??“你是团长兼主唱,你说了算!”月无双耸耸肩柔声道。
??团长、主唱现在都是太粱国最in的名词,当然,这全托我《时尚》大肆宣传的福,另外诸如粉丝、追星、偶像、个唱之类的,也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遍地开花了。
??妙娘笑着握了握我的手掌,“那咱们便说定了,三日后蔚王府的人会过来接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多养养嗓子,今后你们乐团可全靠它啦!”
??“我明白,蔚王爷那儿的表演我们肯定会尽全力做好的,绝不丢妙夫人的脸!”
??再闲扯几句,妙娘便先行离开了。等我们三个回到厢房后,月无双这才问我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或特殊目的,所以会那么干脆地接受妙娘的安排。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拎着一只香烤鸡腿边逗流川枫边坦白道:“我的计划很简单:‘不小心’放走上回抓住的那名刺客并透露我们与蔚王爷关系不一般的讯息,然后趁这次表演的机会接近蔚王爷,营造出一些假象来迷惑对方,最好能让他们相信东西已不在我们这儿而是交给王爷了,那所有麻烦、追杀自有蔚王爷担当,我们便可随之解脱啦!”
??“小姻,万一……万一那帮杀手正是蔚王爷雇佣的,我们这么贸然进府岂非自投罗网?”
??月无双的考虑不无道理,就拿妙娘对我们莫名遇袭的态度来说,便很值得探究。她活捉了其中一名杀手,却并不逼问他行刺我们的理由,只是将其囚禁起来,不准探视而已,会不会这也是蔚王爷指使的呢?由于我对太梁的政局几乎一无所知,难保写那信笺的国舅同蔚王之间不会狼狈为奸,官官相护,或者蔚王另有所图,知道东西在我们手里,骗我们进府后再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可这些都只不过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反复思量了下,最后开口道:“我觉得蔚王若真要动手,随时能在他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灭口,没理由任我们逍遥快活到现在,且还留下一名刺客的活口留待盘问,如今又公开邀请乐团过府表演。因此,我认为这种情况下是很值得我们铤而走险,赌上一赌的。”
??月无双、小宓并不反对,大家都认为与其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的,倒不如直接面对,求个痛快,最多发觉有问题后尽快开溜便是,反正脚底抹油也算咱们的家常便饭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55

我在计划确定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起来,成天往外泡茶馆,听说书先生将我们乐团的事吹得天花乱坠,而后看其他人咋咋称奇,我就暗暗好笑,等赏了他不少银钱再接着一个人偷着乐,反正我的样子早被传说成了无数个戏剧化版本,真面目究竟是怎样的,相信压根儿没几人知道,所以我大大方方坐在这里捧自己的场,完全用不着担心会被识破。
??这日上午,我如往常一般准时进茶馆报到,点上一壶极品雾顶银针及三四碟小吃,便悠悠闲闲地听说书人给我做免费宣传。
??真不愧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他每日讲的内容居然各不相同。前天说我们是神仙般的三个俊秀少年,昨天又说是三名不辨性别的天仙美人,今天更夸张,说我们是远渡重洋,踏海而来的剑圣,因为儒慕太粱国的文化及武术,这才涉足人世,以音乐来广交天下名士、剑客。据此推断,到了明天我们大概能羽化成仙,变作通天彻地的非人类!
??“你这位老先生为何满口谎话?云意乐团我曾亲眼见过,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不过是些长相俊一点的歌伎罢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说书人正讲得口沫横飞时突兀地响起。
??我立刻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个死书呆子,也只有他才会在旁人兴高采烈听故事的当口,如此“直言不讳”地发表意见!
??“这位客官,你口口声声说老夫是在骗人,那你倒给大伙儿讲讲清楚,云意团的三位乐伎究竟是男是女?有何背景?相貌又生得怎样?”说书先生人老成精,问的问题俱为最难回答的谜题,因为我们的身份从未公开表明过,即使书呆子真去梵仙楼看了那场出道秀,也绝无可能一下子猜得那么准。
??果然,仍旧是青衣纶巾打扮的书呆子愣了愣,“我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有何背景,但我记得其中一人的相貌,秀眉星眸,瑶鼻樱唇,模样……倒与那桌的兄台极为相像!”
??我呷着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他指认的那人正是改作男装的我,想不到他眼力如此厉害,我穿成这样都能瞧得出,下回是不是要易个容先呢?
??“客官,你既然连云意团诸位乐伎的性别都不晓得,更遑论他们的身份背景了,又凭什么认定老夫所言为虚?何况老夫在这儿说了大半辈子的书,若满口胡话还不早叫人给哄走啦!诸位看官你们说是不是啊?”说书先生竟然也懂得煽动群众那一套,噎得书呆子郁闷不已。
??好在他的小家仆惯常应付这类场面似的,四处赔个笑,又多赏了说书先生几贯铜板,便拉着自家少爷迅速闪人了。
??他拍拍屁股走得容易,留下我被周围好奇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打量得如坐针毡,那个死书呆子真是害人不浅!匆匆结完账我几乎是用跑的飞快撤离了茶馆。
??“哎哟!谁走路不长眼睛啊?”明明是我先撞上的来人,但我满肚子火气一个控制不住便怒吼了句。
??“对不起呀兄台,我刚刚转身是急了点,没撞伤你吧?”死书呆存心跟我过不去吗?到哪儿都能碰上他。
??我揉揉鼻子瞪了他两眼,道:“外伤还好,内伤就很难说啦,医药费肯定是免不了的,你看着办吧!”
??书呆子皱紧双眉,盯住我瞧了半晌,忽然拊掌一声轻呼:“啊!原来是你,我说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呢,只不过兄台的样貌变了许多呀,莫非上次那副面容是兄台故意改扮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这书呆子不会想赖我的医药费吧?”他记性还真好,半个多月前的事居然没给忘了,我可不像他那么令人“过目难忘”啊!
??“医药费?兄台很缺钱吗?可再缺钱你也不该到处行骗呀,男儿大丈夫不靠双手自食其力,挣钱养家,反而成天无所事事,坑骗他人钱财,实在有失做人的基本德行,也有违紫尊帝君示下的十大训诫啊,必须得及早改正才是,依我看……”
??我宣布:书呆子正式升级为唐僧他爷爷!我不过开了句玩笑,他能足足念上我三天三夜,什么人呐?
??“多谢兄台的忠告,在下会铭记于心的!哎呀,差点忘记,我家中尚有急事待办,就先行一步了,不送!”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我扭头便欲往对街穿去,方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书呆子大嚷一句“小心”,而后一阵天翻地覆,再醒过神时,眼前便“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今天第二次给撞得七荤八素,神志几近混乱,估计轻度脑震荡是免不了的。
??“喂,兄台,你怎么样?是不是伤着哪儿啦?”若非书呆子及时抱住我向后扑倒,我或许已死于方才的车祸,马车闯的祸。
??“没事,我……还好!”有气无力地回道。
??“何人胆敢惊驾?”数声暴喝如雷贯耳。
??我略一抬头,发现肇事的那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半卷,有什么人正朝外窥探。赶车的车夫恶狠狠瞪向我这儿,像是只等车内主子一发号令便会扑过来将我碎尸万段似的。倒霉,大概又惹着哪个嚣张跋扈的王孙贵胄了!
??“都给我退下,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驾!”一声娇蛮的怒喝挟带缕缕香氛朝我漫卷而来。
??公主?我木木地怔在原地,浑身上下如同被巨轮辗过似的又痛又麻,真怀疑这副身板还能撑到明天的宴席表演吗?
??“是你冲撞本公主的车驾?”一位身着浅紫色对襟雁纹宫裙的美貌少女莲步轻移至我面前,盛气凌人道。
??我狐疑地瞧了瞧她,发觉她长得颇像某位故人,尤其是微微上挑的凤目,那证明这位傲慢无礼的小姐毫无疑问,确确实实是他的姊妹,也就是当今公主。
??“草民时姻参见公主,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我僵着身子勉强曲膝行礼道。
??“时姻?时姻……你,把头抬起来!”公主没让我起身,倒叫我抬头做什么?
??我缓缓仰首望向她,眼见着公主一下子喜形于色,跟我看到票票时的神情如出一辙。等等,她不会也瞧上我了吧?我顿时防备地朝后挪动数寸。
??“你是云意的主唱对吧?那天的表演我看了,也听妙娘提起过你的名字……”哦,敢情这位是我的粉丝啊!我尚未开始得意,公主下一句话立即浇熄了我小小的自豪,“月公子也来了吗?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嘁,原来是双双的粉丝!我撇撇嘴,淡淡道:“回公主的话,他仍在梵仙楼内练曲,今日只我一人出门。”
??“噢……”有那么失望吗?我郁闷到了极点。
??公主无精打采地挥挥手示意我起身,随即便准备离开,临上马车之际忽然又朝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跟了他吃不了亏,况且……唉,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你真没说什么好不好,我的脑袋里再容不下更多的浆糊了,干嘛还给我添堵呀!我揉揉前额,再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去。
??“时兄,没想到你……你真的如愿以偿当上歌伎了,在下……在下应当向你致歉才是,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望时兄见谅!”书呆子与我并肩而行,诚恳道。
??“算了,我自己也有错,不过你若真觉得内疚,便替我雇顶轿子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好,你先等着,远儿,快雇顶轿子过来,时兄伤得不轻,我要送他回梵仙楼。”
??
??“天哪!小姻,你怎么伤成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进到梵仙楼后院,月无双见我是被扶着下的轿子,赶紧上前搀住我道。
??“我……好累,关于这事儿你还是问玉兄吧,这次多亏他送我一程,替我好好谢谢他!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晚膳时叫我……”
??玉兄就是那书呆子,一路上他同我聊了许多,也告诉我他名叫玉吟逍,是来蔚都谈生意的,因为时间比较充裕所以顺便玩了几天,下个月才走。
??谈生意?我完全想象不出他上了谈判桌会是怎样的情形,该不会先用长篇大论把人给侃晕,随即搬出一堆条条框框将人砸个半死,最后趁对方昏迷签订各项不平等条约吧?可能性很大啊,这是我听他说完后脑袋里蹦出的唯一念头。
??“小姻,你先别睡,我让小宓去请大夫了,等把伤口处理好再休息,知道了吗?”月无双柔柔地叮嘱令我心头一暖。
??扒着他的肩膀蹭两下,而后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明白,我遵命便是!”
??玉吟逍双眉紧了紧,以他的道德规范尺度,大概对我们这种“男男”关系看不过眼了。我懒得再多费唇舌解释,反正双双也不介意,便冲着玉吟逍胡乱摆摆手,算做告辞,然后拖了沉重的步子转身挪进内室。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3 23:58

次日,蔚王府的车马如约而至,我经过昨晚一番休养,灌下两大碗据说定惊凝神、补气益血、疏经活络的苦药,又被月无双强逼着敷掉一整瓶最好的治伤膏粉后,身体已然恢复了大半。
??但月无双担心车马颠簸会使我伤口迸裂,于是要求车夫尽量缓慢地前行,这样走了小半个时辰,蔚王府总算翘首在望。
??蔚都是蔚王爷的封地,同时也是太梁国内的第二大都城,故而建在此处的王府规模自然小不了。而且我一直都怀疑太粱国的地域是否过为辽阔,因此这些个富庶贵族的宅子才建得一个比一个大,眼前巍峨恢弘、宽广起伏的宫殿群便是铁证。
??金黄色的琉璃瓦连绵铺展,一望无际;朱红色的院墙曲折环绕,没个尽头;穿梭往返的丫鬟侍卫密密麻麻,晃得我眼花,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皇家气象?可为什么我只觉着头昏气闷呢?好像整个人的精气神全让四周的建筑给压抑了,说不出沉郁疲惫。如果让我长期住在这种地方,我真宁愿端个破碗、拄根拐杖出门讨饭去!
??“小姻,你怎么啦?伤口又疼了吗?”月无双换上我设计的团服,一身银白色中世纪宫廷骑士装,外披纯黑丝制大氅,俊美得一塌!
??我眯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精神已逐渐恢复过来,“啧啧啧,双双,我要是意志再薄弱一点儿,恐怕现在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你真不愧为咱们云意的王牌杀手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男女老少,大小通吃的那种。”
??“唉……看来你没事了。”月无双浅浅一笑,拍拍我绑着马尾的脑袋道。
??“安啦,安啦!我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毛病都能不药而愈!”我作势一甩披风,昂首叉腰,摆了个目空一切的pose。
??月无双失笑,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伸手捋着披散的长发,忽而柔声道:“小姻,我能不能把头发……”
??“不能!这个发型可是专为这套衣服配的,加上额前的半月型白玉,多衬你呀,不能换!”我连忙噘嘴,一票否决。
??“但我实在……”
??“月公子!”一声惊呼蓦然打断了我同月无双之间的对话。
??“紫澴公主?你怎么……”我看到来人也是大吃一惊,那天回去以后听妙娘说起这位公主,我方才知道她真是紫轩的亲妹妹,也是皇上最疼爱的长女,更是众所周知的刁蛮公主,因此没人敢惹她,包括她那位太子兄长。
??不过公主眼里显然没有我,被她飞奔而至的冲击波猛力一撞,我重心不稳朝后连退好几步,直至有人适时扶了我一把。
??“谢谢!”
??“你对我何时如此客气了?姻儿……”惑人的嗓音在我耳畔懒懒响起,酥酥麻麻的气息不遗余力地挑逗着我敏感的耳廓。
??“你,紫……紫……”我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结结巴巴,形象俱无地抖手指向紫轩道。
??“每次见你,你总能带给我新的惊喜呢!”紫轩一个错步,探手由大氅内揽住我的腰,将我贴近他胸前,姿势极度暧昧地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你啊……”
??我心神大乱,抬腿便准备赏他一脚,紫轩却先一步松开了手,还冲我无辜地耸耸肩。
??火冒三丈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揪住他便一通怒吼:“要不是你,我至于远走他乡,卖艺流浪吗?你以为我喜欢这种‘惊喜’啊?拜托,千万千万忘记我吧,我们两个不、可、能啦!”
??“姻儿,你真的这么想吗?你真的认为我们两个不可能吗?”紫轩狭长的凤目微芒闪烁,竟看得我不由心虚起来。
??“小姻,他们都是谁啊?你认识?”月无双三两下摆脱了公主的纠缠,侧身挡在我与紫轩之间。
??我暗暗舒了口气,低声道:“太子和公主,全是些难缠的角色。”
??“这位是你的新护花使者?呵呵,杜大少爷瞧见不知会作何感想呢?”紫轩斜挑了下眉尖,恢复他一贯颓靡的本色,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身后一重重的深院高墙。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内张望,结果……我晕!是不是但凡我认识的,今儿个全凑齐了呀?杜若玄、容秋墨、玉吟逍,前前后后,一溜排开,相继往外走来。
??“玄,秋墨,玉兄,呵呵,真巧啊,大家都来了哦!”我干笑三声,自作多情道:“你们这是集体来迎接我的吗?”
??
??早春的风,夹杂了些细细碎碎的花香,幽隐浮掠,沁人心脾。我默坐于临湖的窗前,想起上午的事便抑制不住地笑意盎然。
??杜若玄一身月白对襟长袍率先笔直地飘到我跟前,衣袂厮磨,软语轻声道:“自打听说这云意团创班,我就猜到是姻儿你在后头做的策划,一个多月未见,你的鬼主意倒是不减反增,现下更如鱼得水地混进蔚王爷这儿了,三年后我真想象不出你又会以怎样的身份站到我面前。”
??“玄!”顾不得大庭广众,抱一个先。我舒舒服服嗅着他身上独有的草木清香,感觉时间仿佛从未流逝过,我们俩仍待在杜府的一方小天地内,彼此拥有,彼此需要,温馨而踏实。
??“姻儿……”拥着我的臂膀紧了紧,“收到你被追杀的飞鸽传书,我连夜就赶往了万业府,直到宝源货行送来消息说你没事,我悬着的心才总算着地,以后可不准再那么莽撞地插手江湖纷争了,否则我决不轻饶,明白吗?”
??“明白!”干脆而不经大脑的回答。
??“唉,你啊……”杜若玄对我的秉性知之甚深,当下惟有一声叹息的份了。
??“不管那些啦……我好想你哦,亲爱的!”我不嫌肉麻地偎近他耳边喃喃道。
??“咳!时兄,其实我早就想说,你这动不动就……”玉吟逍下面的话被我转身一个同志间的拥抱完全挤飞,待我松开他对杜若玄吐了吐舌头,再改而去抱容秋墨时,他依旧浑身僵硬,跟中邪似的瞠目结舌,一动不动。
??“姻……小姻……”容秋墨刚要张嘴,一看到我在挤眉弄眼,立即知机换了个称呼,我是女子的身份暂时仍需保密,给公众多留些猜测想象的空间,也不失为一种良好的炒作手段嘛!
??“小姻,你刚刚那么欺负玉当家可是你的不是了……”容秋墨忽然压低声音,难得八卦了一回:“听说他脾气古怪得紧,谁要惹着他,下场一律是远遁避祸,然后音讯杳然,影踪俱无,想想便知该有多可怕了,你竟还敢当众整他!”
??“玉当家?玉兄莫非是……”我心念一闪,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便是居沂玉家的现任家主呀,你不知道吗?难怪你敢这么捉弄他了,要论起辈份来,他跟我爹爹可是同辈的!”
??“我说他怎么那么古板呢?原来是欧吉桑呀!”我斜瞄一眼继续魂游的玉吟逍,感叹老天待他甚厚,若非有财大气粗的玉家在背后撑腰,以他那副执拗刻板的性子,早不晓得死过多少回了,哪轮得到他现在给我摆行为艺术啊!我猜容秋墨口中远遁避祸的人也不是被刻意驱逐的,而是因为怕了这位唐僧他爷爷的碎碎念,才主动消失的。
??忿忿然再瞪他两下,却不经意扫到紫轩犀利冻人的眼风,他这是怎么啦?难不成因为我没公平地实行人均一抱,所以生闷气啦?开玩笑,假如我真抱上,估计就甩不掉他了,后果只怕更惨。
??一堆人拥在前庭互道近况,直至围观的宾客越来越多,我们云意的名声也随着我身边诸位风云人物的特殊身份而愈加水涨船高,大部队这才转移了阵地,进入专为我们划定的一座水榭内接着叙旧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03

“三位公子,王爷有请!”午膳后,众人俱已告辞离开,月无双同小宓还在练曲,我独自望着窗外做思考者状——发呆,幸好这一声恭敬的请命把我从呆到快睡着的境界中解救了出来。
??整整衣冠,我们三个随即精神抖擞地以明星走红地毯的架式,绕廊穿巷,一路媚眼横飞,招摇过市。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免费宣传,最主要的还是便于实施之前的计划,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敢贸然对我们出手,同时在表面上形成跟蔚王关系匪浅的假象。可惜没等张扬多久,便已抵达了目的地——乐阳殿。
??乐阳殿是蔚王招待故友熟客的便殿,规模虽不算大,但也金碧辉煌,气派非凡。从门梁上精细繁复的雕刻到殿内奢华珍稀的摆设,无一不彰显着此间主人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
??“草民参见王爷!”撩衣、曲膝、行礼,三人动作整齐划一,利落而又帅气,这可是我们苦练数日的成果。
??“起来吧,很少听妙娘那么夸耀过谁,今日亲眼目睹,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人比传说的更加卓尔不群,潇洒出众,莫怪乎她赞不绝口了。”清和悦耳的嗓音似春日暖阳,能瞬间消融掉所有人的防备与戒心。较之双双的柔缓若水,紫轩的魅惑慵懒,他的声音更像是一剂灵药,能让闻者心境平和,安宁泰然。
??我起身抬眸,原来蔚王是这样一个人物:年约三十,瘦削俊美,除却“雅”字,再没别的词能够形容他的那种气质,且他跟韩子苑非常相像,只是前者比后者要多些威严,少许文弱而已。
??“王爷过誉了,草民的仪容纯粹是装扮出来的,实在难及王爷风度之万一,相信不论何人有幸得见王爷清雅若仙的隽容,也会同草民一样,如此折服神往的。”我满脸诚挚地发扬着韦小宝同学的马屁主义精神。
??蔚王闻言轻笑摇头,道:“你这耍嘴皮子的能耐倒不曾听妙娘提及,恐怕她对你的了解亦不够全面呐!”
??“草民所言全部发自肺腑,哪算得上是耍嘴皮子呢?”
??“呵呵,你这孩子,是个聪明伶俐,讨人喜爱的丫头,我那侄儿眼力不错呀!”蔚王直视着我,浅浅地笑道。
??我挂了抹微笑默不作答,心里却想着他讲这话究竟是何用意?紫轩跟我的事他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不过丫头,你当初为什么拒绝进宫呢?我可从未见轩儿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以他的条件还打动不了你吗?”蔚王亲切的语气像是年长的前辈在同自己疼爱的后辈随便聊着些家常,可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辞之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蔚王有什么可怀疑我的?因为我拒绝了紫轩?还是因为我们方才的举动露出了马脚?
??“回王爷,太子没什么不好,此事全赖草民,是草民自在惯了,心性难定,怎敢进宫去丢人现眼,平添事端呢?”我斟酌着字句,谨慎答道。
??蔚王看似满意地点点头,“宫里是非多,留在外面或许更适合你,就怕我那侄儿舍却不下,他的手段我也见识过……”
??我愈发困惑地拧紧双眉,这人本质上不会是大八卦吧?所以才一个劲儿地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儿女情长的事?
??蔚王见我脸色阴晴不定,随即柔声道:“好在轩儿自小与本王亲近,相信由本王出面劝他几句,他还是会听的……”
??“那就有劳王爷屈尊替草民当一回说客了!”我顺势揖了揖。
??“这个容易,况且没什么比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更快乐的了……不过,今后当你们乐团遍游天下时,可别只顾着自个儿高兴,本王也少不得有一些小事需要交托,你明白吧!”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恍然大悟。作为一支巡回演出的乐团,免不了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富豪权贵,而他的目的无非是希望我能当他的眼线,既可为他拢络人心,又顺便监视下头那些人的动静,一举数得啊!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非……
??我不禁再度细细打量了蔚王一眼,优雅温文,谦和儒秀,根本瞧不出分毫野心权欲,这么一个人若果真对那把龙椅有所企图,那他的心机城府之深沉,掩饰手段之高明,便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王爷想让草民做些什么呢?”我垂目淡淡地问道。
??“你这丫头,是不是把本王的话想岔啦?唉……本王是让你收集一下各地的民乐曲谱以及寻访几位著名的制琴师傅,并尽可能将他们请来蔚都,你又想哪儿去了?”蔚王仿佛一眼便瞧透了我那些心思,无奈的神情看来不似作伪。
??拍拍脑袋,我暗怪自己多心,或许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阴谋诡计太多,人跟着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请恕草民适才无礼,王爷的想法又岂是草民可以猜度得出的……”我再次曲膝抱拳,恭敬道:“草民谨遵王爷之命,定当不付所托,达成王爷心愿!”
??蔚王笑意更深,虚扶我一把,紧接着便随意同我们聊了许多其他方面的话题,并将一份隐居于太粱各地的乐师巧匠名单交托给我。
??退出乐阳殿后,我们三个一反先前的高调,转而低头默行。做戏就得做全套,这个样子才更像是结束秘密交易,略带小心及慎重的姿态嘛……如此一来,应该多多少少能迷惑一下那帮家伙,令他们揣测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
??“都准备好了吗?那咱们上场咯!”
??乳白色修身长衫,外罩同色广袖轻袍,束发玉带随风飘扬,腰际佩剑微泛冷光,我们三个这么站于一处,算不算鲜衣怒马的江湖少年呢?
??月无双朝我晃晃手里的银笛,眉尖颦蹙,不甚满意道:“我还是习惯吹箫,笛声太清悠了,不适合我。”
??“知道啦,双双你自我牺牲,无私奉献的崇高品德,我会打块金牌予以表彰的,现在就快点上场吧!”我拽着他纵身跳进岸边等候的柚木小船。
??船儿伴了夜色逐波前行,四周悄然寂静,唯有湖水潺潺而过。待望到前头宴席的灯光后,小宓琴弦一拨,乐音淙淙流淌,清朗的笛声随之攀高,我放声曼歌: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
??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四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我来不及辨别清楚,小船已折向弯道,沿人工开凿的一路分支水流朝主桌摆荡而去。
??极目处,紫轩明紫色的身影慵慵懒懒,斜倚着一团粉红,再定睛细看,原来那团粉红是位绮玉花貌的少女,估计她是最近被紫轩勾引上的新宠,幼齿得很!撇撇嘴角,我遥遥举起酒杯,隔空虚敬向紫轩,继续唱道: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
??给我一杯酒,烽火几时休,喝完这杯一切再从头。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滚滚黄沙掩去多少少年头,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涛涛江河汹涌淘尽男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小船缓缓与一栏之隔的主桌交错而过,我能明显感受到紫轩停驻于我身上的灼热视线,也接收到了蔚王夹杂着欣赏及探究的眼神,可我只把这些当作是袖间兜落的清风,抬手一扬,风过无痕……
??乐音渐止,掌声在我背后此起彼伏,雷鸣不绝,我侧身望了望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宴席会场,首次生出了厌恶之意,巴不得早早离开,越远越好。
??“小姻,如果你不想过去,就同小宓一起先回水榭,我一个人也没问题!”月无双轻轻挽着我,笑眸如倾碧波,水光潋滟。
??“放你独自面对那么多人,我还担心会送羊入虎口呢!小宓可以先回去,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的……”我无奈地长叹一声,“谁让我是主唱呢!”
??没办法,下了船后再由陆路返回,待踏入宴席范围内,各种各样的目光便接踵而至。我无暇他顾,只来得及寻着杜若玄的方向,并朝他递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衣袖一紧,就被领去主桌,向蔚王、太子及公主等人行礼、谢赏,外加承担“三陪”的工作了。
??“姻丫头,你得好好敬敬太子殿下,那件事他已经答应了我不再强求,除非你自愿。”蔚王等我们落座后,笑容可亲地对我点点头道。幸好主桌离众人尚远,蔚王那么堂而皇之叫破我的真实性别,应该没多少人听见吧!
??不过即使蔚王好意替我向紫轩讨了个恩德,谁知道紫轩会不会哪天突然心血来潮,又给我找麻烦呢?皱皱鼻子斜瞄他一眼,刚巧被他逮了个正着。
??“你若想即刻随我回去明说便是,用不着这么使眼色,皇叔他不会介意你临时变卦的。”紫轩噙了丝坏笑,修长的食指绕着翠玉酒盏来回摩挲,他身旁那位粉衣MM则小鸟依人地紧紧偎向他,从头至尾没正眼瞧过我一下。
??“太子爷又同姻儿说笑了,姻儿自知没那个能力于太子的万千粉黛中脱颖而出,独占爱宠,故而才选择继续目前的旅行……”我顿了顿,端起酒杯貌似恭顺地向紫轩敬道:“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番美意,姻儿深感愧疚,这杯酒便算是赔礼,以及多谢太子您的成全!姻儿先干为敬!”
??说罢我仰首将酒喝得一滴不剩,紫轩眯起凤目直直地盯住我,半晌展颜一笑,如飞花逝雪,魅惑妖娆,“你没试过怎知不可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我凝目认真地看向他道:“既有万千宠爱,就势必有万千失爱,姻儿赌不起,输不起,所以只好放弃。但假若能有人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姻儿或许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吧,可惜太子您是做不到了……”
??紫轩闻言神色陡变,他周遭的气温跟着猛然下降,我离得稍远竟也不由打了个冷颤,堪堪垂首避开他迫人的眼神,心脏一阵抽搐。乖乖,太子的威势真不是盖的,我能感觉到握杯的双手俱已冰凉!
??“殿下……您这样子好吓人呐,蔷儿害怕!”粉衣美人娇滴滴的嗓音适时响起,我对她大无畏的冒险精神,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但紫轩下一举动却更叫人跌破眼镜,他侧身搂过那名叫蔷儿的少女,当众来了个好莱坞式热吻,刚刚冻死人不偿命的强悍震慑仿佛从未存在,仅余一派春光旖旎,淫逸绮靡。
??“皇叔,真是对不住,侄儿尚有要事待办,便先行一步,失陪了!”紫轩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眼,独独漏掉我,然后温柔无限地牵起粉衣少女,渐行渐远,终至完全消失。
??“唉……大哥好久没这样了,平时他再放浪形骸,总也不会太过逾矩,只有,只有那两年才……”紫澴公主不知何时倏地由我身旁冒将出来,跟幽灵似的。
??“才,才什么呀?”我对她下半截话产生了兴趣。
??“哼,你又不喜欢我哥,打听那么多干嘛!”紫澴冲我翻翻眼皮,扭头揪着月无双继续发她的花痴。
??嘁,存心耍我,话讲一半,听了能不难受吗?这一家子人全是什么性格啊?包括那个蔚王,打从紫轩离座起,他便一直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害我浑身毛发抖了三抖,脖子后面像有一堆毛毛虫爬过似的,瘆得慌!
??赶紧捏着酒杯晃至其他桌上轮番敬酒,醉死也比让目光YY死强得多!这是当时我脑袋里唯一闪过的念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08

头疼……我睁开眼睛揉揉额角,感觉有一把小锥子正在两鬓来回钻动,又是宿醉后遗症,昨晚好像没喝那么多呀?
??我勉强撑起身子习惯性掀被下床,但靠外的一侧床沿居然露出整条半包半裹的修长美腿!
??“幸好不是半截……”我迷迷糊糊地庆幸道。
??等等,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穿着陌生衣裤的长腿?关键那还不是我自己的腿!我猛然睁大双眼,揪住床那端兀自好睡的男人,定睛一瞧……怎么是他?玉吟逍?我如遭雷殛,思维瞬间短路。
??玉吟逍被拎坐起身,东倒西歪、睡眼朦胧地呆瞧了我半晌,神情由迷茫到诧异,再由诧异转惊恐,最后张嘴便欲呼喊,让我抢上前一把捂住了口鼻,恶狠狠道:“你要敢声张出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神呐,为什么扮演奸人的总是我!这种时候受反角欺负胁迫的不都应该是女主吗?他凭什么双手环胸,一脸悲愤地怒视着我,我还欲哭无泪,投诉无门呢……
??“听好了,如果要我把手松开,你就不准叫唤,否则惹来其他人的围观,你也很清楚以我俩现在的模样会有怎样的结果,对吧?”不论我的真正身份是男是女,与他同床共处一夜的事实足以引发无数猜测,造成轰动性绯闻,并直接导致我们两个声名扫地。
??玉吟逍醒过神,忙不迭地点头,我这才收回死死蒙着他的双手。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何会睡在此处?”玉吟逍可以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爬到我床上来的?究竟干过些什么?”我毫不示弱地顶回他道。
??“我,我不记得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你的房间?我明明睡在自己屋里的啊……”玉吟逍狼狈万分地跳下床,待发现衣服仍好端端穿在身上后明显松了口气。
??失忆,宿醉的后遗症之一,别提玉吟逍了,就是我自己对昨晚的宴会何时结束?怎么回的房?为什么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也丝毫记忆都没有,不过所幸我们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点显而易见。
??“算啦,我看这事儿咱俩需得好好合计合计,尽量理出个头绪来……”我挨坐至玉吟逍旁边,他立马警惕地闪身坐到离我最远的圆凳上,动作之迅速敏捷着实令我叹为观止。
??“玉兄,我们衣衫完整,又没任何行云布雨的痕迹,那足以证明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不过是碰巧睡了同一张床而已,你怕什么呀?”他干嘛摆了副小受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引得我真想暴力犯罪一下。
??“在下并非害怕,只是为了避嫌,望时兄莫要见怪!”玉吟逍端正的面容略带矜持,垂注于靴尖的视线一动不动,这就是所谓的君子风范吗?虚伪了点吧!
??我轻蔑地瞅瞅他,漠然问道:“你想怎么办?是让这事不了了之呢,还是追根究底查个一清二楚呢?”
??“依在下看,天色已然大亮,一会儿宾客们便该出来走动了,不如趁此刻无人发觉,容我回去换身衣裳、带了小仆再过来与时兄详谈,时兄认为可好?”
??“嗯,只能这样……”我话刚讲到一半,外间猝然响起阵阵敲门声,骇得我跟玉吟逍神经高度紧张,面面相觑却又不知所措。
??“小姻,小姻……你醒了吗?”原来是月无双在外头,我长舒口气,但不准备让他瞧见我同玉吟逍现下的状况,于是瞪了眼仓皇不安的某人,示意他别出声。
??“双双,我有些头疼,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沉着嗓音撒娇道。
??“我拿来了解酒汤,你喝完再睡……”月无双柔柔地絮叨,“昨晚喝那么多,连路都不会走了,还得我抱你回来,今天能不头疼吗?快起来开个门,我放下汤药便离开。”
??玉吟逍瞥了瞥我,似乎对我和月无双之间的暧昧关系颇有微词。
??我却满不在乎地隔着门板继续同月无双发嗲,“双双,我正睡得舒服呢,懒得起,解酒汤等会儿再喝不行吗?”
??“也好,那我午膳时再过来叫你……”月无双并未发觉有何不妥,只叮咛我注意身体什么的,随即便走开了。
??我贴近门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朝玉吟逍打个手势,他这才鬼鬼祟祟地推门而出。我方宽了心,准备插上门闩,换身衣服,玉吟逍竟又迅速退着返回了屋内。
??“有人正向这边过来,我……我再躲躲。”
??“躲哪儿不行啊,非躲我这儿,你存心给我找麻烦是吧?”我低声吼道。
??“不,不是,因为我屋子离得尚远,怕未到半路便会被人发现,所以……”玉吟逍像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解释的话音也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你……你又没怎样,干嘛要做贼心虚啊?”
??“笃笃笃”,敲门声蓦然又起。
??我拍拍胸脯,告诉自己别跟书呆子计较,然后做完两下深呼吸,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问道:“哪位?”
??“姻儿,是我,有些东西要给你……”杜若玄清冷中透着温柔的声音在门外悠悠响起。
??我揪着的心一松,打算干脆开门向他“坦白从宽”,找他帮忙解决这事得了。玉吟逍却冲我一个劲儿地摇头,还可怜兮兮地拉住我袖摆拼命眨巴水眸。
??唉……瞧在咱们同床一夜的份上,兄弟再拉你一把吧!
??“玄,有什么急事吗?我正在洗澡呢,不方便开门,要不过会儿我去你那边找你吧?”情急之下,我扯了个最烂的借口。
??“洗澡?你一大清旱洗澡可别着凉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杜若玄含笑轻声问道。
??咳……玉吟逍看我的眼神又变了,我尴尬地接口:“暂时不需要,我自己能洗,玄,你先回去等我嘛!”
??说罢,连我都觉得语意太过暧昧,而玉吟逍的脸色早跟红绿似的,变了一茬又一茬,气息也渐趋紊乱。
??好在杜若玄非常听话地抛下句:“好,那我回去等你!”紧接着便快步离开了,留下我和玉吟逍大眼瞪小眼,不排除暴发武装冲突的可能。
??“你们两个……无耻!”玉吟逍攥着拳头,双肩不住颤抖,一抹似激愤似受伤的神情浮于表面,令我产生他在吃醋的错觉。
??“恐怕玉兄还不晓得什么是无耻吧?”哼,管他怎么想的呢,不给他点教训尝尝,他真以为我时姻是吃素的!
??我唇畔勾勒出一丝邪笑,欺身逼近玉吟逍,探手沿他前胸的线条一寸寸打着圈儿往下抚摩,而后停留于小腹处来回巡梭,玉吟逍英挺的面容扭曲成一团,好不容易钳制住我滑溜的双手,细密的汗珠早布满了额头。
??“你……你究竟想怎样?为什么如此耍弄我?我……我……”玉吟逍气怒交加,看来真被惹毛了。
??我好整以暇地任他抓着双手,笑容明媚无比又欠扁至极。看你敢拿我怎么办!
??正僵持间,“笃笃笃”,不死心的叩门声再度不合时宜地响起,今天这是撞的什么邪?若再来一位我的旧相好,玉吟逍保不定要当场发飙。
??“谁?”我语气不善道。
??“时公子,小人是玉府的家奴远儿,冒昧请问一句,我家少爷在您这里吗?”脆脆的嗓音听着耳熟。
??玉吟逍闻言一把推开房门,看到他那小家仆后只差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地相拥而泣。
??“少爷,您大清早跑出来怎么也不和远儿说一声?咦,您的衣裳……莫非少爷昨晚没回房睡觉吗?那您后来去哪儿啦?该不会是又迷路了吧?”远儿叽里咕噜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
??我却及时把握住他话里的关键——迷路!
??“玉兄经常迷路吗?那喝多了会不会跑错房门呢?”
??玉吟逍若有所思,远儿则先一步回道:“少爷迷路那是常有的事,至于喝多了跑错房间嘛……远儿倒从未听说,难不成少爷昨晚酒喝得太多,误闯进了时公子屋里?”
??估计这小家仆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昨晚玉吟逍极有可能是因为喝多了,结果半醉半醒间摸错房门,恰好我又醉得人事不省,大门未闩,于是便出现了两人同床共度一宵,却半分记忆也无的诡异情形。
??“不,那倒没有,昨晚其实是我留玉兄接着喝了几杯,然后就将地方借予他睡上一宿,我自己则暂住在朋友那儿,刚刚看天色不早,我才回来准备叫醒他,哪知你这么快便来要人了。”玉吟逍这种书呆子不会说谎,我送佛送到西,干脆替他跟我想好个托辞,先将此事圆了过去。
??玉吟逍抿紧双唇,皱眉凝视我半晌,转身朝远儿道:“事情就是这样,此番要多谢时兄的关照了。”顿一顿,接着看向我,“在下尚有要事,不便继续打扰,先行告辞,时兄好好休息。”
??我见玉吟逍的脸色颇为不自在,心想今天的事确实够他郁闷上一阵子的,况且又欠我这么大的人情,他现在仍能保持镇定,心理承受力应该算是强韧的了,我就暂时放他一马吧!
??“玉兄慢走,改日再来找我喝酒聊天啊……”我摆出好客的亲切嘴脸,末了还是忍不住故意加上句:“我等你哦!”
??玉吟逍脚步一个踉跄,随后拉着他那小家仆,飞一般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13

“……结果事情就这样了,我怀疑今后他要是遇见我,会不会连路都绕道而行,省得又让我逮着,好生捉弄一番。”
??“唉……他虽是堂堂玉家家主,但惹上你这么个泼皮无赖,被整也在预料之中……”
??我换身衣服如约寻到了杜若玄居住的客房,他特意支开所有下人、侍卫,悄悄与我这个当红偶像明星发展地下恋情。
??“哼,你说谁无赖来着?迷路迷进别人房里的可是他哎,怎么能怨我!”叉腰竖眉,我义愤填膺道。
??杜若玄“扑哧”一笑,摇头叹了句:“你当初还迷路迷进我浴池呢,如此想来,倒也并非没有可能了。”
??“我和他不同啦,我……我是由于某些不可抗拒因素,一不小心掉进去的。他纯粹是自己太笨,这么几步路还不认得,住哪儿都不知道,依我看他今后出门啊,最好在脖子上挂块木牌,刻明家庭住址,省得跑丢了回不去。”我刻薄地嘟囔道。
??“姻儿,从没有人说玉当家笨过,他的才赋众所皆知。玉家近年来在他的经营、带领下,已隐有称霸太粱商界的趋势,任谁都不敢小觑他的。何况人无完人,他的那些缺点比之优点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杜若玄客观地向我说明。
??我撇撇嘴,大大地不以为然,“如果他背后没有玉家撑腰,恐怕早让得罪过的人碎尸万段了,据我所知,他连一点功夫都不会呢!”
??杜若玄奇道:“你是不是误会了,玉当家的武艺虽不算高,但等闲三四名壮汉根本近不了他身,他们玉家家传的裂风刀法也很有些门路,玉当家不可能全然不懂的呀?”
??我怔了怔,回忆起清早的事,不禁怀疑玉吟逍故意任我那么“欺负”他,莫非他有被虐倾向?或者他其实是信上帝的,因为主告诉他,假如我打了他的左脸,他不仅不能还手,还得把右脸凑来让我接着打,然后等反作用力将我累个半死?
??“不会吧?”光想就觉得很寒,他的想法真是“深不可测”啊!
??杜若玄轻轻搂着我,忽然柔声道:“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昨晚我便该竭力拦住你,那你也不至于醉到被人给抱了回去,还忘记闩上房门。这万一碰到什么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环上他的脖子,眯眼娇笑,“玄在吃双双的醋吗?怎么办呢,双双是我的好姐妹,更是我的工作拍挡,我又没打算离开他单飞,只好先委屈你忍上一段时日咯。”
??“姻儿,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到处游历,不比过去待在杜府有我暗中照顾,凡事须得自己小心,多加谨慎些才好。另外,月无双的身份你我都知道,就算他不是采花贼,终究来历不明,品性难测,提防一点亦不为过。”杜若玄扳正我蹭来蹭去的身子,认真道。
??我点点头,涎着脸窝进他怀里,“玄,早上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是什么呀?”
??“先合上眼睛,把手伸出来!”杜若玄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挑了挑秀眉,我乖乖地闭紧眼眸,伸出双手,但觉左手无名指微微一凉,有股温润清和之气萦绕而来,睁目一瞧,竟是枚白玉戒指。这戒指纤细小巧,剔透莹白,当中嵌了颗切割作十六面的银色宝石,辉光流转间仿佛群星划落,银河倒泻,说不出的纷呈迷离,煊煌璀璨,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宝石。
??“这个是什么?”我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杜若玄轻吻了下我的指尖,“它叫芥尘,取自海外某孤岛上独有的珍稀矿石,经反复打磨抛光,历时三年方可成形,我也是托一位朋友辗转许久这才购得的,你看它像不像你所说的钻石?”
??“……像!”泪盈于睫,我胸口不禁融融地涌起一团暖意。
??记得数月前我同他聊到家乡风俗,曾提过一句,我们那边求婚或结婚时,男方必须用镶了钻石的戒指来表达矢志不移,恒久不变的心意,而女方如果将它套进左手无名指中,便是许下了终身的承诺。他当时问得仔细,原来竟已存了默默寻找的念头,这份用意绝非像现代那样随随便便找间珠宝店,买上一枚钻戒可比拟的,至少证明他心里一直有我,且一直惦念着我。
??“还有两年零十个月,姻儿,我会等你戴着这枚戒指重新回到我身边来的……”
??“嗯,我们约定了!”伸出小指与他打个勾勾,幸福的笑靥彼此辉映,若能永远这么喜乐安平,余愿足矣……
??
??午后,我匆匆忙忙赶回水榭,远远便望见安宓拎了一只鸡腿,四处转悠,走近些才听明白,原来是流川枫不知跑哪儿去了,小宓翻遍水榭也没寻着它,正急得满世界乱找。
??“姐姐,它会不会跑出去叫王府里的人给抓了?”安宓看到我,红着眼眶问道。
??“流川枫比人还精,又知道趋吉避凶,没那么容易被逮到,我们不如分头去附近找找,估计它不会跑得太远,兴许一会儿它就自己回来了呢!”我拍拍安宓,示意她别担心。
??当下我往东,安宓往西,兵分两路,各自揣了只鸡腿进行地毯式搜索。东面是通往乐阳殿的方向,我尽量做出散步赏景的姿态,闲适自然地东张西望,目光却一味流连于草丛、墙根,待拐过七八条抄手游廊,穿越三四道垂花拱门后,我眼尾总算扫到一撮银灰色绒毛,就在乐阳殿后院一处偏厅附近。
??“死狐狸,千万别让我逮着,否则我非拔光你的毛不可!”我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发觉没人看见,赶紧伏下身子,摸出鸡腿,悄无声息地沿外墙角缓缓挪动。
??绕行至偏厅背面,我一眼就发现十多米外的花圃间,有团小小的灰影蹲在太阳底下抓耳挠腮,梳理毛发,还惬意地眯眼仰头,十足晒日光浴的模样。
??“流、川、枫!”我累得半死,新制的衣服也擦了满身污屑,它倒好,大老远跑这儿逍遥快活来了。我简直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把它拆做成狐裘围脖,偏偏安宓视它如珠如宝,害我现在只能一肚子火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用目光戳了它无数个窟窿后,我不甘不愿地向它靠近两步,在路过一扇封闭的花窗时,耳畔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支言片语,稍加分辨,竟是蔚王温和可亲的声音,想必他正在偏厅内会客。
??“……替我转达对贵主人的仰慕之意,今后还得继续倚仗他的帮助……皇兄的寿数恐怕就在这几年了,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话音渐不可闻,我好奇心起,索性舍了流川枫凑到窗台下凝神细听。
??另一个雄浑的声音以极为古怪的语调接口,“探子收到消息,说他前两个月假借求医问卜之名接触了千湖国数位祭司,主子猜测,他大概是想暗中同那边结盟。”
??“千湖国兵力虽众,却分布过散,七大族寨又各怀心思,互相牵制,除非是侵入他们的领地,否则不会有哪个寨主肯较易调兵,打破一方均衡,因此他暂时成不了大气候,关键是皇都外那位……”蔚王沉着的嗓音仿佛是天下霸主在指点江山一般。
??“王爷尽管放心,那位的最大障碍尚未跨越,且恐怕他指望的人并不一定能带给他希望呢!”另一人冷冷回道。
??“哦?此话怎讲?”
??“王爷一定知道,听闻他天生……”下面的话他刻意压低了嗓子,我没听清。
??蔚王跟着讲了什么“宫闱”,什么“规矩”之类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不由伸长耳朵整个人贴在屋墙外,试图再偷听得一言半语,却蓦地发现里面的人骤然噤声,似乎察觉到了隔墙有耳。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脑袋里有无数应对方案闪逝而过,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衣袂破空之声已纷至响起。
??直觉告诉我找个地方避一避先,但手脚却使不上半分劲,眼瞅着即将被当作刺客乱刀砍死,血溅五步。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陡然一紧,我只感到冷风迅速灌入口鼻,堵得无法呼吸,身体则如堕云端,轻飘飘浑不受力,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根本不辨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度缓过神来方才觉出,原来是月无双及时施展他那冠绝天下的轻功,将我带离险地,堪堪救了我一命。
??“双双……”刚要道谢,月无双抬手便捂住我嘴巴,另一手则抱紧我的腰将我按进他怀里。
??刚硬强韧的男子线条同我的身躯贴合得严丝密缝,我头一回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月无双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平时他阴柔的气质总让我忽略了他的性别,赖着他撒娇亦无关男女之情,我仅仅把他当成人肉沙发、人肉抱枕、人肉坐垫,窝得比较有安全感罢了,可是现在……我不由心跳加速,耳根发热,好像触犯了某种禁忌似的,烦躁不安起来。
??月无双仿佛接收到了我的异状,搂住我腰际的左手微微一松,然后蚊呐般朝我耳朵里吹进几个字:“别动,他们就在附近。”
??我定定神,侧耳倾听,周围果然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接连不断,接着似乎又传来一阵更大的响动,继而一道沙哑的男声咒骂了句:“TMD,是只该死的小狐狸,跑得还真快。”
??流川枫!我居然把它给忘了,要是你被宰掉可千万别怨我呀,主子我尚且自顾不暇呢,你这狡猾的小东西就只能自求多福啦!
??声响渐次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我舒了口气刚准备撤离月无双的怀抱,忽然灵光乍现,想到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情节,立即又缩回了身子继续待在原处。月无双低头看着我,然后用颇为赞赏的眼神朝我微微一笑,娇若春花,媚如秋霞,我捏捏无名指上的芥尘,好不容易才排除掉繁杂的绮念,回给他一抹得意的甜笑。
??盏茶工夫后,外头依旧毫无动静,看来那些侍卫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奸诈到故意装作离开,诱我们出现后再一网打尽的地步,如此瞧来,仍是我比较阴险啊!
??月无双轻轻拍了拍我肩头,我笑着蹭了他两下这才转身离开藏身处。举目四顾,我们躲藏的地方离偏厅不远,乃是中庭东北角一座巨大的花架背后,浓密的叶片层层叠叠覆盖了有半面院墙,瞧不出丝毫空隙,倒真是个绝妙的藏匿之处,也亏月无双找得到。
??“双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刚刚幸亏有你……”
??“你还敢说,若非我听闻你在找流川枫,又恰好一路寻至此处,你再多十条命也早成刀下亡魂了!现在我们赶紧离开,今天这账回去后我再跟你算!”月无双貌似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怕怕”地抚了抚胸,接着便慷慨赴义般猛一甩头,当先举步而去。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20

一路平安回到水榭,流川枫竟已先我们一步,爬上桌子大块朵颐地享受起晚餐。安宓趴在它旁边,满脸宠溺地瞧着它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还时不时夹一筷子菜放进流川枫的专用饭盆,那模样简直比妻子对着丈夫还要更体贴、贤惠。
??我与月无双相视苦笑,流川枫如今的地位已赶上我们两个了,咱们连吃饭都只能吃它剩下的,这做人怎么就做得那么失败呢?
??胡乱扒完两口饭后,低头默默地跟着月无双走进内室,聆听他绵绵不绝,绕梁三日的训斥。月无双在问明完所有情况,阐述完所有道理,恫吓完所有威胁后,末了决定,即日起正式传授我内力、轻功。我的资质估且不论,反正能学多少是多少,只要增强了临场反应力,遇到危险便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引颈就戮,任人宰割了。
??我不甘不愿地任由他放手施教,好在紫澴公主于我扎马步扎得濒临崩溃时,派人来诚邀月无双赏星。说是邀请,其实基本属于强迫性质,月无双无法拒绝,只好反复叮嘱了我几句,便随同来人一起出了门。
??我伸伸懒腰,心想这多灾多难的一天总算可以结束,让我好生睡个安稳觉了,殊不知衣服还没来得换,小厮又传来话说太子有请。
??不晓得紫轩玩的是什么花样?这么晚找我肯定没好事,我犹豫半天,最终抵不过小厮的再三催促,跟着他绕进王府某处别院内的一座六角重檐亭。
??“坐下来陪我喝杯茶!”身穿明紫色刻丝螭纹缎袍,腰垂珠绦缨络的紫轩,半倚着一张拥锦堆翠的软榻,冲我懒懒说道。
??“晚上喝茶容易失眠,我从来不喝的,太子还是自个儿慢用吧!”我施施然坐到他对面,拈了颗茶果送进嘴里。
??“失眠?即便不喝茶,今晚我也注定要失眠了……”紫轩斜睨向我,意有所指道。
??我埋头吃我的东西,全当他的视线作空气。
??“姻儿,昨晚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紫轩惑人的嗓音似片羽悠悠然划过我心房,荡起层层涟漪。
??我长吁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受他声音的诱惑,垂首淡淡道:“是,昨晚所言句句出自姻儿真心,太子乃万乘之躯,又何必再为我这么个不识抬举的小女子枉费心思。”
??紫轩凤目轻扬,以指叩桌,一下接一下仿若带着某种特殊韵律,我正听得入神,耳畔忽而传来他闲适散漫的话语:“不费心思即可得到的东西,我没兴趣,但如果费尽心思依旧得不到的东西,我便会毁了它……你不怕吗?”
??“我是人,不是东西,所以我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了解我自身的价值,留下我绝对比毁灭我要有意义的多,太子您觉得呢?”我粲然一笑,带点奸商的狯狡。
??“呵呵,你的价值我拭目以待,不过哪天你想实现自身的其它价值时,尽管带着这块玉玦来见我,我随时欢迎。”紫轩指尖一挑,竟凭空变了块巴掌大小的浅紫色圆形镂花玉牌,递至我手里道。
??“我不需要……”刚想推拒,紫轩白晰的手掌已扣住了我右腕。
??“你不是要上寒照国求取圣石吗?”
??“你怎么……”我一惊,他的情报网不简单呐,此事仅年华、月无双、韩子苑等数人知晓,连杜若玄我都没告诉,他究竟打哪儿探听来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若真想取得圣石,那早晚有一天你用得着它!”紫轩成竹在胸地亲自将玉玦系至我腰间,而后顺手拥紧我,梦呓般喃喃道:“明日我便启程回宫了,且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离开,你当真舍得这么放我走,不如……”
??唇上一暖,霸烈的深吻极尽挑逗之能事,害我猝然由方才的震惊浑噩中清醒,用尽全力推开紫轩,呼吸却不由急促起来。他真不愧是欢场高手,轻易便能撩拨起人心潜在的欲望,我不过一个闪神,就险些中了他的蛊惑,看来下次面对他时连一分一毫都大意不得啊!
??紫轩被我推开却并不着恼,只定定地凝望住我,眸眼深深,浅笑盈盈。我心下不忿,咬唇恚怒,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话几欲脱口而出,但鉴于彼此身份悬殊,无奈忍了半晌,憋得我险些内伤。
??“姻儿,有何怨怼你不妨直言,如此直勾勾瞪视我,很不敬哦……”
??“草民不敢!”我干脆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紫轩又饮了一会儿茶,看我始终闷不吭声,便淡淡道:“此间的事,你好自为之吧,我皇叔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超然物外,相信慢慢你就会发觉了……我还想再泡壶茶,你不愿待着就先回吧……”
??我如蒙大赦,没等他讲完便侧身一福,逃命似的一溜烟跑远了。是夜梦魇不断,反反复复俱为白天发生的一切,将我拉陷入一个接一个的迷沼之中,难以喘息。最后左手一凉,人好像给凌空拎起,醒转后才发觉原来是芥尘碰到了床柱,再闭上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
??次日清晨,我精神不济地爬下床,预备找月无双弄点儿静心凝神的香料回来熏一熏,最好再配些补气安眠的药,省得今晚又噩梦缠身,害我一宿不得安睡。
??慢吞吞拖沓了脚步推开院门,进到前厅,莺莺呖呖、喧哗嬉闹之声忽然迎面扑来,疑似闯入某处烟花之地。我猛一转身,急退三大步,待停下后定睛四顾,没错啊,这的确是我们暂住的水榭,我没跑错地方呀,那外头那些人是……
??我再次推门走进厅内,这回瞧明白了,原来是七八个锦衣丽服、容貌娇俏的少女正簇拥着一身墨绣长衫的月无双,听他讲解时下最流行的某种刺绣针法,说到深奥精妙处,她们还极为配合地爆发出阵阵惊呼,然后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间中更夹杂了诸如以下各类问题:
??“月公子今年贵庚?”
??“娶过妻,定过亲没?”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月公子可愿来我府上表演两场,小住几日?”
??我兴灾乐祸地找了把椅子,捧杯热茶,悠悠闲闲等着瞧好戏。谁知月无双眼尖,一发现我的存在立刻撇下诸女,告了声罪,拿我当挡箭牌,拉起我说是要去排练新曲。
??“双双,人气很高嘛,这些富家小姐可是轻易结识不到的,你别辜负她们的美意呀!”一路上,我禁不住含笑揶揄他道。
??“我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去应付她们的,你居然还敢取笑我?”月无双温软的声音听来盈满委屈。
??“我这哪是取笑,分明是关心……”
??“你不关心我皇兄,却在关心谁?”一袭石榴色笼纱大袖衫的紫澴公主迎面姗姗而来,也不晓得她是怎么转进我们后院的,居然没人发现。
??“公主兴致真好,一大清早就来我们后院赏景,怎么也不唤个人作陪呢?”我猜她八成是想直接去月无双的房间找他,结果没找着,这才又绕回了前庭。
??紫澴公主略一羞恼便恢复常态,傲慢道:“本公主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不着!”说罢狠瞪了我一眼,然后侧身看向月无双,语气遽然变得娇柔无比,“月公子,昨晚澴儿听闻公子这里有许多新奇玩意儿,今天一早便按捺不住,想要见识一下了,公子可别笑话澴儿呀。”
??月无双眉眼一弯,神色清媚中透些妖娆,“公主何出此言,应该是在下深感荣幸才对,不过那些玩意儿全是小姻的杰作,很多用处连我都闹不明白呢!”
??“有那么多古怪吗?”紫澴公主不以为然地瞥了瞥我,“晚上还有表演,时姑娘一定需要加紧时间练习,我看由月公子一人陪我随便瞧瞧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公主是贵客,姻儿说什么都得一陪到底的,否则岂不坏了礼数。”哼,想同双双独处?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我还偏偏当定这发光发热的超级大蜡烛了,怎么着吧!
??紫澴公主气冲冲地盯住我,我假作不觉木木地回视着她,空中电闪雷鸣,火星四溅,目光要能杀人,估计我早让她劈成了焦炭。
??“咳,依在下看,内室窄陋,不宜待客,公主还是先至兰麝亭小坐一会儿,容在下取来物件再与公主赏玩便是。”月无双见形势渐愈失控,赶紧出来打圆场,暗地里还伸手掐了我一把,示意我安分些少给他惹事。
??我垂首偷笑,却也不再逗弄公主,真把她逼急了,只怕没我好果子吃。紫澴公主不愿驳双双的面子,于是勉强答应由我陪着她前往水榭左近的兰麝亭稍候片刻。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25

月无双大概怕我又跟公主抬杠,所以丫头们茶还未上,他人已经赶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两块用五色丝绦编织的网状木拍并三四只黑漆小木盒。
??“这些纸片是……”紫澴公主掀开其中一个盒子,反复把玩手里的那套塔罗牌。
??“回公主,这是算命用的纸牌,共二十二张大阿尔克那牌,以不同排列阵型可演算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当然,这纯粹是游戏而已,信不信随你,准不准也由你自己决定。”我毫无责任心地解说道。
??紫澴公主拎起另一副牌翻了两翻,“这也是算命用的?图案跟那副不太一样啊!”
??“这种叫扑克牌,可以算命,可以游戏,不过我家乡那儿的人通常用它来赌博。”若非我们乐团只有三人,我早教月无双和小宓学打80分了,想当年这可是我的强项。
??分别介绍完飞行棋、搭搭木、汉诺塔后,紫澴公主明显对羽毛球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刚简单讲解了使用方法及比赛规则,她便迫不及待地拉上月无双要求拜师学艺。月无双推说不会,她却仍旧软磨硬泡地死缠不休,不由令我无名火起。
??“公主,学打羽毛球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实战练习,你要是真想学……”我随手抓过一只球拍,酷酷地道:“我来奉陪!”
??紫澴公主黛眉紧蹙,半晌憋出一句:“好,你可别后悔!”
??两人握了拍子寻片空地,站定后却并不急于交手,因为我清楚地接收到紫澴公主锐利的目光中传达出来的讯息:我们以球赛为赌,你若输了,今天月无双归我,你不得干涉;我若输了,他便归你,我今天绝不再纠缠他,如何?
??我扬起嘴角,眯了眯双眸,以眼神示意:赌便赌,就怕你赢不了我!
??公主抬高下颌,俯视向我:凭你?本公主还没放在眼里,要赢这种小小比赛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我皱皱鼻子:反正吹牛不用交税,随你扯呗。
??紫澴公主狠剜我一眼:是不是胡扯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月无双等在一旁左瞅瞅右望望,终于禁不住纳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站着大眼瞪小眼快盏茶工夫了,还不开打,到底玩不玩这羽毛球啦?”
??我揉揉撑得泛酸的眼睛,暗自嘀咕:若论目力,她同我还真是势均力敌,看来此女不易对付啊!
??一个时辰的球打下来,果然应证了我之前的想法。紫澴公主虽是初次上手,但学得很快,而且她一味死命叩球,吊位又偏,我使出浑身解数见招拆招,才勉强守住优势,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胳膊好像断了似的,基本不听使唤。不过公主的情况只比我更狼狈,衣襟歪斜,发髻散乱,喘气如牛,握拍的手抖个不停,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可她死不服输的倔强眼神却越发闪亮,瞧来竟让我觉得颇合心意,同她交个朋友应该还不赖吧!
??又打个三四个回合,紫澴公主忽然不再发球,反倒毫无形象可言地半蹲于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却冲我绽开朵明朗的微笑,点点头,顺手丢掉了球拍。我会意,抬手一甩就势抛掉另一只,接着与她并肩坐在翠嫩油绿的草坪上相视大笑,状若癫狂。
??月无双愕然瞧了一阵,便心领神会地静静陪坐在我们身边。春风拂阑,群花芳菲,彼时的流年肆意而又烂漫,人生中最好的辰光仿佛挥霍不尽,我们三个就那么坐看云起云灭,然后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聊了整整一天,直至金乌暗垂,方才意犹未尽地相携起身,各自散去……
??
??“干杯!”转眼间,明日就是离开王府的时候了,趁着杜若玄还在,我当然要抓紧时间同他温存一番,譬如现在的烛光晚餐。
??说是烛光晚餐,其实不过是我提了一篮子酒菜,拉他躲进古今幽会第一场所——某偏殿后花园内,再点上两支红烛,对酌浅饮罢了。
??亲亲密密地讲会儿悄悄话,我丢下酒杯搂住某人的手臂开始撒娇,“玄,讲个笑话来听听吧!”
??“咳……你不嫌冷吗?”杜若玄神色微赧,长长的睫毛轻轻一跳。
??“呵呵,我正觉着有些热呢,不怕啦!”他说的冷笑话虽不好笑,可他努力讲述的样子很是可爱。
??“还是算了,你知道我不会说……”
??“玄!”嘴巴翘得老高。
??“那个……姻儿,此番离开你打算去哪儿?”杜若玄赶紧岔开话题,将我抱坐于腿上,“蔚王……好像召见过你们,他可曾要求你帮他做什么事?”
??我笑眯眯地贴着他道:“我们这次准备上寒照国求取圣石金曜,路途会很长,故而需要多拉一点赞助,所幸王府的肥羊真不是一般的多,随便宰两头就够我吃喝上三五个月了。至于那个蔚王……敷衍他一下即可,反正到时候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能奈我何?”
??“唉,蔚王势力之广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若要你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方法多得很……”杜若玄清俊的容颜仿佛蒙了层如烟似缕的月光,薄薄地透射出隐隐愁绪,“姻儿,蔚王是先帝最疼爱的幺子,亦是皇上最信任的手足,当年他十六岁便领兵五万击溃长期于边境扰民的寒照国流寇十二万,夺回被强占数载的怀阳府和君门府,其才干、能力深受先帝的肯定及赞许,那时还有一部分老臣认为应该立他为储君,虽然最后仍由当今圣上继位,但其影响力可见一斑。如今他人虽不在皇都,三省六部却仍有他不少门生及故友,下头的官员又多半与他交好,其对朝廷政务的影响力甚至还在太子之上。你说面对着这么一位人物,自己是不是该更加小心地提防他一些呢?”
??我边揉开他眉心的褶皱,边为当朝皇帝的宽阔胸襟感到惊诧不已,“皇上他都不怕有人功高盖主,图谋不轨吗?”
??“皇上仁爱宽厚,蔚王又极为尊重敬慕这位兄长,当初也是他断然拒绝了重立储君的提议,因此皇上铭感于心,即位后除按祖制封其王位令其迁都外,并未限制蔚王其它权限,他的五万亲兵也照旧跟随左右,任其调遣,蔚都更成为除皇都之外的太粱第二大都城。不过蔚王这么多年来倒的确不负圣上所望,一直安分守己,做他的逍遥王爷,假如能长此以往,却也是江山社稷之幸了。”杜若玄小抿一口酒,默默叹道。
??“我看江山社稷没那么幸运,蔚王过去之所以不曾谋反,许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也可能真是顾念兄弟之情,不过这将来嘛……”我摇头晃脑,悲天悯人地仰首一叹,“难说得很啊!”
??当下,我把前几天偷听来的对话绘声绘色地同杜若玄现场秀了把,杜若玄闻言神色陡变,沉吟半晌后狠削了我一通,比月无双的训斥还要严厉,我耷拉下脑袋认命地挨批,谁让自己以身犯险,差点惹上杀身之祸呢!
??“姻儿,你这样冒冒失失怎么让我放得下心?还有,之前你说因为搅入门派争斗而被人追杀的事,当真只是一场江湖恩怨吗?那后来为什么他们又追至梵仙楼行刺呢?”杜若玄伸手拨开缠进我领口的发丝,抚上我脸颊,柔声道:“姻儿,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沾惹的,否则一旦被卷进去便将万劫不复,永难超脱,我害怕会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最多以后我不再贸然多管闲事了啦!”被人多次追杀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午夜梦回之际还常常心魂不定,惊骇莫名,看来若要长命百岁,这闲事是绝对管不得了。
??“玄,既然我都答应你啦,那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杜若玄幽黑的眸子泛出几许疑惑。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31

婺花府,乐乡镇。
??“云意乐团此番受邀蔚王府,共逗留十日,表演三场。期间蔚王府内富贾贵胄云集,无数年轻士族为争相一睹云意风采,不惜重金买通王府各院总管,谋得靠近主桌的席位,而后更纷纷以厚礼聘请乐团过府演出,但除极少数权贵之邀被云意接受外,其余众人均遭拒绝。蔚王亦明确表示支持云意自由择演,云意声望经此遍传天下,人气风头一时无两,成为名副其实的太粱第一乐团……”一个略带稚气的翠衫少年捧了本三掌大小的书册,煞有介事地梗着脖子朗朗诵读。
??围在他旁边的一名中年货郎见他顿了会儿,不由催促道:“还有什么?这位小哥,上面有介绍那几位乐伎的年龄样貌,具体行踪,联络方式吗?”
??“是啊,我们家老爷也打算许以重礼诚邀他们来府里表演呢!小哥,这书上有没有写明他们是男是女,现下何处呀?”另一家丁模样的矮胖男子跟着询问。
??“我听说他们共有三名成员,全是俊秀的男子……”
??“不对,我说她们应当是绝色女子才是,否则哪有那么多富家少爷丢了魂似的追捧呀!”
??“也有女子给迷得神魂颠倒啊,《时尚》不也提及紫澴公主与云意相交甚笃吗?可见他们一定是貌美的男子!”
??“女子之间就不能相交甚笃呀?我认为她们八成是女子……”两个同翠衫少年邻坐的小丫鬟忽然七嘴八舌、旁若无人地大声争辩起来。
??四月初的某一日,春雨润如酥,风轻近午天,一座精雅小巧的二层酒楼内,热闹激烈的全民大讨论刚刚掀开帷幕。
??“呵啊……”,隔了薄薄的布帘,话题中的某人却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偶尔听一两句闲话,发几声牢骚。
??“双双,他们说的是咱们吗?你觉得我用《时尚》宣传得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月无双黑衣披发,愈加显得姿容俊美,丽质倾城,此刻听到我的话,一边支颐继续逗弄流川枫,一边柔声回道:“过犹不及,你再宣传下去只恐适得其反,目前这样就已经差不多了,等着邀请咱们表演的人,一天一家也得轮流演上个三五年的,知足吧!”
??小宓清理完去前工部尚书李大人家表演后收到的各类礼物,抱过流川枫亲了亲,跟着附合了月无双一句:“姐姐,这里的珠玉首饰足够我们来回七八趟寒照国的,实在犯不着再那么大肆宣传,徒惹旁人猜疑了。”
??“哎,我不过就随便嘟囔两声,你们倒趁机联合起来教训我,是不是还有什么革命统一战线呀?”我斜瞄向他俩,顺手拣出一枚墨玉扳指套在指尖来回转悠。
??“……听说是‘探花郎’月无双……”无意间飘进耳朵里的半句话骇了我一跳,手一抖,不慎将扳指跌落地面,幸好底下铺的是木板,扳指滚了滚,停到月无双脚下。难道外头有人猜出了双双的身份?
??“他们讲的并不是云意乐团的月公子,你放心好啦!至于‘探花郎’月无双的真面目反正没多少人见过,相信不会有人将二者联系在一块儿的。”月无双拾起扳指,把它递给我时凝眸望了眼我左手无名指上的芥尘,微一皱眉,便移开了视线。
??我光注意外头诸人的谈话,压根儿没发觉他神情有何变化,只听大堂内有一尖细嗓音道:“此事太过离奇,想那赵氏守寡多年,一直恪守妇道,贞洁自爱,且从未传出她有任何失德败行之举,会否真如她所供……”
??“金兄此言差矣,像这种表面上越清高的妇人,骨子里其实越放浪,依我看府尹大人该当判其通奸之罪,刺配边疆才是。”
??月无双和小宓见我伸长脖子,贴至门边,也不由好奇地安静下来,偏首侧耳细听。
??“赵氏的公婆也真叫可怜,唯一的儿子五年前病死了,连根苗儿都没留下,如今媳妇又红杏出墙,还闹上了公堂,啧啧,这让他二老往后怎么见人,怎么活呀?”
??“怪也怪他们非把家丑闹大,说什么不严惩那对奸夫淫妇便死不瞑目,这下可好,奸夫没找着,倒抖出个采花贼,平白惹了更大的笑话……”
??我听着听着,大概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赵家两位老人不知缘何怀疑守寡的儿媳妇偷汉子,一怒之下将她告上了衙门,结果审案时赵氏竟供出奸夫乃是“探花郎”月无双,此话自然无人置信,故而被当作了镇上的一大笑话,众口相传。
??“双双,你果真没有背着我四处去采花?”我朝月无双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双眸,貌似泫然欲泣地问道。
??月无双横了我一眼,百媚千娇,玉暖生烟,然后曼妙优雅地端起杯茶,轻轻撇去茶沫,“我对采花没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非小姻还会为此而吃醋?”
??我昂首努嘴,刚想反驳,外头蓦然传来句:“赵氏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月无双的,没准还真有他的一份呢!”
??噙着茶的月无双立马呛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我死命忍住笑,肚子憋得直抽筋,面容扭曲作一团,最后实在撑不住,让一丝笑声给逸出喉间,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捶胸顿足,疯狂痴笑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将外间客人吓跑无数。
??“呼,呼……笑死我了,双双的孩子?天哪,我真好奇双双算是孩子他爹,还是孩子他妈呀?”我夸张地捧了月无双精致无比的脸,瞪大双眼作势认真检查起来。
??“小姻,你该好奇的不是这个吧!”月无双拍开我的手,闷闷道:“那赵氏认定孩子是……是我的,总有确切原因吧,否则她一个市井妇孺,又如何知道我的名讳,还敢堂而皇之地指证、诬陷我。你难道就不想将此事弄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吗?”
??“唉……我也不希望你替别人背黑锅呀,可我答应了玄少惹麻烦,不管闲事的,怎么能这么快就爽约呢!”我遗憾地拍拍月无双的手背,“想开点,反正现在没人认识你,大不了咱们立马走人便是。”
??月无双不发一言地抽回手掌,而后淡淡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掀门,须臾已至店外。我心里一悸,拉了安宓甩下两串铜钱,慌忙追赶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住他衣袖,怯生生问道:“双双,你生气啦?在生我的气吗?我认错,我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月大哥,你别丢下我们!我,我跟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脱嫌疑的,你别丢下我们啊!”小宓抬起晶莹水亮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扯住他另一片衣袖。
??“我,我不是要丢下你们……”月无双停下脚步。
??“可你刚刚不就抛下我们独自一个人走掉了?”我跟个弃妇似的眼巴巴看着他道。
??“方才,方才我心里有点乱,所以出来透透气,仅此而已,没其它意思……”月无双深深凝望住我,眼里的情愫不甚分明,“小姻不再多管闲事的心意份属难得,我不该拿这案子叫你破例的,咱们还是赶紧收拾行囊,一会儿就直接起程吧!”
??我双手圈住月无双的胳膊,换了满脸谄媚笑容,娇声道:“不忙,不忙,先替双双摆平此间的冤假错案再走也不迟,咱们月公子的清誉可不能叫那些无耻小人玷污了去。”
??月无双“扑哧”一笑,如云破日现,雪霁天晴,柔柔的嗓音更是掐得出水一般婉约轻缓,“谁让你学公主那么说话了,我这采花贼本就无甚清誉可言,不过是想给打着我名号作奸犯科的人一点教训而已,帮不帮随你。”
??虽说摸不透月无双的心思,但既然他没再生气,我胸口堵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向附近居民详细打听了此案的来龙去脉以及审理情况,得知明日巳时府尹文大人将提案再审,我们三个便寻了间客栈,准备歇一晚第二天跟着凑热闹去。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36

乐乡镇是个小镇,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七千之众,今日府衙升堂,镇上竟一下涌来了近千人等着瞧好戏,没多久便把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充分发挥主妇们在超级市场大甩卖时奋不顾身的血拼精神,领起月无双和小宓一头扎进人墙里,东钻西挪,左闪右避,几个转折后愣是叫我开辟出一条新航线,冲至人群最前端。
??此际,府尹大人惊堂木一拍,赵氏与其公婆分别跪于堂下,瑟缩了身子,默然垂首。我抬眼远眺,发觉赵氏身材臃肿,相貌平平,实在称不上美女,也不知究竟凭何无缘无故被人采了花的。
??一旁的主薄朗声通读完上回审理的内容后,府尹就原告的状词又向赵氏询问了一系列问题。最关键的还是被告肚子里的珠胎到底是谁的?而他是如何同赵氏私通?现下又在何处?
??赵氏嘤嘤啜泣,抽噎着说有一名自称月无双的采花贼,三个月前蒙面摸进她房里,燃了支奇怪的香后她便昏昏沉沉地无力抵抗,让他强行要了身子。待天一亮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连他相貌都不曾看清,只模糊记得那人后背有道大疤,左肩有颗圆痣。
??月无双闻言脸色一沉,似是知道什么内情,我不便追问,瞄他两眼示意等会儿说与我听后,府尹文大人已拍案定论,认为赵氏的说词缺乏实际证据,仅凭她一句被采花贼强暴致使怀有身孕,不足取信。而赵氏公婆状告寡居儿媳与人通奸之罪,因赵氏确实被诊出有孕所以罪名成立,按律理应判处她刺配流放之刑。
??我见赵氏满目悲戚,不似作伪,心里不免对她的遭遇抱了几分同情和愤懑,没等文大人最终定案便跳将出来,拱手扬声道:“大人且慢,草民以为此案颇多疑点,还需进一步调查才是。若证明赵氏所言不虚,那她亦为受害者之一,担此通奸恶名岂非太过冤枉?”
??府尹文大人惊堂木一拍,瞠目厉声叱问:“堂下何人胆敢在此扰乱本官判案?”
??我迈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草民只是偶然间路过的普通商贩,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故而斗胆直言,望大人明鉴。”
??府尹尚未开口,赵氏的婆婆已抢先质疑道:“哪个路过的商贩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替那贱人开脱?大人,请大人明查,他一定就是私通那贱人奸夫!”
??我闻言暗自摇头,为什么就没人发现我是女扮男装的呢?貌似我并未易容啊,若说我天生男相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滴!
??围观的众人此刻哄然一片,如炸开锅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月无双轻叹了口气,他早料到要我不多管闲事,不自找麻烦,除非是太阳打晚上出来,月亮打白天升起。
??府尹文大人眼看场面混乱不堪,一发不可收拾,赶紧重重拍案,怒喝了句:“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我气定神闲地接受万夫所指,甚至还学足了紫轩漫不经心的架式,随手捋一捋发梢,整一整衣带,然而此举落在府尹眼里竟使得他猝然变色,冷汗都逼上了额头。
??怎么回事?我顺着他的目光瞥向腰际,一抹玄色捻丝绦绳上的圆形玉玦莹润剔透,紫晕流转,莫非……他识得这块玉佩?紫轩可没说它是象征什么身份地位的特殊信物,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戴着它招摇过市呢!
??文大人略略擦了下汗,朝我暗递个眼神,当即宣布:“因赵氏一案疑点甚多,有待继续详查,今天权且询问至此,等找到新的证据或证人后,择日再审。退堂!”
??衙役们立即领命,将吵吵嚷嚷的人群悉数驱散,仅留下了我以及站至我身侧的月无双和小宓。府尹大人见再无外人,快步上前一揖到底,朗声道:“不知巡察御使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特使见谅!”
??巡察御使?这块玉玦原来是什么巡察使的信物啊!我心下恍然,面上却摆足了官威,抬手示意府尹无须多礼,而后扯了个奉旨微服督查各地官员吏制的借口,把文大人下面的一系列招待全给推托掉,只要求他慎重处理此案,尽快追捕嫌犯,做到公正无私、毋枉毋纵,便施施然地挥袖扬长而去了。
??
??“双双,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采花贼是谁呀?”我托着腮,蹲坐于缓缓前行的马车副驾上,满脸好奇道。
??月无双因为担心我这假巡察御使的身份被拆穿,走出府衙后便当即决定离开乐乡镇,赶往下一宿点明琅镇再投栈休息。我虽不以为然,但当听闻明琅镇乃是太粱国最大的金银玉器加工、批发集散地时,便乐得由他安排了。
??“可以这么说……”月无双绝美的容颜浮现出远山轻烟般朦胧的愁绪,沉吟许久,似追忆似感叹地喃喃低语道:“我若没有猜错,他应当就是与我同门学艺的师弟易怀初。”
??“师弟?莫非……你们一门全是采花贼?”我不禁在脑袋里勾勒出数百名黑衣劲装的帅哥集体施展轻功,如蝗虫过境般逢花便采的情景,呃……那个也忒寒人了点!
??月无双哭笑不得地戳戳我前额,“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师傅可是名满天下的飞鹤楼孤月长老,他脾气虽然不好,为人却还算正派,且他的轻功、易容、机括、药卜并称为江湖四绝。我学艺未精,所习却也足以受用一生的。”
??“照你的说法,你那易师弟怎会变成采花贼的?你后来又为何去做杀手呢?”我疑惑不解道。
??“易师弟的事,或许同我的一个师妹有关……至于我嘛,应该算是生活所迫……”月无双苦笑了下,放慢行车速度,脉脉地看向我,“你真的想知道?”
??我小鸡啄米般奋力点头,“双双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呢!”
??月无双秋水横波,瞧得我心口一荡,“关于小姻的一切我也好奇得很,等我讲完这段往事,你把你的过去也说与我听,如何?”
??我的过去?另一时空的过去吗?只怕说出来亦无人置信,因为事实简直比天方夜谭更天方夜谭,月无双……他能相信?我不确定地再一点头,月无双拉我坐得近些,微一凝神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九岁那年我故乡发生水患,在跟娘亲失散之后,我被路过的师傅解救,并收作了弟子。而易师弟及素弦师妹也是当时一同被师傅收留的几个孩子之一。我跟着师傅专心学艺,却并未完全停止寻找娘亲,终于,七年之后我收到了娘亲的确切消息,便立刻辞别师傅赶下山去。哪料素弦师妹竟一路偷偷尾随于我,但终因及不上我的轻功,没多久就将我给追丢了。待我见过娘亲重返师门时,易师弟告诉我师妹一去无踪,直至数月后她再次出现于君门府妓院,我们才知道她居然让人拐进了青楼……”
??“等等,双双,你师妹不是会武功的吗?怎么不想办法逃跑呢?”我忍不住插上一句。
??月无双呵气如兰,淡淡叹道:“只因朝中某位权贵之子看中了师妹,故而特意请来高手废去师妹武功,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困得住她。等我与易师弟设法赶至,想救她脱离时,师妹自认既已失身,无颜再随我们回去见师傅,所以……”
??“所以她自尽了?”我顺着寻常思路把话接了过来,“然后一直暗恋她的易怀初将责任全推到你头上,认为是你间接害的她,但他的武功又远不及你,不能正面与你冲突,因此迫不得已下只能打着你的名号四处采花,借以败坏你的声誉。双双,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啊?”
??“八九不离十,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素弦师妹并未轻生,她……她反倒选择留在青楼之内,如今已是边境一带最红的名妓了!”月无双摇头无奈道:“易师弟怨忿难平,原也怪不得他,我的确是没尽到师兄的责任好生照顾师妹,但他一再用这种法子嫁祸予我,就大错特错了。又或许这其中仍有什么隐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故此他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手段来报复我也说不定。”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师傅都不管吗?”
??“师傅他老人家三年前便已过世了,其他师兄弟各奔前程,压根儿没人来管我们之间的恩怨。再加上易师弟犯案隐密,行踪飘忽,除却我本人,几乎无人怀疑那些案子是他所为。而我也是经过这么多年来暗中查访,才总算由一些蛛丝马迹摸清了他的惯用手法,确信真的是他在背后再三诬陷我。”
??“对啦,莫非……你刚听说这个案子时就已经猜到此番又是你那师弟在搞鬼?还有,之前沧浪府的案件你会干涉其中,是否也是因为他的关系你才特意现身调查的呢?”我突然醒悟道。
??月无双揉了揉我脑袋,“不错,还好那次的人命案与他无关,而且我又得以结识了小姻你,倒可谓不虚此行呐……”
??我笑眯眯地蹭进月无双怀里,用力嗅了嗅他身上清淡的玉兰花香,良久感慨一句:“无论你师弟当采花贼的理由是什么,如此肆意败坏女子名节,终是他的不对,必须要按律严惩才是,否则像赵氏那样的无辜女子岂非冤枉至极?”
??“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劝他自己去投案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亲自出手。”
??月无双眼神一黯,愁蹙眉尖,我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道:“听说明琅镇比沧浪府还要繁华,十里软红,珠玉蔽天,最是人间奢靡富贵、淫逸风流之所在,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多逗留几日,到处玩玩,好好享受一番,你觉得怎么样?”
??“只要你高兴就好,但不许给我惹事,咱们背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我吐吐舌头,虽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承认我好像真是容易招惹事端的体质,跟那位毛利某某某有得一拼,低调什么的基本同我无缘。莫非因为流年不利?舒舒服服倚着月无双的肩膀,我不知不觉由深思渐渐陷入了沉睡。
??“咦,这么快就睡着啦?你的往事还没说呢?”
??午后的阳光羽翼般轻轻柔柔覆盖了我一身,顽皮的南风吹拂起我披散一肩的卷发,丝丝缕缕缠绕住月无双胸前交扣的盘襟。月无双微笑摇头,伸手去解,却反而越解越乱,愈纠愈紧,顿时停下所有动作,怔怔地瞧着被青丝牵绊住的衣衿幽幽然出了神……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40

“小姻,小姻醒醒,明琅镇到了!”水样温柔的嗓音如同香滑醇美的冰淇淋,诱惑着我睁开双眼。
??“明琅镇……”我无意识地喃喃重复,一抬眸就撞见铺陈于面前宛若天际虹霞般光华耀目的一匹细长锦缎,绵延伸展,直至夜色的尽头。
??那是什么?我诧异地眨眨眼凝神再瞧,方才看清原来面前这条长长的锦带竟是掩映于烛火下的碎石小径,只不过它全由七彩斑斓的各色宝石铺成,乍一望难免让人惊疑不定,以为是浮云九天,星汉倒卷,浑不似人间风貌。
??“哇,不愧是明琅镇,果然货真价实,够明亮,够琳琅的!”我爬下马车,直接趴在地上对着宝石路面流哈喇子。
??月无双哭笑不得地将我拎起身,“小姻,这些不过是劣等原石,即便全挖出来也值不了多少钱,真正昂贵的稀世珍宝都收藏在街道两边的店铺内呢!”
??我闻言立即扯住月无双,劲头十足地准备开逛。月无双却顿住脚步,把我拉回他身畔,“你啊,说风就是雨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店铺早已经打烊啦!”
??“啊?这么晚了吗?”我才反应过来。古代最令人扫兴的莫过于此,除去特殊节日外晚上几乎都没有任何活动,店铺更是早就关门打烊了,害我唯一的娱乐就是每晚盯住月无双,让他陪我聊天至深夜。
??“小姻,我们先进客栈吧,这间惜缘客栈远近闻名,听说它不仅仅是明琅镇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亦是整个婺花府最美最舒适的客栈,肯定能符合你的五星级要求。”月无双居然仍掂念着我以前抱怨过的话。
??“双双挑的客栈不管是不是五星级的,我都喜欢!”我冲他甜甜一笑,牵起他和小宓,昂首迈进了右手边虚掩着的乌木大门。
??门后敞亮开阔的空间让我禁不住眼前一亮。环顾四周,这几百平米的大堂里竟竖了三十六根合抱粗的雕花白玉柱,所有墙壁则嵌满大大小小、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夜明珠片,而客栈的屋顶上还倒悬了九盏硕大通透的莹黄琉璃灯,像极了九轮朦胧清冷的圆月,将点点银辉遍撒天下。置身其间,仿佛正处于某个迷离虚幻的梦境当中,美得难以名状。
??“请问三位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掌柜的瞧我光顾着打量客栈,半晌不发一言,只好自己扬声问道。
??我回过神,刚想说住店,一道温软的嗓音已抢先应了句:“他们是我朋友,房间就安排在天玑、天璇两处吧,记得先预备好一桌精致点儿的酒菜,晚些再送上香汤供贵客沐浴,明白吗?”
??掌柜的连连哈腰,我则兴高采烈地蹦到来人跟前,亲亲热热唤了声:“子苑!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自打跟他建立业务往来后,我们每月至少通三封信,我对他的称呼也由韩公子、韩兄、子苑兄升级到了子苑,而他并不介意这些,所以我叫得愈发顺口。
??“明琅镇乃是北上寒照的一大必经之地,我专程赶来此处等你,主要想把新制的《时尚》样版送给你过一下目,同时也为了当面庆贺云意乐团成功出道。”韩子苑身着象牙色掐丝绣袍,发簪珍珠玉冠,仍旧是一副疏秀俊雅、弱不胜衣的贵公子模样。
??“那贺礼呢!”我眼巴巴地摊开双手,毫不收敛地用目光对他浑身上下来了番大扫荡。
??只听另一熟悉的声音接口道:“呵呵,姻丫头,想要贺礼就随我走吧!”
??“秦叔,你也过来啦?到底是什么贺礼需要这么神秘,透露一点点嘛!不会又是令牌吧……莫非是珠宝首饰……”我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头带路的秦叔,边走还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韩子苑、月无双等人则静静尾随其后,只偶尔交换一两句寒暄的话,更衬得我聒噪无比。
??拐进客栈偏堂,穿过两扇角门,看大致方问,秦叔似乎要把我们领往马厩,我正暗自纳闷呢,秦叔忽然慢下脚步,停在了一辆不甚显眼的双辕马车前。
??我愣愣地指了指车,“这便是你说的神秘贺礼?未免也太……”抠门二字于我舌尖打了个滚,终究没忍心吐出来。
??“丫头,先别忙下定论,你且上车瞧瞧!”秦叔挂着丝得意的浅笑,扶我登上车驾。
??我将信将疑地拉开移门,车厢内的布置立马跃入眼帘。木质的板壁皆以淡紫色绒布重重包裹,左右车窗对衬镶着两扇类似玻璃的透明晶体,还可自由开合;顶篷四角各嵌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使得即便在大晚上车内光线依旧会很充足;地上则铺了厚厚一层锦榻,摸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两边的座椅不仅罩垫设褥,还能够折叠翻转,一旦收起来后,整间车厢的感觉好像是张大型席梦思床,躺着绝对既舒适又安稳。
??“怎么样?姻丫头,这辆马车不错吧!而且你别看它外观不起眼,内壁之中可全夹了寸余厚的铁板,刀箭不入,如遇危险还能借此抵挡一阵呢!”秦叔自豪地拍拍车身,像是个炫耀着自家宝贝的孩子,“公子爷担心你们旅途的安危,特意命人连夜赶造出来,足见爷的诚意吧……”
??“刀箭不入?”我光注意到这一句,眸眼内不由奇彩连连,原来这车竟是古代的防弹型劳斯莱斯啊!
??秦叔宠溺地笑了笑,接着道:“好车需得良驹配,你快过来瞧公子爷为你选的这两匹马如何?”
??我跳下车,认真仔细地端详起小厮牵来的枣红色骏马,半晌得出结论:“看不懂!”
??月无双信手摸了摸马的前额,又顺势梳理一下马鬃,柔声解释道:“这两匹马毛色光润,膘肥体健,宽鼻阔口,细腰长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寒照名驹,在太粱国可并不多见,小姻,你今天的收获颇丰啊!”
??韩子苑微笑点头,“想不到月兄竟也是识马之人,这对离焰胭脂我豢养已久,性情温驯,耐力缓长,最适宜远途出游时驱使,如今赠予姻儿亦算是派上了它们真正的用处。”
??“哎呀,你看你,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我嘴上热闹,脸上却连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
??月无双斜飞我一眼,轻叹道:“别再演戏了,这儿还有哪个不知道你的本性呀?难为韩兄费尽心思替你张罗了如此实用的贺礼,我们收下便是。”
??怎么觉得他的话听来怪怪的?我瞟瞟月无双,没什么异样啊,大约是我多心了吧!抛开这茬,我眉飞色舞地谢过韩子苑,接着拉了安宓一起钻进车厢,在里头东倒西躺,左磨右蹭,扮家家酒似的玩足小半个时辰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45

次日,天清如洗,晴空万里,我们一票人浩浩荡荡奔赴明琅镇最富盛名的珠宝一条街——阗毓坊,参观、鉴赏兼采购。
??而韩子苑俨然地头蛇般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专拣那些既正宗又不失特色的小店逛,半天下来,换回女装的我除了目眩神迷,眼花缭乱外,身上所有银两尽皆落入别人的荷包,发髻、颈项、手腕间却是玎玲当啷挂满各种珠玉饰品,走在街上真跟个移动贩卖机似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两百。
??月无双憋了许久,当某路人甲接连回头张望五次,直至不小心迎面撞上门柱后,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卸除了我两块玉佩,三根发簪,四条项链再加五副手镯,然后长吁口气,将东西一股脑塞进衣袖,转身施施然继续举步前行。
??我懊恼地直跺脚,韩子苑见状轻笑出声,指着不远处一家规模颇大的店铺道:“姻儿若有兴趣再多逛一会儿,前面还有我们宝源的分号,你尽可以挑几样喜欢的带走,权且当作是贺礼的附赠好了。”
??“真的?”我揪紧他袖摆,扑闪着呈现心型的双眸,“子苑,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还是你眼光独到,明白钱就是赚来花的,首饰就是拿来戴的,珠宝其实就是用来送人的,对吧?”
??“你说的倒也在理!”韩子苑笑意更深,原先病弱的气质一扫而空,秀雅的脸庞由内而外焕发出灿烂夺目的神采,翩然肆意,恍惚中竟令我产生正面对着紫轩的错觉。
??“小姻,他人已经走远了,你还不回神?”月无双酸不拉叽地冲我哼哼,“不就是有几间破店嘛,稀罕什么呀!”
??“哦喔喔,双双吃醋了!我怎么早没发现你一直暗恋我呢?唉……罪过,罪过啊!”
??“呸,就属你最不正经,没的教坏了孩子。”月无双看见安宓抱着狐狸笑作一团,耳廓不由微微泛起一阵粉潮。
??我知道他指的是小宓,却故意走前几步然后扭头扬声道:“孩子他妈,你也别唠叨了,快点跟上来吧!”
??“小姻!”月无双大窘,一路追着我踏入了店内。
??秦叔见我进来,立马笑容诡异地招呼道:“丫头,你觉得这枚嬉蝶翻花翡翠链坠如何啊?喜欢吗?”
??我随意一瞥,“雕工细致,纹理清晰,温润通透,玲珑小巧,看起来确实不错……”
??“呵呵,它的市价可值一千两银子呢,你若喜欢的话就把这个拿回去吧!”
??“一千两?”我捧了半指大小的链坠,再凝神细看,“秦叔,我怎么觉着它好像是一对的,应该还有另外半枚吧?”
??秦叔干咳一声,心虚般含糊地咕哝:“另外半枚……另外半枚其实是在……”
??“在我这儿!”韩子苑淡淡扫了眼秦叔,由怀里掏出一枚同我手上差不多式样的链坠,递予我道。
??他们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从昨天起我便有所察觉了,莫非……心念一转,我顿时醒悟,秦叔故意什么事都扯上他们家公子,又明知另外半枚嬉蝶翻花翡翠链坠在韩子苑身上,仍硬塞这一半给我,主要目的大概是想借机撮合我俩?可韩子苑显然不太赞成他的做法啊,秦叔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呢?更何况韩子苑可谓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他若要找个妻室,自有成堆的绝色美人争相倒贴,秦叔犯得着把我这么个平凡普通的女子硬塞给他吗?
??我的脑袋乱作一团糨糊,有无数疑问亟欲提出,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肚子饿了,我们上哪儿吃饭去吧!”
??“咦?你怎么舍得休息的,这条街只逛了一半而已啊?”月无双很清楚我以往的辉煌战绩,一般情况下,不压平商店街的马路我是从不主动离开的。
??“双双,你没听说过养精蓄锐,再接再厉啊?我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下午好接着继续!”不动声色地还回链坠,我若无其事道。
??韩子苑温和的眼波扫过我,然后落在凑成一对的坠子上,淡淡的睫毛微一轻颤,投下郁悒的阴影。秦叔不敢再多说什么,站至一角垂目待命,唯自家主子马首是瞻。而其余诸人均巴不得早点结束,寻块地方歇歇脚呢,当下便由着我带领大家进到镇上最具知名度的广福楼,提前享用午餐。
??“我要开动啦!”竹筷刚朝一碟秘糟鸭蹼伸去,我灵敏的鼻子就捕捉到某种熟悉的香味,抬头一望,不出所料啊……
??“呀,这么巧,怎么你们也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来人身穿石榴色莲纹大袖衫,柳腰纤纤,玉靥甜甜,正是同我不打不相识的公主紫澴。
??“奇哉怪也,按理说皇都在东北方,寒照在西北面,两处官道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咱们这么巧竟能在此处碰上呢?”我故意戏谑地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我打算北上探望一位病重的姨母,恰好途经此地,又恰好瞧见你们在这边吃饭罢了。”紫澴公主脸不红气不喘地搬出一个任谁听了都不可能相信的理由,毫无诚意地忽悠我。
??“丫头,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秦叔看我们一见面就唇枪舌剑地斗个不亦乐乎,禁不住好奇道。
??我瞥瞥月无双,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这位是紫澴公主,金枝玉叶,高贵尊荣,我们升斗小民可不敢随便同她攀交。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同双双应该算是好朋友,对吧?”
??月无双笑得云淡风轻,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温柔地邀请公主入席上坐,公主却略微羞赧地低了头,也不再跟我抬杠斗嘴。
??我眼珠一溜便欲拿他俩接着开涮,却不经意扫到韩子苑苍白怖人的脸色,心底一惊,侧目再看,他好像正望着紫澴公主出神,面上的表情复杂难明,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种目光绝不涉及男女之情,究竟会是什么呢?
??韩子苑似乎察觉到我紧迫盯人的视线,偏首望向我,浅浅一笑,面色迅速恢复了正常。我思忖着该不该关心地询问他一下,旁边的秦叔已替我开口问道:“公子爷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客栈休息片刻?”
??“不妨,我方才不过是有些吃惊,未曾想到这位姑娘竟是长公主。”韩子苑谦和地朝紫澴公主略一颔首,仪容清贵优雅,气韵涤然出尘。
??公主呆瞧他半晌,末了啧啧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小姻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我皇兄?只是我皇兄若有他一半的儒雅,父皇便用不着伤透脑筋,成日忧心了。”
??“公主过誉,在下一介布衣,岂敢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韩子苑扬眉轻笑的模样简直就是紫轩的翻版。
??紫澴公主同他闲扯几句,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月无双身上,“月公子,你看外头的天气多适宜出游踏青,不如我们去附近的长乐山走走吧?”
??“好啊,素闻长乐山一带景色怡人,风光秀丽,尤其是环绕其间的仙纨河,不仅水质甘甜,色泽更如同上好的丝纨般雪白柔顺,所以至今仍流传着许许多多与之相关神奇故事及美丽传说。小姻,等用过午膳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好……”话讲到一半,紫澴公主立即朝我猛递眼色,示意我不准再跟着当电灯泡了。我甜笑着眯细双眸,不置可否地舀一勺汤,放进嘴里慢品,就是不搭理她。偶尔捉弄一下公主真的特别有成就感呐!
??公主忍耐不住,由桌子底下一脚向我踹来,脸上却无波无澜地摆了副亲切的面孔。我毫不客气地抬腿踹回她,一边的韩子苑却猛然呛了口茶,眼神惊异地望住我。
??该不会踹错人了吧?我不死心地换另一条腿,二话不说踢过去先,另一边的月无双又眸眼盈然地看向我,我装作不解其意地左右轮番扫视,底下却双腿并用,总算够着了公主,跟她扭作一团麻花。
??但我没有料到的是,韩子苑和月无双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望去,视线交会,彼此悚然一惊,匆匆移开双眼,心内各自嘀咕:这人原来有那方面的嗜好啊,看来以后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可惜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与公主斗得不亦乐乎,哪管那边厢气氛有多么尴尬诡异。一场“暗战”后,最终还是月无双厉害,他执意要求大家一块儿出游,且三言两语就将公主顺利摆平了,一行六人这才分乘五骑,兴高采烈地朝长乐山缓缓行去。
??
??半个时辰后……
??传说中的游原胜地已近在咫尺。山色空蒙,翠烟笼沙,于一径的红紫芳菲中有道莹白透亮的玉带自上而下,倾泻出落然尘外的景致。
??“双双,你看,那条白色的便是仙纨河吧?快放我下去,我要尝尝它的味道是否真如传闻所言般甘甜!”由于六人中只有我不会骑马,因此月无双与我共乘一骑,真真是羡煞了紫澴公主。
??“来,我抱你下来!”月无双利落地翻身下马,朝我展开双臂。我想学他的样子帅帅地甩镫跃下,结果……我被马镫一绊,直接华丽丽地倒入了他怀里。
??“小姻……”感觉到月无双骤然绷紧的肌肉,听到他绵柔若水的声音,我心脏竟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怎么回事?莫非因为春天的关系,令我荷尔蒙分泌过剩?
??“喂!你们两个要抱到什么时候啊?赶快松手啦!”公主冲上来一把拽开我,气呼呼地怒道。
??我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悸动,嘻皮笑脸地朝月无双和紫澴公主眨眨眼,“呵呵,放着大好的便宜不占,那可就不是我时姻了,对吧?”
??月无双凝视着我,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噙了丝忧郁。我见状心里莫名一颤,忙拉上小宓直扑仙纨河畔,捧了口牛奶般的河水便“咕嘟咕嘟”仰头灌下。
??“嗯,这水果然甘甜清冽,净爽……”我陡然僵硬地咧着嘴,呆愣愣望向河水上游某处:死狐狸流川枫此时竟欢快无比地在水里扑腾嬉戏,那我方才喝的……岂不是它的洗澡水?
??“呕……”我止不住的恶心,流川枫却得意洋洋地爬上岸,抖落一身水珠,顺带附赠我两个白眼。
??“死狐狸,你有种站那儿别动,今天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满脸杀气地沿着河岸猛追流川枫,它忽上忽下地轻松应对,时不时还停下脚步等我片刻,引起众人一通哄笑。
??“好啦,好啦,姻丫头,你是追不到它的,这种玄睛银狐的速度迅捷如飞,除了轻功一流的武林高手外,没人抓得住它。你还是坐过来歇会儿,陪我聊聊天,给我们唱首曲子吧。”秦叔拦下我,殷殷劝慰道。
??“它……它欺人太甚……我非……非……”我累得只剩喘气的份,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姐姐,你别生流川枫的气啦,回去我替你好好教训它一顿,你先坐过来消消气,休息休息嘛!”安宓一边牵住我手,一边对着小狐狸挤眉弄眼,暗示它再跑得远一些。
??我彻底无力地摊在草坪上,一个个的怎么全向着死狐狸?混到我这步田地算不算“众叛亲离”啊?
??“呵……若能在如此宁静清幽的地方住上一辈子该有多好,远离尘世,忘却烦恼,过着神仙般逍遥快活,无忧无虑的生活……”月无双仰面躺倒于我身侧,用无限向往的语气对着蔚蓝澄澈的天空喃喃轻叹。
??“呼,这样真的很舒服哎……”我跟着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属于大自然特有的气息,“双双,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就买下整座长乐山,再盖个十几间竹舍,每天打打猎,捕捕鱼或者种一两亩薄田,自给自足,遁世隐居,你觉得怎么样?”
??月无双伸手揉揉我脑袋,戏谑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过一辈子吗?那便是向我求婚咯?嗯……我得认真考虑一下才能回答你。”
??“臭美啊,本姑娘什么时候跟你求婚了!”抓一大把狗尾巴草丢到他脸上,“我是好心为大家创造一个休闲度假的场所,况且我怎么可能永远待在山里不出来呢?又不是人猿泰山!”
??“是啊,你怎么可能永远……”月无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流连在我脸上,久久不曾移动,我却一无所觉,反而突然心血来潮地爬起身来四处找木棒。
??“找到啦,这根不错!”我寻着块大石头,用木捧敲击两下,声音很沉,正适合给我打拍子。
??“你又搞什么花样?不会是要拿它揍狐狸吧?”紫澴公主纳闷地凑向我道。
??“咳,ladiesandgentlemen,云意主唱时姻现在为各位献上一首最新单曲,希望大家能喜欢!”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个鼓点,我含笑望住月无双,眯眯双眸放声高歌:
??“还记得那场音乐会的烟火,还记得那个凉凉的深秋,
??还记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游乐园拥挤的正是时候。
??一个夜晚坚持不睡的等候,一起泡温泉奢侈的享受,
??又一次日记里愚蠢的困惑,因为你的微笑幻化成风。
??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
??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又再一次回到凉凉深秋。
??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把自由交给草原的辽阔,
??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郊游今天别想太多。
??你是我的梦像北方远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我们一直就这样向前走,
??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郊游今天别想太多。
??噢啦啦啦啦,像北方远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为我加油,舍不得挥挥手……”
??曲子唱完,众人意犹未尽地催我再来一首,月无双脸上的笑容更是从未有过的光华灿烂,我心念一起,便兴冲冲地接着往下表演,直至夕阳晚照,倦鸟投林,我们六人五骑踏了橘红色的霞辉,方始有说有笑地策马离山。
??如果我能预知到此后的种种,如果我能早一些明白你的心思,如果我不是那么的随意任性,如果我们还能够回到这一天,如果……可惜我非常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49

“我宣布:才艺比试大会现在开始!”
??锣鼓声响,惊散满架繁盛绮丽的荼縻花,花瓣飞扬,星星点点如御风的彩蝶凌空翩舞,而后结伴停落于我发梢衣袂之间。
??“既然你们坚持要比,我是无所谓,但后果自负!”抖抖天青色素袍,薄纱遮面的我悠悠然双手环胸,斜倚着一株香樟,神情傲慢至极。
??月无双身穿墨色雁纹锦衫,同我一样面含珠纱,事不关己似地埋头赏花,而站在他左右两边的紫澴公主及小宓,兀自研究着花坛里的数盆文珠兰缘何竟提前了那么久开花。
??“哼,几个没脸见人的流浪乐伎嚣张什么劲儿,凭你们也想跟咱们云意乐团较艺,简直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一名脸蛋柔美,相貌清秀的红衣女子恶狠狠地瞪向我,其状恨不得立马将我生吞活剥,但我作为云意的团长兼主唱,却并不认识她。
??怎么会这样呢?话说回来,事情的起因源自于两天前……
??“我说公主殿下,你一路跟了我们半个多月,什么时候才准备回宫啊?难道皇上他都不担心吗?你可是女孩子,更是万金之躯,一天到晚在外头胡混也没个人管管!”
??自打在明琅镇相遇之后,紫澴公主便死皮赖脸、阴魂不散地缠住了我们,韩子苑走后她仍连半点告辞的意思都没有,月无双好几次建议要易容开溜,均被我一票否决,毕竟她人不坏,同我也勉强称得上朋友,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公主的奢华排场绝非寻常百姓可以享受到的,偶尔沾沾光我亦不反对。只不过时间一久……再多的珍馐佳肴、金玉珠帛终有完全腻味、审美疲劳的一天,譬如现在……
??“你要我讲多少遍,本公主是刚巧与你同路,谁稀罕追在你们后头满世界瞎转呀,最多十来天我就会径直往东了,届时可别哭着喊着求我留下!”紫澴公主惬意地窝在我们车厢内,她自己的随扈则分坐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与我们保持五六丈远的距离,防护得相当严密。
??“公主尽管放心,即使你今天就走我也不会执意挽留的,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别怪我毒舌,实在因为她早已修炼得百毒不侵,我的逐客令她基本当作耳旁风,吹过便散。
??“哎呀呀,外面风可真大,看上去荒无人烟的,也不知道下个镇子还要多久才到?月公子,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吧!”她就是这么无视我滴……
??月无双拉开车门探进半个身子,“公主稍坐片刻,响风镇就快到了,你瞧前头的土黄色城墙,那里即是咱们今晚的落脚处。”
??我撑起一侧的车窗伸长脖子往外看去,一瞥之下不禁大失所望。响风镇又小又破,完全不能跟明琅镇相提并论,恐怕连一间像样点的“星级”客栈都没有,今晚注定要难捱啦……
??孰料,当一行人到达镇上最大的响风客栈后,尽皆被眼前这座金光熠熠的崭新高楼震得目瞪口呆。与周围陈旧破败的低矮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栋华丽的殿阁不仅宽广雄伟,处处镶珠嵌玉,描金绘银,楼顶上居然还设有一个大型露天歌舞台。此时乐声悠悠,曼歌靡靡,衬着外头荒凉沉寂的街景,更加显得诡异非常。
??“双双,咱们是不是撞见海市蜃楼了?”半晌,我憋出这么句话。
??“走吧,到底怎么回事进去一探便知。”月无双拍拍我肩膀,当先一步踏入客栈之内。
??客栈里头人声鼎沸,生意竟是出奇的红火,仿佛全镇的百姓都聚集到了这里。我忍不住逮着个店小二详加询问,哪料得到的答案险些惊掉我下巴。
??“客官有所不知,本店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红火,全仰仗云意乐团近两个月来的驻唱表演,您如若感兴趣不妨戌时上顶层的云台瞧瞧,包您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好啊!我倒想看看这李鬼遇上李逵,究竟会是怎生一副光景!”敢盗版盗到姑奶奶头上,就该有付出相当代价的觉悟。
??小二听不懂何谓李鬼遇上李逵,但见我咬牙切齿,眼放幽光的模样不免暗暗纳罕,莫非此人跟云意有仇?
??戌时,弦月朦胧,灯曳影魅,响风客栈楼顶的云台四周,虽以布幔纱帐重重围拢,但无隙不入的夜风仍然将密布会场的烛火吹得东倒西歪,不时摇晃出绮丽迭荡的韵致。
??“小姻,我们为什么要蒙面呀?现在可是晚上,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啊!”月无双扯了扯架于鼻尖的珍珠色缀玉薄纱,若隐若现的绝世容颜果然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意。
??我替小宓架好面帷,斜飞他一眼道:“要的便是这份耐人寻味、夺人眼球的神秘效果,否则那些臭家伙真以为咱们是捧场去的呢!胆敢冒充云意招摇撞骗,还做得这么光明正大,肆意张扬,若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就不足以杀一儆百,永绝后患!”
??“你……你的话怎么听来杀气腾腾的?我们不过是去拆穿那些骗子的真实身份罢了,又不是去杀人灭口,至于狠成这样吗?”月无双怕怕地退开半步,他几乎怀疑那些家伙遭我魔爪摧残后还能否安然存活。
??“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露出满口白牙,咧唇一笑,“我必加倍奉还!”
??月无双缩缩脖子,“你这个性真是……相当之恶劣啊!”
??“哎,你们两个再磨磨蹭蹭下去,表演都要结束了,赶快进来内场啦,我可是特地花重金买了最前排的位置!”紫澴公主同我们一样作男装打扮,面上挂着纱帷,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其实是名女子。
??彼时,台上表演已然开始,我们四人却风采各异地在众目睽睽下有如闲庭信步般缓缓入座。考究的服饰,优雅的举止,神秘的来历即刻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
??我不管其他,只留心观察着台上的表演。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很有实力,尤其是其中一名红衣女子的舞技,精湛高妙,绝不输于青岚。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柔若无骨,长袖翻飞间她便宛如逐波徘徊的仙女,娇媚可人,轻跃灵动,莫怪乎能在此地引发不小的轰动了。
??另外两人看模样也俱为妙龄少女,但较之于前者无论容貌或舞艺都明显逊色许多,想来那个冒牌云意的主心骨便是红衣女子了。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小二,小二!”表演刚刚结束,我忙趁着众人未散之际大声呼喝,“小二,请帮我把这包赏银交给台上的几位姑娘。”
??小二哈腰接过沉甸甸的钱袋,贪婪地捏了半晌方才送上台去。不出我所料,收到银子的三个冒牌货果然一脸欢喜地朝我们这桌走来。
??“几位爷好阔绰,一打赏便是五百两纹银,小女子何德何能,怎敢平白收下如许重赏?”主谋貌似谦虚恭顺的敛裾推让。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钱袋,弯了弯眉眼,语含调笑道:“你只需告诉我你们乐团的名号就不算是平白收下我这些赏银了。”
??“回爷,小女子三人所组正是云意乐团。”
??“云意?那个名扬四海的天下第一乐团?可是不对呀,云意的演出我曾亲眼目睹过,所以能确定你们绝非云意乐团的人!”我故意放大了嗓门石破天惊道。
??围绕于我们左近的宾客,闻言当即“嗡”地一声如同一滴水掉进油锅里,迅速激起了最强烈的反应。她们的表演虽好,但大多数人还是冲着云意的名气来的,否则谁有兴趣去捧无名小卒的场。
??而柔美的红衣主谋则脸色数变,须臾面沉如水地质问道:“你是谁?凭何断言我们并非云意乐团?照我看你们八成是受人指使故意来闹场捣乱的!”
??贼喊捉贼这招够毒啊,不过却是本姑娘玩剩下的。我圆睁双眼看似真挚地辩白:“你别误会呀,我怎么是故意闹场呢?谁都瞧得出我是真心捧场来的,何况无论你们是冒牌云意也好,正牌云意也罢,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银两还请三位姑娘赏个脸收下吧。”
??“你……”事情已经被我越抹越黑了,她再多说些什么反而更加启人疑窦。
??“他们果真不是云意……”
??“没想到竟是假冒的呀……”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进主谋耳朵里,终于使她绷紧了脸,怒不可遏道:“说我们是冒牌云意,那你们把真的云意请来同我们当面对质啊,我倒想看看还有哪个乐团的才艺能及得上咱们!”
??不知她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撞上真的云意,可能因为初出茅庐便大受欢迎,没经过什么挫折的缘故吧。
??“姑娘这话未免太嚣张了,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我们几个流浪艺人也略懂些歌舞之技,虽难登大雅,却勉强受些欢迎……”我有种将猎物诱入陷阱的感觉。
??“那好啊,你我二人的乐团便借此机会来场比试,由镇上几位德高望重的族长前辈一一评判,输的那个不仅要当众赔礼磕头,而且永世不准再踏入响风镇半步,诸位意下如何呢?”
??还能如何,我总不好说“小丫头真真单纯,提的要求正中我下怀吧”,结果事情便在我的一手推动下演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53

“笫一场比试琴艺,请双方各派一人走上前来。”由于响风客栈是全镇最好的建筑,上个月才为了“云意”特地翻新过,因此尚未收回成本的客栈老板兼本镇镇长,执意将比试会场设在这边的后花园内,并对外收取了不菲的观摩费,致使围观人员骤减,倒让我觉着清静许多。
??“小宓,按平时那样弹奏就好了,姐姐相信你的实力。”我拍拍安宓脑袋,接过呼呼大睡的流川枫,又随手把它丢进草堆。
??“姐姐!”小宓心疼了。
??我眯眼笑道:“姐姐在帮你减压呢,有没有感到轻松一点啊?”
??“……没!”
??而后的首轮比试中,安宓依照我教的先摘面纱再行礼,看似是对评审们的尊重,实则在为我下面的计划做铺垫。等到正式比琴,双方皆超常发挥,弹奏的古曲缠绵委婉,意境高远,无论指法还是琴意竟都不分轩轾,最终被判定为平局。
??接着第二轮歌艺比试,我拂落纱帷,朝裁判及观众们扬眉浅笑,提议道:“既然事出云意,不如这轮便以云意出道时的曲子一决胜负,大家认为怎样?”
??众人一致称好,即使压根儿不晓得云意出道时唱的究竟是啥东东。而红衣主谋先怒瞪了我一眼,然后朝上台比试的女子一阵耳语,再望向我时面容如花般绽放,大概又要耍什么小把戏了。
??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清一清嗓子欲待开唱,对方竟忽然抢在了我前头娓娓曼歌,用的还是某种特殊语言,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完全听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只隐约感到曲子里透出股清和之气。
??“那是千湖国的土语,内容类似祈福祭文,没想到她能使出这一招,小姻,你得加把劲啦!”月无双的知识面真不是一般的广,连如此细微旮旯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不去做包打听实在可惜了。
??待冒牌云意成员唱完,我刚抛出的难题又回到了自己手上。云意真正的出道曲目跟她方才唱的曲子其实一样不为这里的人所熟悉,你若一口咬定那首便是出道曲,也没旁人证明它不是,因此便直接导致了我这第二版本的曲子会无可避免地遭受质疑。红衣主谋的这招的确够阴!
??之后我虽已摆足了谱,当众讥讽她们唱的不知所谓,根本不是云意的出道曲。但等我卖力演唱完,也仅得了个又一平局的判定,因为没人吃得准究竟哪首是真?哪首是假?惟有两边全给了相同的评分,互不得罪。
??“哼,一群没眼光的家伙!双双,党和人民的重任就指望你一个啦,加油!”信手挥别月无双,我明显接收到红衣主谋胜券在握的得意视线,走着瞧吧,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第三轮舞艺比试,红衣主谋又率先表演,跳的是她最拿手的袖舞。悠长雪白的水袖衬着她玲珑娇小的身形,如同一朵正盛放于水面上的红莲,随波逐流,美丽妖娆。几位评审看得如痴如醉,场内众人皆认为这轮比试她赢定了,所以等月无双漫步上台,揭开面纱的刹那,整个场景陡然凝固,好像定格的电视画面,连风都忘了吹拂。
??然后,月无双开始动了。他手持一柄长剑,姿式曼妙优雅地前后挥舞,上下翻飞,朵朵银花自他袖底眉尖跃然而出,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比荼縻更绮丽,比清莲更纯净,比优昙更短暂,比雪梅更傲然。而他本身仿佛已融入了剑舞当中,毕集天地之灵气,汇合山川之毓秀,这才能将造化万物纳归剑下,演绎出如此旷世惊绝的一舞。
??“月公子……”观赛的紫澴公主彻底沦陷,从此再没清醒过来。
??红衣主谋及众评审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在近乎神魂失守的状态下,诸人一致判定我们这组胜利,我的小计策也至此赢得了大成功。
??原本月无双以剑技为舞终究同真正的舞蹈有很大差距,赢面不高。但一来红衣主谋的舞艺众人大多见识过,二来月无双单凭倾城国色即可颠倒众生,再加上面纱掩容有给人心理暗示的作用,配合当时的情形足以造成强烈冲击,将人完全催眠,最终半诱半骗下终使我们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冒牌云意自知大势已去,当晚便灰溜溜地离开了响风镇。原本以为这场闹剧经此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但客栈的掌柜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们走,无奈多留数日又义演了几场歌舞,方才得以重新踏上旅途。再十来天后,紫澴公主终于也万般不舍地跟我们分道扬镳,摆驾返回了皇城紫都。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六月初的天气,群花芳菲,日暖风和,我坐在车厢内整天的昏昏欲睡,无精打采。
??“呵……日子过得好快啊,还有五天就要到边界了,怎么感觉只一眨眼的工夫半年时间便晃没了呢?”
??头枕厢板,我无聊地拨弄着左腕上一枚纯银手镯,这是月无双前些天送我的生日礼物——内嵌玄铁冰刃的防身暗器。需要时扭开扣环一拉,手指粗细,半臂长短的薄刃即可灵活收缩,简直像是专为刺客杀手研制的特殊工具,亏他还说是送我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姐姐,流川枫有点奇怪呀,它……它看起来焦躁不安的,该不会是之前那些人又盯住咱们了吧?”安宓心有余悸地瞪大双眸望向我道。而趴在她腿上的小狐狸果然神情紧张地竖起了耳朵,仿佛正戒备着什么。
??“不是这么邪门吧,双双才弄了个暗器给我,转眼就能派上用场了,莫非他有预见力?”我表面镇定自若地安慰小宓,心里却直打鼓。当初利用蔚王做挡箭牌的计划也不知成没成功,一路行来虽然未曾再遇追杀,但我总觉着漏掉了什么重要事情,恐怕会遗患无穷啊!
??幸好流川枫东张西望片刻后便解除警报,闭眼继续睡它的大觉,我心一松,耻笑它两句,不多久自己竟也跟着睡着了。
??一路无话,五日后我们顺利抵达了位处边境的君门府,等待通关文牒的下发。
??这天傍晚,月无双说要出去一下,且死活不肯带上我,我倔脾气上来也不再理他,兀自拉了小宓四处瞎转,直至夜色深重,逛无可逛,我才不得以回到客栈,而月无双的房间仍然空着,天晓得他究竟跑哪儿去了。
??“要是敢夜不归宿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既忿恨又不安地守在他屋里,望穿秋水般等了近两个时辰,然后实在撑不住,瞌睡连连,梦周公去也。
??恍恍惚惚中,好像闻到一阵甜香轻袅袅钻入我五脏六腑,幻化成千丝万缕的红线,游走于七经八脉,最终汇聚丹田,释放出炽烈灼人的热量。
??“小姻,小姻……你怎么样了?醒醒,快醒醒啊!”遥远的黑暗深处仿佛蹿出一团火苗,瞬间点亮了我周遭一切。
??“嗯……双双,我还在做梦吗?真的是你……”低哑媚惑的嗓音与我平时娇柔清爽的声音大相径庭,似乎出自另一陌生人口中。
??月无双俊美的容颜不知因何布满了焦虑,我看得心底微痛,下意识便紧紧拥住他,想给他最大的抚慰。
??“听我说,你方才是不是闻到奇怪的香味?甜丝丝的那种……”月无双的薄唇不时在我眼前晃悠,我忽然很想做些什么。仰首展臂,肘腕一勾便轻易攀住了他脖子,且准确无误地封住了那片诱人的唇瓣。
??“姻儿你……呜……”月无双被我突如其来的激烈热吻震得浑身僵硬。我趁机肆意攫取他唇间的甜蜜,香舌漫卷,贝齿轻噬,感觉身体里像是着了把火,唯有更贴近他一点,再贴近他一些才能稍稍消解我心中无尽的渴望。
??月无双此刻已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这种状况显然是中了迷情散,但迷情散并非毒药,所以也没有解药,一般只能凭自己的意志力去克制身体的本能欲望,待药性消散后就毫无问题了。不过也曾经有过中此香者因自闭经脉结果逆血而亡的先例,这使得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该选择如何帮助我。
??“双双……”月无双闻言心头一颤,等回过神来竟发觉身上衣物所剩无几,慌忙架开我灵活性超强的双手,却在抬眸的刹那险些气晕过去:这人居然那么快便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小姻,你……你先静下心来听我说,你中了迷情散,也就是一种**,现在药性发作,你必须得努力克制身体上的欲望,否则……啊……你在做什么?”
??我无辜地看着让我按到床上的月无双,脑袋里除了那件事外其余仅剩一团糨糊。月无双想要极力挣脱我的纠缠,却无可避免地碰触到了我身体某些部位,引发我更为强烈的绮念。
??“双双,你讨厌我吗?”我跨坐在他腿上,伏低身子,紧紧贴向他胸前。
??月无双气息渐乱,推开我手的力道弱了三分,“不行……你中了迷香,何况我们只是朋友,我不能……”
??“没关系的,我喜欢双双……”身下的月无双微微一震,所有拒绝我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我手底毫不犹豫地探往他大腿根部,那里原来早就有了反应,他也一直在克制自己吗?月无双抓住我手,盈盈秋波欲语还休,宛若正陷入迷惘的孩童,困惑而无措。
??“嗯……我想要……双双……”体内如沸的热量令我理智尽失,难以遏止的求乞逸出唇边,听得人不由心旌驰荡。
??月无双猛然反手拥住我,密集的细吻雨点般落遍我全身,我一边意乱情迷地回应他,一边夹紧他的腰等待最后时刻的降临。
??烛影交叠,仿佛有暧昧的甜香隐约弥漫……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57

窗外朗月皎皎,寸寸清辉断人情肠;屋内暗夜幽幽,缕缕馨香诱人欲潮。
??“小姻……你会后悔的!”月无双呼吸急促地提醒着我,奈何我神智已失,兀自不管不顾地撩拨他仅存的意志。
??汗透薄衫,月无双咬牙再三忍耐,但身体逐渐不受控制地开始爱抚我,下腹绷紧的欲望也本能地想要寻找突破口,情浪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至,冲走他心头唯一一点清明。
??“嗯……”我感觉到他的进入,忍不住吟哦出声,弓起背想要得到更多。
??月无双托住我后腰,略微颤抖地挺身向前,只需再一用劲便能完全同我融为一体。
??突然“砰砰”两下炸响宛若平地惊雷,刹那间贯入他脑海,划破情欲的迷障,使他瞬即清醒过来。
??“不行,我不能……小姻,你再忍会儿,我,我去想想办法……”月无双用尽全力推开我,慌乱地寻了衣物随意披上后,快步冲至大门。
??“砰砰”数声,窗外天际又有几朵硕大的烟花直冲云霄,雪亮的光线刺破夜的魔咒,令我的神志有了短暂的恢复。
??我是怎么啦?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爱月无双?还有身体里的这股燥热,难道……我中了传说中的**?没等我想明白,脑袋又慢慢变得昏沉起来。双双,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
??“小姻,有办法了,我接你过来!”月无双像是刚由河里捞出来一般,全身湿漉漉地把我从床上抱进一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我打来了井水,你先乖乖坐在这儿,我帮你疏导经脉,逼出体内剩余药性,再过盏茶工夫就会没事的。”
??让冷水一激,我已完全醒转,忆及方才的一切,背了身子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刚刚我居然那副模样勾引月无双,还险些同他真的发生关系,这叫我今后拿什么脸见他呀?
??“小姻,不舒服吗?你再忍忍……”月无双扣住我腕脉,我隐约觉得有股暖流沿着手臂逐渐扩散至我全身,而身体里的燥热被它一冲立即消逝地无影无踪,纠结的神智也变得爽利无比。
??“双双,我没事了,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蚊呐般的声音几不可闻,半点都不像我平日里的作风。
??月无双早料到我会这样似的,一言不发便离开了房间。我飞速起身换衣,然后整理好思绪,推开房门把月无双再度拉了回来。
??“双双,为什么我会中**,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及时地赶到了,请你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虽说面对月无双需要极大的勇气,可相比于我此刻的怒气而言,这点勇气并不算什么。
??月无双身上的衣服依然滴着水珠,他却恍若未觉般侧首凝神思索,半晌幽幽开口道:“今天我去找我师弟和师妹了,谁知素弦师妹半年前就行踪不明,有人说她嫁了人,有人说她去了寒照,也有人说她跟个年轻公子私奔了,反正众说纷纭,我打听了一天仍是毫无结果。而长期隐伏于她左右的易师弟这次竟主动找上门来,警告我不得再寻素弦师妹。我自然不肯,还打算劝他归案,孰料他当场翻脸又说会给我个教训,让我成为名副其实的采花贼……因此,我猜他后来就径直找到你,对你施了迷情香。”
??“他干嘛要找我?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何况他想把你变成采花贼应该对你下药啊,关我什么事?”我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对易怀初莫名其妙把迷香下到我身上的行为感到相当之忿恨。
??“易师弟……他无非是想让我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那样我便再没有资格过问他什么了……”月无双淡淡的解释听在我耳朵里不啻于惊天霹雳。
??不是没想过为何明明中**的人是我,他却同我一样意乱情迷,只是太过肯定的答案令我不敢面对,因为连我自己都理不清心头那千丝万缕的情愫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事实上我甚至不排斥和他真的发生关系,而他……会否也跟我一样呢?
??月无双见我沉默下来,低了头也不再说话,湿透的黑衣衬着他苍白的肤色,透出股绝望凄凉的味道。我瞧得心口一紧,忍不住取来干毛巾帮他简单擦拭一遍。他是不是为了“消火”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的?如果刚才回来时一不小心被人看到,估计明天铁定传出这间客栈闹鬼的消息,原来灵异事件都是这么形成的呀……
??“小姻……”月无双认真端详着我脉脉含笑的脸,忽然拉住我手道:“你……不气我吗?我,我差点……”
??他不提还好,一提又让我联想到之前的糗事,才缓过劲的心神当即再度混乱如麻。窘迫地甩脱他手,我捂了热辣辣的脸颊便奔回自己房间,却未曾留意到月无双轻颤的眼睫下遮挡不住的浓烈忧伤……
??
??翌日,我睡到近午时分,依然赖在床上不愿下来,就因为害怕面对某人,所以宁可饿着肚子,望门兴叹。
??“姐姐,姐姐,你醒了吗?该用午膳啦!”昨夜在月无双那儿待得太晚,后来回到屋里我怕吵着安宓,便出来另开了个房间。而小宓这已经是第三次过来敲门了,我犹豫片刻仍旧没敢应她。
??“姐姐,你在里头吗?快开开门呀!”安宓迟疑着又敲了敲门,“奇怪,月大哥明明说是天乙号房的,难道我听错了?这下糟糕,谁都不在,我一个人怎么办……”
??“等等,双双不在吗?”我猛地拉开房门跳将出来,吓得小宓转身就躲。
??“是我啦!双双去哪儿了?有跟你说吗?”
??安宓定睛一瞧,发觉真是我,舒了口气抱怨道:“姐姐干嘛装睡,我都叫你三次了还不理人,刚才我差点去拍隔壁的房门哎!月大哥他呀,一大清早就出门了,神情还古里古怪的!”
??“呵呵,我看我一定是睡得太熟,没听见你敲门,既然双双不在,那咱们两个先吃饭再说,我可是从昨天起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我笑嘻嘻地扯了安宓,三步并作两步下到一楼大堂。
??“小二,有什么现成的菜赶紧给我端上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见着邻桌粗淡寡味的馒头、酥饼,都让我口水流得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姑娘,你要不要尝尝这麻油酥饼?别误会啊,我刚巧多点了一份,你看起来又很饿的样子……”坐于邻桌的一位年轻帅哥热情地招呼我道。
??我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瞧他相貌清正,眉眼温和,不似心怀歹意之人,况且又是我先盯上人家的东西,便称了声谢,顺手接过香喷喷的酥饼,张嘴大咬了一口。
??“小姻,不能吃!”没等我咽下,闪电般的一道黑影就已飞扑至我跟前,一把拍掉了我手里的麻油酥饼。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堪比光速移动的月无双盈了满脸的紧张,认真仔细地检视着我,而我则木愣愣呆望向他,两手仍保持着捏饼欲啃的原状。
??“放心吧师兄,饼里没毒。这丫头警觉性那么差,我若真想投毒,她早死十七八回了!”邻桌的帅哥突然摇身一变,竟成了月无双那位采花贼师弟。难怪我觉得不对劲,平时我穿的可都是男装,他却一开口便唤我姑娘,原来是早已知晓我身份的人。
??“你究竟想怎样?小姻同我们之间的事毫无关系,你何必将她牵扯进来!”月无双确定我没事后,神色比起方才要淡定许多。
??“师兄果真很着紧你呢,如若你让人绑走,只怕我这位痴情的师兄会急疯的,可惜弦儿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你少张口闭口拿你师妹说事,当初双双要是知道他师妹被纨绔贵族设计掳走,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的。而且你们后来不也一起去救她了吗?是她自己想不开,不愿随你们回来,怪不得双双!倒是你,凭什么长期打着双双的名号作奸犯科?分明为图一己之快,却还自欺欺人地冠以替师妹报复的名义胡作非为,实在卑鄙无耻至极!”我一想到他昨晚故意拿我诱引月无双,便满肚子火气鼓胀欲爆。
??“哼,你这自以为是的小丫头明白些什么?你以为弦儿不想早日脱离勾栏吗?她是不能!就为了我这位好师兄,弦儿宁可作贱自己,也不肯跟我走。我冒师兄之名四处采花,无非是希望弦儿能对他彻底死心,否则她定然会被青楼困一辈子!”
??“素弦师妹因为我才自愿留在青楼?我怎么从未听她提及……”
??“那是她傻,只懂顾念你的安危,却从不为自己多想想,更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我今天若不把实情说出来,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为你牺牲了多少!”易怀初亲和的声音由始至终保持不变,但他身上狠戾的气势吓得大堂内其他客人噤若寒蝉,埋了头匆忙吃完饭就立即结账走人,所以此刻偌大的厅堂里,仅剩下了我们四个。
??“实情?师妹到底瞒着我什么?”月无双绝美的面容摆出了难得一现的严肃与阴沉。
??易怀初浓眉紧蹙,良久答道:“你可知道,当年相中且掳走弦儿的贵族子弟并非太粱人士,而是寒照国的一名王子!”
??月无双闻言身躯陡震,他好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不敢置信地瞪住易怀初,“难道师妹一直以来都在按那个人的吩咐做事?”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试问若不是因为你,弦儿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他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还有那个人指的是哪个人啊?似乎月无双和易怀初都认识他,可我完全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能否麻烦你们讲讲清楚,那个寒照王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他要掳走你们师妹?这同双双又有何关联呢?”
??易怀初朝我诡异一笑,“问的好,不过答案得由师兄来揭晓,我可不敢僭越。”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小声嘀咕了句,然后扭头询问般望向月无双。
??“对不起,小姻,有些事情我……我还不能告诉你……”月无双避开我的视线,上前一步,坦然面对着易怀初道:“素弦师妹的事确实罪责在我,我一定设法弥补,但你犯下的过错也必须由你自己去承担,我绝不姑息!”
??易怀初退开半步,狠狠剜了眼月无双,“弥补?你要怎么弥补我跟弦儿错过的一切?她本来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以任她自由挥霍,我原本能够仗剑天下,同她成就江湖侠侣,但现在……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月无双歉疚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易怀初,低声道:“师弟,事已至此我不想为自己开脱,错因我起,我发誓不会再让他控制和伤害师妹了。可我也不能允许你再去玩弄其他无辜女子,今天你便随我投案去吧!”
??说罢月无双迅速探手抓向易怀初左腕,易怀初拧身一闪,人已跃往门边,“师兄,你昨晚为那小丫头运功打通经脉,耗损了不少内力,我劝你今日还是不要勉强运气,否则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别怨我没事先提醒你!”
??像昨晚那样帮我疏导经脉会很费功力吗?我一无所知地瞅瞅月无双,他则苍白着脸色如若未闻般毅然追出门外。
??“双双,小心点呐!”我跟在他俩后头跑出好一段路,末了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化作两点流星,飞也似的消逝于远处天际,再无影踪……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0:59

是夜,我依然毫不吸取教训地留守在月无双房里,小宓陪了我盏茶工夫便被我寻个理由支回她自己的房间,因为我有好多事情想当面同月无双谈谈,有些还不便让小宓知道。
??谁料,我为了不打瞌睡又咬胳膊又掐大腿地等了一整晚,月无双居然直到天亮还没回来。这下我是真的心急如焚了,一会儿怕阴险的易怀初使什么损招暗害月无双,一会儿担心月无双那么硬撑着去捉拿易怀初会不会受内伤,急得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神啊,拜托拜托,你一定要保佑双双平安无事啊,否则我立马买凶千里追杀易怀初去……呸呸呸,看我胡说些什么呀,双双绝对不会有事的,绝对!”趴在窗台上望住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祈祷,虽然语无伦次,但我确实怀了满心的诚意。
??突然,对面街角闪过一抹玄黑,我揉揉眼睛,凝目远眺,啧啧,能把黑衣穿得如此美绝尘寰的,除了我的双双更有何人?
??激动之下,我探出半个身子朝月无双猛力挥手,然后就听到“喀嚓”一声,年久失修的窗台这时候给我来个大罢工,我后退不及,连人带框往外便倒。
??三楼的高度应该摔不死人吧?我刚蹦出这个念头,下坠的身体已然顿住了去势,轻飘飘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貌似武侠剧常有此类情节,英雄救美,接着男女主角你拥我抱地在空中来个浪漫的凝视……
??“小姻……”月无双痴痴地看向我。
??“什么?”我绞着手指脉脉回视着他。
??“我是想说……”
??“说啊!”
??“你……似乎要比上次重了好多!”
??“……”就知道不该对他抱有幻想的!
??月无双浅笑着放下吊紧他脖子的我,柔声念叨:“你总那么毛毛躁躁、冒冒失失的,我若不在你身边,看你一个人怎么办!”
??“呵呵,我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就对了!”
??“像刚才那样掉下楼至少得断七八根骨头,你就不怕痛啦?”
??“我可是瞅准时机掉下来的,摔的位置也恰恰好,不然你哪能一展身手,英雄救美呢?”昨天的尴尬气氛被我这么一通刻意的插科打诨冲得烟消云散。
??“唉……算了,说不过你,我还是先回房睡一觉吧。”月无双神色疲惫地摆摆手,由正门进入客栈,重新要了间房。
??“等等,双双,你那师弟怎么样了?逮着他没?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一整夜都没回来?”我一路跟到他屋里,孜孜不倦地追问道。
??月无双秋波微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问题还是那么多,坐下来吧,我慢慢说与你听。”
??习惯性地挨着月无双坐下,鼻息间隐约闻到的玉兰花香带给我莫大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任何所谓。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似乎不像,应该比那个缺点什么,是什么呢?我禁不住困惑了……
??“小姻……小姻,你在听我说话吗?”
??“呃?”我一惊而醒。
??“难不成……我方才讲了那么久,你一直在发呆?”月无双挂了满脸黑线看向我道。
??我干咳一声,非常无耻地赖住他要求重讲一遍。
??“真服了你了!”月无双郁闷地倒向椅背,“昨天我追了易师弟一夜,同他交了两次手,仍旧没能截住他,让他逃往寒照国去了。但我大概知道他的藏身处,等我们入关后我再想办法把他揪出来……”
??“双双,那你的内力没受什么影响吗?以后练功会不会走火入魔啊?听说一旦走火入魔了,非死即残,可怕得很!”
??“你脑袋里哪来那么多古怪的念头,即使内力全部耗尽了,人也不过就浑身脱力个三五天的,怎么会走火入魔?况且那点损耗对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做杀手时透支得更厉害。”
??月无双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是忧心忡忡,“真的没事吗?易怀初讲得很严重哎!还有啊,你做杀手时受的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好像说有些内伤要十几年以后才发作呢!”
??“我真的很好,别担心了,过去当杀手时受的也只是皮外伤,对身体影响不大……”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干嘛要当杀手呢?舞刀弄剑、出生入死的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们双双就像一朵雅洁素白的玉兰花,应当远离尘世,超然物外!”他浴血厮杀的模样我实在接受不了。
??“小姻,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完美,其实,其实……”月无双欲言又止地凝目正视着我,“小姻,假如有一天你发觉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会不会厌恶我、离开我?”
??“不会啦,我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月无双垂眸幽幽一笑,如花隔云端,含了丝模糊的忧伤,“但愿你往后仍能记得此刻的承诺。”
??我把头枕向月无双肩头,喃喃低语:“双双,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个秘密,你现在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可别这么否定自己,因为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此刻坐在我面前的这个月无双!”
??“小姻,谢谢……”温柔的怀抱真实地传达了他最诚挚的谢意。
??几许清风徐来,吹开半闭的纱窗,窗外初夏的晨曦干净而又透明,一如我毫无阴霾的心,但这样的澄澈与宁静,值此多变的时节究竟还能够持续多久呢?
??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01

“我说双双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讲?”
??“好像……没有啊!”
??“那我为什么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六月十八,我初次踏上寒照国的领土,紧接着迎接我的并不是淳朴好客的当地百姓,而是……一连串称不上惊喜的致命打击!
??“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月无双挑起俊逸的眉眼,柔声解释道:“其实寒照同千湖国一样,除官方语言即太粱国的通用语言外,还有一种土语,它虽然不如前者普及,但仍是一些比较偏远的小山村及老人们最常使用的语言。不过你不用担心,等我们到达大一点的城镇后,语言沟通就不成问题了。”
??次日上午,我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边境处最大的城镇。
??“快看快看,前头有人在迎亲哎,新娘捧的是什么呀?我得瞧瞧去!”离南城门不远的街道口,一对鲜衣丽服的新人被围观的亲朋好友簇拥至一片空地上,似乎正举行着某种特殊仪式。
??“小姻,那是在行投瓜礼,你可别……”
??“可别什么?”我兴冲冲地拎了个类似西瓜的水果朝月无双晃晃,那是我刚才不小心让人群挤出去时捞到的。
??“别接人家的瓜……”
??“哈啊?不能接的吗?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还你!”我赶紧把瓜往另一边的新郎手里塞去,但手底一滑,西瓜径直掉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完了!“月无双低头抚额,仿佛不忍卒睹。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西瓜,或者要我赔钱也可以……”
??新郎圆睁双目,难以置信般地看了看新娘又瞪了眼我,转身寻着根木棒,像跟我杀父之仇似的,使劲朝我挥来。
??月无双左手拽紧安宓,右手抓住我,扬声大喝:“快逃吧,小姻,你闯大祸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一路狂奔,连闪三条街才得以摆脱夹棍抡棒的新郎,我半瘫于地,摇摇脑袋示意再也跑不动了。
??“我说你呀,新婚仪式上的青瓜也敢接,那可是新娘托付终身的象征,如果有别的男子抢走青瓜并当着新郎的面将它摔烂,便是要求同新郎决斗,胜者才有资格迎娶新娘。”月无双现在来给我放马后炮,管什么用啊!
??“麻烦你下回把话先说明了!”我恨恨地撑起身,勉强挪到附近一处市集,打算买碗茶水解解渴。
??卖茶老伯热情地对我讲了一溜听不懂的话,而后递给我一大碗香茶。我笑着端过,刚凑至嘴边,陪小宓看丝线的月无双脸色一变,连忙拉我快步离开了市集。
??“你又干嘛?我水还没喝呢!”
??“瞧瞧你身后……”月无双轻叹了声,“一刻不看着你就会惹事。”
??我扭头朝后一望,乖乖,刚刚还慈眉善目的老伯怎么就提了扁担,怒不可遏地赶着追打我们呢?
??“我又做错什么啦?莫非……因为我喝茶未曾预付茶钱?”
??“唉,怪不得你,是那位老伯见你一个外乡人,好意用本地的迎客礼来招待你,可你不清楚这边的规矩,喝别人敬的茶是不能用左手端的,否则会被视为亵渎神灵。”
??“寒照国的礼节也太多了吧,干脆你把其余禁忌通通说出来,省得我一不小心再触犯众怒。”
??月无双点点头道:“你若想进宫求取圣石,这规矩真得认真学学才行,宫中诸多礼仪也必须提前熟悉、练习一下,等会儿回客栈我便一一告诉你。”
??“我原以为寒照和太粱的风土人情差不多呢,失策,失策啊……哎呀!”我脚一崴,好像踩到什么硬绑绑的东西,顺手捡起一看,是双湿淋淋的绣鞋。
??“大嫂,这鞋是你的吗?”我难得发挥一把拾金不昧的精神,结果……
??“神呐,我又犯了什么忌讳?你居然这么整我!”努力逃命的我背后,有一堆妇女举着搓衣板高喊“捉淫贼啊”,将我们驱赶得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仓皇四窜,形象俱无。
??“通常寒照国的男子是不会随意碰触女子绣鞋的,只有登徒浪子才喜欢以此调戏妇人,再加上你穿的可是男装……”
??“我Kao,你不早说!”
??
??半个多月后,煚城。
??由于太粱的国都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同寒照的国都相比,会有多大差异,但就我目前到过的城镇而言,煚城绝对是其中最美丽、最梦幻、最辽阔、最富丽的一座都城。
??寒照地域极广,整个国土面积约为千湖的一倍,太粱的三倍,但寒照北部的土地因为终年积雪,经久不化,致使被冰霜完全覆盖,根本不具备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条件。故此,寒照的城镇及国民都集中生活于国土南部,煚城便是其核心都市。
??依我所见,煚城共分东西两区,东区是皇室禁地,各通道均有重兵把守,建筑群既高大又奢华;西区为普通百姓居住地,气氛明显轻松许多,建筑外观也是各形各状,式样纷杂。不过煚城最特别的并非这些民居,而是它的皇宫。
??在那之前我从未设想过哪座皇宫会用如此特殊的材料建成,仿佛只有童话里才出现过类似的宫殿——一座真正以纯冰垒砌而成的巨大城堡。远远望去,晶莹剔透的冰殿外墙,散发着闪烁迷离的光泽,霞蔚般的气雾笼罩其上,七彩虹霓托浮左右,虚无缥缈的感觉令之超脱尘外,估计九霄云外的琼楼玉宇也就这样了吧!
??此后数日,我们一直住在煚城西区位置最高,视野最好的客栈内,我每天必做的功课便是对着皇宫发呆,想象冰殿内的皇族们像爱斯基摩人一样生活,心情就变得非常舒畅,偶尔还会独自嘿嘿傻笑,引起月无双和安宓的强烈恐慌,尤其当此类情形发生在大晚上时。
??进入煚城的第三天傍晚,月无双忽然说要见一位朋友,我知道他指的是谁,所以无论如何非缠着一起去,又搬来易怀初说事,他果真放不下心,最终答应带上了我和安宓。
??“镜,月,阁!名字不错嘛,方才听客栈小二介绍,这可是寒照国最大的青楼!”我早已穿惯了男装,现下白袍玉冠,折扇轻摇,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倜傥潇洒的贵公子气质。
??“等会儿给我安安分分地喝茶,千万别……”
??“别惹事对吧?我明白!”话音未落,我当先一步跨进了两人高的朱漆大门。
??门内的世界歌舞升平,绮丽奢靡,是我见惯了的软玉温柔乡。但我只一眼就于美人如云的脂粉堆里认出她来——月无双寻找已久的素弦师妹。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么出众,事实上她的容貌不过中上之姿,可她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如同傲雪寒梅,凛然不容侵犯,旁的女子与她一比,便有了云泥之别。
??“素弦,你……你近来可好?”月无双的问候应证了我的猜测。
??“师兄,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叫空弦,莫要再叫错啦!”空弦的个性竟出乎意料的直率,这种不矫揉造作的脾气最对我胃口。
??“你好,我叫时姻,是双双的朋友,不介意的话咱们进厢房再聊吧?”不是我臭屁,我们四个站在一处真的很引人注目。
??空弦细细打量了下我,神色喜忧参半,接着朝我略一颔首,领我们绕进后堂一间较为清静的偏厅厢房。
??上过茶,彼此才寒暄两句,月无双已直接开口道:“小姻,我有些话要单独同师妹谈谈,你和小宓坐着等我一会儿。”语调沉重而晦涩,足见他们要谈的事情有多么严肃。
??我识相地点点头,目送他与空弦状似亲密地携伴离开,剩下的时间只能无聊至极地看小宓喂狐狸,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空弦独自一人回到了厢房。
??“双双呢?他怎么没回来?”我奇道。
??“师兄让我转告时姑娘,他有点儿急事待办,马上就会回来的,你若不嫌闷的话就先陪我随便聊聊,我也很想知道师兄这一年来的近况。”
??“好啊,我正坐得腰酸背痛呢,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05

屋外繁星满天,熠熠辉芒压得新月惨淡无光,混合着胭脂香粉的凉风兜兜转转,扑面而来,腻得人无法呼吸,我直感到胸口堵得慌,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空弦姑娘,请恕我冒昧,有些事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又怕太过唐突了。”
??“时姑娘有什么事但问无妨!”空弦干脆地回道。
??“我非常明白你对双双的情意,但若为此牺牲你一生的幸福,代价会不会太大了呢?况且你我都清楚,双双在了解到你为他而留在青楼的事实后,心理承受的歉疚跟压力该有多重,为何你明知这些仍执意不愿离开呢?”我并非责怪她,而是真的源于困惑。
??空弦漠然扫了我一眼,“有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师兄刻意隐瞒你,全是为了你好,因此我也不能忤逆他一番苦心,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便是:我从未后悔为师兄所做的一切,即使他现在因我而自责,我依然庆幸他能远离那个危险的圈子,有机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危险的圈子?是指他当杀手的事吧?不过,他好像离那个圈子并不太远,我……我去年曾亲眼目睹过他行刺一位太粱皇族……”虽然一直竭力回避关于那场刺杀的记忆,但我不得不承认,当初在杜府行刺紫轩的就是月无双,我认得他的身形及眼神,还有他那翩若惊鸿的绝世轻功。
??空弦嘴角扯了抹浅笑,随手摘下朵血红色的蔷薇,出神凝望片刻,悠悠叹道:“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那你知不知道,师兄原本不仅仅是杀手,亦是暗线和死士,我为了尽量减少那个人加诸于他身上的各项任务,这才心甘情愿留在青楼任凭那人差遣……”
??“那个人是谁?双双为什么要替他卖命?”我急切地抓住空弦手背,左腕上月无双送我的暗器镯子碰到她腕间的玉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引起了空弦的注意。
??“风月无痕,他给了你……”空弦怔怔瞧着镯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风月……无痕?”她指的是手镯的名称?
??“这是师兄最喜欢的暗器,以前他从不离身,如今戴在你手上,足见师兄真的非常在乎你。时姑娘,请你无论如何莫要辜负他的心意,就算将来发觉他欺瞒过你什么,也千万别怪他,师兄……师兄其实一直都很辛苦,很可怜……”蔷薇花瓣自空弦掌隙纷散零落,殷红的色泽恍若缕缕鲜血,蜿蜒流淌了一地。
??“我不会责怪他的啦,我只是不懂,为何那个人对双双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除非……双双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
??“可以这么说吧,师兄确实是被抓住了软肋,而且是难以取代的软肋,再者,那人本身的势力又非同一般,师兄和他……”空弦显然对那个神秘人物颇为忌惮,话说一半没了下文。
??既然从她嘴里问不出结果,我只好转离话题道:“易怀初……就是你另一位师兄,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空弦顿住脚步,眼神中有黯然、无奈、愧疚等等情愫交替闪过,“我知道……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他,我没办法答应他任何要求,更没办法许给他任何承诺!”
??“唉,看来他也是个痴人,但遗憾的是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蒙蔽住双眼,终致犯下那么多以爱为名义的罪行,实在是可悲又可恨呐!空弦姑娘,如果有机会你真得劝他回太粱投案,至少能略微弥补一下他的过错,帮助一些含冤受屈的女子挽回她们的名节。”
??“嗯,我会的……”空弦点点头,看向我道:“听师兄说你便是云意乐团的主唱,这趟来寒照是为了进宫求取圣石的。可据我所知金曜乃皇室重宝,轻易不赠外人,你确定有办法取得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我现在虽没有具体计划,不过等进宫后应该能想到办法的,毕竟以往也有非寒照国民顺利求得圣石的先例,再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随便那么一吹……”
??“难怪我大老远就望见牛在天上飞了,原来是小姻你在吹呢!”月无双柔柔的嗓音倏然冒出,害我差点闪到舌头。
??“喂,麻烦你走路出点声好不好,又不是猫科动物,神出鬼没的!”我斜睨月无双一眼,发现他容色憔悴,仿佛刚经历过一场耗心耗力的持久战,“双双,你怎么啦?像是三天没睡觉的样子?”
??“哪有那么夸张,我不过有点累而已,早一些回去休息就好。”月无双侧身转向空弦,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师妹,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我希望你能为你的将来多打算打算,青楼终非托身之所,谋个良好的归宿才是正题。今日我便先行告辞了,改天再会吧!”
??空弦的表情藏在背光的浓浓阴影里,瞧不真切,但我分明接收到了她发自心底的决绝情意,于是我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如月无双所愿,脱离那座囚禁了她青春还有希望的樊笼……
??
??又三四天后……
??“奉吾王口谕,宣云意乐团进宫献艺!”等待已久的机遇,终于在我重金打点之下顺利降临。
??跟随身着朱红色织金锦袍的内宫侍卫穿过西区重重关卡,跨越横亘于护城河上的两道吊桥,而后再攀完一百零八级台阶,我终于既兴奋又紧张地站在了日日眺望的真冰宫殿之前。
??如此近距离观赏这座梦幻般的建筑,我只能用鬼斧神工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因为无论从冰殿外壁浮雕的精美图案,到内庭光可鉴人的冰质地板,这整个宫殿均圣洁得不沾染一丝尘垢,就好像是凭空所得,非人力可以企及!
??踩着雪白的毛绒地毯,我拖拖拉拉落在队伍最后面,东瞧瞧西望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忍不住偷偷伸手探向殿内竖立一根的擎天冰柱,心里琢磨着:摸一下应当没关系吧!
??但还没等我摸上冰面,四周“哐啷啷”一片抽刀声骇得我立即缩回手指,生怕被人给剁了去。
??“大胆,皇宫圣殿岂容尔等随意亵渎!”附近的侍卫厉声喝道。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小气鬼,摸一下又不会怎样!走在前头的月无双闻声赶紧护至我身侧,用无奈幽怨的眼光盯视着我,然后按低我脑袋叫我施礼赔罪。
??“草民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还请诸位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怪,你们也别太深究了,她毕竟不是本国人士,会犯些小错也在所难免。”弱弱的嗓音温雅中带点贵族特有的清傲之气,听来颇为耳熟。是哪个认识的朋友这么仗义帮我解围啊?
??斜瞄他一眼,咦?那不是韩子苑吗?他怎么也进寒照皇宫了?还一副极有身份地位的模样,难道说……他同寒照皇室有什么关系?以前可从未听他提过呀!
??众侍卫一见到韩子苑立刻收刀回鞘,垂首恭敬地曲膝行礼道:“卑职参见六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子苑,你是寒照皇族?”彼时,周围诸人齐刷刷矮了一截,就剩我直愣愣地挺身面对着他。
??韩子苑微笑点头,“你觉得我不像吗?”
??“像……又不像,我,我不知道……”他身上确实有天生的贵族气质,但与寒照宫廷摆在一块儿总令我感觉不那么搭调。
??“好了,你们都起身吧!林大人,云意乐团被安置在哪座殿阁?陛下今日可曾说要召见他们?”韩子苑朝为我们宣旨的一名中年文官问道。
??“回世子,云意被安置于夕颜阁,陛下未曾谕旨召见!”
??“既然这样,便由我领他们去夕颜阁吧,至于其它事宜,我会与他们详细说明,你且回去复命便是。”韩子苑吩咐了两句,接着转身示意我跟上他。
??“子苑,我能八卦一下吗?”前往夕颜阁的途中,我憋了满肚子的疑惑好奇道:“他们称呼你为六世子,那你就是皇帝的孙子喽?你的父亲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呢?”
??来之前我做过功课,寒照国王寒熹只得两子,分别是大王子寒烨与二王子寒熔,他们全被封为了亲王,世子应该就是这二人的儿子了。
??“小姻,对世子殿下不能你啊你的称呼,太失礼了!”月无双脸色阴郁地提醒着我,我瞅瞅他,吃不准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什么,反正我早习惯她直来直去的称呼了。”韩子苑疏秀的面容曝露于阳光下,显得愈加苍白羸弱,“况且,二王子虽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但事实上我只是他的养子,算不得真正的寒照皇族。”
??“怎么会……对不起啊,子苑,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原来他的身世那么复杂,我却还硬生生去戳人家的痛处,他心里一定极不好受。
??“不,我觉得很庆幸,如果没有义父,我只是名被人遗弃的孤儿,是义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韩子苑的语调波澜不兴,平静得倒像心如死水一般。
??他真的觉得庆幸吗?为何眼神中不见分毫感激呢?我直觉认为那可能与二王子有关,因为据我打听到的消息称,这位二王子同大王子之间为了争夺皇位,早已势成水火,明里暗里使尽各种卑劣手段打压对方,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外间对他的评价奇差无比。韩子苑作为他的养子,只怕也被当作是某件可以利用的工具,并未享受过真正的亲情吧?
??我不好横加干涉他人隐私,这终究是韩子苑的家务事,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沉默良久,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我方才就在想,以真冰建造的宫殿美则美矣,但一到冬天估计会把人冻死,莫非住这儿的皇族御寒能力皆与众不同?还有啊,冰遇到高温不是会融化嘛,那盛夏时屋子里会不会滴水呀?”
??韩子苑笑着望向游廊外的御花园,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其实用冰砖垒砌的皇宫并不比用泥石兴建的更冷,关键在于殿阁的设计要能最大限度地隔绝外部寒气,保留住室内的暖意。所以你看,这整座冰宫除正殿外,其余都被分割成了很多小间,每一间的顶梁均不过丈余高,门窗也极少,到得严冬,只需在屋里多架几个炭盆即可。至于融冰问题,我听说因为那些冰砖全是以特殊雪水凝结而成,表面还刷了一层树胶,轻易不会融化。”
??“原来如此!”我顺势观察了一下皇宫内的结构和布局,发现果如韩子苑所言,每间殿阁的面积都不算大,高度仅与普通民居差不多,但由于是以半透明的冰砖垒砌而成,因此在视觉上提升了建筑物的纵长,使之看起来并不显矮。
??“小姻,你快瞧前面那个东张西望的是不是玉当家啊?”月无双忽然冷不防蹦出一句。
??我眯眼远眺,有个青衣纶巾,肤色略黑的年轻书生正站在御花园外的三岔路口,左环右顾,迟疑不前,不是玉吟逍是谁?估计那个书呆子又迷路了吧!
??“玉兄,咱俩真是有缘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呢?”我快步赶至他跟前,暧昧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玉吟逍悚然心惊,一张端端正正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为何会来寒照?”
??“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你啦!”欣赏书呆子羞怒交加的表情实乃天下第一享受啊!
??“时兄休再捉弄于我,我……我知道你是为谁而来。”玉吟逍眉峰轻攒,脸上的红晕尤未退去。
??“谁啊?”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杜家的大少爷,你不是为他才来的吗?”玉吟逍神色极不自然地回道。
??“什么?玄也在宫里?现在?”我大吃一惊,沧浪府距离煚城十万八千里的,即使快马加鞭至少也得跑上两三个月,他怎么可能赶在我前头到达呢?
??“你真不知晓?杜家大少爷昨天便已进宫了。”
??我闻言拔腿就跑,刚跑出没多远却又原路折回,涎着脸贴近玉吟逍,笑嘻嘻道:“我方才忘问了,玄他住哪儿呀?”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09

韩子苑知道我同杜若玄的关系,当下替我指点迷津,并派人把我送到了宫内特意为各国使臣开辟出来的专殿——映辉楼,玄的暂住地。
??我没多想为何玄会变成太粱使臣,只满心欢喜地一头冲进映辉楼中庭,然后直奔玄位于左厢的住处。见大门是虚掩着的,我毫不犹豫跨进内室,高嚷了句:“玄!”
??但回应我的却并非杜若玄温柔的怀抱,而是一名十五、六岁粉裳华服的娇艳少女惊讶诧异的眼波。
??“他正在后头更衣,请稍等片刻!”少女向我略一欠身,然后匆忙转首糯声唤道:“若玄哥哥,有位公子找你!”
??“姑娘你是哪位?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我非常不爽地质问起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玄屋里做什么?
??娇艳少女绯红着嫩嫩的小脸蛋,垂头低声答道:“我是若玄哥哥的……未婚妻!”
??我闻言霎时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冻得浑身僵硬,半丝温度也无,脑子里就想着:他骗我!他明明承诺过等我三年的,为什么这么快又同别人订婚了?还丝毫不知道避嫌守礼地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底寒怒交加,双腿不知不觉开始迅速移动,周围的景致也跟着飞一般往后退去。
??“小馨,你说的人呢?”
??“跑掉了……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位公子一听说我的身份就突然跑了……若玄哥哥,你去哪儿?”
??此刻的我自然不可能知晓,杜若玄已猜出来人身份,正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我。而我却漫无目地游走于高低起伏的陌生殿宇之间,适才混乱如麻的思绪被风一吹,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选择再次订婚,或许是迫于宗亲的压力,或许只是缓兵之计,而我什么都没问就先擅自给他安了个罪名,未免太过草率。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干得绝对比他多,哪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吃醋抱怨的!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找到玄,同他面对面地说个清楚,况且未婚妻又怎样,从前他不也有容秋墨那位未婚妻嘛!
??我下定决心,准备立即返回映辉楼,但前后一望,这才赫然发现,我迷路了!
??“糟糕,我是从哪条路跑来的啊?”附近有花、有树、有湖泊、有小桥,就是没半个人影。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某处庭院,不过位置偏僻,我如果要问路必须得走出去再说。
??抬头找到左近若隐若现的一角高阁,那边肯定会有侍卫把守,询问一下映辉楼的大致方向,想必还不成问题。加快了脚步,我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过去,可偏生事与愿违,好端端跨个半丈来长的小桥,我居然不知怎么的身子一歪,滑进了湖里。
??七月中旬的天气相当炎热,但这湖水却是刺骨的冰寒,号称秤砣的我落进水里通常连扑腾都不超过两下,便能径直沉底。今儿我虽死命挣扎,结果仍旧一样,湖水仅恰恰淹没我头顶,我却无论如何抬不起身子,眼睁睁望着一线之隔的湖面,慢慢失去了意识。
??“扑通”声响,好像有什么人跃入了水中,托高我下颌,将我上半身抱出水面。我软在那人怀里,感觉氧气一股脑全涌进肺腑,禁不住剧烈地呛咳起来。
??“时兄?怎么是你?你,你竟然……是女子?!”湿透的单衣紧紧包裹着我,露出了底下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
??我又咳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恢复神志,模模糊糊辨认出救我的乃是玉吟逍,“谢谢……不过,能不能请你把我抱上岸去啊?”
??玉吟逍没有反应,我只好再重复一遍请求,他依旧毫无反应,我急了,哪有救人救一半,光抱着我站在这湖里不动弹的?那样即使淹不死我,也能冻得死我呀!
??“玉兄!玉当家!死书呆子!救命啊!!”我卯足了劲拼命呼喊,他竟吓得一个激灵,陡然放开抱住我的手,任我再度滑落水里。
??天杀的死书呆,千万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一边骂骂咧咧往下沉,一边磨牙霍霍向书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片刻工夫接连两度溺水,其中一趟还是让见义勇为者给再次丢回去的!
??“姻儿!”幸亏我命不该绝,杜若玄及时赶到,纵身跳入湖水抄起我一把搂进怀中,继而跃上了最近的河岸。
??“咳……咳咳咳,玄……呜……”说不出的委屈泛上心头,我抱紧了杜若玄,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他默默轻拥着我,任由我肆意发泄,直至我哭累了,哭停了,才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姻儿,哭出来就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别怕!”
??“我不是怕,是……是生气,他故意整我,还见死不救!”我指向仍木立于湖中的玉吟逍,气不打一处来。
??杜若玄解下外衣披到我肩上,幽深的黑眸朝玉吟逍淡淡一瞥,将他的情状尽收眼底,旋即暗自叹了口气,无奈道:“玉当家定然因为发现你是女子,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失魂落魄忘记救你上岸的。你瞧,他不还愣在原处,盯着水面发呆吗?”
??“哼,活该!”在他眼里,我的性别难道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好啦,玉当家的事你也别耿耿于怀了,赶快随我回去换身衣裳吧,再冻下去非生病不可。”
??“嗯,这水真的很冷,要是冻感冒了那明晚的御前表演就惨啦!”我缩缩脖子深以为然道。
??杜若玄最后望了眼玉吟逍,却并不打算唤醒他,毕竟有些事情需得靠自己想个明白,有些心结需要自己去拆解,旁人即使看得通透,依然只是爱莫能助。
??
??“……一次我陪几位富商吃饭,其中一人有点结巴,侍童替他斟酒,他开口说:‘请、请倒、倒……倒……’侍童顺着他的话为他斟了满满一杯,哪料那富商好不容易才憋出下半截话,却是:‘倒、倒、倒……倒一点点!’”
??“扑哧”一笑,我板着的脸终于破功,倒不是因为故事好笑,而是认真在学结巴讲话的玄,可爱到让我彻底弃械投降,原谅了他的再度订婚。
??“不生我气啦?姻儿,我同小馨说好是合演场戏,敷衍一下两家家主的,待订完婚后,我至少仍有一年时间不用再听宗亲们的唠叨,小馨也能自由做她想做的事,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杜若玄捞起我半湿的长发,卷卷的发梢似乎令他爱不释手。
??“容秋馨……她真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她对你并不一般呢!”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野兽的嗅觉还要敏锐。
??杜若玄环住我腰,淡淡的笑意由唇角跃上眉梢:“原来有人打翻了醋坛子,我说怎么酸溜溜的!”
??“嗳,她要对你没意思,干嘛赔上自己的名节,等着以后被人退婚呐?这根本就得不偿失嘛!”我辣手拧向某人俊颜,他绝对是心知肚明,跟我装傻来着。
??“你误会她啦!”杜若玄抓住我手,“小馨另有喜欢的人,她也想学秋墨,等那人对她表白后与他双宿双栖,再逼容老爷退婚,我不过是她暂借的桥而已。”
??“真的?”我将信将疑,那个女孩的倾慕眼神我不可能看错的啊!
??“她只是我的小妹妹,你无须多心,相信我便是。”杜若玄深邃的眸子定定凝视着我,我心内狂呼吃不消,数十万伏高压电冲我这么一放,依我色女本性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咳,对了,你怎么会来寒照?”偏首不敢看他双眼,毕竟光天白日下我还有点自制和矜持。
??“说来话长,主要是替太子办些事,另外生意上也有项合作计划必须我亲自过来一趟,当然,想见你亦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杜若玄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际,我心跳骤然加速,红着脸垂下脑袋,连接下来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姻儿……”
??“嗯?”我能感觉玄的体温在持续上升中。
??下一秒软软的薄唇便席卷而至,极尽缠绵地包围住我,拖我陷入情欲的迷沼。耳鬓厮磨,气息吞吐,他对我的强烈渴求,我无不一一回应,身体好像久旱的大地,期待一场甘露的降临。
??“笃笃笃”外间蓦然传来阵阵敲门声。
??什么人这么不识趣,打断人家的好事?我忍不住一通腹诽,杜若玄置若罔闻,当那个声音不存在,继续肆虐我这方领土。
??“笃笃笃”敲门者显然知道里头有人,铁了心的坏我们情调,大有你不开门,我赖着不走的架式。
??“玄,先开开门再说吧,没准是什么要紧的事呢!”大白天果然不适合做那个,原因是:会有很多人突然前来拜访。
??杜若玄脸色极臭地穿好衣衫,以一副要找人拼命的表情拉开房门。
??“若玄哥哥……你,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好差?”容秋馨愣在门外,怯怯地问道。
??欲求不满,脸色能不差吗?我小声嘀咕着换上晒干的衣服,披散了长发,悠悠然步出内室。
??“我很好,你有何事急着找我?”杜若玄闷闷的语调听得我险些喷笑,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旁人。
??容秋馨瞄了我一眼,仿佛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俏脸倏然通红,细声抛下句:“外面有人说要找姻姐姐!”便飞快地仓皇而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我又当了回不良表率,但愿这不会让她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才好。”我扼腕叹道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12

拾掇完仪容,绕至前厅,我万万没想到等着见我的竟是秦叔。
??“姻丫头,好些日子不见,你这模样可是越来越水灵啦!”秦叔温和地笑着招呼我。
??“哪有,秦叔才是越来越年轻了呢!”我舌甜嘴蜜地回了句。
??“呵呵,今儿听说你进宫了,我又刚巧也在,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提,我好歹也能随时出入宫禁。”
??顺路?不是吧,我虽不认识路,但听杜若玄说,我住的夕颜阁离映辉楼远着呢,他八成是问明我的去向,专程来找我的!
??“谢谢秦叔,我暂时没什么缺的,倒是秦叔这么特意跑来……是不是有事儿嘱托我?”
??秦叔尴尬地点点头,“不瞒丫头你,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秦叔请讲!”
??“是,是关于公子爷的……”秦叔望向陪坐在一边的杜若玄,欲言又止道。
??杜若玄闻言面色更沉,我见状赶紧堆了笑,拉起秦叔便朝外迈步,“寒照的皇宫实在特别,我想四处逛逛又怕不小心迷路,不如就请秦叔当回向导,带我随意走走吧!”
??“好啊,我也正想一尽地主之宜,带你到处参观一下呢!”秦叔顺势辞别了杜若玄,领着我朝附近的御花园走去。
??园子里群芳争艳,花容鼎盛,明紫、嫣红、柔粉、浅绿、金黄、雪白等等各种颜色的鲜花娇妍美曼,楚楚动人。虽然无从知晓那些植物为何能奈得住冰宫的寒气,但毋庸质疑的是,没有这生动亮丽的一笔,整座皇宫便会显得呆板郁闷、死气沉沉。
??“丫头……”一路上,秦叔斟酌良久,半晌缓缓开口道:“你是知道公子爷的病的,这趟我找你便是与此有关。”
??“子苑的病?怎么,他又犯病啦?”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心脏病恐怕是绝症,唯有长期系统的调理,加之安心静养,保证不再发病,才能勉强抑制住病情的进一步恶化。
??“不,那倒没有……”秦叔连忙摇了摇头,“其实是这样的,公子爷早过了适婚的年龄,但他总以病体未愈为由,迟迟不肯定亲,郁亲王着急,便擅自作主替他安排了一门婚事。公子爷得知后坚决不允,还多次与郁亲王闹得不欢而散,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父子的关系只怕会越来越僵,所以趁着你在这边,想让你设法劝劝公子爷,你的话他或许能听得进去。”
??郁亲王就是二王子,而他所安排的婚事,应该属于某项政治联姻,韩子苑不肯答应亦在情理之中,我能怎么劝他呀?
??未等我想好推托之词,秦叔接着遗憾地叹道:“原本你跟了公子爷倒也是一桩美事,因为我瞧得出他很喜欢你,和你在一块儿时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可公子爷却说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也不准我再管份外的闲事,我才不得不放弃撮合你俩的念头,唉……”
??放弃得好!我跟韩子苑又不来电,做朋友还差不多,“秦叔就爱寻我开心,我一个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世子殿下!话说回来,子苑究竟为什么拒绝定亲呢?是为了他的病症?还是单纯因为对联姻感到不满啊?”
??“我认为两者都有些可能,公子爷是铁了心的不愿成亲,我实在没辄,只好难为丫头你帮我想个法子劝劝他了。”
??“可我……唉,好吧,我试试。”瞧秦叔一筹莫展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咬咬牙,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次日上午,秦叔如约把韩子苑请到了夕颜阁后花园。
??“云意今晚不是有御前表演吗?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反而无端端地摆起茶会来了?”韩子苑一身素雅的冰纨长袍,长身玉立,人淡如菊。
??“我这叫忙里偷闲,是为了舒缓压力,以便能更好地演出,难道子苑就那么不乐意陪我喝喝茶,放松一下吗?”我搬出昨晚琢磨一夜的说词,状甚幽怨道。
??韩子苑盯着我瞧了许久,我眼巴巴地眨眨水眸,无辜又无害地回视住他。
??“姻儿,是不是秦叔对你说了些什么?”哇,这样都能被他看穿,莫非我的演技真的很差?
??泄气地撇撇嘴,我老实承认道:“秦叔是跟我唠叨了几句,但他也是因为关心你才会出此下策,拜托我来劝你的。”
??“我明白,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韩子苑转身便欲离开,我抢上前一把拦下他,硬拽他坐进我对面的青丝竹椅内。
??“别忙着走嘛,人家精心准备了好久,你就不能迂尊降贵一下陪我聊聊天?”死皮赖脸,那是我的强项。
??韩子苑没奈何,只得乖乖坐下,任凭我端茶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忽然他浅浅一笑,看向我道:“你身上鲜活的力量总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无论何时都那么朝气蓬勃,令人羡慕。”
??我顿了顿,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凝望住他,“子苑,假如我告诉你,其实我最多不过数载的生命了,你信吗?”
??韩子苑明显一愣,“姻儿,你不是说真的吧?”
??“若非事实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赶来寒照,想尽办法求取圣石为我续命呢?”
??韩子苑眉峰紧蹙,默不做声。
??“子苑,我觉得生命的意义倒不在于可以活多久,而在于怎么活!即使金曜治不了我,我依旧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苦也好,乐也好,仅此一次,你如果不尽情享受,岂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同样,假如你明知生命终将流逝,却时时倒数着所剩无多的日子,提心吊胆、畏首畏尾,该说的不敢说,能做的不敢做,想爱的不敢爱,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放开怀抱,坦然潇洒地迎接未知的一切,前方等待你的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悲伤,但也可能会是惊喜也说不定啊!”
??“你这还是在变着法儿地劝我……”韩子苑柔声叹道:“要人人都学你那样似乎不太现实,而且我也并非不珍惜时光、不爱惜生命,只是不想把另一个人的人生强行与我维系在一起。我,仅对我自己负责便已足够。”
??“这怎么行?你难道就不怕将来形单影只、孤独寂寞吗?”
??“我习惯了!”
??“你……说到底你仍是坚持做你的独身主义者,我讲了半天完全就在浪费口水嘛!”无力地垮下肩膀,“我看我还是放弃算了,爱不爱成亲随你,旁人瞎操的什么心呐,简直皇帝不急太监急!”
??韩子苑失笑道:“你呀,少管些闲事,多想想自己吧!圣石对你而言竟如此重要,我还以为你仅仅是感到好奇,学人家求回去后以作收藏之用呢!”
??“我没那么闲,有那工夫我倒不如多巡回演出几场,也好借机吸点养老金。”偶像明星吃的都是青春饭呐!
??“呵呵,说到演出,晚上的献艺非同小可,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届时除陛下外,皇室大部分成员皆会参加,他们个个挑剔得很,稍有不慎,云意之前的努力极有可能付诸东流,那你求取金曜的计划更是难上加难了。”
??“哼,山人自有妙计,今晚的表演就看我的吧!”
??
??御宴设于冰宫主殿,水晶般莹亮的殿堂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璨目耀人,尤其当光线被冰面折射之后,迷离的虹芒怎一个绚丽辉煌可以形容!
??“真不愧是国宴,光远远旁观就瞧得我冷汗直冒啊!”眼瞅着近千名宾客肃容端坐,鸦雀无声,待在后台的我也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
??“没事的,过会儿等陛下宣布开宴,气氛便会轻松许多了。”月无双将一件雪白的斗篷轻裹住我道:“你先把这个披上,若是着了凉可没人替你。”
??“嗯,知道,那咱们再排练会儿,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时辰后,舒缓的箫声伴着低沉的琴音,仿佛滑过时光隧道般悠然降临,而那流淌于岁月小溪里的,是一叶承载了往夕回忆的轻舟,以及感伤逝去年华的落花……
??“Whocansaywheretheroadgoes,
??Wherethedayflows,Onlytime,
??Andwhocansayifyourlovegrows,
??Asyourheartchose,Onlytime……
??Whocansaywhyyourheartsighs,
??Asyourloveflies,Onlytime……
??Andwhocansaywhyyourheartcries,
??Whenyourlovedies,Onlytime……
??Whocansaywhentheroadsmeet,
??Thatlovemightbe,Inyourheart……
??Andwhocansaywhenthedaysleeps,
??Ifthenightkeepsallyourheart,
??Nightkeepsallyourheart……”
??圣洁的歌声如同九天梵音,洗涤了尘世间的所有烦扰与污秽,为闻者带来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Whocansayifyourlovegrows,
??Asyourheartchose,Onlytime……
??Andwhocansaywheretheroadgoes,
??Wherethedayflows,Onlytime……
??Whoknows,Onlytime……
??Whoknows,Onlytime……”
??袅袅余音尚在空旷的冰殿内回荡,陡然间缓慢的乐声急转,一连串快节拍的音符跃然而出,我亦随之一把掀开了外披的斗篷,露出里头类似芭蕾舞者的装扮,粉红吊带短裙配上密密匝匝缠绕于手腕及双腿的缎带。
??“时光在旋转,一个人回想,重播的快乐时光,
??爱情很危险,所以要勇敢,时间会帮我的忙。
??墙上的钟响,过了12点,爱情也消失了吗?
??最后看你一眼顺便告诉你,再见了我的国王。
??跳支芭蕾,onetwothree,纪念我爱过你,
??往事很美,我会踏着回忆的旋律,孤单单的跳到天亮。”
??芭蕾我虽不会跳,但摆几个姿式不成问题,何况这里压根儿没人见过真正的芭蕾,我只需大致做些踮足、旋转、跳跃的动作即可。
??问题却是……斜瞄了眼客席,果然捕捉到杜若玄阴郁的脸色。不能怪我穿那么少啦,裹太紧跳不出芭蕾轻灵的韵味,像这样也就露了点胸、露了点背、露了双手臂、外加露了截美腿嘛……汗,如此算来露得确实是有点多……
??“我不会,慢慢慢慢忘记一段爱情,
??慌慌张张跟着世界旋转,
??麻麻烦烦天天胡思乱想,我不会,
??我不要,忙忙忙忙故意欺骗自己,
??平平凡凡忽略我的梦想,
??孤孤单单夜夜看着月亮,办不到,
??为了爱情空转,拿走你的回忆。
??深呼吸,练习忘了你,别担心我一定可以,
??我相信爱有一种复原的能力,
??忘记你,爱我的原因,
??明天起我不认识你,
??谢谢你离开我的世界吧!”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16

音乐嘎然而止,我旋身优雅地曲膝施了一礼,然后敛容默立,静静等待国王寒熹下达旨意。
??良久,众宾客们才从演出中回过神,鼓掌喝彩之余,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换回女装,我还真不习惯,低了头但仍然能感受到源自于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数道称不上善意的玩味。
??突然,全场声息俱无,我知道是寒熹要发话了,心里难免有些惴惴,头垂得更低。
??“今晚的表演别出心裁、精彩绝伦,实乃孤王生平仅见,诸位爱卿也都甚为满意,云意乐团功不可没,孤王赐你们每人一斛银沙、两斗金铢、五匹冰绡以作奖赏……”威严的嗓音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是位年逾六十的老人所言。
??“谢陛下隆恩,陛下的慷慨盛情,小人铭感五内!只是小人儒慕寒照的宗教文化已久,一直心向往之,不晓得能否借此机会再向吾王另讨一份恩泽呢?”我看他心情不错,于是壮着胆子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且说说看!”语调平静,好像没让我触怒,甚至令我产生了他就是在等我说这句话的错觉。
??我抬眸飞快地扫了眼端坐于主位上王者,发觉他一如我想象般深不可测,那布满褶皱的眼角似乎正潜藏着无数蛰伏的猛兽,蓄势待发。而坐在他右手边的两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刚刚那几道玩味视线的主人,光瞧便令我浑身不舒坦。
??收回心神,深吸口气,我竭力镇定道:“回陛下,小人素闻金曜乃炎神圣物,如能有幸得蒙陛下赐予,小人必定日日膜拜,不胜感激!”
??话一出口,众位王公大臣的反应倒并不如我预期的那么激烈,可能因为此类情形经常发生,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你说……你想求取圣石金曜,那你是否知道这求石的规矩呢?”
??“是,小人听说要完成陛下的考验,证实其诚意,方能获得恩赏。”事关我性命,我能不诚心诚意吗?
??“好,如若你能顺利完成孤王交待的三项任务,金曜便可赐你,若完不成,孤王亦无能为力。”寒熹嘴角噙了丝淡至若无的微笑道。
??我忙叩首谢恩,他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丢给我一道难题:取千湖国神宫圣水两升,以作提炼新圣石之用。
??虽然金曜的数量极为稀少,但也不至于稀少到必须提炼一块才能赠出一块的地步吧!而且千湖国神宫距离寒照煚城至少有三个多月的路程,这一来一回起码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他不存心整我吗?水哪里没有啊?!
??“你好像不太情愿呐?”一道陌生的声音悠然响起。
??我循声望去,说话者正是坐在国王身边的中年人之一,他身穿缎紫色窄袖螭纹锦袍,眸色极浅,面容略胖,看配饰打扮大概就是荣亲王,即大王子寒烨。
??“回荣亲王,为取圣石,小人甘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我弯腰恭敬地答道。要骂我也只能骂在肚子里,谁会当面质疑啊!
??荣亲王浅浅一笑,“你曾见过本王?”
??“未曾有幸得见!”
??“那你如何知道本王便是荣亲王?”
??“小人斗胆猜测,有资格坐于陛下左右的,除亲王外别无他选,加之荣亲王福泽深厚,相貌亲善,故此小人一眼便认定您是荣亲王殿下。”说白些了就是因为你胖呗!
??荣亲王看似满意地点点头,可他右手边的长脸男子不高兴了,森然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不及皇兄亲善近人啰?”
??莫怪乎外界对这位二王子寒熔的评价那么糟糕,当着众人及他老爹的面他竟一点都不懂得收敛,还处处同他大哥针锋相对,我看这场皇位之争胜负已定。
??“郁亲王何出此言,小人觉得两位亲王皆与陛下的容貌极为相像,并无太大出入,小人判断荣亲王身份时,亦是通过按长幼之序排定的座次来下结论的,并无他意。”把长相问题推到他老爹身上,再蠢的人也不会深究了吧!
??郁亲王幽暗的眸眼内精光频闪,随后定睛凝望了我片刻,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父王派你前往千湖国,真是选对了人,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不难获准进入神宫,取得圣水。本王在此便预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我表面上虚应一礼,心却越来越沉。那父子三人全不简单,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叫人捉摸不透他们的真正心思。这趟让我去千湖国取圣水只怕也是另有目的,但究竟会是什么目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
??晚宴之后,杜若玄避开众人,悄悄赶来夕颜阁后花园会我。
??“姻儿,你们明日启程会不会太急了点?”月白色薄衫微微泛出的草木清香,仿佛能盖住附近其它植物的气味,令我心神俱迷。
??蹭进他怀里,喃声喟叹道:“原以为金曜很容易求得,至多一年我就可以重返太粱了,没想到那个坏心眼的国王非要我完成三件事才肯把石头送我,且这头一件便得花掉我六、七个月的时间,剩下的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此一来,我们的约定岂不是要延长?所以为了早日团聚,我必须尽量缩短途中花费的时间,现在我都巴不得立马启程,早去早回呢!”
??“唉,你以为千湖国的圣水是随到随取的呀?它与寒照圣石、太粱圣剑并列为三大神物,不仅本身带有特殊功用,更是无上皇权的象征,轻易不赠外人……”
??“又是轻易不赠外人,既然这样的话寒熹为什么答应送我金曜啊?难不成……他叫我取圣水就是在变相地拒绝我?”反正四下无人,我干脆直呼国王其名。
??杜若玄拉我找了块石头坐下,认真道:“这也是我所担忧的,他若成心拒绝,直接驳回你的请求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绕那么大圈子,除非圣水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他又不能以寒照的名义公开索取,因此才把事情推给了你,反正无论你办不办得成,他都没有任何损失。”
??我拍拍脑袋,感觉稀里糊涂的,“不就是两升水嘛,能有多重要?”
??“水是寻常的水,可一旦涉及到国政,水便不再是水了。”杜若玄搂着我淡淡道:“千湖国的主君平时不过问朝政,只负责在神宫求天祈福、算卦占卜,国事全交由三十六寨的长老自行处理,但如果碰到了大型祭祠、庆典、战事等等活动,则仍需由主君请示过龙神,奉出神宫圣水方可执行,所以这圣水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主君的权力。”
??“原来如此,不过寒照国王要千湖圣水做什么?圣水若非主君亲手奉出,实际价值不大啊!”
??杜若玄抬眸望向茂密的竹林深处,眼神晦涩难明,“如果是千湖国内有极具权势的人,想要利用圣水假传主君旨意,倒也并不是不可能,然则现下却是寒照的国主,除非寒照与千湖私下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哎,别想了,别想了!我管他那么多干嘛,我只要取我的圣水,往后他们爱搞阴谋还是阳谋的,随他们去!”闭目靠往杜若玄肩窝,“玄,你说我当初定那三年之约会不会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原打算花一年的时间取得金曜,接着慢慢拓展事业,直至创办属于我的综合性传媒集团,同时与朝廷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将全国的文化、娱乐、商业信息网控制在我手上,可如今看来……出师不利啊!”
??“你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全国的文化、娱乐、商业信息网,没有十年的工夫怎么可能建得成?况且太粱近年来又恰逢多事之秋,政局动荡,你这计划会被延迟亦在预料之中。”
??“喂,什么叫预料之中啊?竟敢瞧不起我!”我拧、我拧、我拧拧拧,某人的俊脸立马成为我摧残蹂躏的对象。
??“姻儿!”杜若玄不甘示弱,同我闹作一团。
??忽然,深沉的夜色中传来呜呜咽咽的箫声,丝丝缕缕,悲凉如泣,那萦怀的感伤宛如浓得化不开的云雾,将我完全包裹,连呼吸都不禁一窒,心脏更像是让人揪了一把,莫名地钝痛。
??“是他,对吧?”杜若玄清冷的嗓音夹杂着几许无奈。
??我默然点头,月无双的箫声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它曾在湿润的雨季替我解闷,在冰冷的冬日为我驱寒,在舒暖的午后陪我练歌,在寂寞的长夜伴我入眠……
??杜若玄见我垂眸不语,突然情绪激动地抱紧我,急切道:“姻儿,你明天要走我拦不住,但你的心不可以离开我,它只属于我一个,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它!”
??“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双双,我和双双是好朋友……”真的仅仅是好朋友吗?我心内忐忑,不敢深究。
??“姻儿,别管什么三年之约了,我们寻处山林隐居,从此不问世事,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好?”耳畔低低的乞求听得我鼻尖发酸。
??很想即刻答应他,可我真的不能,“对不起,玄,即使没有三年之约,我还是必须取得金曜,因为它关乎我的性命。至于其他……请你相信我,君心不移,妾心不变!”坚定决绝的语气,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杜若玄静拥我一会儿,渐渐恢复了常态,“我相信你,姻儿,方才我是一时情急……对了,你说金曜关乎你性命,就是为了前次你与年侍卫相继晕厥的怪病吧?我虽隐隐有过猜想,却不料事实果真如此。既然它对你那么重要,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啊!也许能从其他人手中购得,或者是拜托太子以什么名义讨一枚过来亦未可知。”
??“我是怕你担心啦!不过就算想不到办法也无须勉强,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去取得圣石的。”箫声仍在继续,我尽量促使心神不受它的影响,将注意力全放到杜若玄身上。
??杜若玄却蓦然松开怀抱,神情古怪地看着我道:“姻儿,你明日启程我都未及准备饯行的礼物,不如……我现在送你一份小礼聊表心意吧?”
??“什么小礼?”他干嘛笑得那么诡谲?
??杜若玄二话不说,探手由后腰抽出一支玉笛,放至唇边吹奏起来,清越的笛音直上云霄,彻底盖住了低沉凄迷的箫声。
??“你居然……”又不是小孩子,他同月无双斗什么气呀?莫非是积怨已久,这会儿一股脑全爆发出来了?且他吹的居然是以前我教他的《沧海一声笑》。
??更晕的还在后头,月无双不知怎么回事,听见笛声只作不闻,兀自一曲接一曲地吹,声调似乎也拔高了数度,于是便出现东边欢快西边愁,两处管乐竞相斗的超诡异情景。我夹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总算体验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的非人折磨……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26

“姐姐,你脸色好差哦,昨晚没睡好吗?”安宓抱着胖了一圈的狐狸,挨向我道。
??昨晚耳朵被荼毒了大半夜,回去后就出现幻听、耳鸣的症状,哪有可能睡得好!我现在一想起那两个无聊的家伙便满肚子郁闷,连话都说不出。
??“小姻,对不起啊,你……没事吧?”月无双透过车厢移门,柔声问道。
??“你说呢?”打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来。
??“你在怪我?”幽幽的语气噎得我顿时没了下文,毕竟是杜若玄先挑的头,怨不着他。
??月无双在外面静默片刻,忽而道:“小姻……我是不是不该同他争?”
??我闻言心底一颤,他这话容易令人产生非分之想啊!争,争什么?争人还是争气?我自动忽略了前者,回了句:“随你高兴,不过我拜托你们下次若再要比试,请分别吹奏,这么胡乱混音极有可能导致旁听者精神分裂!”
??车外寂然一片,等了半晌月无双轻轻叹息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是知道,但我却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因为我怕一步之后便回不到原来的位置,找不到我该走的路了……
??
??两个月后……
??“死狐狸,你敢抓我,别以为有小宓撑腰你就能作威作福,跑我这儿撒野,看招!”
??“小姻,你别跳来跳去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谁说的?鱼全是被我招来的好不好,不然你哪能钓那么多!哇,这条鱼真够肥的,烤得熟吗?”
??“姐姐,你快过来看呀,这儿有粉红色的蒲公英!”
??“哪里、哪里?”
??人在旅途也并非全无好处,像这样兴之所至,停下车马,赏赏景,钓钓鱼,感觉凡尘俗事皆被遗忘在了遥远的国度,尽情享受此刻,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才最重要。
??“果然有粉红色的蒲公英哎!”我顺着安宓的视线抬头望去,入目处是一棵类似水杉的大树,树冠上开满了同蒲公英差不多的伞状小花,被风一吹,小花铺天盖地、絮絮扬扬,正如一场无声无息的粉红细雪,飘然降临。
??“好美,这便是西南一带最著名的‘万丈红尘’吧!”月无双信手拈了朵小花,脸上明明在笑,但眉间好像拢了层轻烟一般,似忧似愁、似嗔似痴。
??我呆瞧着飞絮中拈花玉立的他,半晌回不了神,直至月无双抬眸冲我湛然一笑,我才惊觉自己的视线太过贪婪。惟恐他发现什么,我赶紧左环右顾道:“时候不早也该准备吃饭啦,我去拾柴,小宓帮忙洗一下鱼,料理什么的就交给双双了,我弄出来的东西相信没人敢吃。”
??匆匆撂下话后,我低了头便往前面的林子钻去。但刚踏进树林边缘,我异常敏锐的预警雷达便“嘀嘀”作响,提醒我有情况,风中送来的叶片摩擦声更是传递了危险讯息,因为它太轻微、太有规律,好像是缓慢前行中的某种生物发出的动静,而这种鬼鬼祟祟的生物只有可能是人!
??我揪着心后退半步,瞪大双眼凝神观察,果然于绿荫繁茂的树丛里望见几点黑影,感谢这个时代没有迷彩服,否则我怎能确定来人的身份?
??转身装作忘拿东西的样子快步返回,数十丈外的月无双已警觉地放下钓竿,朝我飞速掠来。安宓跟在他身后,小狐狸却不见影踪,估计早躲得远远的了。
??“双双,林子内有杀手!”我话音方落,阴飕飕的寒气便直袭而来,吓得我浑身激灵,腿一软,扑倒入月无双怀里。
??“我去解决他们,小姻,你带上小宓赶快进马车避一避,假如我应付不了,你们速速策马离开,我自会设法脱身与你们会合的,快走!”月无双托住我腰际稍一用劲,将我推出数丈,停至安宓身边。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我不能走!”
??正犹豫间,身着黑衣的杀手已蜂拥而至,月无双抽出软剑,以一当十,把他们迎面拦下。霎时刀光剑影、疾风凛冽,周遭的花花草草受到杀气所激,摧枯拉朽般地被连根拔起,翻滚着倒了一地。
??月无双意在先发制人,故而招招狠厉、决不留情,薄若蝉翼的剑身几个转折便沾满了血珠,劲风过处,瑰艳的珠子陡然滑落,未及着地又被气劲消弭于无形。杀手们的功力虽不如月无双,但胜在人多势众。月无双甫一上来就重创两人,余下的五名杀手却完全不顾伤重的伙伴,兀自使出绝招轮番对付月无双,月无双仗着迅捷的身法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倒让旁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眼看场内的恶斗愈演愈烈,月无双独木难支,我紧张地原地踏步,攥了拳头几次三番都想冲过去,幸亏最后关头理智又将我拉了回来。不行,我不能像上次那样连累双双了,必须想想办法……找人!对,我要找人来救月无双!
??拉起小宓飞快地奔向马车,跑了没多远,耳畔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扭头一望,两名黑衣大汉提着明晃晃的刀剑狂追过来,再有数息就能赶上我们,而此时的月无双给另外三名杀手缠得分身乏术,救援不及。
??我眼睁睁看着仍在百米之外马车,痛下了决心,“小宓,你一会儿驾车去搬救兵,姐姐则尽量拖住杀手,不让他们跟着你,但你得动作快点,明白吗?”
??安宓应了声好,我立即放开她手,朝后面两人圈圈叉叉一通国骂,脚下却一步不停地折往小树林,意图以身作饵引开杀手,为安宓争取逃命的时间。会选择这么做倒并非我大义凛然,悍不畏死,只是目前的情况与其两人一块儿被抓,不如保全安宓,为大家赢得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我的方法很有效,那两名黑衣杀手许是从未让人骂得如此惨烈过,当我的问候由“娘”字升级到“爷”字时,他们再憋不住,嘶吼着全朝我扑来。我拼尽吃奶的力气埋头疾奔,衣服、裤子、头发被丛生密布的枝桠勾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堪也毫无所觉,毕竟追兵已近在咫尺,能否逃过一劫就看临场发挥了。
??没头没脑地左突右窜,我一心只想着摆脱杀手,根本没去注意地形,待发现前面是处山崖,附近再无退路时,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拍戏,否则为什么连这么不靠谱的事都让我给碰上了呢?
??无可奈何下,我唯有亲身验证一把悬崖定律,试试从百丈高峰跳下后究竟会不会死?会不会另有奇遇、逢凶化吉?因为即使我不跳,也会有人代劳,将我一脚踹下去的。
??战战兢兢贴着山体滑落,重力加速度绝非普通人类能够抵御得了的,至少我不能,所以我几乎如同滚地葫芦般,顺着坡骨碌碌地直冲而下。沿途给颠得七荤八素,转得天昏地暗,但当去势渐止,我勉强坐起身子后仍禁不住热泪盈眶,高呼一句:“好痛,该死的编剧没说会这么痛啊!”
??虽然一息尚存,骨头也没断,可内伤兼外伤的,着实严重到令人惨不忍睹的地步。尤其是血迹斑斑的表面肌肤,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擦伤及划痕,若非我今天衣服穿得厚,这层皮估计就报销在这儿了!
??揉揉腿脚,摇晃着举步前行。我还不能停下来,为了双双,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尽早走出林子向人求救,万一小宓那边出什么意外,至少还有我这边可以弥补,不会弄得两头落空,害月无双孤立无援,死战到底。
??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小会儿……我努力替自己加油打气,努力忽略肉体上的痛楚,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努力……
??“扑通”一声,我的努力宣告失败,疲累到极点的身体主动罢工,不再受我大脑控制。我俯卧路边,仅剩睁眼的余力,待看清此处距离官道不远后,心头绷紧的弦终于一松,整个人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30

“姑娘……姑娘,醒醒!你该吃药了!”
??聒噪的声音死咬着我不放,我无奈,迷迷糊糊张开嘴,任她将又苦又烫的药汁灌入口中,接着继续睡我的觉,一如之前数日那样。
??其实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也知道应该快点醒来,可沉重的眼皮不听我使唤,我只能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就是无法彻底清醒,好像鬼压床似的!直到两天后,救我的无良大婶掐菜似的狠掐我人中,才结束了我接连五天的昏睡生涯。
??“姑娘,你总算醒了,我真担心你挺不过来啊!”红衫绿裙的大婶头上缠着青蓝两色布巾,腰际还围块黄色锦带,一眼望过去,跟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般,五彩缤纷、鲜艳夺目。
??“我……我还在做梦?”眨眨眼。
??“什么?姑娘你说什么?”
??“不是做梦啊……那大婶,您不是……马戏团的吧?”我嘴角抽搐,脸挂黑线地哑声问道。
??“马戏团?是唱戏的?”大婶认真地想了想,“我年轻时确实爱唱戏,但没能进戏班子,你许是认错人了!”
??无语……话说回来,这样的人我下次若再遇上,百分之百不会认错。
??大婶扶我坐起身,先自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我道:“姑娘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呢?大夫都说没见过伤成这样的!”
??我受伤的真实情况自然不好随便告诉她,万一她听说是杀手所为,就此不肯收留我怎么办?念头一转,我随口掰了句,“都是那些强盗害人不浅,我这算幸运的了,掉下山崖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也多亏了大婶您的好心施救,我才能活到现在。”
??“没什么、没什么……”大婶干笑两下,又问:“姑娘贵姓啊?多大了?成亲没?”
??“我叫时姻,今年十七了,未曾成亲。”她还真八婆,跑上来就问人成没成亲。
??大婶看似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拐弯抹角地问明我家乡何地,有何亲朋,来寒照的目的为何等等。我越答越狐疑,她简直是在查户口,普通人怎么想得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大婶,你要替我说媒吗?不然为什么连我祖宗八代的亲友关系都要一一查询啊?”我好歹也是病人,她这么没完没了地疲劳轰炸,指不定我又得睡上个三五天的。
??“不,不是……你别误会呀,我是担心姑娘无亲无故地独自生活,难免照顾不好身子,恰巧我同你又投缘,故而……故而想收你做养女,彼此之间也可以有个依靠。”大婶脸色不甚自然地笑笑,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多瞧她两眼,半真半假地试探道:“我在寒照虽无亲人,但有两名结伴同行的朋友,只因遇上强盗不慎走散,所以现在才孤身一人。大婶,你带我去找他们好吗?他们一定还活着,等我找到他们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大婶赶紧接口:“不忙、不忙,等你养好身子再说,找人的事急不得,你再多住两天吧!”
??“可我……”
??“就这么定了,我外头还有些活儿要干,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大婶斩钉截铁地打断我话,态度强硬,丝毫不容商榷。
??于是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她救我八成另有所图。我身无长物,银两全留在了马车上,最多有几件看起来不太显眼的首饰,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可供他人利用的除却色相外,再无其它。莫非那位审美观异于常人的大婶,觉得我容貌出众,因此想将我拐卖至偏远山区,或是贩入秦楼楚馆,为奴为妓?
??难得穿了男装仍未被错认性别,却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但忆及月无双和小宓,我方才松弛的表情立马又变得僵硬起来,心头仿佛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不堪。
??双双怎么样了?小宓有搬到救兵吗?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呢?若一切确如我所料,大婶不久便会寻找借口带我出门了,届时能顺利逃脱?能找到他们吗?刚清醒的脑袋负荷不了我过多的思虑,恍恍惚惚中,我像是徘徊于梦境边缘,想睡,却怎么也睡不塌实……
??这日清晨,大婶穿一件大红半臂夹衫,内衬墨绿对襟短襦,下着宝蓝百褶长裙,笑眯眯地说要领我去镇上走走。
??我一见她鲜丽的打扮,联想到她带我出门的意图,便提不起半点兴致。而她还颇为热情地抱了大堆“漂亮”衣服让我随意挑几件来穿,我一头冷汗地婉言回绝,宁愿穿自己的破烂衣裳也不想碰那堆花里胡哨的织物。
??等走上街道,大婶寸步不离地挨着我,我试图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却反而让她紧紧抓住我胳膊,把我控制在了她身侧。我大病初愈,体虚力乏,挣扎半晌居然甩脱不掉她的钳制,暗呼糟糕!平时她看我看得极紧,没多少机会逃跑,原打算待到今天钻个什么空子开溜的,可她忽然精明起来,死拽着我不放,那叫我怎么逃?
??慢吞吞地走了许久,我见所经之处路人已越来越少,地方越来越偏,知道时间无多,需得快些摆脱她才行,苦苦思索,终于计上心来。
??“大姐,我的好姐姐,求求你别把我卖进那种地方啊,我日后会好好伺候你,不敢再反抗了……求求你,求求你!”沉着嗓子,泪如雨下地抱住她腿大声哭嚎,这么戏剧化的场景果然成功吸引了过往路人的注目与围观。
??大婶陡遇变故,难免惊疑莫名,不知所措。她如何想得到平时安静听话的我,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当街玩泼耍赖,叫她下不了台。
??“我们回家去吧,大姐!晚上你想怎么摆布我都行,我全按你说的做,你让我停就停,让我动就动,只求你别卖掉我好不好?”我扯扯大婶衣角,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自己瘦削高挑的身材,还特地暴露出手臂上一道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你,你在说什么……”大婶愣愣地看向我,模糊察觉到了我的用意。
??我仰头楚楚可怜地眨巴两下泪眸:“求你别卖掉我,我不想去伺候旁人,我心里只有大姐一个……”
??这下大婶及瞧热闹的看客们多半弄明白了我的意思,原来是小白脸遭女主人抛弃,并且即将给转卖入鸭馆!而我一身破烂但考究的男装,外加伤痕累累的皮肤,足以误导众人朝SM方向联想,令他们禁不住对我存了鄙薄同情之念,对花哨大婶存了轻蔑厌恶之心。
??“胡说,你明明是……”大婶回过神,“女”字尚未出口便被我一通抢白。
??“是,我是唱戏的,营生不好,但自打跟了大姐后我就再没起过他念,求姐姐饶我一次,不要卖我啊!”我发觉眼泪快干了,赶紧掐大腿一把,然后继续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大婶气极,松开我手腕,挥掌便欲朝我劈头打来,我早有准备,得了空马上闪身逃跑,绕着围观的人群左穿右奔,同她玩起老鹰捉小鸡来。最后也不知是群众替我挡了大婶一阵,还是我确实窜得够快,反正等停下脚步扭头张望,大婶已踪迹杳然。
??呼,好险,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了!我惊魂未定地躲在街角,确信大婶并未追至,才安心地吁出口气,半倚着泥墙思考日后的动向。
??“喂……”
??蓦然有什么人拍了我肩膀一下,骇得我条件反射,“啊”地一声便欲夺路而逃。
??“时姻,时姻!是你吗?”
??熟悉的称呼顿时刹住我飞奔的脚步。回头一看,“年华?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寒照,且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逢人便躲?”大半年没见,年华黑了不少,但他乱糟糟的短发依旧像极了奥运“鸟巢”,不过此刻瞧在我眼里却是觉得亲切无比。
??“唉,关于我的情况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冲他摇头苦笑道:“简单概括起来就是:我目前无家可归中!”
??年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跟你一样,那边世界是有家不能回,这边世界是有家回不得。容府的老头子赶我出门了,说假如我两年内不能以正当手段赚足万两白银的话,就把秋墨嫁予他人……”
??“那你还悠哉游哉的?”
??“我不是悠哉游哉,是庆幸过去在医学院没白混,因此才得以开发研制出几种专门对付肺结核药丸,效果堪与环丙沙星、氧氟沙星、左氧氟沙星和司帕沙星媲美,只要能批量生产,肺痨将不再是这个年代的绝症!”年华洋洋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如此说来,你的万两白银已经赚到手啦?”
??“呃,银子……还没赚到,我正设法联系对此感兴趣的投资商为我提供经济援助……”
??“换言之,你我现在都是穷光蛋,急需旁人的接济,对吧?”我甩了个白眼给他,“以你的能力,当个名扬天下的神医的确是捞钱的最快途径,但这不能一蹴而就啊,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吧!”
??“我哪像你,居然越混越凄凉,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好歹还有份工作,有个暂时栖身的地方。走,带你过去转转!”年华领着我三步两步拐进了镇门口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落。
??原来他半年前离开南川容家后,刚巧碰上一支游走于三国之间的商队,商队招募保镖,他便凭借利落的身手顺利加入进来,一路随他们抵达了寒照。而这支商队等手头太粱的货物卖得差不多后,还要再进一批寒照的货品启程贩往千湖,与我倒是同路。
??用完午膳,我把迄今为止的经历大致跟年华讲了下,特别是有关在寒照皇宫求取金曜的事,他自己也算当事人之一,听得尤为认真,即使彼此对金曜能否治愈我们仍然心存疑惑,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强。
??“年华,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反正顺路嘛!”为了生计,为了能尽早抵达千湖国,我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搭上这辆顺风车的。
??年华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应该没问题,只要你肯扮成我妹妹,说是不远万里投亲来的,大当家绝不会狠心拒绝,他人很和善、很容易说话。”
??“如若可以留下,别说扮你妹妹了,就是扮你弟弟都行啊!”念头一转,“不过你这儿提供服装道具吗?我仅剩身上这件破烂男装了……”
??“所以说你怎么混成这样的?真丢咱们穿越人的脸。”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为了谁有福不享,四海奔波啊?别忘记你可占着二分之一因素呢!”
??“多谢、多谢您啦!”年华撇撇嘴,小声嘀咕:“我有非常不妙的预感,这事儿恐怕会被你念一辈子,我可怜的自尊啊……”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32

翌日,年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借了匹马带我返回与月无双失散的河边。
??我们俩沿河岸搜寻了整整一天,找到粉红色蒲公英“万丈红尘”,却未曾见着月无双或小宓的半点踪影。虽然这亦在我意料之中,可我心里仍不好受。一路由沧浪府走来,我从未同月无双、小宓分开过,即使中间波折不断,只要我们三个齐心协力,就没任何困难能难得倒我。如今我孑然一身,孤独、寂寞、迷茫、无措相继袭来,顿时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眼眶微微一热,泪水竟已潸然而下。
??“时姻,别哭了,你们不过是暂时失散,等进千湖国后肯定能重逢的。实在不行,最多你再弄些寻人启示什么的张贴一下,他看见了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到时还怕碰不着面吗?”
??年华这安慰方法真是立竿见影,我闻言当即止住眼泪,擦擦鼻子振作起精神。对啊,没准双双已经在前头等我了,我却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像平时豁达乐天、顽强奋进的我!暗暗捏紧双拳提醒自己:不能软弱,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因为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呢!
??“年华,我们走吧,路还很长,况且我相信只要不是平行线,那么终有一天我和他们会再交会的。”
??两人一骑披了夕阳,慢慢隐没于小径深处。离去的我不可能发现,从另一方向翩然行来的幽黑身影,正是我苦寻无果的月无双。他在此处守了七天七夜,容色早已憔悴不堪,方才不过是送小宓先回客栈,却不料与我失之交臂。
??命运的齿轮环环相扣,碌碌转动,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错失会把我们推向何处,是渐行渐远?抑或下一个回眸又能再度遇见?
??
??“算卦,占卜,测姻缘啦!哎,这位姑娘,你不想算算未来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不想问问你和他究竟有没有将来吗?”
??一个月前加入商队后,我见每个人都勤奋工作、各司其职,就只有我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晓得该干什么。因为做生意我没本钱,卖唱怕砸了云意的招牌,打杂我又放不下身段,考虑再三,只得充分发掘自己的神棍潜质,学吉普赛人摆起用塔罗牌算命的小摊。
??“你算得准不准呐?”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迟疑着停住脚步,看向我道。
??“不准不要钱!反正姑娘随便听听也没有损失,对吧?”我笑眯眯拉她坐至我对面。
??“那你快点算噢,我还有东西要买呢!”
??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姑娘想问什么?或者说想算哪方面的事情?”
??“嗯,姻缘!”俏脸微微一红。
??我点点头,虚张声势般闭上眼,“先请姑娘在心里默念希望询问的问题,记住,一定要诚心诚意地默念,因为心诚则灵!”
??她照办后,我开始动手洗牌。接着取八张大阿尔克那牌按顺时针方向摆成菱形,由最左边的牌翻起,一一替她讲解。
??“这第一张牌‘世界’代表事情的起源,如果正位说明你有良好的姻缘,可惜它现在是逆位,说明你有一段无法结合或是受人反对的恋情,对吧?”
??“你怎么……还有什么?”
??“同样,这第二张牌‘皇帝’逆位,解释了第三张牌‘魔术师’逆位出现的原因,说明你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别人为你安排的婚姻,所以你正在为此而苦恼,是不是?”
??“你,你算得太准了,姑娘,求求你帮我算算我该怎么做才好?”对面的女孩焦急道。
??我高深莫测地一笑,“从第五张牌上看,‘法皇’正位代表你的恋情终会有好结果,但你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和代价。第八张牌‘力量’正位便提醒你,为了所爱之人要勇于大胆地表白,还需果断做出某些决定才行。”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犹豫了,谢谢你!这些碎银子算是卦金,请姑娘务必收下!”女孩郑重地朝我颔首致谢,并由怀里取出一包碎银推至我面前。
??“好说,我谨祝姑娘心想事成,早日得偿所愿!”收了银钱,我顿时眉开眼笑。
??今天这卦算是比较准的,用不着我掰得太多,其实打一照面我就瞧出那姑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配饰什么的还挺精致,证明她地位不低。而像她这样已届适婚年龄又长相俏丽的丫头,通常不是让主人家收房,便是指婚给了有些身份地位的家臣或朋友。可从她一脸愁云来看,她必有心事,年轻女孩的心事不外乎情情爱爱之类的烦恼,我一猜即中倒也不难。
??“哟,赚了很多嘛,想不到你还真有当巫婆的天分!”年华慢悠悠地自对街过来,估计是接我收工的。
??“通关文牒终于下发啦?那我们可以启程啰?”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出发之日。
??“大当家知道你急,这不特地让我来带你回去,等一会儿收拾完行李咱们就开路。”
??“耶!”我兴奋地高声欢呼,半分钟不到已卷好摊子,拽着年华往回赶了。
??
??不知是气候的原因,还是千湖国的边境本就萧瑟衰落,商队走了三、四天,沿途所见无不颓败萎靡、荒凉不堪,与我印象中山清水秀、风光怡人的景致相去甚远。
??我禁不住问道:“怎么千湖国会是这副样子的?”
??“听说近年来边境多了几股恶盗悍匪,烧杀抢掠,为所欲为,朝廷数番围剿均告失败,因此住在这里居民为了避难,才举家迁入内地,将此间荒废了下来。”年华的语气有些沉重,他是商队保镖之一,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状况难免首当其冲,第一个受到波及。
??“我不喜欢这种萧索森冷的气氛,咱们快点赶路吧!”被他一讲,我老觉着道旁密林里鬼影重重,好像埋伏了无数杀手似的,可定睛细辨,残枝枯叶间哪有半点人影,分明是我神经过敏,自从数度在林子内遭遇杀手后,我大概罹患了密林恐惧症。
??“赶路也没用,要来的终究得来,躲是躲不掉的!”
??我刚想骂他乌鸦嘴,突然前方队伍起了骚动。大当家惊呼一声:“快退,有强盗!”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隆隆马蹄声便淹没了所有人的感官,携带着死亡气息朝我们迎面扑来。
??“年华……”我扭头寻找靠山,但身侧空空如也,年华居然不见了,再四下里一望,他握着把剑与不远处的两名强盗激战正酣,而其余人等自顾不暇,谁还有闲工夫理我。
??要不要逃呢?我实在拿不定主意,因为看目前的形势,敌我双方战力均衡、不相上下,比拼的只是对仗的韧性和耐力,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力,毕竟抢劫求的是速战速决,如果拖到被途经的其他商队发现,那他们的麻烦就多了。
??“啊……”我仍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不料横里蓦地探出一条手臂,将我甩上马背,然后飞快地疾驰而去。我头晕眼花好一阵子才幡然醒悟:你爷爷的,我又让人给劫持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35

“大哥,这次的点子太硬,伤了六个弟兄就弄到两箱丝绸,一箱茶叶还有三个丫头……”
??“废物,你带那么多弟兄还劫不了一个小小的商队,老子留你干嘛!”
??“我错了,下回、下回我一定拼死搞趟大买卖……”
??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我想挣扎都不知道该怎么挣扎,结果还是给掳回了强匪山寨。山寨外面有竹楼高塔左右瞭望,往里则是七八间草棚木屋并一座简易马厩,规模不算大,但进进出出的匪徒为数众多,粗略扫一眼至少得有两三百人,要想从这儿逃脱真是谈何容易!
??“扑通”声响,劫走我的混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丢麻袋似的丢到地上。我咬咬牙,勉强背过身用手抹了把泥灰擦至脸颊,再将膝盖碰伤处流出的鲜血也全涂上了面部、颈部,直到搞得自己又肮脏又恶心,要多瘆人有多瘆人为止。虽说这样未必就能逃脱魔掌,但好歹可以倒足他们的胃口,减少一点他们对我的兴趣。
??“嗳,别死赖在地上,赶快爬起来,否则有你的苦头吃!”恶狠狠的呼喝兜头罩来,我颤巍巍撑起身子,同另两名被掳的女孩一起,缩肩垂头,嘤嘤啜泣。当然,准确地说我是在嘤嘤啜骂!
??“把她们都带下去,晚上挑两个模样好些的陪弟兄们喝酒!”貌似强盗头子的黑脸壮汉随意扫了我们一眼,便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我们离开。
??被数名小喽罗推搡着撵入山寨最里头的一间木屋,我跌跌撞撞直起身,好不容易才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游目四顾,却赫然发觉原来这边还关押了十几名妙龄少女。她们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且伤痕累累、神情呆滞,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她们究竟遭遇过什么。
??“呜呜呜……”与我同行的两个女孩见此情形吓得当场痛哭失声。
??我拧紧双眉,知道自己正面临人生最大的考验。静下心绞尽脑汁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逃是绝对要逃的,但山寨的看守实在严密,除非等到夜深人静,众人俱已入眠时,或许还会有一丝可趁之机。而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为出逃计划准备得周全些。
??认真检查完屋内的布置及摆设,可以看得出这间三十几平米的小屋原本是盗匪们的仓库,地上堆的箱子、麻绳及空酒瓶便是遗留的物证。我翻拣了下,找到几样有用的东西,不着痕迹地收起来,再瞅准木屋一角蹲下身,探手测了测木板的硬度,它大约和普通松木差不多。厚度虽然看不见,但从敲击声来判断,约莫有四五公分厚,我如果想撬开它并非不可能,只不过比较费时罢了。
??悄悄抽出月无双送的“风月无痕”,我不由暗自庆幸强匪们没先搜我们的身,不然我也惟有垂泪等死的份。想到月无双,我心口骤然一紧,手上来回抚摩着余温尤存的镯子,禁不住自言自语了两句:“没想到紧要关头,我唯一能够依赖的依然是你。双双,你在哪儿啊……”
??
??金乌西坠,暮色四合,诸女宛如即将遭受凌迟的死囚般,茫然无助地望着天际,企盼黑夜永不降临。但日升日落乃亘古定律,下一秒无尽的夜色便已彻底笼罩了天地,为周遭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忽然,皮靴与碎石摩擦发出的“咔咔”声惊动了所有人,那一下接一下的微响好像重击于每个人心上的铁锤,引起心脏阵阵收缩,连跳动都变得衰弱无力。而随着声音消失在门边,适才的紧张已然转变成了强烈恐慌,将诸女推陷入绝望的深渊。
??“喀嚓”,门口的铜锁开了,屋内仿佛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号啕凄惨,伤不可闻。三条鱼贯而入的高大黑影却只习以为常地朝抱头痛哭的诸女俯视一眼,便兀自取出火折子点亮桌角的蜡烛,借此微弱光源挨个打量女子们的状况和容貌。
??“你,抬起头!”
??“别以为躲在后面就瞧不见你……”
??“这个模样不错,带走!”
??轮到我时,我木然地瞪大双眼,来人捏住我下巴仅瞥了一下就忙不迭甩开手,嫌恶地咒骂道:“哪来那么脏的丫头,这不存心触老子楣头吗?滚一边去!”
??我听话地滚到一边,暗舒口气,今天算是逃过一劫了,明天会怎样尚未可知,但愿在我把洞挖好前他们莫要注意到我。
??当晚,女孩凄厉的哭喊声响遍了全寨。我不是菩萨救不了她们,只能狠下心,取来木棍、碎瓷片及“风月无痕”等工具挖墙脚自救。
??第二天中午,昨晚被带走的两名女孩仅回来了一个,而且她已经神志不清,奄奄一息了。
??我心有余悸地颤抖着双手,加快了撬挖木板的速度。干这些活儿的时候我由小心翼翼到此刻几乎无视周围女孩的存在,皆因她们全都呆呆傻傻宛如行尸走肉般,丧失了自我意识。不过外头的盗匪却不可不防,万一有谁听见我掰断木板的声音,那我就死定了。
??接近傍晚时分,又有三名女孩给抢上山寨,送入木屋。我一方面替她们担忧,另一方面不免私心作祟,为自己多了几个挡箭牌偷偷窃喜,可当隔日她们三人无一人生还时,我的精神也濒临崩溃,快要撑不下去了。
??饥渴、疲惫、恐惧、焦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而我血肉模糊的双手连镯子都拿不稳,尚余小半寸厚的墙板要怎样才能挖得开呢?绝望袭上心头,更加重了我的身体负担。强逼自己抖着手继续工作,但坚持不了两三分钟就累得动弹不得,必须停下休息,如此反反复复了数趟,眼看工程毫无进展,最后一丝干劲终于离我远去。
??天色越来越暗,倚靠在壁角发了会儿呆,蓦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再度逼近门边。今晚又会轮到谁?我还是她们?无力地闭上双眼,真希望睡死过去算了,脱水脱力的我半分力气都没有,是绝不可能逃走的。
??“今天没新货呀?大哥知道了肯定得发脾气,怎么办?”
??“唉,最近风声紧,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新鲜的,昨天一下子全让大哥玩死了,我们能怎么办?随便挑两个像样点的吧!”
??“哎?你看那边那个……似乎没带出来过呀?”
??“嗯,我记得她,前些天嫌她太脏所以留下了。就她吧,洗一洗再送大哥那儿凑合凑合!”
??我事不关己地保持着原先的姿式,若他们对我用强,大不了我一头撞死便是,好歹也能混个宁死不屈的名声。
??“哎,你,跟我们走!”强匪之一快步跨至我面前,我见状即刻引身投柱,但不幸的是……我坐得太久,腿麻了,结果宁死不屈变成立马就屈,“嗵”的一声我已扑倒在地,倒把两名强匪吓了一跳。
??“起来、起来,你再跪也没用,我们不吃这一套!”强匪以为我这是跪求他们放过我呢!
??哭笑不得地揉揉腿脚,我正想高呼一句,“谁求你们了,我分明是腿麻!”门外传来的急促呼喊声已将我欲待脱口的壮烈言辞消灭在了萌芽状态。
??“好像出事了,快去看看!”两名强匪对视一眼,丢下我往外就跑,临走时居然仍不忘锁紧大门。
??我侥幸不死,心底重又冒出求生意志。慢慢爬近挖了两天三夜的板壁,我倏然灵机一动,趁没人注意小屋的当口,猛力一脚踹向木板,木板应声碎裂,我见状不由喜上眉梢,接着连踹三四下后,终于露出一个勉强可容我匍匐通过的小洞。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稍微探查了下外面的情况便迅速钻出洞口,朝山寨后方的树林跑去。借着满月的银辉,我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地冲下山,较之上回躲避杀手更狼狈了几分。
??就在我刚刚脚踏平地,面对着眼前的三岔路口犹豫不决时,耳际隐约捕捉到一丝马蹄声,其中似乎还夹杂了车轮转动的声音。按常理判断那应该不是追兵,因为强匪的山寨内并无车辇,但我吓破了胆,不敢贸然上前求救,只藏匿于道旁的树后,待看清这辆马车确非强盗所驾,我才大呼“救命”扑将过去。
??“什么人!”车夫显然是练家子,马鞭一扬就把我推离了车身。
??“有,有强盗追我,救命啊!”嗓子嘶哑难听,却已是我拼尽全力发出的声音。
??“阿关,怎么回事?”车厢轻启,里头传来一道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甜糯嗓音。
??“香儿姑娘,有名女子说被强盗追赶,拦住了咱们的马车。”
??“小姐,有好多强盗,救我……”我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般拽紧车门死不松手。
??“扎大人不是奉命剿匪去了吗?你莫非是从山寨上逃下来的?”
??“是,小姐……水,给我点水……”仅凭一股求生意志坚持到现在,这对三日未进水米的我而言早已称得上奇迹了。
??“阿关,快取水来!”
??软倒车旁,我模糊见到车内的小姐喂我喝了小半壶水,然后我冲她感激一笑,便靠着她安心地睡着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38

“小樱,你怎么躲这儿偷懒?香姐姐知道又该扣你月钱啦!”
??秋去冬来,转眼我在这浣香居待了将近两个月,而当初救我的小姐便是浣香居的老板兼头牌——含香姑娘。
??头牌?没错,浣香居是间青楼,貌似我跟青楼特别投缘,无论上哪儿皆能认识几位青楼的头牌,且与她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牵绊,莫非我穿越的全部意义就是逛遍这个世界的所有青楼,结交天下最红的名妓,成就一段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风流佳话?打住,这好像是男穿同志们的使命吧?为什么摊到我头上?
??“小樱,小樱?你在听我说话吗?”
??“当然,我当然在听啊,莲雾姐姐的话我哪敢不听呀!”小樱是我的化名,音同字不同,可每次一念她们的名字我就浑身不自在。莲雾:我最喜欢吃的水果;含香:你是“疯儿我是傻”的主角;更夸张的是,这儿还有个丫头叫女萍的,女萍、女频,啧啧,瞧这名字取得……
??莲雾拧拧我耳朵,“又走神了吧,我实在好奇香姐姐怎么会收你当丫鬟的?做事磨磨蹭蹭不说,还成天愣神发呆,要是我,我才不留着你呢!”
??“谁都知道莲雾姐姐心肠最软了,我一介女流无亲无故地漂泊异乡,姐姐怎么可能忍心看着我饥寒交迫、露宿街头呢?”莲雾也是浣香居的红牌,但她从来不摆架子,同姑娘及丫鬟们处得极好。
??“我少说了一句,你呀,就这张嘴厉害。不过你若再不把今晨收集的花露给香姐姐送去,包准她扣光你这个月的所有月钱。”
??我笑着称是,转身回屋取出一只琉璃碧玺瓶,然后悠悠然朝前院晃去。真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我竟然又在浣香居干回了莳花丫头的老本行,不过为凑路费,暂时当几天丫鬟也没什么,毕竟千湖国神宫距离此处仍有半个多月的路程。何况即使我到达神宫所在的墨龙寨,几时才能进得了宫谁也说不准,多预备些银两傍身总没错。
??浣香居临湖而建,前院便坐落于湖的南岸。那是一片精致小巧的吊脚楼式建筑群,前停车、后歇舟,很像苗族的传统民居。它共分上下两层,上层主要是待客的房间,下层则为半悬湖上的厅堂及走廊,姑娘们平时便集中于此。而这种结构不仅美观实用,且还能通风防潮、避暑御寒,可谓是将技术与艺术融为一体的完美典型。
??我从后院过去既能走路亦能行船,但船要自己撑,我不会,自然只能开11路了。好在千湖国的冬季寒而不冷,霜而不冻,气候清凉干爽,非常舒适宜人,我边走边赏景,倒是颇为自得其乐。放眼望去,如团团烟霞的花树将一汪翡翠般的青湖拱卫其中,若有若无的幽香回环袭人,笑靥甜美的娇奴往返迎送,十二月里的景象尚且如此,那其它月份的情形便可想而知了。
??正自欣赏美景,忽然岸边一抹纯白的背影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人在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冬泳吧?就算目前的气温冻不死人,他也不能随便跑这儿来游泳呀?影响多不好,万一别人也学他的样,那咱们浣香居不就变成游泳馆啦?
??“公子,您不能下水,水……水太凉了,您会生病的!”我快步走到他身侧,出言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我才发现他只是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看了看我,又瞧了瞧湖面,忽而认真道:“姐姐,你放心吧,我有神灵庇佑,外邪莫侵,所以是不会生病的。”
??晕,谁真担心你生不生病啦,我是怕影响不好!放软嗓音,我继续“循循善诱”地劝阻他,“小公子,神灵很忙的,我们不能老麻烦他对不对?因此为了让神灵有空保佑更多的人,小公子就别再下水,免得生了病惊动他老人家!”
??“你的话……似乎有点道理,我不下水便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准叫我小公子,我都快满十六岁啦!”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再加上神情、言辞率性而又天真,倒的确瞧不出有将近十六岁的年纪了。
??“我不叫你小公子那叫你什么?小少爷、小相公还是小客官呢?”故意逗逗他,看他做何反应。
??少年腰板一挺,眉头直皱,“我明明跟你一般高,你干嘛还小啊小的叫我,我的名字是洛、泠、泷,你直接唤我泠泷也行啊!”
??“玲珑?嗯……小巧玲珑,蛮适合你的。”其实他并不矮,我就是觉得他生动的表情很有趣,令我很想虐一虐。
??“不对不对,是泠泷……”少年情急之下冒出一长串叽哩咕噜的语言,好像是千湖这边的土语。
??我等他比手划脚描述半天后,摇摇头感慨道:“语言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啊!你听得懂时,它能进到你心里;你听不懂时,它便同你隔了一整个世界。唉……抱歉呀,小弟弟,你刚才说的话我半句也没听懂,还辛苦你费了那么多唇舌,姐姐真是过意不去。可你看,姐姐还有活儿要干,不能再听你重讲一遍了,不如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拜拜!”
??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我转身刚提步准备离开,右臂竟被人猛地一拽,害我重心不稳,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右倾倒。
??“不是小弟弟,是泠泷……”泷字未及出口,就被堵了回去,而且是用我的嘴唇堵的!因为我后倾的身体不偏不倚正扑进他怀里,他又与我一样高,结果……我的唇就这么不小心压到了他的。
??名叫洛泠泷的少年起先诧异地瞪大双眼,紧接着眼里便充满了惊喜和明悟,那表情仿佛是在告诉世人:快看!我终于找到了我的毕生追求!
??“你……没事吧?”他蒙着光辉的面容为什么竟隐隐透出股神圣的味道?我这好像不是圣母玛利亚之吻啊?
??“找到了,能让我感觉幸福的事情原来是这个!祭司大人,我终于找到了!”洛泠泷喜极而泣,面朝西南行了个恭敬虔诚的跪拜礼。
??我心惊胆颤地退开数步,然后拎着裙摆悄悄拔腿飞逃。狂热的宗教分子可不是我这种无甚信仰的人惹得起的,万一我不慎触犯了他们的禁忌,引发报复性袭击怎么办?现在虽然没有人体炸弹、汽车炸弹、飞机炸弹,但对付我只需一颗小小的暗器铁弹足矣。我还没厌倦这个尘世呢,所以能不趁早开溜嘛?
??熟门熟路地闪进含香屋内,近千米路程我仅跑了三分钟不到,此刻站定下来,好一阵喘气如牛,瞧得含香不住咂舌摇头。
??“小樱,从没见你这么积极地帮我送过东西,莫非今儿后头有狼在追你?”
??“是啊,还是匹牙没长齐的小狼呢!”咦,小樱、小狼,听着有点耳熟呐!
??含香笑盈盈道:“那敢情好,我巴不得每天都有匹狼追着你跑,看你以后还偷不偷懒了。”
??什么叫一语成箴?她的话就是例证!自打那天以后洛泠泷就跟我耗上了,他不仅天天泡在浣香居,还专爱往后院钻,且逢人便打听关于我的消息,令其他客人误以为我是含香秘密训练的新人,三天两头问含香什么时候能把姑娘带出来,也好让大家开开眼。
??含香推不过,只能找我询问我的意愿,我怎么可能答应,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她的高薪聘请。开玩笑,我这云意主唱的身价起码也是六位数,犯得着为了那几百两银子卖身吗?
??从含香屋里出来,我反复思考为什么洛泠泷放着大片的美人不找,偏偏盯上我这么个平凡普通的小丫鬟?就因为我意外地亲了他一下?不至于吧!还有那些个客人,没事跟着他瞎掺和什么呀,尽会添乱!
??“请问你见过一个同我差不多高,头发有点卷,相貌清秀,眼睛很亮的姑娘吗?”说曹操,曹操到。洛泠泷拦下送水婢女小叶,态度诚恳地问道。
??“公子,你说的姑娘咱们院里很多啊,你要找哪一位呀?”小叶得了我的指示,在故意装蒜呢!
??洛泠泷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她的嘴唇软软的,身上还很香!”
??小叶一听,立马笑得前仰后合,我则险些气晕过去。我算弄明白那些客人为什么对他所讲的女子,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了。嘴唇软软,身上很香,任谁听了这话都会想歪啊,他不存心败坏我名声嘛!
??“洛泠泷!你给我过来!”再按捺不住,跳出藏身的屏风。
??“樱姐姐,我看人家对你痴情得很,你也别太计较他刚才的话了,毕竟你们都已经……”小叶掩嘴偷笑,我愈发火冒三丈。
??可有人的动作却比我更快,只见洛泠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抵我面前,接着当众吻住了我的双唇……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41

从来只有我非礼人,现在他居然敢非礼我!我额头“刷”地一下冒出一根青筋,这小子貌似单纯,没想到竟有胆量吃我豆腐!
??洛泠泷仿佛要验证什么似的,刚离开我嘴唇转眼又亲了过来。我勉强忍住额头“刷刷刷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井字”,右手攥拳,怒火烧到脖子根。但他显然太专注于研究人类的唇部构造,忽视了身边潜藏的危险,当他第三次蜻蜓点水般吻向我时,我顶着一脑袋青筋抡起拳头朝他K下去。你小子不是信仰虔诚吗?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头包,让你立马变如来佛祖!
??“哎呀!痛,好痛!你干嘛突然打我?”洛泠泷捂住脑门,躲至正瞧好戏的婢女小叶身后。
??“打你?打你算是轻的,你这个小色鬼居然敢随便亲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亲上瘾了!”我暴跳如雷的凶悍气势,吓得小叶一把将洛泠泷拖出来“充公”,自己则借送水的名义快速遁逃了。
??洛泠泷避无可避,只好可怜巴巴地争辩:“明明是你让我过去的,我不过照你吩咐做而已,你却还打我!”
??“是,我是让你过来,可我是让你走过来,没让你亲过来!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亲我?”揪住他雪白长衫的领口,我摆出标准的女王控姿态,就差没拎根皮鞭凌空挥舞两下。
??洛泠泷见状缩了缩脖子,无辜道:“因为,因为一亲到你,我便觉得好舒服、好幸福,而且祭司大人说过,我此次游历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能令我有幸福感觉的事物,如今我好不容易寻着了,又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我鼻尖对鼻尖地狠狠瞪住他,“那你的祭司大人没告诉过你,像这样偷亲女孩子是调戏、是非礼、是性骚扰吗?”
??摇头,提问:“什么是调戏、非礼、性骚扰啊?”
??“洛泠泷!”
??正午煦暖的阳光跳着欢快的圆舞曲,追逐在两个打打闹闹的身影之后。湖畔树林间被惊醒一场好梦的雀鸟,脆鸣两声扑扇而起,迎着湛蓝的天空展翅飞去。许久未曾自由呼吸的风轻轻舒一口气,拂落枝头花瓣无数,辗转并入了嬉笑追闹的行列……
??
??“呼,没事搞什么大扫除呀,我就不明白了,青楼干嘛要辞旧迎新,不应该是迎旧更迎新吗?”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为了偷懒不干活,故伎重施,悄悄躲进花园一角,边啃水果边抱怨。
??苹果啃完,我又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不觉中竟想起三个多月前的那场刺杀。看得出当时伏击我们的杀手跟第一次行刺我们的刺客是同一批人,虽然不能确定他们的来路及幕后指使者的具体身份,但我知道他们绝对与太粱国舅爷还有寒照的某位皇族脱不了干系。之前他们隐而不发,估计一方面是为了探查清楚我们和蔚王的关联,另一方面也是顾忌月无双的武功,打算等我们进入寒照境内,进入他们的地界后再寻个最佳时机,将我们一举解决。
??但寒照那位神秘皇族究竟是谁呢?月无双说信上没有点明,只能由其中的支字片语判断出他身份不低,至少是郡王、嗣王级别的人物,甚至极有可能是两位亲王之一。我虽不懂政治,不过从寒照波云诡谲、暗涛汹涌的时局推断,荣亲王、郁亲王的嫌疑最大。毕竟寒照朝中的大臣已基本分做荣王及郁王两派,不论勾结太粱的是谁,若要寻根究底总会扯上二位亲王的。再者,荣王、郁王彼此之间的倾轧已界白热化,假设他们为了夺取皇位,许以种种利益联手邻国的权贵共同密谋对付自己兄弟,而我们却在无意中掌握了这等同于通敌卖国的罪证,那引来连番追杀亦在常理之中。
??可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那封信如此重要,为何他们不干脆多派些杀手灭我们的口呢?月无双功夫再高也仅仅是匹夫之力,你几十名杀手一起上,我们哪还有活路!除非……对方派不出那么多人手或者不方便派出大量的人手,这说明他们正受到某方面的牵制,惟恐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兀自想得入神,孰料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吓了我一跳。赶紧扭头回眸,才发现疏密错落的花丛后面有座竹亭,刚刚的声音便是由此发出。
??“小姐,你没看见那位年轻客官对小樱姐的迷恋哟,他一上来就亲着小樱姐不放,小樱姐气得挥拳便打,他还不死心地围着小樱姐转呢!呵呵,真瞧不出他年纪不大,痴劲儿倒不小。”听明白了,说话者正是含香身边的婢女小叶。
??“你呀,就爱在我这儿乱嚼舌根,让小樱知道绝饶不了你。”含香甜糯的嗓子伴着淡淡的茶叶清香悠然响起。她们主仆二人兴致真好,居然跑到这处偏僻的园子里品茶闲话来了。其实我并不知晓,这角竹亭因其选建的位置特别,既避风又避雨的,一到冬天若论烹茶赏景,没有一处地方能比这儿更适宜了。
??小叶把剥好的甘橘递给含香,涎着脸讨好道:“小姐,奴婢哪有乱嚼舌根,奴婢是亲眼所见。何况说给小姐听了,依小姐恬静淡泊的性子也不会随便传出去,小樱姐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呀,在拿话堵我呢!”含香的声音里也透出浓浓笑意,“别尽讲好听的了,快去把我那套红梅欺霜杯取来,我要另外泡壶花茶。”
??“是,奴婢就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方走,另一轻快的步子便踏进了亭内。
??“香姐姐、香姐姐,我跟你说,昨天小樱同一位少年公子当众拥吻哎!”莲雾激动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在我脑门上。
??完了,她怎么也听说这事儿啦?如果连她都知道的话那浣香居上上下下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唉,为什么自古以来谣言的散播速度总比政令的下达速度快那么多呢?
??“哦?这事新鲜了,小樱不同于咱们前院的姐妹,莫非她是强行叫人给占了便宜?莲妹妹消息最为灵通,你可知道里头的因由?”含香好像初次听闻般关切道。
??“原因我倒未曾听说,不如……我现在就去打听一下!”莲雾刚走两步又折回竹亭,小声加了句,“香姐姐,这事可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千万别让小樱知道了。”
??“我省得!”
??秘密?能够与那么多姐妹分享的就不叫秘密,而应称之为八卦!
??“香姑娘,莲姑娘怎么走得那么急呀?我还想请她尝尝我们姑娘做的小点心呢!”含香今儿这茶喝得真够热闹的,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估计她自己也正纳闷呢,茶没喝上一口,找她唠嗑的倒有一堆。
??“是萍儿呀,你家主子手就是巧,弄的点心比大厨房还精致,她今天又差你送什么来啦?”含香和和气气道。
??莫怪乎她才二十出头就能把浣香居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为千湖国数一数二的青楼。光凭这不动声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且能令闻者浑身舒坦的本事我就自问不如啊!
??“回姑娘,是核仁松糕跟枣泥脆饼,您尝尝,都热着呢!”
??“好,放下我尝尝。替我谢谢你家姑娘啦!”
??丫头女萍放下东西,顿了会儿道:“对啦,香姑娘,您听说没,小樱昨儿同一位公子当众亲吻,还又搂又抱的。她是不是不想做丫鬟了?不过,以她的条件挂个牌应该能红吧!”
??啥米?貌似话越传越离谱了,我是被强吻的好不好,而且那小子并未抱过我啊,再这样以讹传讹下去,最后非变成我当众逼吻洛泠泷,他含屈受辱遭蹂躏不可!
??“萍儿……”含香淡漠的语气略带责备,“小樱只是个普通丫鬟,她无意挂牌接客,你这话若被她听见,她肯定会生气的。”
??“对不起、对不起,萍儿不是有意的,香姑娘,您别告诉小樱呀!”女萍急忙道。
??“我不会说,你自己多注意点才好!”
??是,含香是不用说什么,因为我全听见了嘛,何谓尽人皆知的秘密?指的便是我这事儿。洛泠泷呐,你真真害人不浅!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43

“小樱……”
??“嗯?叫什么?”
??“噢,樱姐姐,你瞧我带的什么?”洛泠泷稚气未脱的脸上溢满了兴奋。想必他也是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否则哪儿来那么多钱天天逛青楼,且还能自由出入前后院。
??我随意瞥了下他手里的东西,然后禁不住好奇道:“这是……花鼓?”
??“不,它叫迎神鼓,是在祭司典礼上演奏迎神曲或者在节日里敲击祈福用的。”洛泠泷示范着将手上那个很像横卧式沙漏的长型小鼓叙挎至腰际,双手朝两端鼓面轻轻一击,一连串节奏明快的“咚咚”声便跃然而出。
??“音色不错,是面好鼓。你买的?”
??洛泠泷赧然一笑,“买来送你的,明天是围御节,水寨里的居民们都要去参加庆典,迎神鼓是重头戏,届时不分男女,所有人皆要围着御神打鼓跳舞,昭示吉祥。我担心你不知道,所以特地提前买了送你。”
??嘿,这小子很会把妹嘛!亏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侍奉龙神的,难道龙神的观念这么人性化,还允许其侍从泡妞娶妻、拖儿带口地服侍他?我连忙摇摇脑袋,为自己亵渎神灵感到汗颜。
??“樱姐姐,你在做什么?”
??“啊?我,我在想你把鼓送我也没用,我又不会打,何况我就是会打也去不了围御节呀,明天我还有一堆活儿要干呢!”瞎掰两句应付他,我这种懒人哪会主动干活儿呀!
??洛泠泷一听这话急道:“你不会打鼓我可以教你啊,再说你根本用不着出门,因为御神是指各寨最大的湖泊,而此地最大的湖泊就是浣香居内的青源湖,所以明天的围御节便在浣香居举行,你一步都不用迈即可参加庆典。”
??敢情前些天的大扫除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这个围御节啊!我顿时醒悟,好像确实没人跟我提过千湖国有新年的,是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它同太粱一样也要过年,却忘记了各国均存在些地域差异。
??“泠泷,迎神鼓难学吗?”想着明天能借庆典放大假,我不由小小心动了一下。
??“不难、不难,我打几遍给你看看,你就明白了。”洛泠泷后退数步,端正地摆好了姿式。
??起始时左手虚按鼓面,右手微微抬高,右脚轻点节拍,待一二三后,洛泠泷以左脚尖拧身旋转180度,接着便迈着类似秧歌的步伐前后左右划十字,手上则不停按左一右三,左一右一的顺序击打鼓面。约莫来回三段之后,他又停下动作摆出起手式,接着再转180度重复以上动作。
??“看起来很简单哎!”我有点跃跃欲试了。
??洛泠泷可爱的脸庞立即泛出夺目光彩,“容易吧?这是最最简单的一种了,人人都会跳的。”
??“哈啊?最简单的?那……什么是最难的?”
??“嗯,庆典越往后越难跳啊,像是这种……”洛泠泷膝盖微曲,足尖飞快地跺地,左右手前后穿插,上下翻飞,如一双蝴蝶般凌空折转,划出道道优美的痕迹,然后纷纷扑向鼓面,激荡出愉悦欢快的乐章。未等我看清他这迅捷的手法,洛泠泷90度旋身侧转,换了种姿势以右手轮番击打两端鼓面,左手则轻轻敲击鼓身,乐音的层次立刻变得丰富起来,而他脚下的步伐也渐次繁复。接着他再度侧转90度,鼓声骤停,他将长鼓架至左肩,右手按于鼓面,摆出了帅气利落的终止pose。
??“啪啪啪啪”,掌声在我一旁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我回眸斜睨,七八名小丫鬟不知何时聚集到了附近,她们望着洛泠泷笑得声若银铃、灿若春花,眉眼间俱是毫不遮掩的倾慕,有两个胆子大点的竟已亲密地挨过去,围住他跳起示爱的舞步。
??真不愧是热情奔放的水寨少女,平日里瞧不出来,现下我可算开眼了,她们一有机会表现,便绝不会放过每一个展示自己的良机。那照此推断,我与洛泠泷的当众亲吻对她们来讲并不是什么绯闻,而应该是鼓舞人心、起模范带头作用的宣传榜样了吧?
??“樱姐姐,我跳得怎么样?”红扑扑的脸蛋像极了诱人犯罪的大苹果,我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一下,险些控制不住上去拧他一把。
??“咳,你问我,我又不懂……”周围立马齐刷刷射来十几柄光刀,我背脊恶寒,赶紧加上句:“但纯粹以门外汉的角度来看,你表演得相当完美,我都瞧得目不转睛的。”
??洛泠泷闻言欢喜地牵住我手,“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跳给别人看呢,过去祭司大人从不准我当众表演,我只能独自偷偷地练习……樱姐姐,来,把鼓佩好了我来教你吧!”
??他面上兴奋的神情哪像十五、六岁的少年?压根儿一八岁孩童嘛!不过无所谓啦,围御节应该是个有趣的日子,我就入乡随俗学一学他们的鼓乐舞蹈吧,没准今后云意还能用得上呢!
??
??次日清早,我刚迷迷糊糊梳好头,换完衣裳,莲雾便敲开了我房门,硬拖我去游湖。
??这个游湖并不是字面上游玩赏景,或者下水游泳的意思,而是类似于去庙里上香,祈福求平安那样一种宗教活动。每年围御节的流程都是由游湖开始,接着安排十岁以上的幼童受戒,即用湖水擦身,象征成为墨龙真神的仆人,并宣誓一生效忠于他。直到傍晚才正式举行迎神鼓会,届时全寨男女老少皆可参加,但基本上等夜色一深,鼓会就变成了相亲大会,年轻男女围着湖泊翩翩起舞,彼此看对眼的,当场便能互许终身。想再进一步的,岸边小树林多的是,保管没人敢来打扰,围御节上的露水姻缘可是龙神大人的恩典。
??“樱姐姐!”
??拜完湖神,我转身没走几步,洛泠泷雪白的身影已映入眼帘。远远望着那纯净无暇的一抹白色,我不禁联想到与之截然相反的一缕幽黑。为什么两种极端的色泽,却有着同样涤然尘外的气质呢?唉……貌似是我受月无双荼毒太深了啊!
??忽然,唇上一痒,把我溜达的神志拉回躯壳。眨眨眼,发觉某位亲吻狂正笑眯眯地享用我双唇,那一脸幸福的小模样仿佛他干的不是偷香窃玉的勾当,而是在细细品味着法式大餐后的甜点,心满意足地只差没打个饱嗝了。
??“臭小子,你找死啊!”一个爆栗敲过去。
??“好痛,你怎么又打我?明明是你答应让我亲一下下的啊!”洛泠泷稚气的脸蛋扭作一团。
??“我什么答应过?”
??“就是刚才嘛!”
??“刚才我在发呆,你这叫趁火打劫、不问自取、混水摸鱼、扮猪吃虎……”说一句,敲一下,洛泠泷抱头鼠窜,我穷追不舍,最终绕湖跑了两圈半,我实在撑不住,找个地方坐下来喘口气先。
??他简直是个小魔头,那张天真可爱的脸蛋就是他骗死人不偿命的本钱。现在浣香居的女同胞们一个个被他迷得团团转,都说到了晚上要跟他对鼓,而后作姐姐的还希望能亲自指导他一点其它方面的常识……呃,这就叫做当魔头遇见色女……
??我想着想着,心情豁然大好,独自趴在吊脚楼外廊阑干上极目远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青碧的湖水,缤纷的霓裳,交织出一幅色彩明丽、趣致动人的锦图,这鲜活自然的异域风光当真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我看到满片花儿都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
??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荡漾着清澈流水的泉啊,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
??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印在花衣上。”
??闲适地眯起眼睛,轻轻哼着歌,我暂时忘却了种种烦恼,把自己当作是一名来参观旅游的过客,别的皆不重要,贪图此刻就好。
??“我唱着妈妈唱着的歌谣,牡丹儿绣在金边上,
??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追回那遥远古老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儿,一直不停唱。
??叶儿上轻轻跳动的水花,偶尔沾湿了我发梢,
??阳光下那么奇妙的小小人间,变模样……”
??声音不知不觉越放越高,等唱完后我才发现周围聚了好多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堆人里有我极为熟悉,却根本不应该出现于此的人!
??“二……二少爷?!”
??阳光般灿烂的招牌笑容一亮,“姻儿,许久未见,你的歌艺愈加精进了呀!”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46

身穿千湖国传统服饰的杜若微,站在人群最前沿,那张如清风明月般轩逸俊朗的脸上笑意流转,为他平添了三分风采、七分温柔。
??“真的是你,我没眼花!呵呵,小微子,小微子!”我激动万分地抱住他又叫又跳,丝毫不顾忌旁人。他是我来这个世界后最先结识的朋友之一,感觉就像至亲一样,有种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牵绊。
??杜若微也显然兴奋得忘了形,竟拥着我原地转起圈圈,而且是非常孩子气的那种蹦跳式动作,边转还边笑嚷道:“太好啦、太好啦,能找到你我便不虚此行了!”
??“找我?你是特地从太粱跑来千湖国找我的?”我心里一惊,他作为杜家二少爷怎么能说出远门就出远门呢?先不论交由他打理的生意会否发生问题,光杜当家那一关他便过不了啊!这人……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哼,姻姐姐别信他的话,他才不是特地赶来千湖国的呢,他呀,是为了逃婚才一路跟我到这儿的!”这声音,这腔调,眼睛一扫,果然……
??“小妖?!”
??千湖少女小妖挤开杜若微,扬着红通通的小脸委委屈屈看向我道:“姻姐姐,方才你瞧都不瞧小妖一下,我以为你已经忘记小妖了呢!”
??“不会、不会,我哪有那么健忘……”我只不过对同性不太敏感而已,小小心虚了一把,我赶紧上前亲热地挽住她,详细询问她同杜若微的近况。
??“……微少爷不肯与玉家二小姐定亲,被杜老爷关了一个多月,后来他假作妥协逃出杜府,刚巧碰到准备回乡的我,就说要跟我来千湖国避一避……”
??“哎,小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来千湖?分明是你自己盘缠不够,硬拉我来的!”杜若微抢至我面前,急急辩解道:“姻儿,我听说你去了寒照,原也打算北上找你的,但我担心爹他洞悉我的计划,因此才答应小妖绕道西南,而后再设法进入寒照寻你。没想到今天顺道过来参加庆典,竟然会与你不期而遇……”
??我点点头,示意明白他的意思,一旁的小妖却脸色微变,暗暗垂下了眼眸。怪哉,一年未见,莫非这小丫头终于开窍,喜欢上了咱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杜二少爷?
??“小妖……”揽着她的肩膀,正想与她一对一地探讨一下个人隐私,突然……
??“迦儿妹妹?你,你何时回来的?”洛泠泷倏然出现,愣愣地朝小妖瞪大双眼。咦?他们俩认识?不过今天遭遇的surprise太多,我自问没什么能煞到我了。
??扭头瞅瞅小妖,小妖的表情甚为古怪,在确定周围没有外人后,她才皱皱秀眉道:“御神大人,你怎么离开神宫了?祭司大人知道吗?”
??“那当然,就是祭司大人遣我离宫修行、增加历练的,否则我哪儿能出得来?”洛泠泷不高兴道。
??御神?御神……御神!灵光一闪,我被呼之欲出的答案震得瞠目结舌,嘴巴张了老大,估计塞枚鸡蛋进去都不成问题。
??“你、你是……千湖国的主君,长驻神宫祈天求福的御神大人?”找回失落的声音后,我几乎是颤着嗓子向洛泠泷发问的。
??杜若微奇怪地瞄了我一眼,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激动。他哪里晓得我此行的唯一目的便是进神宫,取圣水,然后走人。若洛泠泷就是神宫的主人,那我何必舍近求远、绞尽脑汁地赚路费以期尽早混入神宫?直接从他身上下手岂不更方便、更快捷?
??“樱姐姐,你的眼神……好恐怖啊,是因为生我的气吗?可我曾跟祭司大人发过誓,决不主动把我的身份告诉任何人,所以我并非存心骗你。”洛泠泷可爱的娃娃脸上蒙了层阴霾。
??如果目光能流口水的话,相信我此刻贪婪的目光一定是泛滥成灾、欲流成河,否则他也不可能察觉到我的异常。迅速收敛起眼内的光芒,我恢复狼外婆般亲切和善的笑容,对着小红帽道:“樱姐姐不是生气,而是太震惊了,没想到我千辛万苦找寻的人就在眼前,我只生怕眼睛一眨,你又消失不见了。”
??小妖不由好奇地插了句,“姻姐姐为什么要千辛万苦找寻御神大人啊?他虽是千湖主君,但并不管理实事,只同我们一起侍奉墨龙真神而已。”
??“我找他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得他赐予一捧圣水,这对我非常重要!”留意观察洛泠泷的反应,他低头想了想便冲我甜甜一笑,这算是承诺吗?
??“圣水?圣水必须经由祭司大人首肯方能取出,仅凭他一人之力恐怕也求不到呢!”小妖毫不客气地浇了桶冷水。
??“迦儿,我如果要取圣水,祭司大人是不会阻拦的!”在小妖面前,洛泠泷的威性似乎远远不如祭司大人高嘛。我瞟瞟他气鼓鼓的小脸……那个,换做是我,我也应该更信任祭司吧!
??小妖没再驳斥洛泠泷的话,却让杜若微瞧出些端倪,“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亲戚呀?而且他刚才叫你迦儿妹妹,这说明小妖不是你真名啰?”
??“嗯,其实、其实我叫沐迦儿,是他堂妹,也是祭司大人的弟子。不过小妖是我乳名,我也喜欢别人叫我小妖,真的,我没骗你们。”女孩亮晶晶的眸子同洛泠泷澄澈无暇的双眼一样,透着尘世之外的纯净与真挚。
??和她相比,我这副十七岁皮囊下的心早已落满了名为市侩或沧桑的尘埃,也许信仰虔诚的人真的会较常人来得单纯一些,因为他们心无旁骛,因为他们崇善尚美,因为他们坚持本真。
??“樱姐姐,樱姐姐……”洛泠泷摇了摇我胳膊,“你不是想取圣水吗?不如我带你回神宫吧?”
??抛开一时的感慨,我赶忙连声称好,杜若微一句她去哪儿我便去哪儿,硬是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小妖本来就是神宫的人,自然也与我们同路,结果四人当即敲定,待庆祝过今晚的围御节后,明日一早,启程出发。
??
??夜色弥漫,幽蓝的帷幕不知不觉覆盖了整个天际,将未及逃散的云朵浸染成布帛上一抹轻浅的蓝絮,飘飘然缀满长空。
??我坐在欢腾的人群里仰望苍穹,那些仿佛随手可摘的星星磁石般吸引了我的注意,竟让我霎时恍惚出神,忘记今夕何夕……
??“姻儿……”肩头传来的暖意拉我回到现实,偏首朝正为我系紧披风的杜若微眯眼一笑,他揉揉我脑袋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发呆而已。”最近我走神的比例呈直线上升趋势,心里还隐隐有点不安,这种情况该不会是发病的征兆吧?
??杜若微挨着我坐下,视线投向远处湖面,脸色被篝火映得明灭不定,默然陪了我半晌后缓缓开口道:“姻儿,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是关于大哥的……”
??“他怎么啦?”诧异地盯住杜若微,近半年没有玄的消息,我也曾紧张过一阵子,但他终归是杜家大少爷,且又机敏能干、才智过人,理应太太平平才对。难道他……碰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别急,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任其发展下去,处理起来会比较棘手罢了。”杜若微拍拍我手臂,示意我宽心,“大哥他……他重新定亲的事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无名指上的芥尘捏得死紧,“玄说他是假定亲,是在做戏给杜老爷瞧呢!等到了明年他就会设法退婚的。而且容秋馨有自己的心上人,绝不可能真嫁给玄。”
??“一开始或许是这样没错,大哥的计划也非常顺利,但就在前两个月,我爹跟容当家因为担心订婚太久会夜长梦多,所以商量着要通过宰相姬大人或太子紫轩向皇上请一道恩旨,求他为太粱两大商贾世家的联姻钦赐一个成婚的吉日,从而逼大哥和小馨尽快成亲。”
??“那后来皇上下旨了吗?”我心一揪,慌忙问道。
??杜若微舒出口气,“说句大不敬的话,幸亏前段日子皇上身体一直抱恙,这赐婚的事才暂时搁置下来。不过爹既然已起了念头,便绝不会善罢甘休,最迟明年春天大哥的婚期就会被排定,到那个时候大哥纵有再多的手段,怕也挽回不了既定的局面……”
??“容秋馨……她是不是并不反对假戏真做?”问出口后我蓦然发现,自己的语气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仿佛早已窥知了一切。
??杜若微嘴角轻扯,牵出一抹苦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小馨倾慕大哥的事虽算不上秘密,真正知情的人却也不多。可是我猜想容当家没准就因瞧出了女儿的心事,才同我爹达成共识,让一对儿女尽早完婚。”
??我看着指间辉芒频闪的芥尘,觉得颇不甘心,“无论如何玄一定能解决这些麻烦的,他答应过我,绝不食言!”
??“虽然离开前我确实听说大哥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往了紫都,但要说服太子或姬大人反对杜、容两家请旨赐婚,除非他能给出个合情合理又更具价值的理由。毕竟对太子而言,杜、容联姻不仅仅是太粱两大商贾的携手,更代表了宰相姬大人公开支持太子登位的决心,对稳固太子的储君地位有莫大帮助。”杜家算是太子党,容家则与宰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杜、容联姻最大的受益者确实是紫轩。
??“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胁了吗?”
??“嗯,还不是国舅岑夙仗着皇上对已故皇后的怀念,意图独霸朝纲,只有太子不买他的账,他便处心积虑撺掇皇上另立储君。”杜若微毫不避讳地坦言道。
??“唉,又是皇位之争,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沦为他们权欲斗争下的牺牲品,惟愿我和玄能够得以幸免吧……”消沉地耷拉着脑袋,“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让我无牵无挂、没心没肺地继续旅行不是更好吗?至少我用不着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为玄的处境而担忧,为前途的渺茫而困惑,为这些那些个烦恼而痛苦……”声音哽在喉间,被充斥胸臆的郁塞堵得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杜若微紧拥住我,歉然道:“是我的错,我原本只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大哥扭转不了形势,无法退婚,那你以后得知大哥成亲的消息,也不会因太过震惊而想不开……但如此一来,我好像增加了你的负担,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
??埋在他怀里摇摇头,明明是我太自私,他为我考虑的已经够多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49

“樱姐姐,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躲这儿……”洛泠泷旋风般冲到我身前,待看见拥着我的杜若微时,一下子瞪圆了双眼,惊诧道:“他干嘛抱着你?噢哦……一定是樱姐姐坐得冷了,不过要取暖的话还是跳舞最有效。走,我们一块儿去跳舞吧!”
??洛泠泷硬把我拽离杜若微怀抱,笑嘻嘻地拖我加入最近的舞群。无可否认,他的迎神鼓敲得真不错,一圈下来,他俨然成为这个舞群的灵魂人物,一举一动皆能掳获芳心无数。而我那半吊子水平仅能维持我勉强跟上节奏,至于姿式动作……不提也罢。
??杜若微坐了会儿就让小妖拉进我们舞群,四个人围成圈边唱歌边打鼓,意外的是,杜若微敲击迎神鼓的架式居然似模似样的,乍一瞧还真没人分辨得出他是太粱人还是千湖人。
??“喂,哪儿学的?怎么比当地居民跳得都标准?”我靠近杜若微扬声问道。
??他神秘地笑笑,“我说我是天才,你信不信?”
??翻翻白眼,表示不屑。天才、天才,不就是天生的蠢材嘛,有啥好得意的!
??杜若微突然一步跨到我跟前,表演了段洛泠泷演示过的高难度鼓乐。他俊逸英挺的面容,配上揉和了力量与美感的舞步,结果便吸引来所有异性的关注,连带我们这片的舞群也几乎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他那爱显摆、耍宝的个性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我看着看着,心里升起融融暖意,眉间聚拢的轻愁随之烟消云散,流失的活力也渐渐回到了体内。他尽力逗我开心,我怎能辜负他的好意呢?
??梨涡一现,我笑盈盈地敲响腰际长鼓,生疏却自然地呼应他的鼓声。
??“樱姐姐!”洛泠泷像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童,打断了我的舞步,站至我另一侧演奏了段难度更高的乐曲,其利落完美的动作堪称年度最佳视觉效果奖,周边此起彼伏的惊呼便是佐证。
??原来爱现的不止杜若微一个,我眼瞅着一大一小两个较上劲的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妖见状拉拉我衣袖,闪烁着莹亮的明眸问:“姻姐姐,你喜欢哪一个?微少爷还是御神大人?”
??我一愣,“为什么这么问?他们都只是姻姐姐的朋友呀!”
??小妖扭头望着仍在做秀的两人,无奈道:“可他们在用鼓声向姻姐姐表白情意呢,姻姐姐若是不回应的话,他们就会一直跳下去的。”
??“小妖,你一定误会那两个人的表演动机了……”我用万分沉痛的语气道:“你看他们一副自得其乐,自我陶醉的模样,哪像是在表白情意?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是因为享受被人追捧、被人注目的感觉,才跳得那么卖力的,压根儿与我无关。”
??“真的吗?但按照咱们水寨的规矩……”
??“管它规矩不规矩的,走,这边人太多,我们去别处跳,不理他们!”
??我带头朝附近一个没剩下多少人的舞群走去,小妖紧随其后,杜若微、洛泠泷倒是立即便发现了我们的动向,两人边跳边往这边移来。我存心同他们闹着玩,一见他们接近就迅速拉了小妖换至下一处舞群。
??结果……当晚我们开创了一项新的表演方式:全场游走式击鼓舞步。据说从此以后各个水寨竞相效仿,最终将该种舞步发展成围御节庆典上的一大传统,经久不衰,代代相传。
??
??“好酸啊,我的胳膊都快断了!”杜若微半躺在雇来马车上,嘀嘀咕咕不住抱怨,“姻儿,昨天你跑什么呀?难道你看不出我是特地为你打的鼓吗?害我沿湖转了整整一圈,到后来手都软了。”
??“对嘛,樱姐姐也真是的,我们水寨的规矩是女方不回应,男方就必须跳到庆典结束,我昨晚可足足敲了两个时辰的鼓呢!”洛泠泷嘟着小嘴,一脸谴责道。
??“什么女方男方的,你才多大就敢学人泡妞!”义正言辞地戳戳洛泠泷脑袋。十六岁不到那就是未成年人,他示哪门子的爱啊!
??洛泠泷最怕别人说他小,闻言立马急得面红耳赤道:“像我这么大年纪早就能够娶妻生子了,樱姐姐怎么还嫌我小呢,不然,我宣旨娶你做我的王妃,那样你便该相信了吧!”
??杜若微直接以行动表达内心的不满,两颗爆栗敲得洛泠泷嗷嗷直叫,“不要以为自己是千湖的御神,就能随便打姻儿主意,告诉你,她是我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你小子没戏!”
??“你说樱姐姐是你大哥未过门的妻子,那你昨天怎么对她打求爱的鼓乐?你分明在骗我!”洛泠泷理直气壮地反驳。
??“我……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姻儿是不是我大哥的人你一问便知,我何必骗你。”杜若微瞄了我一眼,而后故作自然地调转视线,欣赏长靴上精致的……擦痕。
??“樱姐姐……”洛泠泷扭头求证般看向我。
??我耸耸肩,叹息道:“虽然姐姐很想试试当王妃的滋味,不过这辈子恐怕没机会了,因为我已经被它套牢啦!”左手无名指上的一点银辉轻轻跳跃,仿佛是在回应我的召唤。
??洛泠泷沉默半晌,忽而展颜甜甜一笑,“没关系,樱姐姐可以做我的阿娜,我不介意。”
??阿娜是千湖土语里情人的意思,那小子居然说他不介意我做他的情人,我Kao,是我非常介意好不好!就他这样居然还算是神职人员?扬起粉拳,先扁再说。
??“给我记住了,只有本姑娘收情人的份,想要收我当情人?门都没有!”
??汗……此言一出,华丽丽倾倒群众无数。眼前这位果然是极品女人啊,极度自恋外加品性恶劣的女人!
??
??半个月后……
??“我非穿这个不可吗?好别扭啊!”杜若微拎了拎衣摆,俊脸皱巴巴地揪成一团。
??“我觉得挺好看的,很希腊嘛!”想不到神宫的统一制服如此时尚,内衬是水灰色紧身靠衫,下着同色宽摆裙裤,外罩雪白单肩及膝长袍,款式等同于古希腊神祗穿着的那种,乍一瞧又有点像僧侣,反正很神圣就对了。
??“稀拉?都稀稀拉拉了还好看?我不要穿,小妖,替我换件衣服!”大男人不习惯宽摆裙裤纯属正常,问题是你不穿这一身制服,人家不让你进门啊!
??我朝小妖努努嘴,叫她不用理睬杜若微的抗议,不就是套衣服嘛,如果为它而耽搁了我进宫的时辰,那多划不来。
??“哎,姻儿,等等我呀!你怎么一个人先走啦?”杜若微第N次调整完肩上的搭扣,快步追至我身侧,“神宫建在那儿又跑不掉,你急什么呀?”
??“都到门口了还磨磨蹭蹭的,我能不急吗?”一想到取完圣水,再弄个寻人启事找到月无双后便能返回寒照复命,我的步子不由轻盈起来。
??小妖当前领路,带我们穿出一片大花园,绕过零星散布的几间竹楼,而后四周景色豁然开朗,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万湖之源——潜龙湖,即神宫所在地。
??潜龙湖虽被称作万湖之源,其实它的湖域面积并不宽广,仅比青源湖大上一圈左右。但潜龙湖的水质极好,好到你会误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块天然水晶,翠嫩晶莹、澄澈剔透,且不掺任何杂质,美得令人屏息。
??不过最最巧夺天工的,当属湖中心无凭无依,就好像从水里长出来的一座小型宫殿。它没有支柱、没有外墙,只如莲花一般静静盛放于水面,优雅高贵中透出股神秘圣洁的气息,仿佛正等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顶礼膜拜。
??“奇哉,这座神宫怎么没有地基呀?如果是游轮式设计,它应该会随波飘移才对,可我瞧了半天,它纹丝不动的,跟钉在水里一样。”我冲小妖好奇地问道。
??小妖嘴角微翘,安排我们陆续登上岸边停泊的小船后,方伸手朝湖底一指,示意我凝目细看。我带着疑惑留心观察,终于让我发现原来湖底竖了九根粗大的柱子用以支撑整座神宫,我刚刚没看到是因为这些柱子全由真正的透明水晶所铸,若非光线恰好反射到某一点,肉眼还真难发觉它们的存在。
??“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妙,妙啊!”杜若微暂且忘了衣服的事,倚着船舷同我一起欣赏水上宫殿鬼斧神工般的造诣。
??须臾,船已靠岸,面对即将呈现于眼前的一切,我心跳不由略微加快,还有种揭晓谜底的紧张和兴奋。在那扇闭阖的宫门后等待我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52

命运的大门缓缓在我眼前打开!不晓得因何缘故,当神宫正门开启的一刹那,我脑海深处忽然蹦出这么句话来。
??小妖也极度诧异地盯着两丈多高的绘饰大门,喃喃念叨:“今天没有迎神典礼啊,祭司大人怎么把正门打开了呢?莫非她记错了日子?”
??“身为堂堂祭司要是连一年一度的迎神大典都会记错的话,那她还混得下去嘛?不如趁早卷铺盖走人!”
??张张嘴,发现声音不是从我这儿发出的,那是谁道出了我的心声啊?抬眸四顾,说话者慢慢由开启的宫门后现身而出,原来是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矮小老妪。
??“祭司大人!”小妖惊呼一声,伏首弯腰朝来人行了个觐见礼。
??我和杜若微面面相觑,均为这位祭司的言辞感到不可思议,迟疑了一会儿,仍是按照神宫的礼数向她俯身一揖。
??“贵客远道而来,我以神宫大礼相候,这有什么问题吗?小妖啊,看来你的修为还远远不够,否则怎么瞧不出来客的特殊身份呢?”
??祭司的话令我一头雾水,我们的特殊身份?我们不就是太粱人氏吗?难不成她是看穿了我此行别有用心,或者是……她知道我来自另一时空?不会的、不会的,仅凭初次照面哪儿能看得出什么呀,别自己吓自己了。
??定定神,我泰然自若地回视小妖探询的目光,祭司见状抿唇一笑,眼里闪过捉摸不透的微芒,有点像得意,有点像自豪,还有点类似顽童恶作剧时的眼神,看了不免让人背脊发毛。
??“祭司大人,既然你也认为樱姐姐他们是贵客,那我能把圣水赐给樱姐姐吗?”洛泠泷一直陪在祭司身旁,此刻话一出口,我精神顿时为之大振。
??祭司望着我,点点头道:“可以,只需举行个小小仪式就行。”
??“太好了,那我马上准备赐福仪式。”洛泠泷小脸乐成朵花状,比我还高兴的说。
??“慢着,我指的不是赐福仪式……”祭司满意地瞧着众人骤然僵在脸上笑容,抛下另一重磅炸弹,“我指的是封圣仪式。”
??“封、封圣仪式?可……可是……”洛泠泷与小妖全都一副震惊地快要昏倒的模样,反倒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我比较镇定。
??“哎,小微子,你知道什么是封圣仪式吗?”捅捅右手边相对冷静的某人。
??杜若微思索片刻,不确定道:“我听说千湖的御神并非世袭传承,而是由祭司通过祈天占卜,请得龙神旨意后挑选出来的,历任祭司则由上一任祭司指定。封圣仪式便是册封御神和祭司的正式典礼,因其意义重大,千湖三十六寨的寨主皆须出席,连各国主君都会派遣使臣参加大典,绝不像她所说的仅仅是个小仪式。”
??我呆了呆,“听起来怎么跟天上掉陷饼似的,她该不是昨晚做梦收到了龙神的旨意,然后今天来封我当个什么左右护法,圣女巫后之类的吧?”
??“你猜的没错……”祭司背着手,摆了个举头望明月的姿式,真假难辨地对众人道:“前段时间我夜观星象,发现主天下苍生的星座辉芒黯淡,轨迹散乱,还隐受煞气相冲,便卜卦推算出将有大灾大难降临人世。幸好这场大难尚有破解之法,只要移动一颗对应的宿缘星,即能逆转整个局势。而这宿缘星如今已照临千湖上空,我要做的就是增加其影响力,使之获得更大的能量……”
??“等等,祭司大人,你所说的宿缘星同封圣仪式有何关联,同我又有何关联啊?”我敏锐的直觉仿佛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大人的意思大概是指樱姐姐的命程属星就是那颗宿缘星吧!”回过神的洛泠泷善解人意地替我释疑。
??“泠泷说的没错,你的命程之星对应的正是宿缘星,而封圣仪式能稳定星辰的轨迹,使它不至于偏离既行方向,确保其最终可以冲破荧星煞局。”
??“但封圣仪式不是专为御神和祭司举行的继任典礼吗?如果姻姐姐参加的话,又该受封何职呢?”小妖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巫女!以后她便是我们千湖神宫的巫女。”祭司紧接着和蔼地看向我,吐出一句杀伤力超强的话:“你要好好考虑清楚,若是反对,圣水可就拿不到了哦!”
??狸猫,这人绝对是千年狸猫精,她矮矮的身材配上满脸八字形笑容,像极了传说中素爱以捉弄人类为乐的狸猫。不过我好歹也是穿越千年的人精,还怕你不成?巫女就巫女,反正我干这招摇撞骗的神棍勾当亦非一天两天的事了。
??“能够担任神宫巫女一职是我的荣幸,我自当尽心竭力替千湖百姓谋求福祉,替御神大人、祭司大人分忧解劳!”扬声朗朗陈词,既谦逊恭敬又知情识礼。
??孰料,狸猫祭司随即露出一副“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的奸诈表情,让我浑身冒冷汗,她果然是有预谋的,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我现在话已出口,不就成了她砧板上的鱼肉?
??“呵呵,如此甚好,毕竟当巫女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你能有这份觉悟和心意实属难得呀!小妖,速速通知各大寨主及四位长老,三天后的午时,神宫将举行封圣仪式!”
??
??春雨霏霏,愁云漠漠,一辆西行的宽敞马车内,沉滞的低气压竟比窗外的天空还要窒闷。
??“樱姐姐,如果你仍觉得不解气,那这边也给你拧。”洛泠泷讨好地将左颊凑到我面前,任我肆意蹂躏他粉嫩的娃娃脸。
??杜若微及时抓住我的魔爪,劝慰道:“你别生闷气了,祭司不是答应你,只要为灾民们带去生的希望,她便把圣水赐予你嘛,而且换个角度想想,你这也是在行善事,积福德啊!”
??洛泠泷恋恋不舍地盯住我右手,小脑袋附合般点了点,“那些灾民很可怜的,要是治不好病唯有死路一条,祭司大人说也许巫女会有办法挽救他们的性命,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
??她凭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即使我通过了封圣仪式有龙神护佑,即使我来自未来更懂得趋吉避害,那也不代表我就能百毒不侵,万病不染啊,她硬塞我去疫区肯定是没安好心!
??“狡猾的狸猫祭司,这次又让你摆了一道……”
??话说七天前那个千湖国有史以来最寒酸、最诡异、最稀里糊涂的封圣仪式上,我被授予龙神巫女的称号,又给强灌下所谓的赐福酒,然后竟醉得人事不知。待次日醒来,就莫名其妙被送上马车,说是奉旨去西边疫区平定灾厄,若敢抗旨不遵……圣水便甭指望取到了!
??我当即恨得牙痒痒的,为狸猫祭司每回都拿我软肋相威胁而感到不忿。尽管一路上有杜若微、洛泠泷两位帅哥着意讨好,且所经之处受到的欢迎程度和接待规模都极其盛大,但我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
??“对啦,樱姐姐,你前些天吩咐我抄录的寻人……寻人启事,我已经命各寨张贴于显眼处了,相信等我们一回去,你要找的朋友便会在神宫候着啦!”洛泠泷见我神色愈加阴沉,立即转了个话题道。
??“幸亏不全是坏消息……”我扑进软绵绵的印花靠垫,瓮声瓮气地嘟囔,“早知道就等见到双双后,让他直接上神宫偷几升圣水出来了,省得我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疫区施展莫须有的神迹。”
??“姻儿……”杜若微忽然矮身蹲到我面前,似乎想问我什么事情,憋了半天却一言未发地坐回原位,可没过两分钟他又蹲下身子,看着我张了张嘴,接着愣是把话给再度吞了回去。
??我瞧他蹲上蹲下就是不说话,连肠子根都急痒了,忍不住伸手把他揪到眼前,大吼一句:“有屁快说!”晕,心急之下居然发生了口误。
??杜若微和洛泠泷愣了半秒便“扑哧”、“扑哧”地掩嘴喷笑。我一个靠垫扫过去,引得那两人更加乐不可支。
??“樱姐姐,我……我真不是有意要笑你的,可,可实在是太逗了……”洛泠泷红通通的脸蛋躲至另一靠垫背后,小小声道。
??“都怨这个家伙害我口不择言,嗳!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调转矛头,炮轰罪魁祸首。
??杜若微顺顺气,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说了怕你不高兴……就是关于,关于你和月……”
??“嗯?”敛目狠狠剜向他。
??“哎呀,我不过想问,你跟月无双一块儿旅行了半年多的时间,又与他共组乐团,朝夕相处,会否……对他产生一点点别的意思呢?我可听说那月无双风华绝代,有倾国倾城之姿呐!”况且依你的色女本性,不对他下手有点说不过去啊……当然,这句话杜若微只敢在心里嘀咕。
??搞半天他是因为这个而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啊?我同月无双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自己仍未搞清楚呢,怎么可能跟他说得明白?眯眼抱起垫子挨往他身侧,“你就为这事儿蘑菇了那么久?好,我现在回答你:我,不,知,道!”
??扬起手中靠垫飞身摁往他春光明媚的笑脸,杜若微连挡带消避开我攻势,还顺便朝洛泠泷递了个眼色,两人暗自统一好战线,左右夹击把我埋进花团锦簇的垫子堆里,我不甘示弱奋力反扑,三人立即嬉闹着战作一团。
??某辆摇摇欲坠的马车内,一场靠垫大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54

“御神大人,巫女大人,雾泽寨到了,请下车吧,汤寨主一行已于祭坛恭候多时了。”驾车的侍卫勒停马匹,然后为我们移开车门。另有三名随行侍卫自觉地撑好雨伞,等我们一出来便抢上前为各人遮去头顶细密的雨丝,态度恭敬,服务到位。
??我难得享受到这种待遇,脸上不免透出些骄傲,但当我昂首挺胸走了没两步,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湿漉漉的空气中仿佛飘浮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死亡的味道!
??对了,这里濒临疫区,必须处处小心才是!我立刻提醒自己,而后凝目打量起周边的环境。乍一瞧这个雾泽寨与普通水寨差不多,可当我留神观察便发现雾泽寨十室九空,即使是有人住的吊脚楼也没什么生气,不见往日临水闲聊的妇女,不见追逐打闹的孩童,更不见悠哉悠哉晒太阳的老人,仅余一片萧条、颓废还有死寂。这就是被瘟疫肆虐过地方,它席卷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活力。
??“等一下,你知道染病的居民们都在哪里吗?”他们应该是被隔离了,我巡视一圈却并未找到疑似隔离区的建筑。
??让我叫住的侍卫立马脸色灰白地朝右前方蒙了层水雾的大湖望去,我顺着他的视线寻找,只隐隐看到湖中有座面积不小的岛屿,莫非,心头突然一惊……
??“你说他们……他们全在岛上?”
??“因为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原来的几间木楼装不下,别处又无法与外界隔绝,所以才将人带上了岛……”侍卫低下头,语气沉重得令人动容。
??重将目光投回那座湖中小岛,不知名的恐惧紧紧攫住了我的心。虽然方才我便看出这个寨子空无人烟,但我还以为是由于居民们害怕疫症都搬走了,没成想他们竟全受到感染,被转移到了岛上。造成如此大面积的染病人群,难道此间的疫症会是那种被称作“19世纪世界病”的可怕瘟疫?
??“樱姐姐,樱姐姐,你怎么啦?脸色好差啊!”离我最近的洛泠泷看我神色不对,立即担忧地询问道。
??我扭头望住他纯净真挚的小脸,不忍心把话挑明了,因为假如这趟疫病真是我猜测的那种瘟疫,死的人恐怕会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届时他……能承受得了吗?
??“泠泷,我听说这次的瘟疫很厉害,一不小心就会受到传染的,你要不要先回神宫避一避呢?”
??洛泠泷坚定地摇了摇头,“被疫病感染的寨民们也是我的子民,我不能抛下他们独自避难。何况此行的目的便是安抚灾区百姓,并尽一切努力医治好他们,我绝不能因为害怕受小小疫症的传染就临阵退缩!”
??是啊,我险些忘记了,洛泠泷虽年纪不大、秉性天真,但毕竟是千湖国的王者。而作为一国之君,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该同他的子民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紧密联系,正所谓千金易求,人心难得。洛泠泷若表明态度与受灾百姓同甘苦、共患难,那收获的口碑、信赖、民望想必会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反之,如果他真照我说的做,恐怕从此以后民心尽失,即使身为御神也将再得不到任何崇拜和拥戴了吧!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们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救人,其余的都不成问题……”整理好心情,我恢复一贯的微笑,拍拍洛泠泷道:“走吧,我们快去找汤寨主了解一下疫病的具体情况。”
??汤寨主个子不高,面容平平,年纪大约四十出头,但两鬓竟已霜白,看起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苍老之态,或许他那些白头发就是给瘟疫一事愁出来的。你想啊,一个好端端拥有三万人口的寨子,数日间骤减至两万不到,余下的人口还随时可能面临死亡,作为寨主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呢?
??而经由他对疫症的一番描述,我基本肯定这场瘟疫便是传播速度最快,致命率甚高的“甲类”传染病——霍乱。霍乱并非传染病中最厉害的一种,可它每次爆发造成的高死亡率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尤其在医疗设备比较落后的国家,它一夜之间夺走数百人命都不算什么新闻。
??雾泽寨此次的情况因隔离较早,所以扩散并不严重,但附近两个小寨子仍然受到了波及。目前岛上全部病员加起来约逾万人,若不尽快想个对策,这万余条人命怕也熬不了多久。而汤寨主派去岛上的大夫又重量不重质,人数是不少,不过多半是些赤脚郎中、江湖术士之类的庸医,疫病没能根除,自己倒被传染上了。
??我虽知道这疫症是霍乱,也听说过它的主要传播途径及一些简单的预防措施,但我不是专业医生,接下来要如何治病救人,我几乎一无所知。假如年华在这儿就好办多了,他毕竟是医学系的高材生……年华?对啦,我怎么忘了他们商队会在千湖国逗留三、四个月左右呢,按照日子计算,他应该还没离开,而且离雾泽寨不会太远,如若他能来参与救人,肯定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御神大人,我们家乡把这种疫病称为霍乱,主要发病症状同汤寨主所言一模一样。而我的一位朋友恰好精通这方面的医理,或许他可以帮助我们迅速根治瘟疫。”正式场合下,我对洛泠泷皆用尊称。
??“太好了,此人现下何处?能马上招来雾泽寨吗?”洛泠泷急忙追问。
??“巫女大人,救人一事非同儿戏,你确定你那位朋友真能根治这场疫病?我们寨主请遍了千湖所有巫卜名医,也只能暂时压制住瘟疫的散布,你朋友一人便会有如此大的能奈?”说话者是汤寨主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汤勤,他对我这个新晋巫女的不信任,实则代表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想法。
??我心里暗暗腹诽:信不由你,反正耽误了救人的时机与我无关!但当瞥见洛泠泷毫无保留的信任眼神时,心下一软,端正了容颜便朝他点头微笑道:“回禀御神大人,我那位朋友此时应当跟随着千湖境内的某处商队四处游历,距离雾泽寨不会太远。至于他的能力……我口说无凭,待御神大人及汤寨主亲眼见识过他治病的手段后,便可相信我所言非虚了。”
??“巫女大人何出此言?只要能有一丝根治瘟疫希望,我们都不会轻易放过的。汤勤,快照巫女大人的指示,速将大夫请来雾泽寨!”汤寨主一声令下,无人再敢提出质疑,但他们面上的神情依旧不以为然。
??若不是为了圣水,为了洛泠泷,我才懒得管你们是死是活呢!等一交代完年华所处商队的特征及年华的个人信息,我就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掀开被子呼呼大睡。与其看外头那些家伙们虚伪的嘴脸,不如补个美容觉先。
??这一睡,竟然到得次日清晨方自醒转。醒来后神清气爽,之前的困怠和乏力一扫而空,连心头隐约的不安郁塞也仿佛被什么驱散了似的,看来发病征兆之类的猜测纯粹是我胡思乱想。睡一觉、百病消那可是真理啊!
??两顿没吃,我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正准备找个地方暴饮暴食,突然眼尾一扫,看见洛泠泷快步迎向我,我顺口打了声招呼:“早啊,你急匆匆地要干嘛呢?”
??洛泠泷睁着澄澈晶亮的圆眸道:“樱姐姐,我想去岛上看看那边的情况,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儿过去?我就远远瞧一下,不会靠太近的。”
??“什么?你要去岛上?这也太冒险了吧,汤寨主他们不可能答应的。”旁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事,他怎么就做得那么积极呢?
??“汤寨主说让我来同你商量,你若不反对,他便派人送我过去。樱姐姐,你不会反对的是不是?”汤寨主倒会推卸责任,让我来做这恶人。谁都看得出洛泠泷心念已定,如果我同意他以身犯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便罪责难逃,但如果我反对,洛泠泷必然与我没完,他磨人的功夫可是相当之强悍的。
??念头一转,我拿定了主意,“好吧,既然你坚持要去,我也不阻止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几点要求。第一,我会与你同行,你保证一路上全听我的;第二,命人立刻赶制出我所说的衣物,我们穿戴齐备后方可出发;第三,无论在岛上见到什么样的景象,你都得给我挺住,因为是你自己非要揭开疮疤下的伤口,所以你也必须承受相应的后果,明白吗?”
??“嗯,我明白,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樱姐姐,谢谢你!”洛泠泷笑得比哈姆太郎更可爱、更真诚。我的手抖啊抖,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下落目标从他粉嘟嘟的脸蛋移至肩头。暗抹把汗,要当个善良的知心姐姐不容易呀!
??又过了一日,我吩咐赶制的衣物才全部完成。其实东西很简单,共三件:连帽防护服、手套还有口罩,这些仅仅是进入疫区的基础装备,即使全穿戴好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可心理上总是些安慰。
??午后,汤寨主见实在劝阻不了洛泠泷,只得率人将船划到岸边,亲自带领我们前往湖心岛。这整条小船共载有九人,但因为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路行去没有一人说话,洛泠泷难得地板起娃娃脸,连向来爱笑的杜若微眉宇间也聚满了阴云。
??小岛越来越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潮湿与腐败的恶臭,我赶紧系上口罩,心惊肉跳地凝望住前方。不远处那座由灰垩色岩石构成的小岛仿佛噬人鬼域,露出森森白牙,侵吞了所有企图靠近它的生灵,徒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我此时真的非常怀疑,像这样的地方还会有生命存在吗?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1:57

冬天仍未离开,自我踏上湖心小岛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认识到了这点。
??或许是岛上的平均气温比陆地要低,或许是岛上的绿色植物比陆地要少,更或许是因为岛上没有雀鸟之类的小动物,所以当我面对这犹如冰封般毫无生息的天地时,森冷刺骨的寒意止不住地涌入我四肢百骸,仿佛连血液都被冻结了。
??“啊,那……那是什么?”洛泠泷忽然脸色惨白地指向一丛低矮灌木,灌木后头隐现的鲜红衣角夹杂于暗绿色叶片中,显得分外刺目。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接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树丛,待看清那不过是条破旧的花裙后,齐齐舒了口气,随即快步退回,躬身朝洛泠泷汇报情况。
??洛泠泷闻言紧绷的神情微松,其他人揪着心也跟着落回原处,大家虽都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镇静模样,实则内心全拎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如同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安。
??“御神大人,隔离区还要再往里进去一点,你看……我们是否仍继续前行?”汤寨主从旁试探道。
??“当然了,我就是为了解灾民们的具体状况才来岛上的,怎能一眼未见便如此半途而废呢?”洛泠泷认真看向汤寨主,“请带路吧!”
??“是!”汤寨主恭敬应道,不过这与面对我时的虚礼不同,他对洛泠泷的恭敬显然是发自真心的。
??一国之君甘冒生命危险,亲赴第一线探望疫区百姓,虽说行动鲁莽了些,但其仁德之心是值得他的子民们尊敬的。而我,在他们眼里最多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迷惑祭司和主君,谋得巫女一职,然后硬被拖来雾泽寨的外人,对我客客气气就算不错了。
??沿岛上人工开凿的小径翻过岸边山坡,汤寨主一边为洛泠泷介绍岛内的大致地形及建筑分布,一边留心观察周围情况。突然,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拽住洛泠泷胳膊,不让他再前进分毫。
??我跟着刹住步子抬头张望,却并未如我所料看到什么骇人画面,前方只是一条曲曲折折、由人踩踏出来的小路,蜿蜓伸展,似乎一直通向小岛深处。
??“怎么啦?”我奇怪道。
??“你听,好像有谁在叫唤。”杜若微压低嗓音,提醒我仔细倾听。
??我竖起耳朵,果然捕捉到顺风捎来的细碎声音,呜呜咽咽,宛如……呻吟,难道那是……
??睁大双眼瞪向小路尽头,“在那儿,灾民们一定就在那儿,我们……要过去吗?”
??洛泠泷咬牙点头,当先朝声音的出处快步走去,汤寨主等人迅速跟上,把他护于中心。我则站定脚步略为犹豫,甚至还有些胆怯,毕竟直面灾难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杜若微见我拖沓不前,笑着朝我伸出手掌,我没反应过来,他便主动握住了我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冲我暖暖一笑。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因此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只在嘴上念叨:“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害怕哦,只是不忍心而已。”
??“明白,姻儿怕过什么,是我害怕行了吧?”杜若微说罢做了个小生怕怕的夸张姿式,我还真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这种时候居然仍不忘耍宝,神经够大条的。
??手拉手狂追数百米,距离呻吟哀号的地点越来越近,我逐渐放缓步伐游目四顾,正前方一片白花花的景物吸引了我的注意。再走两步凝神观望,我心陡然一沉,感觉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受到了非同寻常的震撼。
??但见污浊泥泞的街道上哀鸿遍野、尸横满地,数百具干瘪似骷髅的躯体散发着惨白幽芒及强烈腐臭,间中偶尔掺杂了几名未死病患的痛苦低吟,衬得整个场面恍若修罗炼狱,凄厉恐怖,骇然慑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洛泠泷飞速扑向离他最近的躯体,躯体凹陷的面容上突兀地嵌了双死鱼般灰蒙的眼睛,不肯闭目地睁得老大,可人早已断气许久,部分肢体都出现了腐烂。
??洛泠泷又接着挨个翻看其余灾民,待查到第十五人时,终于碰着个一息尚存的小女孩。小女孩被裹在厚厚的绵衣里,嘴唇干裂、眼眶塌陷,瘦得皮包骨头,却时不时哼哼两声,像是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洛泠泷试图和她说话,但小女孩处于半昏迷状态,除了无意识的呻吟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想救她,我要救他们,樱姐姐,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他们啊?”我将洛泠泷从地上拉起身,为他把防护衣收得更紧些。洛泠泷揪住我衣袖,泪水顺着他的口罩滚落到我浅蓝色袖袂,坠成朵朵湿润的小花。
??“泠泷,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撑住的,你要设法救他们,自己首先就得振作啊,否则染病的人哪还有信心战胜病魔呢?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不过依你目前的精神状态真能做好吗?”我严肃质问道。
??洛泠泷急速做了两下深呼吸,等激动的情绪基本平复下来后,坚定地朝我扬起脑袋:“我要救他们,教我急救方法,我一定能做好!”
??“既然你坚持,那我告诉你,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光靠这些人手远远不够,你先派遣一些士兵过来,要注意,每个人的口鼻必须蒙好布巾,双手必须套层布袋以防传染。然后将岛上所有尸体全部焚化,接着把染病人员集中到温暖的室内,烧百锅沸水,加盐喂给他们喝,接着加糖再喂一次,替他们补充水分,平衡体内酸碱度。有条件的话最好帮他们换身干净点的厚衣服,或者加床棉被以保持体温。我还会配几十桶简单的消毒药水,你命人四处喷洒一下。另外,召集岛上的大夫们统一一个见效最快的治疗方案,别个人做个人的,耽误救治其他病患的时间……”
??我把我所能想到的统统交代给洛泠泷,他立即吩咐下去,两个时辰后,人员已各自到位,东西也准备妥当,尸体被分别运往三处架好了干草柴堆的地点,大概再有小半个时辰便可开始引火焚烧。
??此事原本受到了汤寨主等人的极度反对,因为千湖国是实行水葬的,火葬不符合他们的习俗,且无法得到墨龙真神宽宥,亏得洛泠泷力排众议,承诺回神宫后为死去的人们守戒三年,才令汤寨主等人勉强答应。
??“樱姐姐,你快来呀,她醒了,她醒了!”洛泠泷口中的她是指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同大夫们商讨完诸项事宜,洛泠泷便亲自喂她喝水、吃药,现在人终于醒了,他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拉来附近的大夫给小女孩诊脉,大夫只说再服两帖药看看情况,能不能康复还很难下结论,毕竟小女孩年纪太小,体质太弱,比起成人更易夭折。
??洛泠泷默默听着大夫的话,沉吟片刻,道:“她就由我负责照顾,直到她完全康复为止,我一步也不会离开的。”
??“不行!”我立即否决,“岛上疫情太严重了,你不能在这儿过夜。我们可以每天早上早点出发,傍晚对全身消完毒后再回去,夜里则专门安排十几名大夫轮流值班,如有突发状况他们处理起来总比你有经验,对吧?”
??“但是樱姐姐……”
??“你说过一切都听我的!”斩钉截铁。
??“……好吧!”
??此后数日,我们频繁往返于岛陆两岸组织救护,疫区剩下六千病员的情况虽无明显好转,可也没再继续恶化。四天后,汤寨主终于领着风尘仆仆的年华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他的模样想必是快马加鞭,连夜赶来的。
??我正考虑是给他个朋友间的拥抱好呢?还是同志间的握手好?年华已满脸歉意地抓住我手臂,连称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那么内疚啦,当天的事谁都料想不到,而且据说掳走我的强匪早被官兵灭了,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身份还由半仙升级到巫女,也算混出头了。”关于强盗山寨内的记忆,我实在不愿回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杜若微、洛泠泷没听我提起过这段插曲,纷纷再三追问。尤其是杜若微,我连与月无双遇袭失散的事都告诉了他,唯独这事儿我一语略过,主要是不希望他间接透露给杜若玄知道,不然下次见着玄非让他念死不可。
??“大哥怎么不派些暗卫沿途保护你呢?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他的部分责任!”杜若微从年华嘴巴里撬出半截真相,便忿忿不平地怨怒道。
??我赶紧为玄开脱:“你大哥就算派了暗卫亦无济于事,因为我们曾数度易容改装以甩掉追踪者,若暗卫长期缀着我们,估计早被月无双发现并当成敌人一起甩掉了。”
??“哼,那个月无双也不知是何居心,他为摆脱追兵就切断了所有外界了解你近况的渠道,这不等于他一手掌控了你的行踪吗?”
??杜若微小声嘀咕的话宛如一道雪白的光芒,照亮我心底某处,欲加分辨,洛泠泷忽然插口说先办正事要紧,我这一晃神,便忘了方才掠过的灵光,只得转而向年华询问治疗霍乱的良策。
??“霍乱又称触恶,多半是由饮食引起的一种消化道传染性疾病。倘若在我们家乡,通常会根据个人情况进行药物或输液治疗。像是口服阿托品、强力霉素、吡哌酸等药物以及生理盐水、乳酸钠、葡萄糖等输液疗法就非常有效。但这里没有那些常规药品,我新近开发的抑菌类中成药又未经临床实验,不晓得具体效果怎样,我也不敢贸然使用。如果按纯中医疗法,见效速度稍嫌慢了点,不过配合辅助刮痧治疗,应该能行得通。就怕因病患太多导致某些交叉感染,造成疫情反复,那便比较麻烦了……”
??其他人几乎听不懂年华的意思,只看他好像没什么把握的样子,不免暗生非议。洛泠泷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当即做主把年华领去了岛上的隔离区。
??年华检视完一遍病患的症状,发觉疫情相对稳定,仅老人和孩子们的状况不太乐观,特别是洛泠泷照顾的那名小女孩,她昨晚休克过一次,熬不熬得了今天还不一定。
??“她的周围循环及肾功能已经产生衰竭现象,普通治疗收效甚微,你若不反对,我建议尝试一下新药。”年华向半跪于小女孩榻前的洛泠泷道:“我不能保证新药绝对有效,但与其这么看着她慢慢衰亡,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吧?决定权在你,你说呢?”
??洛泠泷转头望住我,我略略颔首,他跟着应允了年华的提议。眼下实在没别的选择,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00

春风过境,吹散冬日阴翳。二月倏至,带来生的契机。
??在雾泽寨待了半个多月后,霍乱终于被我们成功遏制,并逐渐消失于疫区之内。六千病患恢复神速,已有一半确认无恙,离开了湖心小岛。
??年华的新药卓有成效,如今他成了千湖国家喻户晓的神医,还收到汤寨主白银万两作为酬谢,并诚邀他担任雾泽寨首席医官之职,可把他美的。不过他尚有与容当家的约定未曾完成,必须先回太粱再做打算,也不排除日后带着老婆孩子定居千湖的可能。
??“巫女大人,请收下这个,非常感谢你对我们寨子的帮助,之前……之前是我不了解巫女大人,才会产生一些误会。我向您致歉,请原谅我的无礼,并收下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瘟疫清除后,汤勤等人对我的态度明显改观,经此一事我倒真成了名正言顺的龙神巫女。
??“你毋须自责,误会嘛,解释清楚就行了,而且我做的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没什么的。”谦虚两句,笑眯眯收下他所说的礼物,一顶浅紫色的披花珍珠发冠。那上面镶嵌的紫珍珠是千湖特产,颗颗光滑圆润,硕大饱满,戴在头上估计能把脖子压折,但要是折合现银至少得值万余两。发啦,发啦!
??“快把口水擦擦,你这见钱眼开的毛病早该让年兄帮你治一治了。”杜若微轻轻揶揄两句,替我将礼物收进车厢里。
??今天我跟洛泠泷要启程返回神宫,下个月有龙神大典,洛泠泷身为御神必须早做准备。年华则要留到染病人员全部康复才走,由于他已经脱离了商队,所以汤寨主说届时会派人护送他出境。我笑称他现在享受的可是国宝“熊猫”级待遇,连我们这些神职人员都比之不上。
??“阿彩,阿彩……你跑慢点儿!”忽然,一前一后两道人影飞速扑近我们身前,又让周围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有个八、九岁的瘦小女孩边挣扎边稚气地哭嚷:“阿彩舍不得御神大人走……御神大人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定睛一瞧,这不是洛泠泷天天悉心照料的那名小女孩吗?她自从服用了年华的新药后,病情好得很快,加上众人对她特别关照,吃穿用药全是最好的,因此昨日她便符合“出院”条件,提前回家了。
??“呵呵,看来咱们泠泷又多了名小阿娜呀,瞧人家依依不舍的,赶快去安慰一下吧!”我戏谑地推了洛泠泷一把,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两声,才挪过去劝慰小女孩。
??“他刚刚说什么呢?”我皱眉,感觉不像好话。
??杜若微使劲憋住笑,翻译道:“他说:除了樱姐姐外,别的阿娜我一个都不要!”
??那小子居然还敢打这主意?张开五指活动活动魔爪,等会儿回去的路上有事干啦,今天不把他虐成樱桃小丸子我就不姓时!
??
??神宫长廊。
??“樱姐姐,你别着急嘛,我听说来了十几个自称是你要找的人呢,相信里头肯定会有一个是真的。”洛泠泷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道。
??刚从雾泽寨回到神宫,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接待宾客的专殿照渊阁寻找月无双。寻人启事已张贴半月有余,他如果在千湖境内应当早就看到并前来找我了。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表明月无双逃过了上次的刺杀,可我坚信他绝不会有事,且一定会在某处等着我的。
??“双双……双双……”照渊阁不大,但房间很多,我一间房一间房地闯入搜寻,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月无双不在,他不在这座神宫。难道他还在前往神宫的途中?或者他根本没注意什么寻人启事?更或者他先回寒照皇宫等我的消息了?
??我呆坐于莲池旁的大理石台阶上胡乱猜测,洛泠泷伸长小脑袋凑近我唇边烙下一吻,然后迅速缩回身子,慌忙辩解道:“樱姐姐,我是见你心情不好才这么做的,因为这个方法真的能让心情变好哦,万试万灵,我可没骗你!”
??“让我心情变好?”我邪恶地瞄了眼有点心虚的洛泠泷,蓦然勾住他脖子对他唇舌来了番疯狂的大扫荡,颇有强取豪夺、鬼子进村的匪气。
??洛泠泷一开始还很惊恐无措,但不多久他便双眸闪亮,头顶如圈光环,后背如插羽翅般蒙了层圣洁的金芒,待我撤离他双唇,他俨然化身成为光腚天使,拍拍小翅膀准备去见耶稣了。
??“魂归来兮,泠泷,你可以回魂啦!我们还得找狸猫祭司要圣水呢,别神游了,快点走吧!”他讲的真没错,我现在心情好得很,反正能取到圣水也算弥补了我见不着双双的遗憾。世事总难尽如人意嘛,至多再花费我一点时间留这儿等双双几天好了。
??洛泠泷一副与上帝沟通交流中的神情默默跟随我来到祭司神坛,平常狸猫祭司就待在这儿。
??神坛共分内外两重,外间是以汉白玉为主要材料装饰铺建的祈天占卜室,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天花板正中的透明水晶穹顶,到了晚间,只需隔着水晶即可观测周天星辰,既方便实用又唯美浪漫。内间则是祭司的冥想室,我称其为打瞌睡室,因为当你盘膝冥想的时候,谁晓得你是冥想呢?还是瞌睡呢?我估计狸猫祭司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利用它来补充睡眠的,寄偷懒于工作之中,高啊!
??进到神坛外间,除六名垂首待命的侍女外,未曾见着其他人,狸猫祭司应该仍在内间休息。我拒绝了侍女的通报,蹑手蹑脚靠往分隔内外间的沉香木镂花移门,打算一举戳穿她假借冥想偷懒的事实,却不经意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我的秘密。
??“从相术上看,姻姐姐的命程轨迹仿佛被什么打断了似的,前后连接不上,而且她的面相骨骼极其特殊,我从来没在别人身上见过,就好像……好像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听到小妖的声音,我不禁顿住脚步,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在怀疑我的身份来历?
??狸猫祭司跟着接口,“你观察得很仔细,推算得也没错,不枉费我教了你整整五年。不过你对自己卜测的结果太缺乏信心,这点需要多加磨砺、多加练习才行。”
??“可、可我卜算的结果太奇怪了,姻姐姐怎么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她明明就是太粱人氏啊?”
??“不,你的卜算一点都没错,她呀,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祭司短短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我脑际轰鸣。
??为什么?为什么她知道我最大的秘密?莫非狸猫祭司真跟传说中吹嘘的那样具有洞穿古今、通神逆天之力?那对我这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不啻于是个致命打击,穿越还能认为是两个并行时空的瞬间重叠,分子交换,但她知晓我身份一事就难以给出个科学合理的解释了。
??里头的小妖也显然吃惊不小,结结巴巴问道:“姻姐姐她不……不是这边世界的人,那她、她是哪儿的人?怎么会来这儿的?”
??“唉,说来话长……”我闻言心头狂跳,听狸猫祭司的语气似乎不仅清楚我的来历,还知道我穿越的原由。伸长耳朵贴至门缝,但闻她幽幽叹息道:“三年前,我从星象的迁移演变中推算出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席卷天下的战祸降临世间。而这场牵涉三国的战争至少持续百年时间,并将造成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无数生灵惨遭涂炭,其后果之严重连我都不敢想象。”
??“咦?这不是祭司大人上回提过的灾劫吗?可您说过有颗宿缘星能化解此难的啊!”
??“事实上当时并没有什么冲破煞局的宿缘星,是我……是我设了星移斗转逆势大阵才改变了某颗星辰的轨迹,令其成为现在的破煞之星。”狸猫祭司的声音辨不出是自豪、无奈抑或歉疚,但总归听了让我很不爽。再者,她说她移动了星辰的轨迹,骗鬼啊,人力怎么可能移动恒星?!
??小妖却对祭司的话深信不疑,“我明白了,姻姐姐的命程属星是宿缘星,而宿缘星被祭司大人移动了轨迹,这便解释了姻姐姐为何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命程轨迹为何会被打断,因为她是祭司大人逆转星辰后产生的变数,她的存在或许就能化解既定的灾劫,对吧?”
??“嗯,你全说对了,不过她这个变数能否彻底消解战乱,我也无甚把握,毕竟天命不可违啊……”
??“Kao,这么说我之所以会穿越,全都拜你所赐啰?”没心情管它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我一脚踹开隔门,杀气腾腾地揪起狸猫祭司的衣领,居高临下怒吼道:“就为一个不知所谓的预言,你便莫名其妙把我拽进这个时空,害我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工作、失去一切的一切,你凭什么……你究竟凭什么改变我的命运?我要回去……我要回我自己的世界,我不稀罕、也没兴趣当你们的救世主!我要你赶快把我送回去!!”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02

清幽静谧的冥想室内,我死死攥着狸猫祭司的衣衿,越说情绪越激动,双眼早已通红如血,殷殷然充满了不甘和怨忿。
??小妖见祭司脸色涨紫、呼吸急促,立即抢上前试图分开我俩,却被祭司一个眼神阻止了。
??“我……我知道你恨我改变了……你的一生,换作任何人……都必然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但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眼睁睁瞧着战火覆盖你的家园,眼睁睁……看着你的亲朋好友陆续奔赴前线,再眼睁睁见证他们的死亡,而你……而你明明有改变一切的能力却仍然坚持袖手旁观吗?”狸猫祭司困难地憋出这些话后,连嘴唇都泛出诡异的青紫。
??我毫不理会,依然恶狠狠地揪住她道:“你的家园被战火覆盖凭什么要拿我的一生去交换?你的亲朋好友重要,难道我的亲朋好友就不重要吗?我不要待在这儿,你把我送回去,送回去啊!”
??“对不起……我没办法,星移斗转逆势大阵是不能反操作的,况、况且……为了移动星辰的轨迹,我……我耗尽了所有术法才侥幸成功,我此刻已与普通老太婆……没多大差别了。”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了,你不是还把年华给召来了吗?既然能召两次,说明你根本没耗费多大的术法,你想蒙我!”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狸猫祭司挣扎着抓住我双臂,急道:“他是个意外,我……我阵法尚未完成时,玄阵枢纽忽遭天雷……击中,瞬间的力量引发了阵法的连锁反应……不小心便移动了另一星辰的轨迹,跟我、跟我无关!”
??天哪,如果年华知道他居然是这么乌龙穿越的,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然后当场把她掐死?原来我还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手里劲道微松,我眯眼瞪向狸猫祭司,“你擅自把我们弄到这边世界就必须对我们负责到底,我要你保证不管花多长时间,务必把我们两个平安送返原来的世界。否则,我便让你口中的三国大战提前爆发,救世之星或是灭世之星全凭我一念之间,不是吗?”
??“你……难道这边世界就没有一处值得你驻留的场所,没有一个令你割舍不下的恋人或者朋友吗?”祭司的质问触动了我刻意忽略的情思,“你真忍心弃他们于不顾,任他们淹没于战争的洪流之中?”
??不,我当然不忍心,但我更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她操控了一生。“这些你少管,我只要你想到送我们回去的方法,别的与你无关!”
??“唉,我真是无能为力……我唯一可以帮到你们的就仅有调理好你两人因强行逆转命程导致灵魄不稳的身体。上次给你喝的赐福酒便是我特别配制的秘药,你若坚持长期服用,即可确保灵魄安定、康健无虞,否则即使你回到原来的世界,依然要面对离魂失魄的问题。”
??“说得好听,也不知是谁害我们灵魄不稳的?”她还有脸在这儿推卸责任,“况且我相信用圣石金曜同样能达到你所说的效果,将它镶嵌在我的晶匙上贴身带着,岂不比喝你那个醉死人的酒方便得多?”
??“金曜?你戴着的那个也是?不过据我所知金曜虽为镇魂的最佳物品,但它亦是牵系各界的姻石。我想若非有金曜作为载体,你是绝不会降临这边世界的。以宿缘星为命程属星的人成千上万,却偏偏只有你手里握有连接两个世界的关键物品——金曜,所以你才能跨越重重障碍过来这边呐!”
??狸猫祭司的一番话,再度成功打击了我的精神。因为按照她的说法,害我穿越的另一祸首不就是强行卖我晶匙的那个女店主?店主还说晶匙是我的平安符呢,结果竟成了我的催命符!可事到如今,我又不能不依赖金曜,让我长期服用狸猫祭司的药酒就是向她低头妥协,原谅她所做的一切,我宁死都不干!
??“金曜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为你自己的作为负责就行。还有,你答应给我的圣水我今天就要,祭司大人没理由反对吧?”激愤渐平,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我松开她衣领决定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向她施加压力,迫使她设法送我回去;另一方面先取得圣水,继而换来保命的金曜。
??祭司缓过气,深深望了我一眼,她大概琢磨着这女人怎么如此彪悍,上天选中她真是挑错人了。半晌后她清清嗓子,扬声道:“泠泷,准备赠予圣水的赐福仪式……泠泷,泠泷?”
??洛泠泷愣在门口,刚刚那么大动静都能没把他从天国拽回来,小妖上前一通猛摇,他才如梦初醒般绽开甜甜笑靥,“樱姐姐,我好像看见了墨龙真神隔着云端盘旋飞舞,你能不能再亲我一下试试呀?”
??晕,他这算迟钝还是无忧无虑啊?
??
??浅碧色的直身水晶瓶内,轻晃的波光仿佛迢迢银河,澹荡着星钻般迷离闪烁的辉芒,一点一点朝外扩散,炫惑了我的视觉。
??这便是圣水,我千辛万苦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取得的圣水。据我观察表面上它与普通泉水差不多,只是放到强光下你会发现圣水里有许多泛着银辉的极小颗粒,像是某种金属,但它并不沉淀,就那么悬浮于水中,非常特别。之前我还以为圣水不过是顶着宗教光环的纯净水,而必须不远万里进千湖神宫求取,为的仅仅是一个赐水仪式,能让你得到的圣水有个正式名份。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这么特殊的水怕是有人想盗版都无从盗起吧!
??“我曾经见过牛奶般乳白色的小河,今天又见到这种亮晶晶的泉水,让人不得不感佩天地造化之神奇啊!”
??“樱姐姐,其实……圣水本身是没有银屑的,圣水的泉眼与潜龙湖相通,所以水质同潜龙湖的湖水一样,最多更为澄净清澈而已。”洛泠泷见我对圣水的来源有点误会,忍不住插口解释道。
??“哈啊?里头明明……呀,难不成那些银屑是人工添加的?”我不由愕然。
??洛泠泷好不容易消化完人工添加的意思,挠挠小脑袋考虑了一会儿该如何措辞,方道:“这不是人工添加,是获得御神赐福的象征,也是一种……荣耀!”
??“嘁,不都一样!”我懒懒仰倒进身后椅榻内,“非天然成分那就毫无意义了。”在现代你依靠化学手段一样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呗!
??“怎么会毫无意义?这对信徒来说可是无上至宝啊,旁人求都求不到呢!”洛泠泷急道。
??我又不是信徒!心里鄙视了那些真正的信徒一下下,随手端起特别命厨房烹制的鸡米花,丢两个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先别管圣水,小微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回来后我就没见过他。”
??洛泠泷扁扁嘴,“不知道,他又没跟我汇报。”说罢埋头盯着水晶瓶,似乎在生闷气的样子。就因为我对他这个御神赏赐的圣水表现得太过不以为然?或者是因为杜若微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我斜睨他一眼,决定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挪挪背后靠垫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然后抛颗鸡米花准备张口接住,等半天……没有?再抛一颗,张嘴,仍然没有?慢动作重播,抛,抢……抢?我凝目细辨,那“嗖”地一下飞速掠过的熟悉灰影不是专爱同我作对的……
??“流川枫?”惊呼出声,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不是眼花吧?抓一大把鸡米花凌空抛撒,但见某团银灰色身影“嗖嗖”数下,接连划了七八道Z字形,将空中所有鸡米花吞裹入腹,一颗不留,我便十分确定,除了那只对鸡类食物如此执着的死狐狸外,再无其它动物能达到这样崇高的境界了。
??“小姻……”绵柔若水的声音幽幽响起,缱绻中透出一股隐约的热烈,“……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07

我闻言浑身剧震,心跳血压骤然飙升,呼吸却突然暂停,彻底忘记人还要喘气那么回事儿了。是他!是双双!视线一寸一寸循声移动,黑色布靴,黑色修身长袍,黑如墨玉的眸子,以及那副与黑色形成强烈反差的绝世容颜……
??“双双!”飞身疾扑而起,可由于我屏息太久,大脑瞬间缺氧,腿一软便面朝月无双的脚尖亲吻而去。
??月无双凌波微步般迅速俯身托住我,右手借势横抄,将我揽入怀里,“你下次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迎接我?想要考较我的轻功也用不着这样吧?”
??我跟个鸵鸟似的钻进他怀里不吭声,久别重逢的喜悦打湿了我的眼眶,淡至若无的玉兰花香软弱了我的心防。不论过去,不管将来,我只要此时此刻就好,只要能再度拥有他就好!
??“小姻……我原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真的……好怕……”软语轻声的呢喃透着丝丝缕缕的脆弱和忧伤。
??我体会得到他的感受,这数月来我也时常被可能失去他还有小宓的想法所折磨,我更由此体会出什么叫做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往日相携相伴的旅程看似简单枯燥,实则温馨自在,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中月无双已成为我生活里无可替代的存在。一旦失去他,生活或者仍能继续,但活的意义会被完全颠覆吧……
??“既然大家都害怕失去,那我们约定,即使有谁不得不离开,也必须像回旋镖那样,不管飞多远,最终仍要回到对方的身边。”伸出小指拉起月无双右手打个勾勾,盖个章,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爽约。
??“姐姐!姐姐!”门口的脚步声、呼喊声纷至踏来,下一秒安宓便冲进室内,眼泪汪汪地望住我,然后猛地挂到我身上大哭起来,这招绝对偷师自我啊……
??拍拍她肩膀,连声安慰道:“小宓别哭、别哭呀,姐姐不是好好的吗?祸害可是要遗千年,哪那么容易翘辫子啊!”
??“呜……可姐姐,你究竟去哪儿啦?那天我们翻遍了河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林,就是……就是找不到你,只在山崖附近发现你衣裳的碎片,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安宓抽抽噎噎哭得稀里哗啦,看来她真把我当作了唯一的亲人。
??“姐姐当时滚下山崖,又病了好几日,再回去找你们时,你们已经不在原地了……”
??“怎么会?月大哥他……他足足候了你七天七夜呢!难道是他替我另置住处的那日……或者是因为后来他内伤发作,我带他去疗伤才、才令彼此错过的?”
??“双双受伤了?”我只觉得他清瘦好多,没想到他还有伤在身,“伤得严重吗?”
??月无双抓住我小心翼翼探向他周身,名为检查实则揩油的手指,摇头失笑道:“我让小宓逼着休养了一个多月,伤势早已好透,你的关怀我还是心领了吧!”
??“我不是怕你留下什么后遗症嘛……”眸眼弯弯,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却撞见安宓略现赧然的神情。心里一动,小宓年届十四,也算是大姑娘了,她与月无双单独相处这么久,会否对他生出少女情愫呢?照道理月无双是我朋友,她是我妹妹,我应该无所谓才对,但我心底为何会有种酸涩刺痛的感觉?不妙啊,日久生情未必就是好事!
??安宓未曾察觉我的心思,等擦干眼泪慢慢恢复平静后,便嘟囔着向我告状:“姐姐,你不知道月大哥多能逞强,他明明内伤重得要命,还强撑了整整七天,结果吐血晕倒,躺了大半个月下不了床。如果我不逼他把伤彻底养好,万一再次发作,估计到今天我们都见不着姐姐张贴的启事,来不及赶至神宫呢!”
??“原来如此,幸而大家总算是平安团聚了,我又顺利取得圣水,不如……咱们明天就启程返回寒照,尽早交付任务吧?”我提议道。
??“不行!”一个险些遭我遗忘的声音突兀地提出反对,转身侧眸,洛泠泷正气呼呼鼓了腮帮子瞪视着我,“樱姐姐是神宫巫女,还要……还要跟我一同出席下个月的龙神大典,不能就这么离开!”
??“泠泷,你应该很清楚樱姐姐是为了求取圣水才不得不当巫女的,并非自愿。况且我也不是千湖国的百姓,终究要回自己家乡去的,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差别呢?”
??洛泠泷立即反驳道:“樱姐姐既已受封巫女一职,便是我千湖子民,怎么不算千湖国的人呢?你必须参加龙神大典,不能走!”
??我耐着性子反复劝说洛泠泷,他一味不允,末了居然把侍卫都召来拦阻我们,铁了心的不让我离开。我这下真被惹得火冒三丈,他搞什么飞机?一会儿纯真无邪地像个小天使,一会儿泼皮无赖地像个小魔星,若说他是喜欢我才不让我走的,那也没见他反对我嫁给别人啊!若说他仅仅希望有谁能长期陪着他,那也不是非我不可呀!我真恨不得敲开他小脑袋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洛泠泷,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现在、马上、立即离开神宫,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就是不准你离开,不准!”
??“泠泷,让她走,巫女还有她的使命亟待完成,你强行阻拦只会徒增麻烦,过后她仍旧会设法离开千湖神宫的。”僵持不下之际,狸猫祭司突然出现于门口,连杜若微都恰恰赶到,目睹了一场好戏。
??洛泠泷眼瞅着祭司也站到了我这边,没人肯支持他,委屈地拉下嘴角,“我不过想多留樱姐姐几天,你们为什么全指责我?”
??“多留几天又如何?泠泷,这不过是你心里的魔障……”祭司神神叨叨开始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宗教讲座,我听不下去了,转头询问杜若微为何一整天不见人影。
??杜若微含含糊糊回答:“我刚巧见着一位故交,所以上他那儿待了一会儿,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出来后才发觉日头已经偏西了。姻儿,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就走?我跟你一块去寒照吧,把你交给月无双我不放心。”
??“小微子!”扯扯他袖管,他怎么能当着月无双的面这么说呢?龇牙低语:“你再口无遮拦休怪我不客气!”象征性挥挥粉拳。
??“行,我知道……”极小声嘀咕:“重色轻友的家伙。”
??次日,洛泠泷躲着闹别扭不愿送我,狸猫祭司命小妖带来三瓶药酒让我以备不时之需。我原想拒绝的,但杜若微和月无双似乎很清楚这药的意义,不约而同地坚持收下,以美男计逼迫我妥协。
??我色迷心窍,还没挣扎便败在他们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笑容之下,欣然接受了秘药,事后却掐着大腿追悔莫及。我的人格,我的尊严,我的信念啊……
??
??五月上旬,满枝梨花早被最后一场春风吹散,零落为茫茫尘埃,伴随着我们车马驶近了寒照冰宫。
??我未在煚城多加停留,便直接以云意乐团的名义通禀入宫,并受到国王寒熹的即刻召见。
??他看了我奉上的圣水后显然非常满意,笑容温和地夸耀我聪慧能干、行事可靠,另外赏赐了黄金百两及准许宫内行走的令牌给我,最后添一句:“孤王闻得海外有许多盛产罕见矿石的小岛,全是无人所属的荒岛,只要谁率先发觉,就归谁所有。你替孤王找寻一座六十年前曾挖掘出金曜原石——地精石的岛屿,再让孤王派去的士兵驻扎开掘,那你的第二项任务即算完成了。”
??开玩笑,六十年前挖出过金曜的小岛,隔了这么久谁知道还在不在呀,或许早被海水淹了。退一万步而言,即使它仍健在,海外那么广阔的一片领域,我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未必找得到啊,他不如干脆承认拒绝送我金曜算了!
??“陛下,这趟差事小人恐怕办不了。一则海域太广,不清楚具体位置如何找得到同一座岛屿;二则既然是经过开掘的小岛,那它应当已属于其他人了,陛下该不会让小人领兵去强占吧?”
??年近古稀的国王矢口否认道:“那岛原先便是我寒照一位将军发现并另行开采的,可惜他挖出地精石送入皇宫的第二年就因病去逝了,从此之后除他遗留的半幅图卷外,再无旁人知晓岛屿的真正位置。孤王数度遣兵搜寻,至今一无所获,故此想到了你。听说你与居沂玉家家主相识,凭他对海外地域的了解,也许能够帮你一偿孤王多年来的心愿。”
??“玉当家?可是……”上次他见死不救,现在还叫我去拜托他?不行、不行,我时姻也是有骨气的!
??“你不答应?那……孤王只好当你放弃金曜了。”
??“不,我答应!”你爷爷的,我时姻命怎么就那么苦?被人当RPG一样地玩,接的任务还一个比一个变态,我是人,不是小强好不好!
??捏着半幅图卷从寒熹的御书房出来,一肚子火气憋得我几成内伤,如今我就是只软柿子,谁都能把我吃得死死的,人世间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此!
??跺脚拐进镂冰长廊,偏偏这个时候又碰上有人挡道,忍一忍,往右挪,那人跟着右挪,那我往左避,他也跟着左避,好吧,我往右再往左闪,他居然能按着我的节奏跟着往右再往左闪,摆明了与我共进退,不知情的看到还以为我们是在跳交谊舞。
??“这位公子,你如果想继续前行呢,请向左或向右一步走;你如果想调戏我呢,请站在原地等我喊非礼;你如果纯粹无聊呢,请站在原地自己喊非礼,保准新鲜刺激,回味无穷。”既然有人非朝我枪口上撞,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把他轰成炮灰。
??拦路的银衫青年相貌秀挺,一头褐色长发高高束起,偶尔垂落几缕随意搭在肩头,有种异域的风情,潇洒而轻慢。
??“呵呵,他说的一点儿没错,时姑娘果真有趣得紧,姬言自问见识颇多,可从未遇到过如许伶俐风趣的妙人,难怪连他也禁不住心动了。”
??“他?谁啊?我们认识吗?”若不是看在眼前这位尚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半句废话都懒得说。
??“他不就是太子爷紫轩嘛,时姑娘肯定认识,我叫姬言,姑娘或许也听说过,家父姬峤乃当朝宰相,家兄姬衡乃兵部侍郎,至于我嘛……算是太子的一介伴读兼信差。”
??“哦,幸会、幸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姬言对我的不耐烦视若无睹,兀自微笑着拦住我,伸手取出一枚金丝攒珠发簪道:“前段时日太子听闻姑娘失踪后,调派了不少人马前去寒照边境打探,后来又传说姑娘当上了千湖巫女,变故之剧着实叫人大吃一惊,太子为此还特地差我送上小小贺礼,表示他的关切和心意。”
??“谢谢太子的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礼物我可不敢收。”紫轩对我的行踪倒是了若指掌,莫非他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回去必须提醒月无双和小宓多加注意了。
??“时姑娘,太子这礼物是给你防身用的,发簪上最大的珠子里填了迷烟弹,掷出后能释放大量迷烟扰人耳目,姑娘平时既可佩戴,危急之际又能借此脱身,岂不一举两得?”
??“真有那么灵?”随手接过发簪作势细看,却趁姬言不注意拧下珠子藏于手心,“我试试行吧?”
??“什么?”未等姬言回过神,蓦然“砰”地一声炸响,滚滚浓烟拔地而起,瞬间将他团团包裹,连一丝身影都不现。
??“嗯,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往后我一定多带几个防身,多谢姬兄的示范啊,我就先走一步了,Bye!”
??踏着某位仁兄的咒骂低吼声,我心情甚好地伸个懒腰,沿途还顺便抓了名小厮告诉他长廊走水,让他赶快去灭火。哼,替紫轩当跑腿的,那得要有充分的思想觉悟才行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09

夕颜阁后厢。
??“姻儿,你怎么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我说要留下来保护你你还不肯,非让我去调查那个荣亲王,万一你碰上麻烦看谁能赶得及救你!”杜若微原本趴在窗台边缘左右张望,一看到我便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公然暴露于各方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反而没人会贸然出手,除非有哪个傻子想成为众矢之的。”再说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严格上讲应该是我交给月无双保管的密函,我本身哪有被连环追杀价值。
??杜若微拉住我认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之前遇到那么多事还不吸取教训,看来我真该同大哥联系一下,让他好好治治你了。”
??“别,我错啦,我知错还不行吗?别告诉玄,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我不想让他更心烦。”没天理,连杜若微也敢威胁我,早上他还不是一口答应帮我暗查荣亲王的底系,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知道你心里在嘀咕什么,早上我以为有月无双陪你晋见国王呢,谁料他居然也被你支走了。荣亲王、郁亲王的事难道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不是啦,我只想趁大家把注意力集中于我身上时,方便你们私底下做点小动作……”
??“你以为这寒照皇宫里的人会那么笨啊?他们成天勾心斗角、彼此防备,对身边的风吹草动更是时时警惕,不留半分可趁之机。而我无法动用杜家的消息网,仅凭个人之力根本就查不出什么东西。况且荣亲王府非但离皇宫近,防卫又森严,我能打听到的最多是些市井传言罢了。”
??“传言也好啊,无风不起浪,没准便能让我掌握到关键情报呢!快讲有什么传言?”我催促道。
??“据说荣亲王在城外别庄培养了无数杀手、死士,一方面替他扫除政敌,一方面准备择日逼宫。不过依我看这八成是郁亲王指使手下散布的谣言,意图离间荣亲王与国王的感情。”
??“杀手?死士?我好像也有所耳闻,空弦指的那位在寒照极有权势的皇族莫非是荣亲王?”
??“空弦是谁呀?”
??为防隔墙有耳,我们早就转移至室内,泡壶香片畅所欲言。正说得兴起,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大概是月无双,他被我派去打听有关郁亲王的事,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双……咦?”
??“姻丫头,怎么啦?将近大半年未见,不认识我了?”
??门一开,外头不见月无双,却是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与另一淡雅文弱,带着三分病态的黄衫公子。
??“秦叔,子苑?!你们消息可真灵通啊,我早上方才进宫,这会儿你们就看我来了,快请进。”
??杜若微看到韩子苑二人,只点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继续喝他的茶,态度颇为冷淡。我斜瞥他一眼,不明白素来好客的他怎么变得这么漠然?略一迟疑便重新取出套青瓷茶具泡壶新茶,替各人斟上。
??“你这丫头突然失踪好几个月,连封书信都没有,《时尚》也跟着被迫停刊,我能不着急吗?如今听说你回来我自然得赶着见你。”秦叔坐定后就提起了同样令我担忧不已的事。
??“我曾在千湖国请人捎过三四封信呢,你们全都没有收到吗?那些可是我好不容易完成的样稿。”
??秦叔回想了下:“公子爷,姻丫头说的会不会是前两个月收到的烂纸片?上面花花绿绿糊成一团,几个伙计为此还感到奇怪呢!想必这信是长途跋涉中不小心被水淋湿的,千湖多雨嘛!”
??“我那儿也有两封,情况与你所言差不多,信笺几乎全泡烂了,无法辨清任何字迹。”韩子苑点头接口道。
??“怎么会这样?那我的《时尚》岂不是要停刊半年多?”想当初为寄那几封信,我还花光了在浣香居赚取的所有工钱,没想到这钱真正打了水漂,连影子都没见。
??“你先别急,不是还有公子爷在嘛?”秦叔安慰道:“公子爷利用之前的一些多余文稿编排了三期《时尚》,而后又费尽心力按你的风格续了两期,因此停刊也只停了一个多月,咱们立刻补上便是。”
??“呼,那还好……子苑,这回真是麻烦你了,谢谢!”诚心诚意地朝韩子苑扬起笑脸,四目相接,他的视线微微一闪,竟让我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激荡。不会吧?用力眨眨眼,他依然笑得优雅自持、浅淡疏离,仿佛刚刚的一切仅仅是我的幻觉。
??唉,我听说每个人的心上都有一把锁,这把锁只能由内打开,外力是不起任何作用的。韩子苑封闭着心门不愿意解锁,拒绝任何人的进入,那没人可以帮得了他。
??韩子苑见我直愣愣盯着他出了神,引开话题道:“其实我们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奉旨办差,陛下特命我等筹措你三日后出海的全部事宜,你有何要求尽管跟我提,我会一一准备妥当并执行下去的。”
??“出海?姻儿,你要出海?”这个消息我尚未来得及通知杜若微,他吃惊之余忘记沉默是金,讶然开了口。
??“对,寒老头让我出海找一座小岛,三天后赶去东北海岸登船。你同我们一起去吗?不过时间可能比较久,因为没人知道那座岛在哪儿。”
??杜若微笑容古怪道:“我、我不去了,我刚想起来在寒照还有点私事没办,你们快去快回吧!”
??他不去?他会来寒照不就是为了跟着我并且监视月无双吗?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什么私事来啦?从没听他提过呀,可疑……他绝对有事瞒我!出海……登船……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小微子,你是不是晕船啊?”
??“杜二少爷晕船?”秦叔奇道。
??“姻儿,你干嘛说出来!”杜若微背转身子,羞恼地冲我低声咆哮。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话没经大脑思考,但你竟然晕船实在……出人意料,亏你还是练武的呢!”同样背了身子窃窃私语,“你不能去就算了吧,相信月无双不会晕船,有他在你大可放心,他必能护我周全。”
??杜若微扭曲着俊颜,“有他在我才不放心,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对你别有所图,姻儿,你的心可要好好守住呀!”
??我的心……我的心同韩子苑恰恰相反,它总是不受控制地自行敞开,杜若玄、月无双都深藏在它里面,我能怎么办?有谁可以教教我将一个人驱逐出心底的方法?哀声长叹道:“虽然我不是个最佳守门员,但我尽力便是……”
??四人会议召开到傍晚方歇,而月无双直至韩子苑他们离开才回来。他打听一天的成果与杜若微相差无几,俱为市井流传的小道消息。郁亲王诬陷荣亲王意图谋反,他本人却利用韩子苑创办的宝源货行,积极开采铁矿资源并加紧铸造新型兵器,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我更好奇的是,这两兄弟一个培植杀手,一个私铸兵器,火药味异常浓烈,可他们的老爹却不管不问,仿佛那不过是孩子间的一场嬉闹,他从未放在心上,荣亲王、郁亲王争夺的也不是皇位,而是一颗糖果。随后由月无双口中我才得知,寒照的皇位继承权向来是以这种方式决定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位王子权势最大、实力最强他便能为王。优胜劣汰,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在帝王之家体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收集不到与密函相关的情报,我只得作罢,开始利用剩余的三天时间拼命赶写、编辑《时尚》的内容和版面。韩子苑代打的两期给了我灵感,我顺便利用这次停刊的机会新增了一档型男专栏,为广大爱美的男同胞们开创一个学习与交流的平台,每期还特邀知名嘉宾现身说法,介绍自己的潮流见解、穿着心得及风尚秘诀。
??新专栏引发轰动那是早晚的事,毕竟前几期的嘉宾分别为云意乐团的月公子、宝源货行的韩当家、沧浪杜府的杜二少,还有宰相幺子姬言,当然,最后那位是拜托杜若微搞定的,我去恐怕会被人一脚踹出来或是遭遇关门放狗……
??十几天后,车至港口,我万般不情愿地登上一艘看似毫无安全性可言的大木船,我们是出海,这船经得起海上风浪吗?我持保留意见……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12

“小姻,你在做什么呢?快下来,上面危险!”
??“不会啊,上面视野开阔,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而且还能欣赏海底风光,我刚刚就发现几十条鲨鱼游过去呢!双双,你也上来玩玩嘛,老待在下头多无聊。”
??初见海洋时的新鲜劲儿早已褪去,天天面对一成不变的广袤海景,我无聊得快要发疯,幸好这时命工匠们用上好透明水晶磨制的两块凹凸镜片终于完工,让我组装成单筒望远镜,并带到瞭望台验收成果。
??月无双看我站在三四丈高的瞭望台上,时不时做两下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飞翔动作,决定不再锻炼自己的心脏功能,足尖朝云梯一点便犹如凌空展翅的大鹏,轻飘飘跃至我身旁。
??“现在玩得高兴,要是浪头再大点等你被甩出去后,看你还高不高兴得起来?”月无双非常成功地充当了一回乌鸦嘴,因为他话音方落,船身便左右猛晃,我左手握着望远镜,单凭右手根本抓不住栏杆,再一阵摇晃身子就蓦然后倾,有栽出瞭望台的趋势。
??“双双!”我惊呼,月无双立即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揽了回来,好像他等的便是这个让我承认错误的良机,而我不负所望,眨眼间已以行动变相求饶,软手软脚地缩进了他怀里。
??“唉,你到底算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呀?”月无双无奈地柔声叹息,我伸出脑袋抗议,又让不住颠簸的浪涛暧昧地往他怀里推得更深……真的很暧昧,因为那种起起伏伏的波动……我耳根不由自主地滚烫如沸,现实与脑海深处的某段影像渐渐重叠。
??“双双,我们……下去吧!”我发誓,我绝不是有意把“下去”说得跟“上床”一样媚惑的。
??月无双清润的眸子陡然深了三分,默默凝视我片刻,而后朝我缓缓压低了面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盯着他逐寸逼近的诱人双唇狂吞口水,生出一股立即将他扑倒的念头,接着再……
??“小姻……抓紧我,我带你下去。”我仍处于YY状态,月无双却只在我耳边轻声慢语两句,便搂住我腰身提气飞回了甲板。
??原来他没那个意思啊……失望之情油然而生,我闷闷地瞄着月无双似笑非笑的模样猛然醒悟,他是不是在故意耍弄我呢?我越看越觉得他嘴角那抹三十四点三八度的完美微笑非常不顺眼。可恶,一定是上当了!
??“怎么啦?你脸色很差啊?不舒服吗?”月无双形容关切地抚着我脸颊问道。
??“我、没、事!”才怪!我没理由对月无双生气,因为明明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胡思乱想,可我又不甘心如此平白无辜地让他捉弄,当下黑着脸扭头钻回客舱,找人撒气去也。
??月无双待我离开后收起了面上戏谑的神情,独自走上船头,迎着海风陷入沉思。而我东溜西逛,转了半天没碰见一个人,连平时负责清扫的小厮都不见踪影,难不成是我脸上写了“找碴”二字,所以令他们避我如蛇蝎?
??漫步踱至后舱甲板,我好像隐约听到那边有人声传来,走近一瞧,吓!敢情人全集中到这儿开露天大会来了。纵横数十丈外的一方区域内,密密麻麻站了千余名士兵、船员和杂役,连奉命与我们同行的士卫统领柯大人都赫然在列,他们想要干嘛?阅兵?训练?抑或演讲?
??“……此事必须严查,我的治下绝不允许出现鸡鸣狗盗之辈,谁拿了东西现在就给我站出来,我尚能念其自觉坦白从轻发落,否则等我查明真相,军法处置!”
??柯大人鹰隼般凌厉的双眸往四下里一扫,众人俱都噤若寒蝉,垂头不语,我上前两步问明原由,得知这艘与外部隔绝的船上竟接二连三遗失了许多贵重物品,包括仓库内堆放的精密仪器,工匠们做工剩余的水晶材料,柯大人随身携带的金铢银两等等。
??而既然船行海上不可能是外面的人进来偷的,那只有一个解释:即我们的人里出了内贼。不过要从总共载有九百二十七人的船上找到这名内贼,难度着实不低,万一他情急之下悄悄将赃物抛诸入海,届时无凭无据哪儿确定得了谁才是真正的小偷?
??柯大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主动交代罪行,脸色一沉,报出七八个名字,令他们各带三十手下逐间搜查船舱,如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汇报。那些被柯大人钦点的侍卫全是其随扈亲信,由他们领队可以防止心怀鬼胎之人暗中循私,确保搜查结果的真实性。
??但一圈查下来,遗失的物品好像长了翅膀凭空飞走似的,依然下落不明。柯大人眉头紧锁,对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犹豫不决。当即解散这帮人吧,那内贼便会逍遥法外;若扣着人不放吧,等于是在干耗时间。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呢?
??我一直从旁观察,这会儿福尔摩斯综合症发作,当即自告奋勇朝柯大人请缨道:“大人如果信得过我,能否让我参与此次的调查?我对办理窃盗案件还是有些心得的。”不是吹牛,至少我曾破过杜府那桩不甚高明的偷镯嫁祸案。
??柯大人正自发愁,所以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任我领了两名侍卫随意折腾。我按常规刑侦流程先去案发现场收集线索,第一目标便锁定为仓库。
??我们这艘不是货船,因此仓库很小,平时主要用于堆放米粮及杂物。被偷仪器是类似指南针那样的小型定位装置,做工十分精细,还是名家手制,船长舍不得用才会把它藏进仓库一角,却不料便宜了蟊贼。
??“你说东西失窃时仓库是上锁的,而唯一一把钥匙由船长贴身保管,旁人根本没机会从船长那儿偷了钥匙再进来,对吧?”我向一名知情的侍卫问道。
??“对,其实不止这仓库,别的地方也同样是锁了门以后遭窃的,我猜偷东西的蟊贼一定是个开锁高手。”这名侍卫的联想能力很强嘛,不亚于我。
??“那外头的门锁上有撬动痕迹吗?”
??“没有……所以我才猜他是个开锁高手啊,一点痕迹都不留。”
??晕,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基本为零,不管手段多高明的蟊贼只要撬锁,总会留下多多少少的划痕,你以为是电视里的神偷,喀嚓一声就能搞定呐,那些都叫神仙不叫神偷。
??既然破门而入的可能性被排除了,会否还有其它潜入的渠道呢?仓库四壁俱为木质实墙,仅余一扇两掌大小的气窗连通外界,就算练过缩骨功的也进不来。利用工具远距离操控更是异想天开,窗外即为大海,底下没有立足之处怎么来偷东西?除非他能变成流川枫那种体形且懂得利用绳索爬进来。不过好在死狐狸仅对食物感兴趣,否则我真会抓了它严刑逼供,然后屈打成招,再将它丢进海里喂鲨鱼……
??“阿嚏!阿嚏!”脑袋正开着小差,忽然有什么毛毛的东西钻入我鼻子,害我喷嚏连天。信手拈来,原来是一片羽毛。
??这附近海域的海鸟多得离谱,你若抓条小鱼逗引它们,能乌压压扑下来一群,我上回就给啄得眼冒金星,顶了个爆炸头狂呼救命。难怪有人称它们为空中海盗……对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兴冲冲拉了两名侍卫奔赴下一现场——工匠们的工作室。那边果然也有相同的痕迹。再去柯大人屋里一瞧,事情基本明了,剩下的便是如何找回失物。虽说东西极有可能不在船上了,但我仍决定做个实验证明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帮我把柯大人请来,就说我大概知道窃贼是谁了。另外将月公子也请来,我需要他帮个小忙。”吩咐迷惑不解的侍卫速去速回。我在柯大人屋内稍作打量,便摘下一对彩晶耳环置于窗前桌面,自己则躲至门外阴影里,恭候窃贼的驾临。
??不一会儿人已到齐,我边留意屋内动静边轻声作着说明:“柯大人,依我看这次连续盗窃案的罪犯不是人……”
??“不是人?你是指此系内鬼所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关键要找出内鬼是谁。”柯大人没等我讲完便一通抢白。
??“大人,我的意思是:窃贼不是人,而是鸟。”
??“鸟?鸟会偷东西?”
??我点点头道:“有很多鸟类喜欢把亮晶晶的东西叼回巢穴装饰鸟窝,它们这么做纯粹源于本性,是雄鸟为了吸引雌鸟注意而产生的下意识行为,因此当它们看到闪亮物品会顺口叼走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光凭这点不足以解释船上所有失窃案吧,否则以后找不见东西全往鸟身上推,岂不太草率了。”柯大人的质疑不无道理,但这趟窃案确实与人无关,我不希望冤枉无辜。
??“柯大人,据我所知三处现场全都是在大门反锁的情况下失窃的,我方才查看了下,发现门锁完好,无撬动痕迹,无其它通道,可见不持钥匙无法入内。而保管钥匙者又不曾遗失或借出过钥匙,更不会自己偷自己东西,这足以证明失窃绝非人为。相反,我在每个现场都找到不少鸟类活动的痕迹,像是羽毛、粪便、爪印等等,正符合我之前的推测。大人若仍然不信,不妨在这儿看我如何重现偷窃场景。”
??“重现……场景?”
??“对,再稍待片刻这个飞贼就该觅光而来了,按近日频繁失窃的程度看,我认为偷东西的极有可能是同一只海鸟,它已经把我们的船当成了宝库,才会不断飞来寻宝。而运气好的话,它或许还在船上筑了巢,我们顺藤摸瓜便能找回失物。”被偷的物品分量不轻,海鸟不可能拖着那么沉的东西远距离飞行,因此我大胆假设它兴许直接把窝安在了船上,这样既省心又省力。
??“你要我帮忙追踪它,是吧?”月无双倚在对面舱门,见我点头便缓缓道:“那我得开始准备了,它正往这边过来!”
??眨眼功夫,他已消失于原地,我赶紧扭头望住屋内,但见一只白色中带点黑纹的海鸟穿过气窗落向桌面,骨碌碌转动圆眸扫视一遍周围,便立即叼起彩晶耳环振翅飞离,前后不到半分钟,动作娴熟、手法老道,整个一惯偷嘛!
??柯大人瞧得摇头称奇,我却带了七八名侍卫四处寻鸟,半盏茶后月无双那儿传来好消息,那只懒鸟还真在这儿筑了爱巢,就位于工匠们房间的外沿,一个利用船体拼接缝隙搭建的小窝。这鸟真不是一般的懒,它的窝除水晶碎片、各色宝石、小块黄金外几乎瞧不出这是鸟住的地方,没准这仅是它藏匿赃物的仓库。
??“时姑娘,干得好!那鸟东西不收拾它,它胆子就越来越大,飞我船上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小顺,找俩人把那鸟东西烤了,我不想再看见它!”
??船长虽然粗鲁,人其实不坏,我刚打算替海鸟说个情,一名船员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对着船长耳语两句,便陪同神色陡变的船长直奔瞭望台而去。
??“怎么啦?”我从没见船长脸色如此凝重过。
??月无双望着离去诸人的背影,幽幽开口:“因为……有海盗!”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14

“有海盗?!”体内熟悉的兴奋因子爬上了我末梢神经,猫抓似的令我蠢蠢欲动。
??月无双一副早猜到你是这种反应的样子,平静道:“我不清楚你心里认为的海盗该是怎样的,但我所知道的海盗凶狠、残忍、无恶不作,为蝇头之利可屠尽一整船的人,我劝你还是少抱点幻想吧!”
??我又没幻想,最多联想到了加勒比海盗而已。何况我也没小白到以为那群驾御着黑珍珠号,头绑布巾,手持西洋剑的海盗真能出现,除非他们一票人全从片场穿越了,这机率应该比年华的乌龙穿越还低上数百万倍吧!
??“你误会啦,我是在担心大家的安全,海盗那么猖獗,我们必须全力配合船长共同退敌才行。不如……我先去侦查一下海盗船的规模,也好方便拟定作战计划。”晃晃手里的望远镜,表明我纯粹是在为人民服务。
??“说到底你仍坚持要一探究竟,对吧?行,不过得由我陪着你去。”即使月无双不说我也会拖个保镖以防不测的,看热闹不等于送死,我可只有这一条小命。
??瞭望台上,船长面朝西北十点钟方向默默评估海盗们的实力。我拉了月无双挤到他身侧,扬起单筒望远镜眯眼细看,一看之下我的面色跟着沉了三分。只见海面被彤彤晚霞染成橘红一片,掩盖了同样披着夕阳的六艘快舰。舰艇不大,约为我们座船的五分之一,但它胜在行动敏捷、调度迅速,船上又各自配备远程机括箭、大小投石机等物,如果伙同其它舰艇一起围攻,我们这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把望远镜递给船长,教他使用方法,船长第一次接触如此新奇的发明,拿着适应片刻,待望见不远处的海盗规模,刚刚才升起的一点欣喜立即让沉重所代替,放下望远镜半天不吭声。
??“双双,你觉得我们取胜的机会有多大?”我怀着一线希望问道。
??月无双不假思索地回答:“一成!”
??“还好,我以为会毫无机会呢……”自我安慰。
??“我指的是如果遇到外援,我们尚有九死一生的机会,若仅靠我们自己……恐怕十死无生。”月无双的话够直接。
??俯览全船,我们这边的优势是兵源充沛、训练有素,缺点则是船上几乎没有远距离攻击武器,毕竟这艘算客船,不是战船,我们如果驾着后者横渡寒照与太粱边界,估计会引起外交纠纷,因此当初才选择了前者。早知道就该让韩子苑弄艘战船,再给它易个容、换个装什么的,安全系数还能高点,不像现在……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吓得我险些掉下瞭望台,急忙抱紧柱子转身回眸,离我们最近的海盗船扬着鲜红的旗帜出现在我视线之中。它刚开场就送了份见面礼给我们,一块由投石机抛来的巨大石礅,只堪堪与我们的座船擦身而过便造成了如此震撼的效果。
??“小姻,上面危险,我们先回舱。”如今站这儿基本就是一活靶子,等到石如雨下后,不被砸成肉饼,也会给砸成猪头。
??跟随月无双退至我与安宓同住的船舱,小狐狸正在里面烦躁地上窜下跳,满屋子摆设已经让它扫平了一半,剩下的全被安宓捡到身边保护了起来。
??“姐姐,外头怎么啦?是船撞到什么东西了吗?”安宓搂着我新近搜刮的宝贝担忧道。
??我等抢救回一对碧枝珊瑚树才回答,“有海盗攻船,我们快把值钱的细软收拾好,以便随时跳船逃生……”
??“可、可姐姐,你不是不会游水吗?而且跳进海里向哪儿逃啊?”
??顿住动作,呃……我忘记自己不会游泳了。何况大海茫茫,能游到岸边或是刚巧碰上路过船只的概率微乎其微。难道我时姻注定要与这船同生共死?
??“小姻,想逃的话我可以劫条小船载你们离开,趁此时海盗尚未完成包围圈,我们从东南方应该能冲出去……”
??“唉……算了,我们逃出来又能去哪儿,顺水飘流还好,万一遇着风暴我们岂不是要全体喂鲨鱼?况且我此行的目的是带领大家找到盛产地精石的小岛,不方便独自离开。而待在这艘船上至少仍有一成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是吗?”船长应该发过求救信号弹了,等天黑后再发两枚我就不信会没人瞧见赶来救援。
??说话间,船体再次遭袭,一阵剧烈晃动中我隐约听到木板碎裂的声音,想必被砸得不轻,我只求这船别那么快沉,撑久一点才好。
??月无双看出我的忧虑,安慰道:“不用担心,海盗没把财物洗劫一空前,暂时不会将船击沉。”
??话虽如此,可外头的声音噼里啪啦跟下巨型冰雹似的响个不停,有好几次还正炸在我们舱顶,吓得我一溜烟钻桌子底下,倒意外地和小狐狸作了伴。
??“咳,那个……你们也快进来呀,我记得人防课上学过遇见类似情况的避难方法,找东西掩护不失为减少伤害的最佳手段,就是样子狼狈了些……”我干笑着招呼他们道。
??安宓犹豫半天,待看了看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才勉强坐到我身边。月无双无奈地蹲下身子,没来加入我们,反倒探手将我俩全拖了出来。
??“小姻,桌子底下未必安全,而且你听听看,外面的攻势弱了好多,海盗快要暂停攻击了。”
??“暂停攻击?这么说海盗不打算劫船啦?”
??月无双替我拍掉衣衫裙摆上粘到灰尘,道:“不是不劫船,他们是在准备登船,登船倒不如何危险,因为船上兵力充足,真正危险的是当他们发觉占领不了我们的船,抢不到什么财物时,海盗极有可能会当即撤退并把我们的船彻底击沉。”
??我闻言挣扎着又想往桌子底下溜,蓦然头顶传来两声惊天巨响,我眼一花,腰一紧,人已被月无双飞挟而起,待凝定身形回头一望,我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赫然被块半人高的石磨砸个正着。而舱顶早成了大窟窿,桌椅摆设则碎作齑粉,连同地板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如果刚才没能及时避开……
??“好险!你爷爷的,开光仪式也没这么开法啊?要掀屋顶至少提前支会一声吧……”我吓傻了,胡言乱语不晓得嘴里说的是什么。
??“小姻……小姻,你怎么样?”月无双拍拍我面颊,“我带你们重新找个安全些的地方避避,海盗登船了。”
??“海盗……”我木愣愣望着极目处头扎布巾、手持利刃的海盗脑袋忽然就清醒过来。为什么同样是扎头巾,差别会那么大呢?眼前这帮明显是陕甘宁边区的革命前辈们在搞农民起义嘛,跟电影里威风凛凛的海盗存了天壤之别。
??“嗯,双双说的没错,他们绝不是正规军的对手,为防止他们败退后砸船泄愤,必须想个办法拖延一段时间……”我静下心冥思苦想,“海盗劫船无非为了求财,不如……”
??“小姻,你回去干嘛?”月无双见我忽然扭头朝来路飞奔,忙带着小宓赶上我道。
??“回去钓鱼!”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16

天色渐暗,海盗多半已抢登上船,与兵卫们刀来剑往、激战正酣。而我们三人恰于此时貌似吃力地拖了三大箱金银珠宝,晃过众人面前,急匆匆往里挪动。
??但忙中出错,我手头的木箱莫名其妙侧翻倾倒,琳琅满目的贵重摆设立马撒落一地,黄澄澄的金铢更是四下乱滚,引起周围一片齐刷刷的吞口水声。呵呵,鱼儿上钩啦!
??“叽咕哩,哇啦嚓呛,噜哒咔咔啊!”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海盗们的鸟语,估摸着大概是:兄弟们,货在那边,并肩子上啊!
??月无双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机迅速收拾完地上的珠宝,携同小宓一起退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奋斗目标,那接下来的打斗绝定会比现在激烈十倍,我还是不要妨碍大家自由发挥的好。
??“姐姐这招真险,咱们借的、买的加起来才一箱珠宝,其余全是表面一层,若被人发觉那可就糟了。”躲进仓库后,小宓边念叨边重新分理出我、柯大人及船长的私货。
??我则透过气窗观察着海面情况,漫不经心道:“怕什么,有我那箱真货吸引他们注意,没人会发现其余是假的。”
??安宓搂起小狐狸视线也跟着投向了海面,“好暗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姐姐,你说真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吧,方才船长打出第四枚求救弹了,一定会有人火速赶来支援的。”我心里着实没底,因为距离第一枚信号弹发出,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如果有谁见到,早该出现在附近海域了。
??“希望他们能快点……”小宓担心地望住门口,负责把守那边的月无双正抽出佩剑迎向三名追踪而至的海盗。
??这几名海盗们的武功真是很次,他们仅凭一身蛮力挥舞着刀剑肆意攻击,毫无章法可言,且又皮糙肉厚,被月无双撂倒了还跟没事人似的爬起来继续猛攻。我瞧得咋舌兼感佩,这才是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值得大家共同学习、发扬光大啊!
??“姐、姐姐,你看……快看窗外!”小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然抓住我胳膊缩至我身后。
??“怎么……俄滴神呀,那是什么鬼东西?”我回头一瞥,然后倒抽了口凉气。
??刚刚还好端端的气窗此时竟探进一只奇丑无比的怪异脑袋,稀稀拉拉的毛发,狰狞扭曲的五官,贪婪凶残的眼神,就那么突兀地嵌在唯有两掌大小的气窗里死死瞪着我。
??我感觉背心凉飕飕的,仿佛有一阵冷风贯入了脊梁骨,“这个,莫非是传说中的……水鬼?”
??“我怕,我最怕那种、那种……”小宓的话里都带了哭音,女孩子有哪个不怕鬼的,我自己就怕得要命,若不是后面有小宓撑着,我恐怕比她先倒地。
??丑陋的水鬼挣扎着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我和安宓骇得退至墙角,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它一寸寸由脖子、肩膀、手臂到躯干慢慢地挤进仓库,再过片刻便能现出全身。
??正在这时,一道银灰色影子从安宓怀里闪电般扑往水鬼脑袋,“刷刷”两下便将水鬼本来就丑怪不堪的脸划成纵横交错的围棋棋谱,水鬼吃痛仰面怒嚎,并伸出短小的手臂凌空拍打。但它的速度哪能跟玄睛银狐相比,不到三回合就连上半身的衣服都化作了缕缕丝绦,悠悠然随风吹落。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太快,我足足愣了半分钟才蓦然醒悟:原来气窗上的那个家伙不是水鬼而是人,或者该称其为侏儒。没想到居然会有练过缩骨功的侏儒顺着绳梯从外头爬进来,我一时让他畸形的样貌吓懵了,才会不知反抗地躲在墙角,如今既然知道他是在装神弄鬼,K起人来自然绝不手软。
??“小宓,快拿石头砸他,他是海盗!”
??说罢,我从用来冒充珠宝的两箱石块里捡了枚最大的当先砸去,“砰”地一声,砸偏了。再捡一块,接着砸,又偏了。我干脆双手齐上,抓了两大把石头来个天女散花……果然有一块正中红心。但我却发现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侏儒海盗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无甚作用,他依旧在试图往里爬,看向我的眼神还充满了不屑。
??好啊,敢鄙视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弯腰举起地上的空木箱,踱至侏儒海盗面前,扬开灿烂如花的笑靥,然后……使把劲狠狠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喀喇喇”,木箱也忒不结实了,这么几下便已宣告散架,剩了一堆的破碎木片。
??侏儒海盗给砸得满头鲜血,一地白牙,他刚刚才通过窗口爬到腰际位置,这下又被我砸了回去,只勉强留下一个脑袋和两条手臂堵住气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哟,铁头功很厉害嘛,修炼到第几重了?不晓得能挨多少箱子呀,我……试试?”成功地从侏儒海盗眼里读出惊恐之意,我好整以暇地搬起另一木箱,张口道,“伸手,转腕,吸气,收腹……乖!”
??我以木箱代替榔头,敲钉子似的朝嵌在窗口的侏儒海盗连击数下,终于助他脱离苦海,“扑通”一声掉进了底下的真海。抹一把额头沁出的汗珠,“唉,K人也是很累的!”
??“小姻,小宓……”月无双摆平门外十几名小强后快步来到我们身侧,柔和的嗓音略显沉重,“海盗开始撤退了,我估计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必然能将这艘船击沉,届时如若不得不跳海逃生,你们切记要拉紧我,我带你们游往最近的岛屿。”
??“海盗怎么这么快就撤退了?照我预计应当还能拖延一两盏茶的工夫呀?”一想到要跳海逃生,我便头皮发麻。
??月无双无可奈何道:“因为柯大人领兵烧掉了其中一艘海盗船,其余海盗怕自己沦为柯大人的下一目标,所以宁愿放弃珠宝,纷纷撤回了己船。”
??“是我不好,我向柯大人借金铢时应该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都怪我!而且我早上干嘛没事模仿泰坦尼克号里的动作呢,那可是艘沉船,我这不是自己诅咒自己吗?你说我一秤砣掉海里会有什么下场?即使变不成定海神针也能变成定海神砣吧!
??“小姻……”月无双以盈盈秋波将我勾引到门边,似乎有话要单独同我说。
??“怎么啦?满脸认真的表情,难道还有比沉船更严重的事?”
??“不,其实是我、我有一些事情想让你知道,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月无双的眼神忧郁中蕴含一缕脉脉情深,愧疚中透露一丝剪剪情意,我心头“突突”急跳,他不是想跟我临危表白吧?
??“你、你别急着讲出来,关于这件事……我需要、需要一点心理准备!那个,不如……不如等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吧?”我矛盾得要命,既怕听到他即将脱口的话,又渴望听到他未及出口的话,最后只好选择了拖延战术。
??月无双却按住我肩膀,不让我开溜,“你放心,事实上我是想把之前隐瞒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你,包括我的身世……我虽然出生于太粱,但我亦算寒照人士,因为我有一半寒照血统,且本名也不叫月无双,而叫……”
??他正说到关键处,我忽然感觉脚底传来一波堪比里氏七级的强震,随即人也站立不稳,被晃得东倒西歪。“怎么回事?船不会触礁了吧?”
??“我猜大概是船长看出海盗暂退的意图,追上去先撞翻几条海盗船以降低威胁性……别管他,小姻,你先听我说,我……”
??“姐姐,月大哥……”老天爷好像存心不让月无双把话讲完,仓库内小宓的惊呼再度打断了他的叙述。而我不由暗松口气,仿佛预知到他即将揭晓的事实会比我料想的更加沉重,出于自我保护意识,我宁愿晚一天、晚一刻、哪怕晚一秒知道也好。
??月无双拧拧眉,脚步轻划人已飘然跃入仓库,我抬腿刚打算跟上,船身却猛然朝左侧一翻,我措手不及,踉踉跄跄倒退着试图稳住身形。但脚下震动的幅度太大,我平衡感又差,待好不容易抓住根什么东西想借此站定,扭头一瞧,居然是船体最外围的栏杆,幸亏有它挡住去势,否则我非滑进海里不可。
??“真险……”险字仍在我舌尖打转,耳边就传来一道轻脆的木料破裂声。我顿时绷紧神经全身僵硬,随即想到这肯定与我无关,我倚着的可是铜制栏杆,于是连最后一点防备也松懈了下来。直至……我望见璀璨如钻石的星辰欢快地朝我招手,望见空荡荡的甲板慢慢离我远去,望见连同底下基座一块儿缺失的围栏才突然惊觉:我在作自由落体运动,而准备敞开怀抱迎接我的正是——大海。
??“救……”腰背与海面的急剧撞击痛得我一口气转不过来,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海水瞬间吞没了我并争先恐后地涌入我口鼻。是生存还是死亡?是沉默还是爆发?性命攸关,我绝不迟疑,鼓起求生意志拼尽全力死命蹬水,奇迹般的是,我竟成功冲破海面探出了半个脑袋。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呐?我在这儿……救命!”匆匆赶至围栏前的背光身影虽看不清样貌,但无论是谁,只要能捞我上去就行。我为抓紧这线生机,愣是扯高嗓门,由女中音喊成女帕瓦罗蒂。
??那人显然发现了落水者,可依旧有条不紊地先放下绳梯,再调整长度,然后才纵身跃入海里。我瞥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来由地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当他非常之熟练地托抱起我时,我赶紧垂头装不认识他。
??“时兄,噢不……时姑娘,你怎么样?能自己爬上梯子吗?或者……我背你上去?”救我的正是玉家家主玉吟逍,没想到我埋着脸还是被他认了出来。他今儿不会再发神经把我丢回海里吧?
??我偷偷揣摩着他的脸色,斟字酌句地回答道:“多谢玉、玉当家相救,能否劳烦玉当家背我上去?我……使不出劲。”
??玉吟逍点点头,借海水的浮力背起我,而后沿绳梯缓缓攀升。我湿淋淋地贴在他后背,隔着他同样湿透的青衫感觉到微微异样。玉吟逍是不是心动过速啊?这心脏跳得也太快了,莫非……他在动什么歪念?好你个书呆子,原来是道貌岸然的假正经!既然你喜欢YY,我便让你YY个够!
??伏低身子故意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背脊,嘴里还时不时朝他耳根轻吹口气,湿发更是窸窸窣窣悉数钻入了他颈间,极尽挑逗之能事,看你这书呆子作何反应。
??玉吟逍原本只有些绷紧的肌肉此刻俱都颤动起来,呼吸越来越急,心跳更是快得能赶上洛泠泷敲击的迎神鼓,而为了减少同我之间的不必要碰触,他几乎像机器人那样僵着身体爬完了三丈多高的绳梯,小伙子自我克制力很强嘛!
??“时、时姑娘,到、到……到了,我有事,先、先走一步。”舌头打结的玉当家真不多见呐!
??“谢谢你,玉兄,瞧你累得满头大汗的,我帮你擦擦……”挤干衣袖暧昧地抚往他面颊。
??玉吟逍端正的容颜立马窘得通红,“不、不、不是汗,是……是水,我去弄干净。”接着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就迅速转身离开,但他的步子实在……
??“玉兄,你哪儿不舒服吗?干嘛同手同脚地走路?”我好心提醒他道。
??“没、没事!”玉吟逍慌忙调整脚步,提气施展轻功消失地无影无踪。
??踏雪无痕的身法啊,他的功夫果真不错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19

点点烛影,随着平静的波涛轻轻摇曳,时明时灭的微芒被束成光圈聚拢于银制藤纹台座上,将附近一张清秀灵动的小脸与另一美绝尘寰的面容映照得分外温柔朦胧。但仔细听来,他们其实在做以下对话:
??“给我老实坦白,你本名叫什么?哪里人氏?家中尚有何人?可曾定亲娶妻?如有隐瞒……大刑伺候!”
??“月无双,太粱人氏,父母俱在,未曾娶妻。”
??“骗人,你明明说过自己的真名不叫月无双的!老实交代,你到底姓甚名谁?”
??“小姻,别玩了,那天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不行,为什么那天你有勇气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隔几天就不可以呢?况且我只要知道你的真名,这么点小小要求不过分吧?”
??月无双之后便绝口不提当天的身世剖白,我多番旁敲侧击无果,心境倒由起初的问着玩玩转变到后来的疑惑猜忌,逐渐生了执念,他越是隐瞒我越想知道,一场长期的拉锯战就那么诞生了。
??“我的真名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我们还是先研究这份玉当家绘制的航海图吧!”月无双又跟我打太极。
??我撇嘴不满道:“那有什么好研究的,反正玉吟逍承诺不出半月定能到达寒老头说的小岛,我干嘛还要费神研究地图?”
??掐指算来,海盗劫船已经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了,当天幸亏有玉吟逍的两支船队火速赶来支援,我们这船才保得不沉,我也才能及时获救。但玉吟逍并非是因为见着求救信号弹而碰巧遇上我们的,按他的说法,他是因为答应同韩子苑合作寻岛而特意前来迎接我们,刚好顺手便为我们解了围。
??我起先也有考虑过请玉吟逍帮忙找寻小岛,他作为玉家现任家主,手头掌握着海外所有贸易往来,更垄断了连通海陆的交通航线,如果得他相助,找个把小岛应该不是难事。可我跟他交情不深,间中还有过那么一丁点过节,因此拖到临出发前我仍未下定决心,依然想仅凭自己的运气和努力找找看再说,若实在找不到,我再去求他亦为时未晚。
??可韩子苑倒好,直接替我省去不少麻烦,事先便与玉吟逍达成了协议:两方约定无论何人发现小岛后,岛屿均归玉吟逍所有,韩子苑则享有其三十年的开采权,且每年交纳矿产收益的百分之二十给玉家。试问这么诱人的条件谁抗拒得了?玉吟逍不过跑跑腿、指指路就能免费获赠埋有丰富矿产的小岛一座,傻子才不答应吧!寒老头当年要能想到这个办法,早该把小岛找出来了。
??此事无需我出面便已基本搞定,我自然乐得坐享其成,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韩子苑他们把事情全安排妥当了,何必再劳动我的大驾亲自出一趟海呢?难道有什么任务是非交由我去完成不可的?没听他提过呀?
??“唉……头快炸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你们男人的心思比海底针更难捉摸,这一个个脑袋里不知藏了多少东西,也不怕内存不够!”趴在桌上揉压太阳穴,思虑过重容易变老,我还没打算告别青春期呢!
??月无双放下航海图,起身转到我背后,温柔体贴地为我轻轻按摩头皮,“你不用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是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你自然而然便会知晓的。”
??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然后享受地眯起眼睛,默默嘀咕谁娶了双双,哦不,是谁嫁给双双那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不仅每天都能有养眼美男欣赏,家务事全交由他包办,还毋须担心老公红杏出墙,因为再美的女人也无法打动双双,只要给他一面镜子他就能拒绝一切诱惑,乖乖待在家相妻教子了。当然,大前提是你首先要掳获双双的芳心……
??舒舒服服接受专业按摩,我压根儿忘记约了玉吟逍过来研究地图的事,而玉吟逍却准时到达了舱外,抬手刚要扣门,忽然脸色大变。门内传出的声音莫非是……
??“双双,往里一点,再往里一点,嗯……好舒服。”
??“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我再退出来一些?”
??“不、不,这个位置刚刚好,就是力度不够,你使点劲儿嘛!”
??“我怕你一会儿叫痛,既然你自己要求,我便放手而为啦,以我的经验绝对能令你体会到前所未有畅快感觉!”
??“上吧,who怕who……啊,你真使那么大力呀?不过……嗯,我喜欢。”
??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陡然撞开,我吓得弹起身子,惊疑不定地望向破门而入、面色煞白的玉吟逍,诧异道:“玉兄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吟逍扑到我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表情古怪地问了句:“你们两个方才在……在干嘛?”
??“方才?我说头疼所以双双在帮我按摩头皮呀,有什么问题吗?”他看来既紧张又激愤的,貌似我没做任何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啊?
??“按摩……头皮?呵呵,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没事、没事了,我们来研究附近海域的岛屿分布图吧!”玉吟逍尴尬地垂首端坐至我对面,眼神闪烁,像做了亏心事。
??我重新落座后转念一想,以他的刻板个性不会无缘无故地踹门硬闯别人房间的,除非他认为屋内有紧急情况,或者是船遭遇到突袭,再不然就是为了……捉奸?咦,难道这个闷骚书呆误会我刚刚是在和月无双做某种激烈运动?小样,思想居然比我还龌龊,那还了得!
??“玉兄,你不觉得你近来的行为有辱斯文、有负圣人教导吗?”握起我特制的高亮度烛台,移近玉吟逍窘迫的面容逼问道。
??“对不起,我、我会反省……”玉吟逍避开亮光,偷瞄我一眼,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担心你嘛……你跟我……有了那种、那种关系,怎么能再与别的男子……我是视你为妻……会紧张也再所难免……”
??“说什么?大点声!”玉吟逍一贯的理直气壮跑哪儿去了?怎么这话说得跟蚊子叫似的,嘤嘤咛咛,听都听不清。
??“你、你以后就知道了,航行线路明日再研究吧,我先回房休息,你也早点回舱,我……我走了。”玉吟逍脚底抹油的功夫见长,未等我将一系列责难统统轰出口,他人已经遁入外廊幽深的夜色之中。
??“双双,他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我对于“以后知道”深恶痛绝,谁让我学的是新闻呢,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事件的最新动态是新闻的要素,若等以后知道,新闻不就成旧闻了,没任何意义还要它干嘛!
??月无双唇畔扬起春风般温和无害的笑意,柔柔回道:“我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你真想知道就自己问他吧!”
??问了也白问,有那个美国时间还不如回去继续养膘。挥手作别月无双,我踏着烛台辉映下的斑驳光晕,慢慢消失于洞开的舱门外,徒留月无双扶着严重变形的舱板,望门兴叹……
??
??七月三十,玉吟逍不负所托,终于带领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盛产地精石的小岛。
??我倚着栏杆放眼眺望,面前这座虽说是小岛,岛域却半点不比普吉岛小,半月形的海湾,细白绵延的沙滩,险峻陡峭的山崖,以及……什么都没有的荒岛。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岛上光秃秃一片,几乎称得上寸草不生,而且连只海鸟都不见,情形十分诡异,也不晓得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反正同我想象中的岛屿差了十万八千里。
??柯大人却情绪激动地颤声念叨:“是这里,没错,就是这里!昱焱真神庇佑,总算让我们找到这儿啦!来人啊,将船上的所有工具全都搬下去,自今日起我们便奉旨驻扎于此,明天开始正式采矿!”
??他一眼就认出此岛即六十年前的那座岛,分明是了解一些我所不了解的其它情况。寒老头没把那些情况告诉我,说明他并不信任我。本来嘛,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信任关系,只是彼此利用而已,所以我也不打算把关于这座小岛的揣测透露给柯大人知道。
??我刚刚才想起来,如果这岛上的荒芜是先天如此,恐怕岛中埋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据我所知唯有强烈辐射才会形成大面积的生物灭绝,或许岛上出产的矿石就是辐射源。而想必那位一呈上地精石便随即病死的将军也是受到了辐射的影响。不过如果这岛是因为人类过度开采才引起的荒芜现象,那岛上的矿产恐怕被挖得差不多了,再挖个十来年估计能见底。当然,以上仅仅是我的猜测,没必要也没理由说与柯大人听。
??“大人,岛我已经帮你找到了,我的任务是不是都圆满完成,可以回宫复命了呢?”我最关心的是这个。
??柯大人急忙摇头道:“岛虽然找到了,但时姑娘还得替陛下送一封信给居沂刺史,这趟任务才算全部完成。”
??“居沂刺史?那让玉当家顺路带回去不就行了。”
??“不可,这封密函必须由时姑娘亲自交给刺史大人,且还需取得回复才行。”柯大人补充说明道:“时姑娘放心,信函并不涉及国政,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要姑娘跑这一趟。”
??这就是非由我去完成不可的任务?感觉没那么简单啊!接过密蜡封口的书函,随意扫两眼,然后收入怀里,“我明白了,等拿到回信我的任务就此结束,是吧?”
??“对,到时候姑娘便可回宫复命了。”
??我点点头,等士兵们将挖掘工具尽数运下船,备齐足够的食物淡水,也搭建好数十顶临时帐篷,我知道该起锚动身了,待这儿陪他们没多大意义,于是走到柯大人跟前,微微欠身道:“大人保重,时姻就此告辞!”想想终究相处了两个多月,忍不住回头提醒一句:“此岛颇为古怪,若大人或士兵们有头晕、恶心的症状,请务必撤离此岛,迟则恐有性命之虞。告辞!”
??柯大人一头雾水地目送我离开,心里不住嘀咕:好端端的如何会头晕、恶心?这姑娘花样忒多,准是在危言耸听。
??而此时我已回到船上,拎条丝绢应景地挥一挥算作道别,月无双却破坏气氛地替我配了段旁白:“客官慢走,要常来哦!”
??“好啊,双双,你敢跟我贫嘴?看我怎么对付你!”无忧无虑的笑声比七月里的晴空更明媚爽朗。毕竟当离别成为一种习惯,你就不会再为之伤感,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如途中风景,路过即散。只有用心珍惜那个陪你看风景的人,才最最重要,不是吗?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22

又半个月后,居沂城。
??居沂临海,是典型的海滨城市,而且居沂不仅拥有全国最长的海岸线,最大的货运港,还有最繁华的市集和最出众的美食——海鲜。
??我在船上虽然偶尔也捕些海鱼解解馋,可每回品尝那几位随船厨师的手艺,都是对我味蕾的极大摧残,所以当听到玉吟逍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居沂各处饭馆的特色海鲜大餐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吃遍居沂,以弥补我数月来光看不能吃的遗憾。
??“时姑娘,既然到了我家门口,你们便去我府上小住两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至于刺史孙大人那儿,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你只管放心玩几天便是。”玉吟逍殷勤相邀,我又没什么损失,兼之我对这个与杜家、容家并称太粱三大商贾世家的玉府还有点好奇心,因此欣然答应了下来。
??坐进恭候已久的马车,挑开车帘,视线投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唐宋风格的建筑,我不禁感慨万千。阔别两年,我终又踏上了太粱的土地,原来无形之中我早把太粱当作是自己的故乡,生出一份根植于心的牵挂和怀念。
??“小姻,想下车走走吗?反正这儿离玉府不远,我们可以慢慢逛过去。”月无双默默看着我,忽而善解人意地问道。
??“双双!”我立即闪烁着星星眼致以感激的拥抱,虽说不表示感激时我也经常蹭住他抱抱。唔……人肉沙发,我的最爱,谁不爱啊?
??坐我对面的玉吟逍显然瞧不过去了,伸手微一用劲便将我拉出月无双怀里,正色道:“时姑娘,你是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怎能与一男子搂搂抱抱,这……这成何体统?”
??“怪了,我不与男子搂搂抱抱,难不成与女子搂搂抱抱啊?我又不是同志。”相当之鄙视地睨他一眼。
??“同志?何谓同志?”
??“同性恋者呗!”打个响指招呼车夫准备停车。
??玉吟逍一脸震惊地盯住我,“你、你从哪儿得知如此有违伦常的无耻之事?那些都该受到世人的指责和唾弃!”
??我不以为然地驳斥道:“真爱是跨越年龄、跨越国界、跨越性别、跨越时空的,他们有什么理由受到世人的指责和唾弃?爱便是爱了,哪分对错!”
??月无双闻言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捏成拳,只一瞬,便又恢复他容华绝世、风仪楚楚的模样,浅笑着扶我下了车。
??玉吟逍不依不饶,非要我接受他的一套顽固思想,我才不管他如何苦口婆心地规劝,我自逛我的街,权当身边围了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半个时辰后,苍蝇被手里捧着的大包小包挡住头脸,总算是消了音。
??“咦,前头出什么事啦?好像有很多人在看热闹哎,我也要看!”甩掉玉吟逍,拨开人群一路杀入内圈。
??只见圈子中心站了两名年轻女子,背朝我的一人身穿鹅黄雀纹大袖衫,梳着奉仙髻,侧簪金雀玉搔头,另一人则穿了袭嫣红半臂笼纱裙,发堆乌蛮髻,斜插珍珠花钿钗,显然这两位都是贵族千金,而她们横眉怒目、娇声呵斥的正是一名伏首跪地、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你喜欢唱曲是吧?唱啊,唱大点声,我不喊停你就不许给我停!”黄衫女子狠狠踹了小丫鬟一脚,可怜的丫鬟痛得眼泪直流却不敢避让半分,因为她知道躲避的下场只有换来更加猛烈的追打。
??但黄衫女子仍嫌不解恨,非逼那丫鬟扯高嗓子唱曲,丫鬟死命摇头,哭喊着:“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唱了,求小姐饶命!”
??“不就是唱个小曲,至于把人弄成这样嘛?”我不由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身旁凑热闹的路人甲用下巴指指黄衫女子压低了嗓音道:“不是唱曲有问题,是不能在玉三小姐面前唱曲,你没听说过玉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就是迷上了个唱曲的,这才会逃婚出走,至今音信全无吗?”
??“玉三小姐……玉三……啊,玉璃儿!”我说那黄衫女子的背影及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是她!
??惨了惨了,希望她没发现我,杜若微虽然不是我拐跑的,但多多少少与我有关,她寻我晦气亦算理所应当,不过我可不想变成她暴怒下的炮灰。埋着脑袋悄悄闪身后移,此刻我巴不得玉吟逍手里的大包小包全堆在我面前,也好让我有个遮挡物。
??突然,身后的人群起了骚动,所有注意力一下子全集中到我这边,玉璃儿跟着偏首扫了我一眼,不出所料,她当即脸色骤变,神情由震惊、疑惑、忿恨、狂喜不断交替,直至怨毒地盯住我,继而快步走了过来。
??“啪”,响亮的巴掌声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数百双眼睛充满求知欲地轮番打量起我,誓将我身上所有值得八卦的特征一网打尽。我摸着火辣辣的左颊暗自苦叹,李逍遥同学诚不欺我,遇上这么迅捷的出手,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开啊!
??“贱人,我正愁没处抓你呢,你倒好,自动送上门来了。”玉璃儿一把揪住我衣襟,试图将我拖到地上。
??可我个子比她高,力气同她相差无几,哪那么容易被拖倒。争执之际另一红衫女子唐纭冲来抓住我衣服便撕,竟是想当众剥光我衣裳令我出丑。我从未见识过像她这种女流氓,一个愣神已被撕破了半幅前襟。夏天穿得本就单薄,我今天只着一件素纹冰绡窄袖衫,里头直接衬的粉紫吊带抹胸,这下春光乍泄,免费请围观诸人吃了份清凉冰淇淋。
??“小姻!”方才赶至的月无双一声惊呼,我刚准备扭头寻他,左右两侧相继传来“扑通”、“扑通”的声响,定睛一看,玉璃儿、唐纭竟狼狈万状地躺在地上,摔得不轻,是双双下的手吗?够快的啊!
??“双……”正想说我没事,不就露个小吊带嘛,在我们那儿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月无双却已脱下外袍,紧紧盖着我,胸膛急剧起伏,显然动了真怒。糟糕,双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是说笑,他一旦动怒,如有实质的凛冽杀气便会汹涌而出,荆轲那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往无回、挡者披靡的气势在他身上立时展露无遗,不愧是同行呐!
??月无双扫了眼我红肿的左颊,眉峰顿锁,垂目望向缓缓站起身来的玉璃儿,寒声问道:“谁干的?”
??玉璃儿、唐纭见识过他的身手哪儿还敢答话,只死命拿眼瞪着我们,恨不得目光中生出千万把利刃,将我俩捅成刺猬。
??“怎么啦?三妹……你们……”玉吟逍晚来一步,他为了托人把手里的东西先送回府才耽搁了片刻,哪知才进人群见到的场景居然是自家三妹与月公子眦睚对峙,表妹唐纭则抓着半幅疑似时姑娘所穿的衣料从旁冷笑,“你们这是干嘛?聚众斗殴吗?还有没有一点玉家小姐的样子?赶快赔礼道歉,跟我回府!”
??玉璃儿看到来了自家人,扑过去便泪意盈然地哭诉道:“大哥,明明是他们合伙欺负我和表姐,你看,我手掌、膝盖都擦伤了,我要他们跪下来向我磕头道歉!”
??“三妹,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娇纵蛮横,成天仗势欺人,今日恰好让我撞见,你若不当面向客人致歉,以后就别想再踏进玉府半步,我们玉家不需要如此不识礼教、没规没矩的小姐。”
??玉吟逍素来治家甚严,且说到做到,玉璃儿虽是他亲妹妹,也不敢忤逆家主的指令,银牙一咬,直挺挺走到我跟前冷声递了句:“对不起!”
??月无双面寒如冰,俊目凝霜,对她的傲慢态度并不满意,我也一样。但既然她已经让月无双修理得惨兮兮的,我再追究倒显得我心胸狭窄、得寸进尺了,于是淡淡回道:“算了,我只希望玉三小姐别犯同样的过错就好……”
??玉璃儿轻蔑地哼了哼,转身离去时仿佛自言自语般抛下两句闲话,而后便携同唐纭趾高气扬地打道回府。玉吟逍接着讲了什么我全都没注意听,因为心神早被玉璃儿口中的消息震得混乱不堪,无暇他顾。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杜大少爷两天后便成亲了,你也不过就是被人抛弃的破鞋而已……”玉璃儿的话在我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玄要成亲……不可能,他不会的,我应该相信他……可杜若微说他迫于压力,或许真会妥协,玄的责任感又强,万一杜老爷请来圣旨,拿不成亲即抗旨欺君、罪责满门相威胁,那玄会不会……不、不,没准这是玉璃儿在骗我,我怎么能信以为真上她的当呢?必须要有更确切的证明摆在我面前我才相信!
??“玉当家,可否请你帮我查一件事?”待我回过神来发现众人已重新置身于马车之内,怎么上来的我却是毫无印象。
??玉吟逍稍加思索便点点头道:“时姑娘想查什么?”
??“关于……沧浪杜府若玄少爷的婚事。”
??“杜家大少爷的婚事?时姑娘为何会对此感兴趣,难道传闻所言并无虚假,时姑娘当真与杜家两位少爷……关系匪浅?”玉吟逍眉头拧成了结。
??我视线落向车窗外烟波浩渺的海面,答非所问地喃喃低语:“关系匪浅又如何……玄,若你真的成亲,会来求得我谅解吗?还是会选择把我遗忘?若你真的成亲,我可以……忘掉你吗?”
??车厢内倏然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再无其它声音。众人各怀心思,默默眺望着外头海天一色的蔚蓝。那蓝,原是用诸般愁绪晕染,沉甸甸地压入眼底,而后不知不觉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25

无星无月无风,沉闷的天气是否正昭示着我此刻怅然黯淡的心情?
??来到玉府两天,我只出去过一次,除了给刺史孙大人送信的那次,其余时间则全被我耗费在等待之中,等待玉吟逍送来玄的讯息。
??一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方说爱好、习惯还有感情。我跟玄从相识、相恋到分别,前后只有短短半年,以至于我在旅途中曾经怀疑过自己对玄的爱恋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离我太远,我的情意传递不到他心里,他的思念也传递不到我眼里,那样的爱让我没有安全感,让我禁不住退缩,用淡而视之来武装自己。但当得知我极有可能会失去他后,心底尖锐的刺痛使我赫然发现,变淡的不过是态度,并非感情。
??闭上眼,他幽深的眸子,清冷的声音,疏离的气质,以及甘爽的草木清香便会清晰地浮上心头,原来这一切早已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融入我血脉间,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我爱玄,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真成了亲,我不确定会不会对他死心,虽然绝不与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是我的原则和底线,但让我放弃玄,我做不到。该怎么办?当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情人,抑或奋起抗战,踢掉正室取而代之?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惧怕耍尽手段争宠,只担心如此一来我的感情会变质,因为当爱一个人需要用上心机时,谁敢保证这还算爱?
??敲敲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先是莫名其妙被召来这个世界,结果得知永远回不去了,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结果他要娶别人了,我到底招谁惹谁啦?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条平坦点的路呢?两年多的穿越旅程走得我好累……
??“小姻……”忽然,一抹幽暗的身影渐渐自夜色中显现,由于光线不足,他的容颜仿佛笼了层轻纱,瞧不分明,不过那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入秋了,晚上天凉,你出来也不多披件衣服。”
??“双双啊,陪我坐会儿吧!”拍拍身侧的石凳,邀请来人坐下。
??月无双依言同我并肩而坐,静默良久,轻轻开口道:“如果他真的成亲了,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我怔怔望向草丛间燃烧着最后一点生命之光的萤火虫,内心无比挣扎,思来想去仍然只能给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你不可能容忍别的女子占有自己心爱之人,无论这种占有仅仅是形式或者是实质上的,你都不可能再接受他了,不是吗?”月无双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脆弱的伪装,“小姻,你没必要自己欺骗自己,像他那样不守信诺之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不,当初是我提出分开三年的时间,才导致今天这事的发生,不怪玄。他为我承受了太多压力,即使他明日成亲,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怪我没有好好把握住手里的幸福,怪不得他……”我当初干嘛为了赌一口气而选择更为艰辛的道路呢?事实证明那个刚穿越来古代的我,思想太过天真,太自以为是,存着几分来自21世纪的优越感便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到头来尝到苦果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我没资格那么说,但假如你……你不愿回到他身边,也不想再继续飘泊,那么我可以陪你、陪你找一处繁华都城或者世外桃源,安乐逍遥地过一辈子……”
??他在说什么?我诧异地隔了浓重如墨的夜色看向月无双,“你、你的意思是……”
??月无双清润的眉眼散发出柔柔波光,宛若春日暖阳下最澄澈一汪泉水,明净无瑕地令人移不开视线,“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我想要与你白首偕老,我希望同你永不分离……小姻,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这算表白还是求婚呐?我傻愣愣地冲月无双眨巴眨巴眼睛,貌似他跳过了许多中间步骤,在我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来个突然袭击,让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啊!
??“你说要买下整座长乐山同我遁世隐居;你说我们无论飞多远,最后一定要回到彼此身边;你说爱便是爱了,哪分对错,所以我才能抛开一切顾虑道出深埋心底的话,那么你呢,你能给我个答复吗?”温温的手掌轻抚上我面颊,连带着温暖了我的心。
??月无双和玄不同,一见到玄我会心擂如鼓,热血沸腾,头脑也比平日来的迟钝,眼里除了玄以外会自动屏蔽其他人。而与双双在一起,我的感受就没有那么强烈,偶尔的悸动不确定是眩惑于他的美貌,还是沦陷于他的温柔,有他在我只觉得安心,觉得舒适,觉得理所应当,这种感情是爱情吗?
??“我、我今天不太清醒,脑子一团乱,怕是无法回答你,双双,你让我再想想,我……”
??淡淡的玉兰花香袭面而来,不容我把话说完,一种熟悉的温软触感已覆上了我双唇。略带生涩的亲吻,仿佛三四月间吹起满城柳絮的清风;仿佛落红时节逐水飘零的花瓣;仿佛晨曦枝头盈盈欲碎朝露,轻柔缠绵,却又甜美诱人。双双的吻,有邂逅初恋的气息。
??“小姻,我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清楚,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喁喁低语种下爱的魔咒,他在许我一生,我能还他一世吗?抬眸目送那道纤长的身影重归黑暗,我坐于原地,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
??“时姑娘,你到这居沂多日,也没四处逛逛,光待在园子不嫌闷吗?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路过游廊时碰上刚忙完公事的玉吟逍,他二话不说便半哄半拖地带我出府,驾车前往貌似郊外的区域。换作旁人我或许会怀疑他居心不良,把一单身女性拉来这么偏僻的山林,通常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想霸王硬上弓。不过玉吟逍属于YY派,给他加件马甲也成不了行动派,所以虽然与他独处,我却放心得很。
??“快到了,穿过前面的枫香树就是凌海阁,那是全居沂视野最佳的酒楼,时姑娘一定喜欢。”
??玉吟逍最近的态度非常令人费解,我请他调查的东西他总说快有回信了,可接连七八天依旧音讯全无,等我不耐烦想要离开吧,他又说帮我加紧催了,可再过几日仍是老样子,我这一拖就被拖了小半个月,而按玉家的情报网怎么可能至今毫无消息呢?
??此外,玉吟逍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听我与玄的关系,还隔三差五地送我各种礼物,邀我参加府内大小家宴,俨然同我关系极为密切的模样,甚至带了点巴结讨好的感觉。我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投资回报率,值得他下那么多工夫积极公关,因此对他的行为倍感困惑。
??“干嘛带我来这儿?就为了吃顿饭啊?”我漫步走入枫树林,不远处一角飞檐跃然林梢,看样子那家酒楼规模不小。
??“我是瞧你闷闷不乐的,所以想让你出来透透气,散散心,登高望一望海,见识到海的宽广无垠,相信你便不会有什么忧愁了。”玉吟逍认真道:“过去我心情不好时只要一来此处,就能烦恼尽消,等会儿你试试便知。”
??我郁闷还不是因为你,延误我那么长时间谁心情好得起来呀?忿忿不平地白他一眼,“玉兄,你尽早将我要的消息告诉我,就算解决我一桩心事了,否则即使天天望海又有何用,最多变成望夫崖或是神女峰之类的名胜古迹罢了。”
??玉吟逍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居沂的这两处风景?莫非时姑娘来过?”
??“没,只不过凑巧我家乡那边也有同样的景观而已。”汗……各地关于山峰的传说真是惊人的相似,连取个名字都能想到一块儿,不容易啊!
??我胡思乱想间凌海阁已至眼前。从西南角度看,这座三层建筑仅仅称得上外观古朴典雅,造型别致大方,与山下的寻常酒楼无甚差别。但若从东北角度去看,凌海阁竟有一半是架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底基以纵横交错的椽木、铁棍承重支撑,瞧着悬之又悬,我险些没勇气踏进酒楼半步。犹豫片刻,最终好奇心战胜小小的怯懦,我干脆登上三楼外间,正对波澜壮阔的大海点了一桌极品海鲜。
??“凌海阁果然是凌空望海的绝佳场所,玉兄真会挑地方……”坐定后环顾四周,富有冒险精神的大有人在,还几乎全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怪哉,那些千金小姐怎么有如许雅兴,全跑这危楼来喝茶聊天啊?”
??玉吟逍正色道:“此楼是我朝最著名的建筑大师花费多年心血设计督造而成,怎能戏称为危楼呢?你别看它有一半建在悬崖之上,其实它的安全性……”书呆子滔滔不绝地讲解,我基本当作浪涛声、鸟鸣声、风啸声忽略不计,否则会影响消化。“……再说那些大家小姐亦非为了喝茶聊天才专程赶至凌海阁,她们可都是上山求完姻缘,顺路进来歇歇脚的。”
??“求姻缘?”终于听到感兴趣的了。
??玉吟逍喝口茶,指向山顶道:“再往前数百丈即有一间供着姻缘石的小庙,据说在那儿求姻缘十分灵验。莫非时姑娘也想去求求看?”
??“来都来了自然要顺便一下。”呃,这话貌似我逛街路过WC时常用……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我也很想知道姻缘石是否灵验。”玉吟逍瞥了我一眼,而后结完账,领我沿门外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朝北直走。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28

行约千米,我便望见了山路尽头黄瓦红墙的小寺庙。太粱虽无佛教,可同样有宗教信仰,也有许多诸如山神、土地之类的小庙,眼前这座仅设一间正殿、两厢偏房的寺庙便算其中之一。
??走进寺内,简陋的建筑已显陈旧斑驳,但穿梭往来的善男信女为数倒是不少,我粗略算算,总共才三十几平米的大殿跪了约四五十名女子,场面蔚为壮观。
??这块其貌不扬的人形巨石真有那么灵验?它能解答纠结在我心里的矛盾和困惑,指引我正确的方向吗?将信将疑地跟着队伍走到蒲团前跪下,闭眼合什默默祈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想知道我那一心人究竟是谁,还请神石指点迷津!刚欲低头拜下,眼尾余光一扫,我身侧跪的居然是玉吟逍!
??“喂,玉兄,你跪我旁边干嘛?这样好像不符礼数吧,我听说只有情侣或夫妻才能并头合拜的,我们两个又不是那种关系。”
??玉吟逍讪笑着打哈哈,“我是看后面的队伍还很长,想节省点大家的时间,如果时姑娘介意,我起来便是……”
??“哎,算了算了,随便吧!”拜拜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懒得同他计较。
??胡乱磕个头,站起身,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水流喷涌的巨大轰鸣,扭头望去,青石广场中心果真树了股白色水柱,难道这儿还有天然喷泉?罕见呐!
??参拜的众人明显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景,纷纷舍了姻缘石,聚拢过来瞧稀奇。这时,寺内的女庙祝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抵我和玉吟逍跟前,拍着我的手背来一句:“姑娘,什么都不必说了,缘分,缘分呐!”
??恶寒……她以前不是卖拐的吧?台词说那么溜,连眼神都贼亮贼亮的,肯定没安好心。我使劲抽回左手,提防道:“你我素昧平生,缘什么分呀?”
??“姑娘误会啦,我指的是你与玉当家的缘分。方才你们两个往姻缘石前一拜,这口试情泉便喷涌而出,证明你与玉当家缘定三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庙祝接着又激情澎湃地攥紧我右手,“想我在此做了二十七年的庙祝,仅见试情泉喷涌过五次,其中四次皆于独身女子拜谒时喷发,唯独这一次恰于二位共同参拜时喷涌,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啊!”
??玉吟逍闻言早已满脸喜色,“此话当真?试情泉真能昭示这些含义?”
??庙祝任我抽离右手,转身朝玉吟逍诚挚地点点头,“我怎敢欺骗玉当家,二位快看,试情泉一涌之后便即退回地底,轻易不再喷发,足见此等机缘并非人人皆能有之,唯姻缘天定方可有幸一见啊!”
??我望向逐渐缩短终至完全消失的泉水,记起有种间歇泉似乎就是这么个特性,周期有长有短,与地壳活动有关,跟天意、神命压根不沾边,分明是庙祝借题发挥,逮着机会忽悠人呢,也不晓得为什么连最爱较真的玉吟逍都深信不疑,这会儿已经把打赏的银两掏了出来。
??“多谢庙祝,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若一切顺利,玉家定当重修贵寺,以作酬谢!”说罢,玉吟逍看着我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容。
??“玉兄,你、你明白什么啦?她那是在蒙人,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书呆子的眼神说不上是温柔或者热切,反正比庙祝更叫我毛骨悚然。算了,我决定明天就启程离开居沂,免得成了人家嘴边的肥肉还懵懂不知,兀自等着被下锅呢!
??玉吟逍哪儿猜得到我的心思,他召来两名暗中保护我们的侍卫交代几句话后,便对我说晚上有个重要的宴会务必邀我一起出席。我在他的地盘上是答应得去,不答应也得去,没别的选择,因此下了山就给直接拖回设好晚宴的玉府,陪同他出演了一场真正的闹剧。
??
??酉时开宴。
??玉吟逍居主位,我作为寒照特使坐他下首,其余人等皆为玉家最有身份的宗族亲友,零零总总共计十二桌,各自按辈份落座后,晚宴照正常流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由于我们主桌坐的全是白发苍苍、神情端肃的玉家家长,他们席间几乎不发一言,只会时不时阴鸷地瞪我两眼,害我如坐针毡般食不知味、饭不下咽,浑身难受。
??憋了半天,悄悄扯过玉吟逍问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能否先行退席?这么僵坐着简直就是受刑,我挨不住了,还请玉兄自个儿慢慢享受吧!”
??玉吟逍立即拉住了我,“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未宣布,你怎么能走呢,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我抬首朝右侧射来的质询目光报以无辜的微笑,嘴巴却舌动唇不动地低声道:“你快点啊,我可不敢保证能撑多久,况且我也没这个义务陪你参加家宴,万一让下面那些老头子们误会了我俩的关系,定我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我会解释清楚的。”玉吟逍示意我放心,而后站起身,默然扫视了在座诸人一眼,待场面静到落针可闻时,他才凝声沉着道:“今日召集各位亲族长辈,主要为两件事。第一,我决定放一路海运航线给寒照天荣商行通商……”
??此言一出,原本安安静静的十几桌人立刻比菜市场上的小贩还要哄闹吵嚷。我大概知道一些令众人抓狂的原因。玉家能长期垄断太粱的海运,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及努力才总算能取得今天局面的。而为了巩固目前“海老大”的地位,玉家又辛辛苦苦经营多年,没理由突然自毁长城,将通商航线让一路出去,且让的还是寒照的商团。这意味着垄断被打破,玉家赖此牟取的暴利将大大减少,如此损己利人的傻事谁愿意干啊?
??“玉当家,你先说一说你的理由,若不能让大家信服,此事便无需再议了。”坐我对面的一名灰袍老头看来身份不低,他以杖跺地迫使众人安静下来后,命玉吟逍给个合理的解释。
??玉吟逍早有准备,张口便道:“我之所以让出通商航线原由有三:其一,近日朝廷对玉家长期垄断海航的行为已颇见微词,宰相大人还曾上书弹劾,指责玉家借商运之名,行海盗之实,低买高卖,从中赚取巨大利润,盘剥百姓钱财。我们如果不想个办法应对朝廷接下来的制约措施,那就会变得非常被动,倒不如由玉家提议让出一路通商航线给其它商团,这样既能掌握主动权又能赢得较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从下面十几桌人交头接耳,点头称是的反应来看,玉吟逍这番话说中了他们的顾虑,因此在诸人间产生了共鸣。
??“其二,天荣商行是经蔚王举荐才最终确认可与玉家合作的,鉴于蔚王从中介绍的关系,即使这会造成我们的损失,玉家也必须全力达成王爷的要求,何况这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其三,寒照的商团只做往来两国的长途货运,并不影响玉家的内陆生意,他们在居沂的活动范围将被圈定为港口码头附近,对我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如此一来,各位对我的决定还有任何意见吗?”
??不出所料,底下鸦雀无声,众人哪儿还有半点微词,家主的考虑面面俱到,再要反对就是不知好歹了。我第一次见到玉吟逍作为成功商人精明干练的一面,对他刻板执拗的印象禁不住略微改观。
??“另外,我还有第二件事要宣布……”玉吟逍深吸了口气,朗朗道:“我准备择日迎娶时姑娘为妻!”
??话音方落,四周的气氛便陡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分毫不闻,时间、空间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直至不晓得是谁手里的酒杯没拿稳,滚下桌面发出“哐啷”一声脆响,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掀起讨伐的热浪。
??“时姑娘是谁?莫非就是所谓的寒照特使?”
??“她怎么佩做我们玉家的家主夫人……”
??“家主万万不可啊……”
??各式各样的质问、反对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有几位态度强烈的竟当场翻桌子走人,也有冲上主桌苦口劝说的。而我前一刻还在美滋滋地品菜,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含着食物瞪住情绪激昂、口沫横飞的来人都不敢下咽。
??“家主,你为什么要娶她?我们居沂容貌比她好、年岁比她小、家世比她高的女子多的是,家主如若喜欢,还不是任君挑选,娶她只会给玉家抹黑!”
??啥米?这人的意思是说我又老又丑,娶回去纯粹丢人现眼,白送他都不要,是吧?我抬眸狠狠剜向他,然后迅速清空嘴里的东西,打算同他大战三百回合。当然,我指的是口水战。
??玉吟逍却羞愧地按住那人肩膀,垂目摇头道:“男儿大丈夫必须敢做敢当,我同时姑娘既已……既已有了那种关系,我就应该对她负责……”
??“咳……咳咳咳……”他说什么?我跟他哪来的那种关系?他分明是污蔑!我刚想辩白,一口菜竟噎在喉咙里下不去,顿时噤了声捶着胸脯猛灌水。
??旁人见我一句话不说光在那儿牛饮,以为我是沉默表示默认,讲的话更加难听。待我好不容易顺了气终于可以为自己张口争辩,他们仅丢下句:娶她也行,但绝对不能当正室!便一股脑全部起身走人了。
??我现在纵有一百张嘴也不顶用,只能眼巴巴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和书呆子真没那种关系,不过碰巧睡到一张床上罢了……真的……”
??
??此地不宜久留!
??一脚踹走胡说八道的玉吟逍后,我把晚宴上的状况统统告知了月无双。他倒是早有准备,东西也基本收拾妥当,就等我一句话便可立即出发。
??我起初并不打算不告而别,但玉吟逍的自作主张惹恼了我,他凭什么以要对我负责为由娶我,我乐不乐意让他负责还是个问题呢,大男子主义猪,你爱娶谁娶谁去,本姑娘恕不奉陪,反正卷铺盖夜奔也不是头一次了,熟能生巧嘛!
??于是,我们三人先由月无双以轻功带出玉府,再跳上马匹飞速赶往码头,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登船,等到扬帆起锚,我才终于定下心,独自立于船尾眺望薄雾弥漫的东方。天快亮了!
??耀目的霞光穿透重重雾霭,拨开层层烟云,将万千光华投射至天上人间。沐浴在淡金色的朝阳下,我却并不觉得如何温暖,因为初升的旭日驱散不了我心底的阴霾。前所未有的迷惘笼罩着我,令我感到惶惶不安。
??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很明确,取得金曜然后与玄生活在一起。可如今我和玄都已不在原地,那我该怎么办?是重新出发还是回到原点?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把他彻底遗忘?但真要忘记他,我做得到吗?
??沧海茫茫,我恍然环顾天地,却为何遍寻不着一盏可以指引我心路的明灯……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31

番外篇 月忆(上)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辉,渐渐消失在了暮色低垂的天际,暗夜挽着幽蓝的披帛迤逦而来,施施然占据了整幅长空。
??匆忙赶路的行人加快了脚步,都想趁天未全黑前尽早回家,其中跑得最快的却是名八、九岁的男童,他一阵风似的钻进街巷,立刻便没了影踪。
??“娘,我回来了……娘……”男童刚要推开自家大门,忽然脸色一黯,背过身靠向木墙不再出声。
??娘又在哭了,每年这个时候娘都会偷偷对着块玉牌掉眼泪,男童知道那是爹的东西,可他从来没见过爹,也不晓得爹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他不敢去问娘亲,怕娘像上次被隔壁大婶追问时那样伤心。男童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是……
??门内的呜咽声慢慢低了下去,男童仰起脑袋,露出一张精致秀美的小脸。他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扑扇个不停,黑玉般的眼眸晶莹明亮却略带忧伤,丰润的小嘴正努力维持着上翘的模样,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推开屋门甜甜地唤了声:“娘!”
??屋内女子身形单薄,面容憔悴,但依然掩盖不住她惊人的美貌,相反更为她平添了三分我见犹怜的纤弱韵致,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隐约弥漫,更衬得女子娇若初蕊,柔若新萼。她看到男童笑眯眯地抱着一大捧红薯向她献宝,唇边不由跟着绽开朵堪称颠倒众生的微笑,轻轻道:“煜儿,怎么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我跑到西村外头的山上才挖着红薯,所以晚了,不过娘你看,我今天挖到好多哦,够吃三四天了。”
??“煜儿真能干,可你得答应娘,以后不再这么晚回家了,娘会担心。”少妇温柔地抚了抚男童的面颊,男童重重地点点头,接着手脚麻利地端出饭菜,将少妇扶到桌边。
??原来少妇的腿脚早年受过风寒,如今只能勉强走动,大部分时间必须卧床休养,于是家里的活计全压在了年方九岁的儿子身上。
??“煜儿,娘听说邻村快被大水淹了,咱们村里人也是走的走、搬的搬,没剩下多少。娘腿脚不便,出不了远门,不如你先回你姨婆家避上一阵子,等洪水退了再回来……”
??“不,我要跟娘亲待在一起,娘不走,我也不走!”男童坚定的望着少妇,漆黑的眼眸中投射出不容更变的决心。
??少妇叹了口气,把孩子拥入怀里,“娘明白了,明天我们一块儿出发,看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
??次日清早,背个大包袱的俊秀男童搀扶着另一美貌少妇,吃力地步行在村外通往官道的泥石小径上。
??昨晚刚下过雨,地面又湿又滑,正常人走着都嫌困难,何况是腿脚不便的少妇,她每走一步,面色就苍白一分,光洁如细瓷般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密集的汗珠。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数声仓皇的呼喊,男童扭头一望,十几个西村村民带头疯狂地朝这边奔涌过来,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惊呼着拼命窜逃,跑得最快的经过他二人时好心提醒一句:“山上的洪水下来啦!赶紧逃命吧!”
??男童不知道什么是山上的洪水,但他明白那意味着致命的危险,因此拉拉娘亲,急切道:“娘,我们快走,洪水来了!”
??少妇咬牙点点头,拉起孩子奋力朝前一路小跑,但刚跑出没多远,就被后头逃命的村民猛然一撞,当即踉跄着扑倒在地。男童见状丢下包袱便去扶她,少妇勉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爬起来继续带了孩子往前奔逃。
??不知像这样跑了多久,周围已是人潮汹涌,逃难的村民越来越多,少妇撑到现在早过了极限,步履渐趋不稳,若非有男童扶持,她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即便如此,当再一次遭受人群的冲击后,少妇身子一歪,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娘……”男童回头想搀她,但接踵而来的人群立马如同海浪般将他小小的身子冲往了更前方。只闻得一声声稚嫩的呼喊离另一道焦急的女声渐行渐远,终至完全听不到,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凄楚哭号。
??“呜……娘……呜呜……”男童从不轻易掉眼泪,可他毕竟才九岁,与娘亲的失散令他一下子慌了神,晶莹的泪珠一串串从他秀美的脸庞滚落,打湿了他皱巴巴的前襟。
??“孩子,怎么啦?是不是同家人走散了?”方才那股人潮慢慢退去,跟在队伍最后头的一名白眉老者看了男童一眼,接着弯腰蹲至他身前,温和地问道。
??男童抬手擦掉泪水,见老者面目慈祥便抽抽噎噎地回答:“娘……娘还在后头,我要找娘亲……”
??白眉老者望向极目处灰蒙蒙的一道水线,心知山洪转眼即至,如要救人,必须趁早,迟上片刻,这男童的娘亲恐怕会被洪水吞噬。于是他抱起男童,足尖稍一点地,身子便宛若离弦之箭飞也似的朝来路射去。男童在他怀里感觉到疾风扑面却并不慌张,反倒睁大眼眸略含惊喜地体验着速度的快感,老者对他的反应显然非常满意,因为刚一瞧见这男童,他就动了收徒之心,如今看来,那孩子果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娘!娘!应该是这儿呀,附近有棵老槐树,是这里没错啊!娘怎么不在了……娘!”男童茫然环顾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地上除了一些被弃置的杂物外,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
??而不远处奔腾翻滚的洪水好像狰狞的野兽正向他们目前所站的方位迅速逼近,老者双眉紧蹙,安慰一句:“你娘既然不在,必定是让好心人给救了,我们也赶快离开吧!”便重新挟起男童,以闪电般迅捷的身法飞离了原地。
??完全脱险已是一天以后。男童虽然知道娘亲应当安然无恙,但沿途打听许久未曾获得半分关于她的消息,不免叫人忧心沮丧。再找了小半个月,仍旧毫无消息,老者决定带男童返回居住的山上,以后再想办法慢慢寻访其亲人,因为这一路他还捡了不少同男童遭遇相似的孤儿,需得好好安置他们才行。
??“我不要上山,我要找我娘亲!”男童竟然一口拒绝了白眉老者的好意,坚持不肯离开故乡。
??老者却并不着恼,而是慢条斯里地与男童分析了他的处境,以及他找到亲人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老者在他面前露了手真功夫,并把他之所以会跟娘亲失散的原因归结为男童的本领不够,没能力保护自己最爱的人。结果单纯的孩子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就心甘情愿地同意上了山。
??“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拍拍男童的小脑袋柔声问道。
??“煜儿,娘叫我煜儿!”
??“那你姓什么呀?”
??男童仔细想了想,“我没有爹,我娘姓月,我也姓月吧!”
??“月煜?这名字不好,日月相冲,煞气太重,师父帮你改一个……”白眉老者沉吟良久,忽而展眉道:“皓月凌空,其清自敛,其华无双,从今往后你就叫月无双了!”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33

“师兄,月师兄,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又要下山吗?”七年的时光于弹指一挥间匆匆流逝,当年的孩子们早已脱胎换骨,变成如今绮玉花貌的青葱少年。
??“我刚收到消息,说怀阳府有位女琴师很像是我娘亲,所以正要赶过去查证一下。”答话者青衫布袍,腰悬长剑,一回眸眼波流转,现出清磬如玉的神韵,面容却是平凡至极。
??“哎呀,月师兄,你先把这个摘了嘛,看得我浑身别扭。”少女皱着娇美可人的小脸,伸手就将少年脸上戴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那一刹,满天星辰骤然黯淡无光,遍山繁花也瞬间失了颜色,只因眼前这张美得不似凡尘所有的容颜,盖过了万千风华。
??“素弦师妹,别胡闹啦,我还急着赶路呢!”少年声音绵柔,仿佛流水漱玉,清而不媚。
??被唤作素弦的少女脚步微错,移到他身侧,不依不饶道:“我哪有胡闹,我是要跟月师兄一起下山。”
??“不行,师父说你学艺未精,必须勤加苦练,不能随意下山。”也不见少年如何动作,那人皮面具转眼便到了他手上。
??“月师兄,求你啦,你不在的话留我一个人多闷呐!”
??少年重新戴好面具,揉揉素弦挽着双髻的脑袋,“傻丫头,有那么多师兄弟们陪你怎么会闷呢?况且你不是很喜欢跟易师弟合伙捉弄其他人吗?他能陪着你啊!”
??“不管嘛,我只要月师兄,其实在人家心里,早就对你……”素弦俏靥晕红,垂头正欲说什么,眼尾一扫突然发觉面前的少年没了影踪,再举目四顾,那人早如片羽轻鸿般飘飘然掠至了山腰。
??“月师兄!”素弦又气又恼,原地狠一跺脚,急展身法便衔尾追去。
??而此时的少年一心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怀阳府,确认女琴师是否就是自己失散七年的娘亲,所以他才会连一分一秒都等不及,连夜便下了山。虽然从前也有过很多次收到消息兴冲冲过去验证,结果发现那人并非娘亲的事情,但这次他有预感,传闻中容貌倾城却无法行走的琴师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半个月长途跋涉,等到达怀阳府的悦凤楼,少年已经疲惫不堪,可一想到等会儿便能见着娘亲,止不住的笑意透过眼眸无声流淌,让他易容后的平凡五官也焕发出了飞扬的神采。
??悦凤楼是间酒楼,少年一进门便向掌柜询问琴师的情况,不料掌柜的一听立即摇头抱怨,说人十天前就给寒照来的几位贵客接走了,现在累得他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客人竟是连过去的三成都不到。
??少年哪来的心情听这些,追问好久才得知那些寒照贵客似乎与琴师认识,而他们目的地是煚城,且其中一位客人好像还是什么王爷,来头不小。
??未及多加思考,少年再度拍马急追,这样日以继夜不停地赶了七天,终于在一个无名小镇让他追上那支队伍,并且横马拦了下来。
??“请问……请问悦凤楼的琴师是……是哪位?”纵使少年修为再高,功力再深,可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他的内息紊乱,损耗巨大,这时候又因激动而血气上涌,一时竟连句话都说不连贯。
??锦衣护卫见有人胆敢拦路,早就齐刷刷亮出兵刃,挡在了车驾之前,两方正自僵持,忽然车厢内传出一声威严的喝止,接着门帘一掀,出来位温文儒雅、衣饰华美的中年男子。他瞥了眼少年,浅笑着问道:“看少侠风尘仆仆的样子,必有要事寻找琴师,本王无意阻拦,但少侠可否先告诉本王,你是何人?”
??少年深深地望着掩起的门帘,目光恨不得穿透其中,可他明白不能急于一时,因此勉强沉住气,回答:“在下月无双,冒昧拦驾只想确认车内之人是不是我失散七年的至亲,还望王爷恕罪。”
??话音方落,门帘又被一截羊脂白玉般的手臂轻轻撩起,然后众人眼前一亮,车内出来的女子竟比四月间盛放的牡丹更娇美,比七月里摇曳的清莲更脱俗,顾盼之间宛若有春水荡漾,情致风韵流转无限。
??“煜儿……不,不是……”女子眸中明显的期盼在看到少年后化为了浓重的悲伤。
??“娘,娘……我、是我……我是煜儿啊!”少年一把扯掉脸上易容的面具,飞身掠到女子跟前,那极度肖似的外貌无须更多的证据,便足以说明一切。
??女子怔怔抚摸着少年略带疲惫的脸颊,眼泪蓦然扑簌落下。而少年强忍住泪水,唇畔还系了抹微笑,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因为怕娘亲看见他哭心里会更难受,所以无论自己有多痛他都不会在娘亲面前流一滴眼泪。但今天他好像快撑不住了,眼里薄雾弥漫,似有水光盈盈欲动,睫毛一眨,两行清泪终是脱眶而出,滑过面颊,流入了娘亲的手掌。
??“真是煜儿……我的煜儿,我的好孩子……”女子悲呼一声,把少年抱进了怀里,母子俩相拥而泣,流露的真情触动了每个人心上最柔软的部分,侍卫们瞧着都感到鼻子酸酸的,不禁联想起了自己家中的母亲。
??“卿怜,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你就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温和的男声似带着无比怜惜悠悠劝道。
??女人仿佛才想到什么,稍止眼泪,面含愧疚地看向少年,“煜儿,来给你爹请个礼,你出生至今娘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爹是寒照人士,并且还是……寒照的亲王。”
??“他不是我爹,我不需要爹,我只要娘足矣。”少年从未对父亲怀有任何感情,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对父亲是存着些许怨恨的,因此他选择无视那个男人,转而扶起母亲,道:“娘,你同我一块儿离开吧,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好你了。”
??“煜儿,你是寒照皇族的血脉,始终要认祖归宗的,何况你爹答应过娘,会给我们一个正式的名份,娘希望能看到你与其他皇族一样,得到应有的礼遇,那样娘即使去了也才会安心啊!”女子说着说着,泪珠又无声地滑落。
??“礼遇?我不稀罕!他当初既然抛弃了我们,我们何必再争这些……”
??“不,当初是娘自己离开的,你爹不知道。”女子情急之下道出了隐藏心底的旧事,“其实……其实那个时候娘是你皇祖父的乐姬,却和你爹有了私情……娘为了生下你,也不想连累你爹,才自愿远走他乡,你千万别怪责他。”
??“唉……全是我的错,这十几年来我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煜儿会怨我份属应当,但煜儿你要相信,爹对你娘是真心的,你娘走后,我寻了她整整十六年,十六年间我再没纳过妾室,每回听闻有她的消息,我亦亲自探访,现在总算找回你们母子,我只希望能给我一个补偿你们的机会……卿怜、煜儿,随我回宫吧!”
??情真意切的表白配上温柔动听的软语,立刻感动了女子,少年望着投入他怀里的娘亲,不由心生动摇。谁料这片刻的动摇却换来了他一生的懊悔。
??数月后,他的父亲,用同样温和的语调对他说:“帮本王训练一批杀手和死士,我需要他们替我办一些不方便公开处理的事务。”
??少年张口拒绝,但那个人掌握着娘亲的幸福,控制着娘亲的喜怒哀乐,当他以这柔弱女子相威胁时,少年不敢冒险毁灭娘亲得来不易的生活,只有妥协,一次次的妥协,哪怕他双手沾满血腥,哪怕永远与黑暗相伴,哪怕会失去自己的幸福……
??
??“咳咳……煜儿,你来了,快让娘看看……”如梨花般娇弱纤柔的女子半卧于榻,微笑着搂过清隽俊美的儿子,倏然低眉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王爷交待的任务太重?娘去跟他说说……”
??“与他无关,是我最近练功练得太勤。”五年的杀手生涯令稚气少年迅速褪去青涩的外表,成长为低调内敛却依然温柔似水的男子,“娘,三天后我要出一趟远门,是去娘亲的故乡沧浪府。”
??“沧浪府?那是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倚着床榻的年轻男子嘴角一勾,“对啊,我猜想那边的水土必定特别养人,否则怎么能生出像娘这样的绝色美人呢!”
??“贫嘴!沧浪府是娘的祖籍,娘可不是出生在那儿的……咳咳……煜儿,你要早些回来呀,娘会担心!”
??“嗯,等娘的病一好,我就回来了,所以娘要乖乖养病,快点好起来啊……”而且那个人说过,等我了结沧浪府的事便正式公开我们的身份,为我们母子册封。娘,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实现。
??如果想要获得,那就必须付出,等价交换是这个世间恒久不变的原则。但若相遇是为了离别,拥有便意味着失去,你会如何抉择?取舍从来不易,爱,毕竟也不能两全……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36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诗美,景美,眼前绚烂如火的红梅更美,但如火毕竟不是真的火,我徒然望向漫天冰雪中肆意怒放的花朵,非常煞风景地想要把它们绑上火引,然后付之一炬,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太太太冷了。
??“陪本王赏花真有那么痛苦吗?你整张脸都在抽搐哎!”身穿银灰色窄袖长袍,外罩翻领雪貂披风的荣亲王呵着白气,哭笑不得地看向我道。
??“回、回荣亲王,小人脸部抽、抽搐,纯粹是给冻的,非关赏花、花的事。”我的贝齿们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武装冲突,而事态之所以演变到这种程度,完全归咎于荣亲王邀我上梅园赏花,顺便代替身体欠佳的陛下传达最新旨意。
??赏花就赏花吧,偏偏现在是十二月间,恰值寒照最冷的季节,室外平均气温估计有零下二、三十度,我从没体验过如此酷寒,加上前两回进宫碰上的全是盛夏,还以为传说中的冰封之国不过尔尔。谁料我今天裹了三层棉袄外加一件裘毛大氅、一只黄铜暖手炉,依然感觉瑟瑟发抖,冻得连平时最灵活的舌头都打了结。
??“时姑娘,你这么怕冷可真不适宜长留寒照啊!”荣亲王浅色的眸子饱含深意地凝视着我,“所幸父王交派的下一项任务无须待在寒照,你再多忍几天便能摆脱身上那堆厚重的东西了。”
??我知道我这副尊容很像灰熊,但要不是你非得找个清静点的室外场所谈话,我至于沦落到挑战吉尼斯最高穿衣极限纪录的地步吗?偷偷瞪了荣亲王一眼,无力道:“请问……陛下委派的任务究、究竟是什么?”
??荣亲王信手折了枝梅花,凑近鼻端轻嗅,神情颇为愉悦,“听说时姑娘同太粱的紫轩太子也有些交情,他还将准许内廷行走的玉玦给了你,那么由你去完成这次的任务再适合不过了……”
??他怎么知道紫轩送我玉玦的事?自从获悉那块玉玦是什么巡察御使的信物后,我就再没拿出来过,按常理他不可能知道呀,因为那会儿我还没进寒照呢,难不成他为了翻我老底,连我一路上的行动都事无巨细地彻底调查啦?正疑惑中,忽听荣亲王接着道:“父王想要紫轩太子手里的一份名册,上头抄有其安插于各地的眼线名单,包括与朝中诸臣金钱往来的记录,你需要做的就是接近他,套出名册在哪儿,并设法弄出来……”
??“让我做间谍?不行不行,凭我的微末道行哪能跟他斗法,我会死无全尸的,不行啦!”为什么他们布置给我的全是不可能完成的变态任务?叫我去偷紫轩最机密的文件,那不是送羊入虎口,等着被他生吞活剥吗?我嫌命长啊!
??“时姑娘,这已经是你最后的考验了,若要放弃,你不觉得遗憾吗?之前的种种努力全将作废,你不感到可惜吗?再好好考虑清楚吧,不必急于回答我。”荣亲王说罢竟转身离开梅园,留我一人独自站在雪地里费神思量。
??紫轩确实不易对付,光靠我的能力绝难胜任此事,但假如我只承担明面上转移紫轩视线的工作,暗地里则由双双负责寻找名册并将之偷出,或许还比较可行,就不知道用我这个不咋样的美人来施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对紫轩那么精明狡诈的家伙会否有效……金曜我志在必得,绝不会半途而废,如今给逼上梁山,惟有搏命赌一赌了。
??权衡再三,我提步踏着深及膝盖的积雪奋力赶上荣亲王,急喘吁吁地憋出一句:“我……接受、接受任务了,等我取回名册,金曜、金曜必须归我,亲王殿下可以保证吧?”
??荣亲王像是早料到我会答应似的,淡淡笑道:“时姑娘放心,父王金口一开自然君无戏言,待他收到名册会举行封赏仪式,将金曜正式赐予你,同时还可任命时姑娘为宫中女官,保你一生富贵荣华。”
??“仪式就免了吧,女官我也没啥兴趣!”他们惟恐紫轩不知道是谁偷了他的东西,还要召告天下呐,这不存心毁我嘛,为免我下半辈子在紫轩的通缉追捕中度过,我必须想个办法推卸责任,至少得尽量减轻自己的嫌疑才行!
??“对了,到太粱后会有我们的人跟你随时联系,你若需要什么或遇到紧急情况,直接找他们便是。”
??哼,随时联系不就表示我被人时刻监督着吗?都让我当“粽子”了仍不信任我,够谨慎的呀!既然人家不懂得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我也无须客气,真遇到麻烦,咱们该翻脸时就翻脸,该出卖组织就出卖组织,绝不含糊,大不了一拍两散。腹诽完毕,我痛快地应道:“没问题,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小姻,你怎么样?冷得厉害吗?快进屋里暖暖……”不知不觉,我已跟随荣亲王回到梅园入口,而守在那儿的月无双只漠然扫了眼荣亲王,便将我冰凉的脸颊搂进他温热的怀里,并拖我匆匆离开了无遮无蔽的外廊。
??隐约中我仿佛听到身后荣亲王轻声道:“别忘记你的身份,那不过是一项任务罢了……”
??牵着我的手一紧,我微觉诧异地望向月无双面无表情的侧脸,看来刚刚并不是我幻听咯,莫非荣亲王的话是对双双说的?可我心底为什么那么不安呢?好像我即将揭露某个不该触及的秘密,而它却会令我感觉痛苦和后悔。要问问清楚吗?一抬眸,正落入月无双黑如墨玉的眼里。算了,很多事情不去追根究底或许更好……
??
??是夜,若有若无的寒意与不知如何偷取名册的忧虑交替折磨着我,我躺在床上将山羊、绵羊反反复复数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睡不着。无奈之下只好爬起身,裹上两件织锦大袄,再往炭盆里新添两块木炭,斜倚着窗前的金丝绣垫卧榻,独自发呆。
??屋内幽黑寂静,除窗口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外,仅余炭盆里偶尔闪现的点点火星。我懒得拨弄灯烛,便缩在榻上朦胧着眼神想心事,带点松木味的炭香令我联想起多年前那个坐在香樟树下抚笛的清冷男子。玄,所有得来的消息都说你已经成亲了,这是真的吗?
??光线忽暗,我扭头随意一瞥,却愕然发现窗上映出了一抹人影。仔细瞧来,那身形、那轮廓熟捻至极,又分明透出缕缕玉兰馨香,令人望而欲醉,不是月无双是谁?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跑我窗外放哨吗?
??刚想开口招呼,却被一声柔柔的叹息震慑了心神,即使隔着厚重密实的窗户,我依然能感觉到他依依凝望向我的眸眼。万种情思不消说,千般愁绪上心头!我就这么与他隔窗对视,空气中仿佛有微热的电流穿梭,脑际竟还掠过一段《冬日恋歌》的旋律,然后我倏然惊醒,发现自己因沉湎于方才涌起的暧昧气氛,险些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半开的窗户便是明证。
??“咳,双双,你……你怎么站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进来坐会儿吧!”为免尴尬,我刻意装作自然而然的样子,笑着邀请道。
??月无双盯了我半秒,突然垂首“扑嗤”一笑,指着被推开的窗户问:“让我从这儿进去吗?”
??“哈啊?”原来我请人的手势是顺着窗户做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直想埋头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啦,小姻,快把窗子关了吧,外面风大。”
??扭头一看,就那么数秒工夫月无双已不知怎么的进到了屋内,正取出火折子点燃两盏琉璃彩穗宫灯,端的是来去如风,不着半点痕迹。
??我闷闷地合上窗,嘟起嘴道:“干嘛偷窥人家香闺?幸亏我机灵,没把宫中侍卫招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月无双学我盘腿坐至软榻,舒舒服服地靠了个大垫子,“你知道的,我晚上经常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刚巧路过你这儿,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是吗?那……看在你我同病相怜,全都睡不着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一晚吧,咱们可以随便聊个通宵。”月无双温暖的胸膛对我发出呼唤,我瞄一眼,再瞄一眼,终于矜持抵不过诱惑,蹭啊蹭地窝了进去。呵呵,我借他地方落脚,他总要付出点儿代价吧!
??“小姻,我好像记得你欠我一段往事没说啊,今天能补上吗?”月无双揉了揉我披散至腰际的长发,声音绵绵若水。
??咦?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的往事,我穿越前的往事可以告诉他吗?似乎也没有瞒他的必要。挪了挪位置,沉吟半刻道:“假如我说……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会相信吗?”
??月无双将我膝盖上的薄毯掖紧了些,而后缓缓道:“我相信,其实从千湖国的祭司那儿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来历,虽然匪夷所思,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你与寻常女子不同……”
??“呵呵,不过就是受到的教育以及思维模式不太一样罢了!”我闭上眼睛,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往事重又鲜活真切地浮现在我面前,我禁不住沉溺其中,接着开始梦呓般对他讲叙了自己的故事,包括顽皮的童年,学生时代的初恋,繁重的课业,找工作的艰辛……还有疼爱我的父母,楼上要好的姐妹,交往过的男生,一帮把shopping当成毕生追求的死党……以及我最喜欢的偶像,最爱吃的零食,最常玩的娱乐活动,最想去的旅游胜地等等等等……
??说着说着,莫名的凄凉跟委屈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前尘往事俱成云烟,我已经没有过去了,且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蜷作一团,泪水慢慢浸湿了月无双的衣襟,他默然不语,只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我后背,任凭我肆意发泄,全不在乎我把他的刻丝兰纹黑袍当手帕、当毛巾、当抹布……直到我哭累了,心情松快许多,才止住眼泪疲倦地赖着他温暖的怀抱,酣然入睡。
??“小姻,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但刚才犹豫了好久始终说不出口,或许像现在这样反而更好,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你坦承一切……”夜阑人静,在我所触及不到的梦乡之外,月无双披着透窗入室的清辉,喃喃自语,娓娓细诉。
??远处隐有风声呜咽,似惋惜、似告诫,徘徊不去,为着一场无法挽回的错失而惆怅……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37

“小宓,看见月大哥了吗?”昨晚把什么都讲出来后,我睡得又香又甜,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连阴郁的心境也跟着雪霁天晴,感觉真是畅快无比。
??安宓好奇地打量了下我,问道:“姐姐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捡到银子啦?”
??“比捡到银子还好!”我冲她眨眨眼。
??“哦……那一定是捡到金子了!”安宓了然于胸地笑道。
??我贪财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不过敢于表现真实的自我也是种难能可贵的勇气嘛!在得知月无双出门后,我望望明朗的天色,决定趁未离开寒照前拜访一下生意伙伴,因为我有些想法准备同韩子苑他们商量,看能不能借他们的势力付诸实施。
??告别安宓,系紧水红妆缎鹤氅,戴上雪帽,足蹬鹿皮长靴,匆匆忙忙沿抄手游廊往东南方向的外殿走去。我记得负责内廷事务的当值人员一般都在那儿办公候差,但不知道秦叔教我的联系方法能否管用,我还没试过呢!
??踏出夕颜阁,迎面扑来的皑皑雪景令人目眩神迷,我头一次发现简简单单的白色竟能分那么多层次。脚下是绵延伸展的灰白,树梢是略显松散的粉白,屋檐是厚实如盖的纯白,穹顶是剔透明亮的莹白,天空则是冬日里最常见的青白。这一天一地间冰与雪的完美搭配,构成了最具震撼力的效果,牢牢吸引了我的视线。
??边走边赏景,偶尔恶作剧地朝平整的雪地上踩一行脚印,再退回来换个方向走,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又迷路了。等绕过七八道相似的回廊,相似的矮殿,相似的花园,我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转到了一处从没见过的幽雅别院附近。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某位妃嫔的住所,我贸然闯入不会犯宫禁吧?正自迟疑,忽从里面出来三位宫装女子,当先一位身着莲青色花绫皮袄,墨绿盘金绣裙,外披银白色羽织狐袭鹤氅,眉淡如烟,肤腻似雪,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滴水流波,气质纤弱柔婉,竟是我生平仅见的绝代佳人。
??不过她似乎不是后妃,我听说寒老头最年轻的妃子也有四十多岁了,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而且我直觉认为眼前的美人非常温和亲切,所以干脆壮着胆子凑到她身边问道:“请问这位夫人……能否、能否指点一下去东外执事殿的方向,我迷路了。”
??宫装美人先是惊讶地看了我半晌,估计她从没碰上像我这么迷糊莽撞的姑娘,然后美人便掩嘴一笑,我立时觉得花儿朵朵开,并且真真切切地闻到了熟悉的玉兰花香。奇怪,这香味跟双双身上的一模一样,清幽而弥远,甚至连其中蕴藏的淡淡哀伤都别无二致,莫非她与双双有什么特殊关系?
??“姑娘,我正要出宫,你若想去东执事外殿可随我同行至前庭御花园,到那儿后一直向右走便是你找的地方了。”
??娇弱的声音听得我不由心生温柔,随之接口的话也客气委婉不少,“多谢夫人指点,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没什么……咳咳……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迷路,为此还挨过很多次训斥呢!”宫装美人身姿袅娜,但她好像有病在身且行动不太方便,需要两旁的丫鬟费力搀扶,走没两步,又必须停下休息一会儿,体质比林妹妹还弱。
??“卿夫人,奴婢去找顶软轿吧,要走那么长的路,您的身子怕会吃不消。”体贴的丫鬟提了个合情合理建议却被立即驳回了。
??“别胡说,我哪来的资格在宫里坐轿,今日难得进来找姐姐们叙旧,可不能惹出什么是非!大不了走慢一点,我撑得住。”原来如此,我倒把宫里的规矩给忘了,除受宠的后妃、正品夫人、公主外,其余女子是没资格坐轿或辇的,她不敢僭越份属正常。
??一路陪着宫装美人辛苦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待我望见前庭御花园时总算松了口气。她走路是在受罪,我们看她走路更是在受罪,仅仅数千米路程,我就开始对自己拥有完好的双腿充满了罪恶感,再这么走下去,保不定我要跪求她换上我的腿,在杀伤力非同凡响的绝色美人面前,怜香惜玉一词对男女老少尽皆通用。
??眼瞅着即将分道扬镳,我耐不住心里的疑惑,看似随意地冒出句话:“夫人,您认识一位名叫月无双的公子吗?他跟您长得很像呢!”
??宫装美人微愕,急咳两声便马上回答道:“不认识,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同他人作比,但……有男子同我容颜相像倒也特别,姑娘似乎与那位公子很熟呀,否则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Kao!就算她体弱也绝不是蒲柳之姿,否则长成我这样的叫什么呀?郁闷一小下后,我见她矢口否认,便不再追问,客套了一番准备顺势告辞,“夫人您的样貌若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我那位朋友虽也是绝世倾城,比之于您却仍欠了几分翩然尘外的气质,您真的是过谦了。好啦,前庭已至,我……”
??“因为他担负的东西比我重吧……咳……咳咳……”美人低声打断我的话,咳了一阵子便示意我自行离开。但听她方才话里的含义,怎么感觉她很了解双双似的?这真是她无端的揣测吗?
??宫装美人越咳越厉害,两名丫鬟急得团团转。她患的会不会是肺痨啊?要把年华推荐给她吗?可如果猜错了我岂非有咒人的嫌疑,顿住脚步不确定道:“夫人,您真的没事吗?我认得一位不错的大夫,他最擅治咳症,现下住在南川城内。”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是我身体不适应寒照这边的气候。姑娘不必管我,快忙自己的事去吧!”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施完礼便直接朝右手边的长廊拐过去,心里想着等会儿要问问秦叔知不知道关于这位夫人的事,我好奇心作祟,不查个一清二楚浑身难受。
??路上巡逻的侍卫渐多,我低头前行倒未遇阻拦,可能是腰间的通行令牌发挥了作用,所以尽管他们质疑我一个女子来外执事殿的目的,却不敢造次询问。
??找准方向,不消片刻我已看到了银装素裹下带点欧式风味的白色殿堂。寒照冰宫原本就像座梦幻城堡,只是其内部的各个区域又有各自不同的建筑风格。我住的夕颜阁一带比较偏古典日式,门廊小巧、轩室精致,而外殿则偏向西洋欧式,立柱高大,穹顶宽广。两块区域以前庭御花园为界,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并不会显得突兀或者不伦不类。
??“子苑?”离外殿尚有段距离,我忽然发现一个柔黄色身影正坐在圆形的大理石露亭里……晒太阳?他微仰着头迎向日光,脸色比周围的冰雪还要苍白,几缕黑发贴面垂下,更衬得他宛如雕塑般毫无生气。对了,他口鼻间看不出有任何呼吸吐纳的白雾,难道说……
??我让脑际闪现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赶紧飞奔过去摸了摸韩子苑的脸颊试试体温。天呐,好冰啊!我缩回手指,心脏紧张地“嗵嗵”狂跳,咬着牙再度颤巍巍探往他鼻下。哇!真没气了,怎么办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40

“子苑……子苑你醒一醒!怎么办、怎么办啊……”托抱着他斜倚亭柱的身子,我六神无主下未及多想便把他放平了施行心肺复苏。
??解开他衣领按压胸口,然后撬开他嘴巴往里渡气。唇软软的,未见青紫,应该是刚休克不久……咦,我怎么仿佛感觉到了微热的鼻息呢?转身侧眸,竟直直对上一双隐含笑意的温雅凤目,“子苑,你、你这是……”
??“我刚才眯了会儿,大概不小心睡着了,没想到一张开眼睛就看见有人正对我为所欲为呢!”弱弱的声音倦懒无力,但在我听来却不啻于仙音灌耳。
??“太好了,你没事!”揪紧的心一松。等等,他说我对他为所欲为?就算确实是我误会他突然发病,自作主张地施以急救,但我纯粹出于一片好心哎!怎么能叫……调过头一瞄,呃,半躺于地的韩子苑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嘴唇红肿,神情幽怨,倒真的很像是被我为所欲为一番后的惨状,我顿时心虚地弹起身,“那个……我什么都没干哦,你别指望我会对你负责!”
??“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负责,有我对自己负责就行了。”韩子苑轻笑着刚想站定,腿一软摇晃两下便蓦然朝我扑倒,幸亏我眼明手快,展臂急拥,牢牢接住了他纤瘦的身子。
??呼……好险,倒下去还没什么,万一压到我可就糟了,万一压到他不该压的地方那就是糟无可糟了……
??“吓!公子爷,姻丫头,想不到你们两个都、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啦?我怎么没瞧出些端倪来呢?恭喜恭喜啊,对了,我……我得禀明王爷去!”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巧这个时候出现的秦叔,瞠目结舌地将面前紧紧相拥,且带有明显“激情”痕迹的亲密景象视为主子终于开窍,懂得女人妙处的天大的喜讯,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我一个箭步拦下他急着报信的脚步。开玩笑,真让他告诉郁亲王我和韩子苑有超越朋友关系之外的男女私情,我要么会给赶出宫,要么会被灭口,即便碰上最好的情况被逼着成为韩子苑的侧室,那也不是我愿意接受的,因此我岂容他这么离开到处去散布莫须有的谣言!
??“秦叔,你误会啦!刚才是子苑没站稳,我扶了他一把而已,不信你可以问他!”牵牵韩子苑衣袖,他知机地连连称是。
??“哼,你们想联合起来蒙我啊?丫头,你来瞧瞧公子爷的衣裳,这分明是……哎呀,男欢女爱很正常嘛,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呢?是丫头你有何难处?还是公子爷不准你说出来呀?告诉秦叔,秦叔替你做主!”说罢殷切地凝望住我。
??我欲哭无泪地向韩子苑求助,他迅速整理完衣衫,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瞧见我皱成一堆的包子脸时,竟破天荒地朗声大笑起来,全然不管我与秦叔陡逢强烈刺激,吓得心惊肉跳。
??“公子爷,你怎么啦?大夫交代你不可情绪过激,别因为高兴而乐坏了身子。”秦叔这会儿又怕韩子苑兴奋过了头,慌忙劝道。我估计他再这么笑下去,不止他一个,其余人都要吓得突发心脏病。
??还好等韩子苑笑够了身体并无异样,他拍拍秦叔的肩,语调一如往常那般温和、诚挚而具有说服力,“我跟姻儿真没什么,她告诉你的全是事实,你再看她憋屈气愤的脸,哪里像骗人的样子?呵呵,说像包子还差不多。其实今天这整件事就是一连串的误会,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他二人随即嘀嘀咕咕说开了,我站立一旁,捏捏自己的两颊,寻思着该不该减肥,结论未下,那边竟已解释完毕,秦叔苦着张脸垂头丧气地对我长叹一声,抱了歉。希望破灭,主子压根儿没转性,想要搞定他的终身大事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秦叔的面部表情明明白白传达出了这个意思。
??我可不想再掺和进韩子苑的私事,他爱不爱成亲与我无关。为岔开话题,避免秦叔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我赶紧提起此行的目的:“子苑,《时尚》在太粱的发展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这全归功于你的运作,真是非常感谢你。虽然你可能并不在乎这些,但我想将《时尚》的一半股份送给你,毕竟你帮我经营了那么久,我又没什么足以报答你的……”
??“股份?”韩子苑一愣,“是指收入吗?”
??“不全是,简单来讲,即我跟你共同拥有《时尚》,你也是《时尚》的东家,掌握着经营的决策权及自主权,当然盈利分红之类的有一半都归你。”
??韩子苑思考了下,“这么说如果有亏损我也必须担负一半的责任,对吗?”
??“意思是这样没错,但我相信《时尚》至少能保持在今后十年内不会出现亏损状况,你若仍不放心,我写个承诺书保证亏损由我一人承担就是。”撇撇嘴,他可真够精明的,不好糊弄啊!
??“承诺书就算了,我相信自己的经营能力。但是,你应该不会专程为此找我的,说吧,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此时的谈话地点已逐渐由室外移入了邻近的室内。
??我知道瞒不过他,因此开门见山道:“目前《时尚》只在太粱有售,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发行寒照版和千湖版。各国的文化民俗虽有差异,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针对不同的审美略加修整,融入各国独有的特色,将《时尚》打造成引领潮流的风向标,那么它在其他国家也一样会备受欢迎,如此我们的销售市场至少能扩大三倍,影响力更能覆盖全球……”
??“等等,你的提议是不错,贩售方面我也能尽力达成,可仅凭你一人如何兼顾三头的编绘任务?况且你尚有别的工作要做,是绝对忙不过来的。除非……你能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编辑问题。”韩子苑淡淡的眼波扫向了我。
??我很清楚他的顾虑,关于这点我一早便有了对策,“海选!我的办法是:雇人在各地张贴布告,公开表示我们要从全球海选具有敏锐时尚嗅觉的优秀人才,而后聘之以高薪,任其为《时尚》各个栏目的主编。这样一来既为《时尚》打响了知名度,又为今后的发行做足宣传,同时也网罗到我们所需要的人才,不正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吗?”
??韩子苑与秦叔对视一眼,显然为我的主意感到吃惊,这么大胆又切实有效的办法被一个小小女子提出来,实在超乎彼此的想象。他们哪儿知道我接触的选秀节目多了,对于炒做造势自有一番更高的领悟,海选也不过是我们那边世界玩剩下的,借鉴谁不会呀?
??三人当即研究了各个方面的细节,确定最终方案:将第一轮海选定为明年三月,大概是我到达紫都后的日期;地点则设在三个分会场,寒照煚城、太粱紫都、千湖墨龙;评委分别由韩子苑、我以及浣香居的头牌含香姑娘等“圈内”人土担任,后者我会传信去诚邀她加盟,以她仗义的个性断不会拒绝。而每一个会场通过初选的百名人才必须等交出我临时命题的文章或图稿方算通过复选,至此胜出的六十人便是我们重金礼聘的主编了。
??商讨完毕,我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回头问向韩子苑道:“杜二少爷去哪儿了有留下口信吗?他说会待在这边等我回来的,孰料连人影都不见!”
??韩子苑深深望了我一眼,“他接到杜家大少爷成亲的消息后便走了,我猜他是赶着去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这样啊……谢谢!”心好像给针扎了下,我还以为再听闻此事会麻木得无痛无觉呢,原来心仍未死……
??“姻儿……”韩子苑柔声轻语道:“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别憋在心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挤出丝微笑,摆摆手转身离开。你不明白,有很多事情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同理,有些伤口只有靠时间去舔舐,才会慢慢愈合。而我所需要的,正是时间……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42

流光划过天空,送走冬的阴翳,岁月划过枝头,迎来春的清新。三月初三,时间的脚步终将我带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个舞台——紫都。
??“姐姐,你不是说我们要进宫办点事情吗?为什么还开演唱会啊?”安宓跟着我四处联系表演场地,安排服装道具,忙了十来天,好不容易得空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边检查连日赶制出来的三套衣饰,边笑着回答:“原因有三:其一,云意沉寂许久,再不搞点大动作,歌迷们就要把我们忘了;其二,可借云意的名气,同紫都的王公大臣们打好关系,方便咱们日后行事;其三,姐姐虽然必须得进宫,但希望是被人用八抬大轿请进去的,否则……”否则岂不明摆着告诉紫轩,我自动上门刻意接近他是别有用心吗?
??“否则什么?是不是姐姐觉得没面子?”安宓猜度道。
??“嗯,姐姐好面子嘛!”我进宫卧底的事除双双外没再告知任何人,这种工作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所以安宓只以为我想去宫里登堂表演,顺便拜访几位老朋友,为《时尚》的进一步发展打点好关系。
??“客官,外面有两位女子找你。”我们住的客栈是全城最豪华的致爽斋,店内仅两间上房,每间各配一名小二专门服务,现在敲开我们房间的便是那名小二。
??奇怪,谁会找到这儿啊?女子的话……难道是前些天参观梵仙楼紫都分号时新结交的姑娘?我抬步欲走,月无双拉住我道:“我陪你去!”当先踏出内室,迎往花厅。
??“姻妹妹,果然是你呀,我听红姑说起时还半信半疑呢,这一见之下我总算放心了,没找错人。”上穿天蓝色绉丝对襟衫,下着水青色荷叶边褶裙的美貌女子笑容娇媚,发髻间的八宝璎珞摇曳生辉,晃得我不由一阵眼花缭乱。
??“怎么会,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看错了、看错了……”揉揉眼睛,感觉不那么确定。
??“姻妹妹,你没看错,我和姐姐受人邀请特来紫都献艺,方才在梵仙楼见了红姑打听到你的消息,我们便直接寻来了,怎么?不欢迎啊?”桃红绫子绣襦,晕黄莲花罗裙,面似FR,声若莺呖的另一女子笑盈盈牵住我手道。
??我朝她俩轮番扫视,终于肯定青岚、青黛的出现并非是我的幻觉,“太好了,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着你们,我、我当然欢迎之至啦,换作旁人请都请不来二位大美人呢!”
??青岚闻言笑意更深,“两年多没见,姻妹妹这嘴越发地甜了,不过我们姐妹俩现在可比不上你这美人出名,普天之下没听说过云意乐团的恐怕不多吧,王公贵胄们全以请云意入府表演一场为荣,妹妹如今的身价真叫不菲呀!”
??“岚姐姐,瞧你说的,当初若不是凭借你给我的信函请妙娘帮忙,我哪儿来的今天,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走,我们快进里屋坐下,好好叙一叙旧。”亲热地挽住她俩朝内室走去。
??互道别后各自的状况,聊得兴起,不知不觉中都错过了晚膳时间,于是我干脆在房间里摆了个小宴并且留她们住下,反正这边的上房跟总统套房差不多,共有两个客厅、四间卧室,足够住的。
??次日,五个人说说笑笑预备一起逛街买点东西,刚出客栈大门,迎面竟又遇上了另一熟人。
??“小微子,你怎么跑紫都来啦?不是……不是应该回沧浪府了吗?”他穿着最喜欢的墨绿竹纹锦袍,发簪翡翠玉冠,抱手拦在我跟前,笑得比阳光更灿烂。
??“我早就到紫都了,倒是你,突然无声无息地回到太粱,又大张旗鼓地开演唱会,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我能不亲自过来瞧瞧吗?”杜若微待看见我身后的青岚、青黛,先是一愣,随即夸张地挑了挑眉,“我说上次回去怎么没见着双姝呢?原来她们在你这儿啊!”
??“我进紫都可没几天,岚姐姐、黛姐姐也是昨儿才来找我的,我打算邀她们当我演唱会上的嘉宾,正准备去买两身鲜丽点的成衣,你要一块儿去吗?”凑热闹的事他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杜若微笑嘻嘻地加入了我们,“有美人相伴,我自然乐于奉陪,不过话说在前头,别指望从我口袋里挖出银子,我几乎身无分文,还等着投靠你赏我顿饭吃呢!”
??他头上的翡翠玉冠、腰际的紫金累丝佩环、指间的镶金白玉扳指不值钱吗?随便卖卖至少能有四五百两吧,够他在致爽斋的顶级包房住一个多月的,也好意思哭穷?斜睨向杜若微,而他恍若未见似的继续絮叨:“紫都可比沧浪府繁华得多,我带出来的银两原也不少,就买了几样小玩意儿便已花个精光,下次得同大哥再……”没了下文。
??他其实不必处处顾忌,如此这般岂不更着形迹?我微笑着打岔道:“你所谓的小玩意儿恐怕来头都不小,说吧,买了些什么?”
??“这块玉佩和扳指啊,足足花了我九百五十两!”
??“哈啊?这两样东西值九百五十两呐?横看竖看最多价值三百两,你被宰了!”我下定结论。
??杜若微由怀里掏出一只红色锦缎布包,递给我道:“那么你觉得这个值不值一千两呢?”
??我掀开一看,里头是对浅紫色的蝴蝶形宝石耳坠,通体晶莹的宝石约半指大小,未经镶嵌而是直接切割成展翅欲飞的蝴蝶形状,中间用亮银色金属穿制,底下还坠了颗小巧的透明水晶,倍显精雅灵动,趣致可爱。好东西呀,我顺手塞入衣襟,不管会否遭人鄙视,眯眼轻笑道:“小微子,既然你没地方去就住我那儿吧,刚巧还留有一间客房,你愿意住多久都行,我随时欢迎。”
??“谢啦!”杜若微雪白的牙齿肆意招摇,他有备而来,对付起我这种嗜财如命的人更是轻而易举。
??晃到西兑门大街,买齐所有物品,接着再去北坎门大街泡馆子,来紫都十多天我基本摸清了这座城市的布局,不会像头两天那样对着蜘蛛网般的街道干瞪眼了。紫都作为太粱的行政中心,当年在建造上可是颇费工夫的。它共有八条主街,分别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方位命名,且八条主街的位置暗合兵家阵法,如遇外敌,城里的一墙一树皆是兵刃、皆为盾牌,能困敌于无形,伤敌于不备。
??而城内守卫的重中之重——皇宫,则是我见识过的最离谱的皇宫。从外面看过去,它就是座建在峭壁上的大碉堡,四周光秃秃绝难攀爬,城墙直笔笔耸入云霄,唯一的通路居然是连接到对面山头的悬空吊桥,据说一旦发生紧急状况只需切断绳索,便能保证其不被任何人攻破,且还可凭借宫内物资坚守皇城三年。
??天啊,真不晓得是哪个变态建筑大师设计出来的皇宫,住在里面绝对跟蹲监狱没啥差别,我总算理解紫轩为什么三天两头地老往外面跑了,那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嘛!忆及此番进城的来意,我背脊一寒,前途堪虑,前途堪虑啊!
??回客栈排练了两日,发出近百份名帖,终于到得了演唱会当天。
??我们表演场地就设在致爽斋大厅,这是我同客栈掌柜交涉好几天的成果,我将演出收入的一半分给他,而他停做三天生意,空出场地任我布置。细细算来,他既赚钱又赚名,获利着实不小。我则要买道具、买服装、雇人帮忙、托人拉关系,花费如流水一般,粗略估计肯定是入不敷出了。
??“别太计较这些,我们若能借此顺利入宫就算达到目的了,不是吗?”月无双换上我定制的朱红罗纱云霞纹长袍,瑰艳的神采咄咄逼人,宛转的眼波勾魂摄魄,将他妩媚阴柔的一面展露无遗,看来我刻意安排模糊彼此性别的招数非常管用啊,他这副妖娆风流的样子不正是小受的典范嘛!瞧得我口水哗啦啦滴向东流呀……
??“小姻,小姻!”脸颊一痛。
??“啊?!”我回神擦干净口水,“明白、明白,我没计较……”嘿嘿,仅凭能见到双双这一身打扮花再多的钱也值了!
??“姐姐,月大哥,快开始啦,咱们过去吧!”安宓抱琴催促,我整整衣冠深吸口气,举步登上三楼房梁。干嘛爬房梁?咳,因为我不懂轻功,想要制造翩然入场的效果只有靠一些机关辅助了。
??底层大堂内烛火骤暗,观众席渐至无声,事先设定好的烟花顺着引线方向接连燃放,我右手拉紧一截白绫,朝控制轴承的四名小厮使个眼色,他们立即转动杠杆,使吊在房梁上的简单机械沿轨道把我带至半空。再递个眼色,他们便缓缓松开绕在轮盘间的白绫末端,将我降了下去。
??“咚咚”声响,我于万众瞩目中身穿红衣,手持白绫飘然滑落,脚底是直径为一丈半的牛皮大鼓,我赤足打着拍子点击鼓面,且行且舞。而后音乐渐起,高山流水似的琴意缠绕辽阔悠远的箫声,形成自在逍遥的氛围,烘托出我略带惫懒的嗓音: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那个人来了吗?我信手丢开铺在鼓上的朵朵蔷薇,目光游离,神情不羁,唱这首歌要拿出卡门的热情和洒脱,而这一点恰恰最能吸引他,因为对他来说,得不到的女人要比美丽的女人更具媚惑力,不是吗?
??眼波横扫面前的Vip贵宾席,没有!瞄向普通席,也没有!剩下便是二楼的包厢了。我侧身噙着抹挑衅的微笑抬眸遥望,不出所料,正对舞台的那间包厢外,一名紫衣金冠的俊美男子施施然斜倚栏杆,狭长凤目内幽芒频闪,仿佛是狩猎者紧盯住了待捕的猎物,随时都会发动侵袭。呵呵,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可扫榻以待地等着呢!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43

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唱,小半个时辰后,青岚、青黛便顶替我上场表演片刻,容我退至后台换过下一套服装。
??穿戴完毕,调整好配饰将要出门,身子忽然让人猛力一推,我吓得才想扬声惊呼,却发现把我禁锢于两臂之间的正是这趟任务的目标对象紫轩。
??“太子殿下打招呼的方式未免特殊了些,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在公然调戏我呢?”揉揉碰疼的双肩,他什么时候有暴力倾向的?如此一来危险系数可就直线飙升了呀!
??紫轩唇畔勾勒着邪肆的笑意,抬高我下巴,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道:“分明是你在引诱我,从表演刚一开始你便以眼神朝我发出邀请,这会儿怎么又反悔了呢?”
??我确实想要引诱你,但你的反馈速度也忒快了点,那么容易上钩我吃不消啊,好歹给个心理准备吧!挣扎着试图推开他越收越紧的怀抱,“太子,我、我必须上场了,请松手!”
??“点了火却想走人?”强健的身躯缓缓压向我。
??MyGod!我都感觉到了他兴奋的灼热气息,慌忙使劲摇头道:“没有,我没那种意思,太子殿下误会了,请放开我!”
??“叫我紫轩,或者轩也可以……”酥麻的感觉顺着耳廓直达心底。
??“紫轩,我得出去……唔!”话音被霸烈的激吻吞没,唇舌交缠只一瞬息,他便蓦然退开,转身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剩下我呈当机状态傻愣愣地呆立原位,反复衡量逃脱紫轩魔爪的可能性。结论却是除非我不进宫,否则定然让他啃噬殆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虽做好了牺牲准备,可牺“身”准备没做啊,按眼下的情势推断,这次绝对会令我万劫不复,我才不要什么大无畏的“献身”精神,我宁愿当泰迪熊也不当英雄,怎能为区区任务而出卖肉体呢?不过,若能想个既勾引紫轩又不让他得手的方法就更好了……但,会有这样的方法吗?
??
??数天后……
??紫轩那边派过一名内廷侍卫宣太子旨意请我入宫,但被我拖延了下来,回复说偶感风寒,身体欠佳,不方便进宫。谁都明白这是借口,但这同样也是耍赖的最好法子,他总不能把我从病床上拎起来拖回去吧!
??其实我倒不是不想进宫,只是在等更好的良机,要让紫轩认为我并非因他而入宫,我“粽子”的身份才多一层防护,才不容易被人识破,最关键的是,这样我个人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另外,我近期真有要务需办,所以传旨的侍卫前脚刚走,我后脚就爬下床继续热火朝天地忙海选之事。
??海选地点在东震门大街的集会广场,毕竟《时尚》也算是太粱小有名气的杂志,我们前期宣传工作又做得相当到位,故此来报名的群众非常涌跃,已登记人数将近万名,其中虽含跟风之类的水分,但我相信里头肯定也囊括了很多拥有真才实学的人。地方大些,场面热烈些,好便于他们自由发挥。
??当然,我考虑到也许会有一部分本身已小有名气的才子或者佳人,手头并不怎么宽裕,希望能得到《时尚》聘用,可又担心大庭广众之下与那些普通百姓竞争有失体面,于是我专门安排了持名人推荐信享受单独面试的待遇,如此一来无须抛头露面即可参加海选,正好两全其美不是吗?
??“你请的人什么时候到啊?活动都快开始了!”海选的评委着实难找,杜若微是离家出走的,不好公开亮相。青岚、青黛眼光还不错,欠在名望不够高。我众里寻他千百度,勉强凑到几个太粱知名的贵侯公子,但尚缺一位,杜若微说他有个好人选,结果等到现在还没到。
??“别急嘛,你看,人不是来了吗?”杜若微指指入口,我瞄一眼,认出了来人。
??“你说的便是他呀?唉……”那不就是给我捉弄过的姬言吗?他穿着雪银盘绣兽纹劲装,褐发高束,金剑垂腰,显得格外英气勃发。如果我没看错,这身打扮应该是内廷侍卫统领的装束,多日不见,升官了嘛!
??姬言大步走近我们,笑着开口道:“抱歉抱歉,我来迟了。刚刚当完值临出宫之际,又让皇上叫回去奉命领了道圣旨,才会晚那么久,望诸位见谅!”
??废话,替皇上办差谁敢不见谅啊!彼此寒暄虚应一番后,海选总算正式开始。
??前两回合的淘汰赛主要考查参选人员的文化素养,无非是些写写画画的基本功,你时尚嗅觉再敏锐,不会将之化为笔墨也白搭,我花钱请的是操作工可不是空谈家。两回合下来,人数筛减至一千左右,我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看看天色将晚,决定把第三回合审查拖到隔天。
??“时姑娘且慢离开,我有圣旨要传。”姬言拦下赶着回去吃饭的我,神色古怪道。
??“圣旨?给我的?”见他点头,我只好恭敬地跪下领旨。
??姬言略清了下嗓子:“奉皇上口谕,邀云意乐团择日入宫表演,钦此!”
??“……没啦?”一句择日入宫表演便结束了吗?
??“咳,你还要磕头谢恩啊!”姬言好心提醒。
??“噢,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顺口山呼。
??姬言一愣,“万岁……万万岁?你会不会太阿谀奉承了些?”
??电视剧里都这样啊!站起身拍拍衣服,“习惯了,我们家乡那儿为表示无上尊崇便如此称呼。请问姬大人,皇上说的择日是指哪一日啊?随便的吗?”
??“嗯,等你决定好了就可以通知我,我带你入宫。但切记,最好别超过十天,没人能在皇上面前摆那么大架子,你也不例外。”姬言再度露出深奥的笑容,看得我鸡皮疙瘩统统稍息立正站好,直至他拱手告辞,才恢复原状。
??我怎么感觉他方才的眼神好像兴灾乐祸中夹杂了一丝悲天悯人,仿佛是预见到我即将掉进某个陷阱,而他既想看好戏又于心不忍似的。莫非……这道旨意是紫轩下的?不,他不可能假传圣旨,那必定是他撺掇皇上下的咯?虽然说正中我下怀,事情也仍按部就班地朝我估算方向发展,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我的估算会不会正落入他人的算计之中,而我依然对此一无所觉呢?
??唉,当一名合格的间谍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作者: 高西    时间: 2008-4-4 02:46

三月二十五,一个称不上黄道吉日的日子,我斗志昂扬地迎向盘踞于紫都中心的庞然大物,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话虽如此……在我望见这个世界的又一大奇迹后,所有斗志皆给抛到了九霄云外。面前宽约三丈,长逾百丈的悬桥如玉带横空,飘然云端,牢牢架设于两相对望的山头之间,底下高不可测,人行其间便宛如凭虚御风,我甚至感到四周有仙霞缭绕,凤鸣鹤唳,恍惚中产生了超然尘世的错觉,脚步一顿,便再不敢迈出第二步去。
??“小姻,要我带你过桥吗?”月无双看我一动不动地眺望桥面,神色异常,知道我生了怯意,笑着探手想来牵我一把。
??“不用劳烦月公子,她交给我就行!”低沉慵懒的嗓音由远及近,以无可辩驳的威慑力拒绝了月无双的援助。
??我回神凝眸,紫轩身穿明紫色螭纹金线朝服,发束七宝金冠,正优雅地信步而来,他只淡淡扫了我一眼,就出乎众人意料地拦腰横抱起我,转身大踏步往皇宫方向走去。月无双面无表情地看着紫轩狂放不羁的背影,随即垂眸掩去眼里乍现的薄怒,举步跟上。
??“唉……他这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替我们引路的姬言揉揉额角,不住哀声叹气。太子就该有太子的典范,像他这么三不五时地当众戏狎女子,影响的确不好,也难怪朝中元老多番上表,说他荒淫无度,要求皇上另立太子了。
??而一路疾行的紫轩哪管这些,待越过悬桥,他仍旧不顾旁人的侧目,抱着我东穿西绕朝皇宫更深处前进。我求他放我下来的话,他只作不闻,气得我光顾着以眼神杀人,彻底忘掉了记路这档子事。等他总算丢我下地,我赫然发现由于进入敌腹太深,按照我路盲的级别,没一两个月的时间休想摸熟宫中路线。
??莫非我就这样成为史上首位迷路“粽子”,稀里糊涂混迹皇宫吗?不行,看来唯有等我接上宫里内线的头,向他讨份详细的深宫内院图才能开始行动了,否则即使我只给双双打掩护,也极有可能会犯些方向性上的低级错误。
??“怎么样,喜欢这个院子吗?今后你就住这儿,隔壁是我的上和殿,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先不提他把“需要”二字念得如何暧昧,单凭他特意将我的住处安排在他隔壁,便大大滴居心不良。
??“太子爷,我看这间院子清静幽僻,不像是给宫中乐伶们居住的场所,倒很像后妃的别院,我们恐怕不方便住进来吧,还是请太子将我领去司音阁同其他乐伶住在一块儿好了。”为防被他夜袭,找个人多点的地方更安全些。
??“你原本就不是普通的乐伶,自然得住不普通的地方,况且你既然答应进宫,就该知道这对你我意味着什么,现在再跟我装傻可不太明智啊!”紫轩微眯的凤目中充满了侵略性和危险性。
??他的想法难道是说我进宫便代表我愿意从他,换言之我此刻已经算作他尚未侍寝的姬妾了?早晚都要让他上,他安排我住这儿不过是图个就近,比较省事些!你爷爷的,这究竟是他脑子有问题,还是我思想滞后,跟不上他的节奏?抑或对古人而言,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各人心照不宣,偏偏只有我处于状况之外,闹出如今百口莫辩的局面。
??“太子爷,我觉得……我们两个的想法可能有什么偏差,我不过是奉命入宫献艺罢了,没考虑要、要永远留下来……”
??“咦?你只想春风一度,不要任何名份?”
??吐血,他的脑部构造确实异于常人,我明明讲得一清二楚,他怎么就听不懂呢?难道要我直白地告诉他:想上我,门都没有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太子殿下,小姻的意思是说她此番入宫纯粹为了献艺,并没有除此之外的其它想法,是你误会她了。”救星啊,月无双适时出现说中我的心声,我连忙点头如捣葱,竭力证明自己的无辜。
??紫轩脸色一沉,不快地盯住月无双冷冷道:“我和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你最好先认清自己的身份,在我宫里,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尤其是女人!”
??月无双不紧不慢地将视线调往乾元殿即皇帝的正宫,语出惊人地来了句:“太子所言谬矣,恕在下直言,这座皇宫目前还不是太子您的,我们奉皇上旨意入宫表演,一切还需听凭皇上吩咐,您想要什么,请得了皇上的首肯再说吧!”
??我在旁边听得冷汗涔涔,月无双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居然敢当面顶撞太子,且出言不逊,摆明了不承认紫轩的储君身份,万一紫轩发起飙来定他个大不敬之罪,那可怎么办才好?我不希望有人出师未捷身先死啦!
??幸而紫轩并未当场翻脸,他甚至扬眉轻笑道:“是我失言了,这座皇宫还由不得我做主,眼下我所拥有的东西也全蒙父王恩赐,但……”紫轩忽然把我搂入怀内,貌似无限爱怜地柔声喁语:“即使不依靠权势,我想要的女人,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试?他不会要……Kao,猜中了!紫轩二话不说便当着月无双的面吮住我唇瓣,施展他久经沙场的高超吻技,力图挑逗我掩藏心底的原始欲望。我火大了,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方法来勾引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对,是算什么正人君子?好像也不是……总之他显然是在看不起我!小样,今儿就让姑奶奶告诉你,受无数H小说千锤百炼成长起来的新时代女性也绝不是吃素的!
??头顺势一仰,香舌灵巧地与他放肆纠缠,贝齿配合舌尖深入浅出的动作,细细噬咬着他双唇,带去阵阵直抵胸腹的酥麻感受。紫轩禁不住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推开我,自信心大受打击。为什么明明是他发起的挑战,结果他却差点把持不住呢?这个女人就像最烈的媚药,在他心底点了把火,然后将情欲散布到他全身。
??“怎么?太子还想试试?”我努力压下紊乱的气息,做出一副根本未受他勾引影响的样子,镇定自如道。
??紫轩沉默不语,望住我的眼眸内却仿佛燃烧着簇簇火苗,良久他才用堪称性感的嗓音宣布:“很好,看来没有谁比你我更般配的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且永远别想离开我!这座倚玉轩你就安心住下吧!”说罢以一种欢愉到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笑声,快步离开了院子。
??“我不是又弄巧成拙了吧?他的男性自尊怎么没受到半点打击呢?”拉拉月无双衣袖刚要诉苦,他竟面含煞气地蓦然抽身,扭头迅速走进屋内。
??糟糕,莫非我把双双惹怒了?冤枉啊!我只想以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而已,谁料他不仅是流氓更是无赖,非死赖住我不放,我能怎么办呀?话说回来,双双最近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以前他总是尽量保持低调、不引人注目,今天竟一反常态地扛上紫轩,若是为了我也没必要把话讲得那么阴损啊?他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时姑娘!”比我们晚到片刻的姬言望住我笑得合不拢嘴,“你干得漂亮呀,自打我们太子爷十二岁开始就再没从女人那儿吃过瘪,你是头一个,估计他晚上要睡不着了,呵呵,真想看看他饱受挫折的懊恼模样,肯定非常有趣,哈哈哈哈……”
??这人兴灾乐祸得也忒明目张胆了点,公然取笑紫轩,小心乐极生悲!鄙视地斜睨他一眼,我甩甩头将他晾在后边,自顾自进屋挑喜欢的房间,随他笑多久,即使笑到嘴抽筋都不会有人管他,只当作乌鸦飞过便OK!我比较在意的是双双,没得说,赶紧去哄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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